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2月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白果树
洪洋
粗粗的树干刻满深深的皱纹,
扇形的小叶张开绿色的嘴唇,
你年已千岁历经沧海桑田,
却又永葆着光华美妙的青春。
年轮表明你是一位阅历丰富的老人,
绿叶是你吸吮青春之汁的嘴唇;
你用碧色华盖为人们遮荫,
又把不尽累累的果实献给人们!
你的根须扎进土层深而又深,
几十年方才开花结出果实,
厚道的中国农民最喜爱你,
给你取了个名字叫做“公孙”。
公公种树,自己不能享成,
子孙后代代代沐其深恩;
革命者常把你视作表率,
赞颂你这种高尚的精神!


第8版()
专栏:

不要“铁纱帽”
权宽洲
话剧《未来在召唤》中有个耐人寻味的情节:某军工分厂党委书记于冠群,由于思想僵化,领导错误,以至造成事故,仅经济损失就达一千七百万元。对这样严重的事故损失,于冠群不仅没有主动承担责任,引咎自责,还很自负地夸耀:“从参加革命到现在,也快四十年了。到今天,我至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还从来没有犯过错误。”这个很有典型意义的戏剧情节,向人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居于领导岗位,工作严重失职,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算不算错误?
确实,我们有一些领导干部,也和于冠群一样,没有贪污盗窃或其它方面的不法行为,个人档案里也没有什么处分记载。但他所领导的单位却是一团糟,给国家和人民造成的损失相当巨大。然而他们还安然自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如果组织上调动他的工作,他还振振有词地说:“我并没有犯错误,为什么把我降职使用?”有的人因工作需要调到其他单位,还要对比什么级别呀,第几把手呀……否则就闹着要为他“落实政策”。
我们一些搞组织工作的同志,考核干部时也习惯于只翻翻人事档案,习惯于“政治历史清楚,没犯过什么错误,未受过任何处分”这一类的结论。至于是否坚决贯彻党的政治路线和思想路线?现实工作表现怎样?是否称职?那是不多讲求的。即使工作成绩很差,群众意见很大,也只是调换一下单位了事。人们议论说现今的干部是“铁纱帽”,不是没有原因的。
四化建设是极其艰巨而伟大的任务,没有千千万万象梁言明、乔光朴这样的带头人和实干家,是没有成功希望的。如果象于冠群那样,甚至在重大事故面前还无动于衷,麻木不仁,那么这样的领导干部怎能担当四化的重任呢!难怪工程师李丽要大声疾呼:“可惜我不是部长,不然我一定制定这样一条法律:凡是因为领导不当,管理不善而造成工程事故和国家损失的干部,一律免职!”话虽偏激,却也反映了广大群众的心情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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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心香一瓣

长江的儿子
胡德明
十六年前,我在江苏省丹徒县委会工作,一天接到省委电话通知,说上海作协决定要诗人闻捷回故乡生活一段时间。于是,县委办公室的几个同志议论起他来。有人说:“闻捷是我县高资公社五洲山脚下巫家村人,从小外出,是抗日战争期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做过新华社新疆分社社长,为人一定是老成持重,也许会使人敬而生畏吧!”有人说:“他是诗人,一定是个风流洒脱的人物。”
正说话间,一个体格魁梧,面孔黑中透红,头戴防雨鸭舌帽,身穿淡黄色破的卡其布防雨衣,一手提绿帆布包,一手插在防雨衣袋里的人,笑嘻嘻地跨进门来。这是一个不速之客,因为县里没有一个干部是这样装束的。大家正在发愣,来人却自我介绍说:“我叫闻捷。”“啊!”我们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你就是闻捷!”
闻捷说:“一回生,二回熟,我这离乡多年的游子,现在回来了。”
经他这么轻轻一句,刚才那种生疏感刹那间消失了。我们对诗人既忘了敬烟,又忘了倒茶,就象同一个办公室的同志刚出差回来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亲切地畅谈不休。我们是成年累月抓农村工作的,从没有与诗人打过交道,也不知怎样安排诗人的生活。起先打算给他安排一个优美的住处,配一个专职服务员照顾他的生活,好让他安静、舒适地写作。他哈哈大笑说:“你们千万不要把我当客人,当诗人看待,我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人民的公仆。今天我回来,是向你们学习的,是拜家乡父老为师的,只要在招待所给我安一张床位就行了。”他又说:“我这次回丹徒,就象儿子回到母亲的怀抱,母亲对孩子还有什么客气的?再说我两手空空,没带什么回来,不能给你们带来麻烦。”闻捷同志说到做到,他在家乡一年多的时间,从没有要一点特殊照顾。早晨两只馒头一碗稀饭,一碟酱小菜,中午同别人一样排队买饭菜。有时工作晚了,赶不回招待所,就与县委宣传部长同榻而眠。他没有空手回来,他给家乡人民带来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老八路的传统和延安作风,还有他对家乡火一般的爱恋之情。
一九六三年一月中旬,丹徒县召开第三次党代会,闻捷同志是高资大队基层党组织选出的代表,参加了这次大会。县委书记根据代表们的要求,请他作了一个热情洋溢的诗的发言。一月十六日上午,闻捷坐在主席台上,身穿一件藏青呢大衣,两只手仍旧插在衣袋里。当他发言时,只见他脱掉鸭舌帽,向全场代表深深一鞠躬,顿时,会场上爆发出雷鸣般掌声。他拿出讲稿,用他那略带家乡尾音的宽广的歌喉,用游子与母亲久别重逢的激情,来倾诉自己对家乡的思念:
“我们的祖国无限美好,
处处都承受着太阳辐射的
光芒;
但是在跋涉过万水千山的
游子心中,
最偏爱的地方还是家乡。”……
“我双手捧起这乌金般湿
润的泥土,
喜悦的泪珠滚出了胸膛。”
“我将借用长江那磅礴的
气势与歌喉,
为家乡的胜利而放声歌
唱。”
闻捷就是怀着这样的感情,跑遍了全县各个公社,走访了数以千计的基层干部和农民。他象一团海绵,在人民群众中汲取创作养料,他又象一团火,对人民群众倾注了极大的热情。
他是在长江边上长大的,他说:“我是长江的儿子,儿子是靠母亲的乳汁喂养成人的。”他有个创作计划,就是写一部长江的长诗:《长江万里》。清晨,他独自一人在高资镇马桥口一带的江边上蹓跶;黄昏,他遥望江中心的世业洲遐想;有时找社员、船工、渔民说笑拉呱;有时翻阅资料通宵不眠。有一次,我陪他从谏壁乘船到江心洲去,江心洲与镇江焦山相隔十余里,船到江中,焦山隐约可见。突然,闻捷同志问我:
“你听到鼓声吗?”我愣住了,此时只有风声浪声,哪来的鼓声呢?他说:“韩世忠追赶金兵,他的夫人梁红玉不是在金山击鼓吗?今天顺风顺水,在这里定能听到。”我猛然醒悟,他又在构思长诗——《长江万里》了。
为了写《长江万里》,闻捷同志还到县委蹲点工作组去和我们一起工作、生活。他对工作组的“简报”特别感兴趣,经常用一支红铅笔在上面划杠杠,有时还自言自语地读出声来。他对我说:“群众的语言是丰富的,简报上还有不少诗哩!”我说:“哪里谈得上什么诗,充其量不过是顺口溜罢了。”他说:“你不要看轻这些顺口溜,顺口溜是民间口头文学,有的谱起曲子来,照样是一首好歌。”经过一年多的酝酿,长诗《长江万里》已在他脑海里勾画出一个完整的轮廓,其中部分章节在一九六三年《雨花》杂志上发表过。可惜,这部长诗,象婴儿一样,还未出世就在文化革命的十年浩劫中,随同闻捷同志被迫害致死而夭折在浆胞之中了。
自从他离开家乡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家乡的人民永远记着他:他是那样的生气勃勃,才华横溢,热情充沛,犹如一团烈火,燃烧在每个跟他交往过的人的心头。闻捷同志在党代会上说过:“我将借用长江那磅礴的气势与歌喉,为家
乡的胜利而放声歌唱。”
他被“四人帮”迫害致死,连骨灰也不让保存。县里派去上海参加闻捷同志追悼会的人回来说,闻捷同志的骨灰盒里没有骨灰,只放着他生前的一支钢笔。这一支钢笔,是要
我们跟他一样,拿起它,以火一般的激情,描绘四化宏图,抒写四化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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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略谈奇才与庸才
李庚辰
近读《汉书》、《三国志》,觉得单凭一时一事的成败论英雄,似乎不妥当。例如,有人以韩信活用兵法,摆下背水阵大败赵军和马谡死守教条、丢失街亭的掌故,来说明前者是奇才,后者是庸才。固然,韩信有其奇处,马谡也有其庸处,然而,他们也有不奇不庸的时候。
比方说吧,汉朝初年,天下方定,正当人心思治、需要安定的时候,韩信却谋反作乱,不仅自己掉了脑袋,还祸延三族。奇才“奇”到这步田地,岂不成了“庸才”以至于“蠢才”么!而马谡呢,虽然在街亭“庸”了一回,但是,说起“想当年”来,也“奇”过两下子的。特别是孔明南征那当儿,马谡献了“攻心计”,诸葛亮接受其计,七擒七纵孟获,使南疆天下太平。如果顾及到这段历史,此时此地的马参军颇也显出了一点“奇才”哩!
如此说来,韩信与马谡岂不是半斤五两了?账目未必这样算。但是,他们尽管“奇”或“庸”的程度有所不同,但毕竟有奇和庸两个方面。如此评论,比之于只归结为“奇才”或“庸才”,大概更符合实际情形。我想,对别的什么英雄人物的评价也是情同此理吧。
评人论事,多讲一点辩证法,少一点形而上学,多一点具体分析,少一点片面武断,如此要求,恐怕不为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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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书随笔

“薯老爷”及其他
宓乐 肖正
著名教育家杨昌济先生(杨开慧烈士的父亲)曾经在他的《达化斋日记》中,作过这样一则记载:
“平江昔年有一县令,福建人,始教其民种薯,开后世无穷之利,县人立庙祀之,号曰薯老爷。其称号鄙俚可笑,然其人实可敬服。”
一位堂堂的县令,能关心老百姓的疾苦,亲自教农民种红薯,在古代,这样的七品官恐怕有如凤毛麟角,不可多得吧!对这样的县官,老百姓自然是打心底里拥护了,以至于他死后,还专门立庙来祭祀他。
人民的心是最公道的,尽管“薯老爷”也是替封建地主阶级服务的工具,但由于他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为人民办了一点好事,人民还是这样的怀念他。人民今天又怎能不热烈地拥护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中国共产党和它教育下的各级领导干部呢?比如,象焦裕禄同志那样的县委书记们,他们把人民利益看得高于一切的模范事迹,就足以使那位县令相形见绌。
但是,谁要是侵犯了人民的利益,不管你是打着什么牌子和旗号,人民都会反对你,不买你的帐,这也正是人民的公道处。
举例来说,把全国少见的大贪污犯王守信强行拉入党内的“县老爷”,尽管他也拥有“共产党人”的称号,甚至还可能以“社会公仆”自居,人民能不反对他的错误吗?
人民是求实的,人民是公道的。一个人是否值得尊重、怀念,那要看他对人民的态度,看他是否真的为人民做了些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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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生活里的科学

人造棉的脾气
叶永烈
小杨最近做了一件棉袄罩衫,颜色鲜艳,大小合身。可是,这件新罩衫洗过一次以后,却一下子短了好多,连棉袄都露出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小杨买的是人造棉。她不懂得人造棉的脾气,没缩水就做了。在所有的衣料中,要算人造棉的缩水率最大,一般高达百分之十。这是因为人造棉是一种“再生纤维”,是用天然纤维素作原料经化学加工制成的。在人造棉中,纤维素分子的排列比较松、乱,在机械加工时一受力就容易拉伸,一下水就容易收缩,所以缩水率特别高。正因为这样,用人造棉做衣服时,要适当多买一点。另外,一定要缩水之后再裁剪。
人造棉还有一个怪脾气——湿的时候不如干的时候结实。据测定,人造棉的湿强度几乎比干强度降低了一半。正因为这样,洗人造棉衣服时不能使劲拧绞。洗好后,可用手大把大把地挤一下,把水稍稍挤干就可以了。洗好后晾在绳子或竹竿上。在农村,有人喜欢把人造棉衣服晾在竹篱笆上,这样很容易把它勾破。另外,穿了人造棉衣服挑东西也不合适,因为一出汗,衣服湿了,肩部的人造棉很容易被扁担磨破。
谁都有自己的脾气。你只要摸住了人造棉的脾气,它就会听你的话。人造棉身骨柔软,花色鲜艳,价格便宜,穿在身上不会感到气闷,是一种很好的人造纤维。如果使用得当,一件人造棉衣服穿上几年是没问题的。


第8版()
专栏:

冬青〔木刻〕 郝伯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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