1980年3月2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莫当“三旨相公”
曾白融
胡耀邦同志给各省市文化局长们送了一副满怀期望的对联:狠钻新本领,甘当小学生。横批是:合格干部。这也可以说是对所有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的希望。大家都该据此来检查一下自己,问一问究竟合格不合格?
这使我想起宋朝王珪之事,他在朝为官,上殿呈文,称作“取圣旨”,得皇帝御批,称作“领圣旨”,以此谕众官,又说“得圣旨”。他本人呢,不多说一个字,时人称之为“三旨相公”。
“三旨相公”做官的诀窍,就是照呈照转,正是毛主席批评过的,当收发室。
这些年,有的部门对群众的申诉、要求,“转得多,办得少”,公文大旅行,迁延岁月,群众形象地称之为“踢皮球”,又谓之官僚主义作风。其实,这种作风,正是封建官场恶习,“三旨相公”遗风。
旧社会有明哲保身之道:“广知世事休开口,纵会人前只点头,何若连头都不点,也无烦恼也无愁”。照抄照转,踢皮球,正是“连头都不点”,既然连头都不点,也就无责可负,无错误可犯,当然也就“也无烦恼也无愁”。
上班一杯茶,半天一张“参考”,确也合乎参禅的养生之道。但是,要搞四个现代化,要赶超世界水平,那可是南辕北辙。
有人用“珠”来比喻那么一些人,说有的似走盘珠,滴溜溜转;有的是算盘珠,不拨不动;有的是佛顶珠,干脆是个摆样子的。三旨相公,不管他处在什么地位,都相似于佛顶珠,摆样子的。
这种“三旨相公”式的干部,既不狠钻四化新本领,又不肯放下架子甘心当小学生,实在是不合格的。如果不赶紧转变,迎头赶上,那终久是要被淘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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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心香一瓣

记司徒乔二三事
马国亮
司徒乔遗作又在北京、广州展出了。我想起他的画,还不禁想起他这个人。司徒乔性格爽朗、直率、敦厚善良,生活简朴。他对旧社会的不平感到愤慨。他对穷苦受压的人无限同情。他以他的画笔向一切不合理的现象宣战。远在他的绘画技巧成熟之前,他就认识到一支画笔的使命。他要成为苦难人民的代言人。
一九三三年二月的一个下午,司徒乔兴冲冲地跑来看我,要我马上到他的住处,看看他前一天刚画好的两幅画。他那种迫切的、有时带着孩子般天真的坦率,即使你在百忙中,也往往难以推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了急于要你看到他的新作,他会给你打个电话,或干脆把他在郊外或街上刚完成的作品直接带到你眼前。他要有人和他共享收获的喜悦。
当时我在上海良友公司工作。我的办公桌上摊满了照片和文稿,正在编选下一期《良友画报》的稿件。我匆匆收拾一下,随他到了他的寓所。在一间他自己称为既是画室又是会客室也是卧室的房间里,他让我看了两幅油画,画幅都不大。一幅是两个穿了戏服的女人。另一幅是个半身的男孩,头上戴一顶破旧的红帽子,面上是一个涂得很拙劣的花脸;淡淡的眉毛下面藏着两只神色迷惘的小眼睛。这是他昨天在马路上见到的几个卖艺者,特意带回家里画出来的。街上的穷苦卖艺人、乞丐、或守在路边等待出卖劳动力的苦力,经常成为他的描绘对象,这都是朋友们所熟知的了。鲁迅和沈从文都说过,正当别人忙于写漂亮的模特儿的时候,司徒乔却爱贫民窟的车夫,街头苦丐和黄沙迷漫的原野。
乔给我看这两幅作品,象往常一样,他并不要求你对他的诸如构图、设色等方面提意见。如果他说,“你看怎么样?”那是问你对他画的内容有什么意见。此刻他连这话也没说,我忽然发觉,一刹那间他象忘记了面前的是一幅画。他凝神注视着画中的孩子,轻摇着头,带点感伤的语调说,“可怜的孩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将来的前途是怎样的吧。”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遗憾的是,我在这次展览会的编目上没发现这两幅画。可能也是在一九三七年日机空袭南京时毁了。
我和司徒乔认识,是我开始参与《良友画报》编务的时候,良友公司的创办人是在广州岭南大学念过书的。因此凡是岭南的校友,到了上海,都无例外地会到良友走动。其中有冼星海,也有司徒乔。由于这种关系,早在一九二六年画报问世没多久,就在第八期上介绍过他。说他“描写生活,尤其画下层阶级人物。二月前在北京中央公园展览……”这里说的展览,就是鲁迅买下了他的《五个警察一个○》和《馒头店门前》两幅画的那一次。两年以后,在第二十五期上面,又刊登了他为鲁迅画的速写像,同时刊登了画报当时主编梁得所写的鲁迅访问记。这是良友公司和鲁迅的第一次交往,从中介绍的就是司徒乔。其后还多次介绍他的作品。当时徐悲鸿对他有过这样的评语:“司徒先生对色调之感觉,为当代最敏感之人,又有灵动之笔,供其纵横驰骋。”
一九三一年八月,司徒乔和冯伊湄结婚。冯伊湄对于乔,是他一生中有极大关系的人物。不只是因为冯是个诗人,能写一手好散文,还会画画。更重要的是她对乔的无微不至的爱护。她一直守在乔的身边,在艰苦的岁月中,失意时给他慰藉,困难时给他帮助,生病时给他护理。这是乔最少不了的伴侣,乔的创作成果,是和她分不开的。他们婚后从广州到苏州蜜月旅行。旅途中她曾以“秋子”的笔名,记下了那次活动。她提到他们游拙政园的时候,乔要画一张水彩风景。但因久不作水彩,很不顺利。易稿多次都不能满意。后来换了个地方,终于完成了一幅《古木》,乔快活到唱起歌来。关于这事,冯伊湄还说,从这画开始,乔已显露出他的不同的作风。即不限于悲天悯人,对着贫穷哀愁叹息,而着手于“尽量表现人间的美与爱,宇宙蕴藏的热与光,唤起人间的实现这些宏壮的力”了。
乔热爱艺术,热爱创作,热爱人民。他经常忘我劳动、忽视他患了二十多年的肺病,是导致他早逝的原因。他还有待他完成的画稿,还有许多未见于笔墨的构思……
冯伊湄曾记下乔的一段话,这段话对逝者和我们,都应是一点安慰吧:
“你以为一切的过去,真的已成过去了么?所有的过去,都不是存在于现今的我里、并且还暗示着创造着我们的未来么?它何尝消失却。它岂不是生存在我们此刻与将来的每一举动或思索里,又何必常为已成陈迹而惋惜呢?”司徒乔认为人生是不朽的。是的,在我们心中,他并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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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酒泉钢厂之夜
易莎
举起酒泉的夜光杯,
盛满刚出炉的钢水,
我站在嘉峪关上瞭望,
春风,从未把你打扮得这样美!
你鼓起比沙漠上更热的风,
你映红了祁连的雪盔,
你的烟囱密似戈壁的林障,
你喷射着日出一般的光辉。
我差一点不敢认你了,
何处寻关上击鼓的鼓槌?
时代的鼓点响彻了漠野,
不须再歌一曲马上催。
我同行的鞍钢伴侣啊,
他探家刚从辽南归;
二十年前他就来到这里,
他带来的是五十年代的花蕾……
今天我们又举起了高炉和平炉,
这盛满了铁水和钢水的夜光杯!
回首走过太曲折的道路,
留下的不应该只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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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第七个“文件袋”
陈敦刚
深夜,市委副书记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里,进门就把一个崭新的黑皮拉链手提包往桌上一丢,对坐在桌旁备课的妻子说:“替我翻翻文件箱子,将前两次增产节约大会的材料找出来,我要对照总结一下,明天好发言。”
妻子翻了半天,才翻出两个硬纸文件袋,交给书记后,她顺手拎起那个印有“全市增产节约大会文件袋”字样的手提包,挂到墙边第七颗钉上。她一边望着眼前一溜排着的七个黑家伙,一边说道:“真是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漂亮。”
“当然,”书记埋头翻阅着文件,“经济形势一天比一天好了嘛!”
“我们要这么多干什么,以后还有……”
“干脆,我们也来个‘增产节约’吧——过两天你全拿出去送人好了,免得浪费。”
“浪费?真浪费的怕还是国家吧?往年开会,文件都用硬纸袋装,如今都改成皮包装了。你想,一个提包少说也要五、六元,一个几百人的会议,将会花去国家多少资金呢?”
书记也无心翻阅文件了!只见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妻子,又看了看墙边挂着的那一溜黑皮拉链手提包,肚里寻思道:“那么,今晚的总结该怎样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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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美国点滴
七、大课堂
走进博物馆,不是看最新发明,就是看老古董。芝加哥的科学工业馆却巧妙地把过去、现在同未来的远景结合了起来。
这里,同最先进的登月艇和气垫船并列的,是一九一七年的双翼飞机、十九世纪的汽船,以至一八九三年创过世界纪录的火车头。观众忽然走进一条芝加哥古老的街道:用砖铺成的坎坷不平的窄巷旁边,竖着昏暗的瓦斯灯。一排单间门面、小本经营的店铺就是本世纪初的繁华中心。街旁还停了两辆福特早期的那种笨重的敞篷汽车。对照起今天摩天楼林立的芝加哥,观众心目中就呈现出历史的进程,激发了对明天的信心。
博物馆里最习见的布告是“请勿动手”,而这里,有些模型允许观众走进去,有的还可以用手操纵。当我直着腰跨进那十六英尺高的心脏模型时,两个娃娃正在左右心房玩着捉迷藏。抚摸着那隆起的红色冠状动脉,我对心脏的“唧筒”作用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在水利部分,一批小观众正在拉着把手开启堤坝的闸门。更具吸引力的是那台巨大的孵卵箱。孩子们屏息凝神地望着大玻璃罩下,从鸡蛋里面先后破壳蹦出的一只只小雏鸡儿。展览馆就是用这些引人入胜的方式,把观众带到声学、力学以至十分抽象的数学世界里去。
这里,人们可以从最原始的耕耘看到靠电子计算机操作的农业;从遮天蔽日的森林,看到木材的伐锯、运输、加工的全过程。馆里还有座矿井,坐升降机下井之后,有矿工表演最现代化的掘煤技术。
实物总是比模型更吸引人。
一九四四年六月,第二战场开辟的前夕,美国舰队在西非海岸“活捉”了纳粹德国的潜艇U—505号,并从艇上搜到纳粹海上指挥的密码,从而保证了诺曼底的安全登陆。十年后,这条二百五十二英尺长、二十二英尺宽、一千吨重的战利品,成为这个馆最引人注目的陈列品了。
我随一帮学童从艇尾鱼雷室走进,穿过它的主舱,来到引擎室。一位黑人解说员逐一地介绍了舱里的复杂机件,然后穿过卧具齐全的船员寝室,燃料库,来到全艇神经枢纽的操纵间。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从指挥塔的潜望镜里了望碧波万顷的密执安湖。
从孩子们的交谈和他们对解说员的发问中,我感到这艘U —505在起着双重的教育作用。它既能激发儿童们的爱国主义思想(“是咱们海军俘获的!”),又用实物向他们介绍了国防科学的知识。一个孩子小声对他的同伴说:“将来你呆在引擎间,我去放鱼雷好不?”
搞四化当然先要从学校教育着手。看来象博物馆这类社会教育的媒介,也不宜忽视。学校有学龄的限制,这个大课堂却还能容纳抱在怀里的娃娃,扶拐杖、坐轮椅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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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艺新书

《李宗仁归来》
方半林
《李宗仁归来》是一部长篇文学特写,最近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
曾任国民党南京政府代总统的李宗仁先生,于一九六五年七月同夫人郭德洁女士回到社会主义祖国。这件事曾一度轰动整个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新闻机构,都作了连篇累牍的报道。对归来的经过情况他们各执一说,互相矛盾,因而,使并不了解真相的读者如堕五里雾中,莫衷一是。
周总理对李宗仁先生的归来,亲自作了安排,先后五次接见李宗仁先生的代表程思远先生。这件事从酝酿到实现,经过十年的漫长时间。
《李宗仁归来》的作者(顾笑言、王士美、汪东林,由顾笑言执笔)去年七、八月采访了当事人七十一岁高龄的程思远先生。这部长篇特写抒情与议论并重,揭示了李宗仁先生归国的详细经过,歌颂了周总理在统一战线工作中的丰功伟绩。
此书在卷首还印制了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陈毅、贺龙、宋庆龄等接见李宗仁夫妇及李、郭在北京生活的照片多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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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宣传画
熊照志 庞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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