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2月2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窗花
徐城北
农民有贴窗花的习惯——春节来临,向窗玻璃上贴幅“喜鹊闹枝”;儿子娶亲,在新房里贴张“鸳鸯交颈”……这些窗花都是红的,代表吉利,象征喜庆。
我近年在城市中又常遇到一种白色的窗花,初见它时真感到扎心——那是在没有庭院、直对大街的窗户上,房主人用她们辛勤的双手,利用业余时间,用白线一针一针地勾成各种图案,最后悬挂在玻璃窗上,把喧闹的大街和企图安宁的小家分隔开。
这种白色勾花的图案是芳香的,它开放着百花,憧憬着艳阳;它是善良的,只描绘和睦的鸟兽鱼虫,决不邀请残忍的豺狼虎豹;它是单纯的,多只一二生物,与房中简单的家具十分协调;它更是热烈而亲密的,与房中拥挤喧嚣的人口倒也适应……这样的勾花,我为之倾倒、自豪——多少年虽身处闹市,心却犹居幽谷,一直不紧不慢地开放着——既不为博得大人的青睐而盛开,也不因无人环顾而凋谢!你还是你呀!——挺立着,期望着,不吵不闹地沉默着!这,不正是我们这个民族难得的品格吗?
我忽又想起那些园林庭院中的珍奇花卉——有花匠伺候,有水肥浇灌,有阳光照耀,自然得到人们的艳羡。然而多年来一直存在着不合理现象——其中一些,得让人们花钱买票才肯展露芳容;另一些,干脆只为少数人开放。但这并不就是应把庭花与窗花列为对立的原因。把提高了的门票降下来,让窗花的主人有更多的机会走进庭院,矛盾不就缓和了?再者,那些“少数人”当年家中不也是曾经贴着窗花?为了从敌人手中夺回庭花,他们为人民流洒过多少血花?如今面对孤寂的庭花多回忆一下自家昔年的窗花,多走进百姓家望望今日的窗花,不少问题应该是不难解决的。您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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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科学漫笔

中国人也是能做的
石工
清朝末年,有个德国人李希霍芬,来到我国作过地质调查,事后写出《中国》一书,算个“中国通”了,但其实在许多事情上他是不通的。譬如此人说过:“中国学者只知安坐室内不能吃苦登山,所以他种科学或能发达,惟有地质学中国人决不能做。”这说明了他对中国的知识分子没有正确了解。他没有看到从司马迁到李时珍、徐霞客那种“行万里路”不辞辛劳地探索自然和社会的中国学者的优良传统。后来,中国的地质工作者更用在地质考察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回敬了这位洋大人的诬蔑。地质科学或者其他任何艰苦的科学工作,中国人都是能够做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我们中国人中间,竟也有人认为中国科学不行,尽管某些外国专家学术水平并不很高,但总觉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而对我们自己的专家呢,则不是那么尊重。此外,外国专家有优厚的物质待遇,得力的助手,充足的资料,当然较易出成果;而我国自己的许多专家一般缺少这些条件,譬如资料保密,手续繁多,甚至有的材料在外国已经发表,而我们这里还在保密,这怎能展其所长呢?
林彪、“四人帮”遗留下来的余毒确实不可低估,特别是在长期闭关锁国以后,有人一旦接触到外国的科学技术,又有点眼花缭乱起来,认为还是外国人行。其实只要冷静分析一下就可知道,许多先进的科学技术,中国人也是能干的,并不一定需要高价聘请外国人;至于我们的科学家作出的成就,要等到国外发现重视以后我们自己才重视起来,那就更不应该了。
古人有言:人材用之如虎,不用如鼠。许多时候不是人无用,而是用无人。我们应该相信自己的科技人员是有能力的,放手让他们工作才能脱颖而出。
我们应该坚定实现共产主义的信心,同时也应对中国的知识分子具有足够的信心。我们一定能实现社会主义的四个现代化,任何艰苦高深的科学技术工作,中国人也是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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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珠江盆地〔外两首〕
陈忠干
珠江口盆地
挺起胸脯说:
我有很多财富、
很多财富!
谁勇敢,来耕耘,
谁爱我,来开拓;
我就是他的银行,
一口掏不尽的
金库银锅。
谁要是空话连篇,
谁要是不懂科学;
那我只有给他:
一船泥沙,
一身泡沫!
试油歌
“采油树”上空,
浓烟滚滚,
仿佛丛丛绿叶,
荡荡袅袅。
把汗的种籽,
播进南海,
钻工在笑看
春光的美妙。
一团团鲜红的火球,
是累累的果实在摇!
这话也算说得对
指挥部最高指挥,
奋战在基层岗位。
地上滑,他递过垫布,
天气热,他送来汽水,
井台缺员,他作记录,
灶边人少,他忙帮炊!
台风袭来了,
命令职工撤退,
自己却毅然留下,
担当平台警卫……
有人开玩笑说:
“他捧工人的大腿!”
他听了哈哈大笑:
“这话也算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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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温故知新录

季文子以俭为荣
杨冠英
《国语·鲁语》有段季文子以俭为荣的故事。季文子是春秋时一位比较贤明的人,他虽官居鲁国宰相,但是他的妻子儿女却没有一人穿绸缎衣裳;他家里的马匹,也只喂青草不喂粟米。孟献子的儿子仲孙它很瞧不起季文子这种做法,就问季文子道:“你身为鲁国的宰相,可是你的妻子不穿丝绸衣服,你的马匹不用粟米来喂。难道你不怕朝廷上百官耻笑你吝啬吗?难道你不顾及与诸侯交往时会影响鲁国的声誉吗?”季文子回答说,“我当然也愿意穿绸衣、骑良马,可是,我看到国内老百姓吃粗粮穿破衣的还很多,我不敢让全国父老姐妹粗饭破衣,而我家里的妻子儿女却过分讲究衣着饮食。而且我只听说人们具有高尚品德才是国家最大的荣誉,没听说过用炫耀自己的美妾良马会给国家争光。”此后,季文子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孟献子。孟献子听了,很称赞季文子的勤俭作风,同时也恼怒自己的儿子狂妄无礼。于是,就把仲孙它幽禁了七天。仲孙它受了父亲的管教后,深深认识了自己的过错,并且也让妻子穿粗布衣服,给马匹吃普通的杂草。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国,当时在季文子的倡导下,鲁国朝野出现了俭朴的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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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天若有情天亦“恼”
隋启仁
二月十二日人民日报副刊刊载许锦根同志的杂文《“种种原因”》,言简意深,切中一些人的弱点。的确,在我们的新闻报道和总结工作行文时,“种种原因”一词,常常成为一些人逃避和减轻责任的遁词。本来有大责任的,变成了小责任;本来有小责任的,变成了无责任。这个口头禅,恐怕也反映了某种八股遗风吧!
在一些讲演、文章、文件中,“种种原因”一词常常当总括词用,不指出是些什么具体原因,只是笼而统之,一笔带过;但是,也不尽然。有时,在“种种原因”之下,也略加展开,稍加论述,强调了是某一种具体原因。最常见的是“自然灾害”一条。例如:水稻减产了,便说是由于“三个月没下一场透雨,出现了几十年未有过的干旱”;小麦倒伏了,就说是由于“空前未有的大风的袭击”;冬天大白菜收藏不善,烂掉了许多,又说是遇到了“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严寒”;就连西瓜不甜,也可以解释为“气候异常,阴雨连绵,光照太少”云云。总之,是老天爷太坏,不肯帮忙。也许,这些都是实际情况,并非夸大或捏造;可是,即使是如此吧,是不是就一定会构成水稻减产、小麦倒伏、白菜烂掉、西瓜不甜的因果关系呢?老天爷下雨太多或太少,太阳放射到地球上的热量集中或分散,这本来就是我们地球上的人类应该考虑到的一个因素。多有多的打算,少有少的办法。防暑、防寒、防旱、防涝,这本来就是人类的义务,更不要说我们是先进的共产党人了。这样说,决不是不考虑自然灾害这个因素。在我们目前的物质、技术条件下,即使考虑的很周到,准备的很充分,也难以完全抗御自然灾害的袭击。我只是说,不能不加分析,光是“怨天”,而不“尤人”,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以“怨天”为主,以“尤人”为辅,也很缺乏说服力,如“七分天灾,三分人祸”等等。老天虽然无知,但你随便拉它来代人受过,也欠公平。呜呼!人间多少责任,假老天之名而承担,天若有情天亦“恼”!
末了,我对《“种种原因”》一文的建议还有点补充:凡有把全部或大部责任推到“自然灾害”名下,而推卸自己责任或显示自己功勋者,其文章、总结应予退回,促其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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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连载

老舍的童年
舒乙整理
这些儿时难忘的记忆对老舍日后的文学创作活动有着很大的作用,起码是起着一种动力作用,有了这点动力,老舍从很年青的时候起就开始收集资料了。他收集了八国联军的侵华史料,收集了义和团的起义史料,收集了各种民间传说和故事。他要写一本家史性质的历史小说。他曾请他的朋友代他邀请了不少北京的老者回忆当年的刀光火影,这些谈话极大地丰富了母亲描述过的当年惨事。不过,后来的流亡生活使他没能坐下来把这些资料编成完整的故事。
解放后,老舍有了机会,他先后两次接触了这个题材,一次是为了纪念义和团起义六十周年,他写了多幕话剧《神拳》,一次是写了自传体长篇小说《正红旗下》。后者可惜只写了个开头,许多生动的人物(包括义和团员)都已经开始出场,大规模的史诗还在后面。然而,中断了。由于林彪、
“四人帮”的捣乱,一部大部头的在语言、人物、构思方面都有很高造诣的有关中国近代史的长篇小说就这样夭折了。
人们为老舍和他的未完成的巨著感到惋惜。老舍对创作这类题材的小说具有强烈的欲望和特殊的条件。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身临其境的感受,一种由他父亲、他母亲和他自己积攒起来的感受,一种由被屈辱、被损害和由此而来的反抗、仇恨乃至希望凝集在一起的感受,这些感受能创造一些有份量的作品。
老舍的童年既不美也不甜。
老舍长得很瘦弱,母亲没有足够的奶水来养他,他是吃米汤和浆糊糊长大的。
老舍三岁还不会讲话和走路。
老舍喜欢孩子,喜欢给孩子写东西,他珍视一切孩子的童年,因为他自己没有一个好童年。他晚年常常站在街上仔细地看那些过路的孩子们,特别是被阿姨领着的排着队的幼儿园的孩子们,看着他们怎么一个拉着一个,又说又唱又笑。他还要数一数他们梳几种小辫,穿几种颜色的鞋袜。老舍自己没有幸福的童年,他的幸福童年被洋兵们夺走了,看着这些新社会的娃娃们,老舍乐了,因为这些小娃娃再不会被鬼子兵扣在箱子底下了,就凭这一点,难道不值得高兴吗?真值!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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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感叹之余……
黄明
交通警看到一人骑自行车带小孩,叫他停下。问:“你知道违章吗?”那人连连点头答道:“是,小鬼一定要爬上来。你责任心很强啊!”交通警说:“你知道就好,自行车带人罚款三元。”那人的眉心蹙了一下,随着又松开,做出极其诚恳的样子说:“照罚,应该这样做。可现在我身上没带钱,这样吧,我把工作证先放到这里,回头拿钱来取。”交通警接过红彤彤的公安局工作证。打开一看,只觉得自己的心“格噔”一下,不自然的笑堆上了脸:“王处长,实在对不起,我不认识您,……”被称之为王处长的人很大度地笑道:
“这很好嘛!就是要有这样的责任心。”他收回工作证,带上小孩又骑上了车,还回过头来对交通警赞许地笑了一下。交通警很是感动,自言自语地说:“王处长一点也不计较,真是好首长!”
交通警同志在感叹之余再没讲什么,旁观者却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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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陕西窗花
陕西省群众艺术馆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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