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2月2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道德的力量
由广赋
法律的威力,是人所共知的。它能明显而有效地防止犯罪倾向的扩大,保护社会公益。但是,对那些违背社会公共道德、“丧失天良”、在法律上又不认为是犯罪的行为,法律就难以施展威力了。
报载:一个叫邓树凯的人,因为上了大学,进了大城市,当了大夫,就抛弃了原来海誓山盟的农村姑娘,同时与几个人“乱爱”,甚至给人造成终生遗恨。象这种喜新厌旧、损人利己、败坏道德的极端个人主义行为,目前虽然还不能绳之以法,但社会也不会无能为力的。力在哪里?在社会舆论,在道德谴责。我们的报纸把邓树凯一类的卑污灵魂昭示于天下,这种无形而又无情的鞭挞和惩罚,便足以使之无地自容。
道德和法,互为表里,互相补充。对有的人,光法不行,他不怕;对有的行为,还必须依靠道德规范、社会舆论、信念和习惯的力量,来告诉人们什么是正确或错误,用公众的舆论来约束个别人的越轨思想和行动。报上登的那个为了在大大小小几个“山头”中得到“首领”位置,不顾一切地拚杀在刀枪棍棒之中的“拚命三郎”徐迟,后来转变成了新人,其中法的教育是起了重要作用的,但是,强大而细致的社会公德教育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正是这种教育,才使许多人懂得了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从而弃恶从善。
由此可见,道德教育十分重要。没有道德,就将失去人们对社会行为的自觉约束。道德教育的目的,是提醒并培养人们认识自己对社会承担的责任,明白只有强大的社会保护,才能使自己生活得更好;明白要做一个真正的人,必须具备纯洁、礼貌、正直等品质,以及深远、博大、真挚的同志爱。我们期望一切部门,包括每一个家庭,都应该视法律和道德教育为大事。


第8版()
专栏:

西行剪影
铁道兵某部 吕希杉
一场席卷大地的暴风雨过后,我们乘坐的“北京——西宁”65次快车,呼啸着驶进宝鸡车站。列车刚刚停稳,车站上的广播响了:“旅客同志们请注意,前面线路临时发生故障,西去车辆暂停运行……”
仅仅两天时间,南来北往的旅客扶老携幼,拉家带口,一齐云集到宝鸡。车站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再透过检票口铁格子门远远望去,站台、货场上堆积着小山包似的水泥、钢材和战备物资……
正在愁得心焦时,突然,从人缝里挤进来一位同志,他气喘吁吁地说:“大家别着急,别着急,有办法了。铁道兵开上去了!”
呵,面对此情此景,几年前我采访过铁道兵部队的桩桩往事,仿佛又闪现在眼前……1975年,河南驻马店地区遇到水害,京广铁路中断,铁道兵部队星夜奔赴现场,提前15天抢通了线路。1976年,唐山发生地震,京山铁路遭到严重破坏,又是铁道兵一马当先,开路夺隘,把救灾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灾区。今天,当旅途遇到危难的时刻,他们又出现了……
消息刚传开,喜讯就接着临门。隔天后,车站象发布号外一样,贴出一张张安民告示,碗大的字写得又工整又醒目:
“西去铁路已经抢通,定于明天8点,宝鸡至兰州第一列客车准时出发。”霎时间,车站广场沸腾了!候车室里沸腾了!……
次日,列车行驶了三个多小时后,要通过抢修地段了。这时,旅客们一下子拥向两边的窗口,好奇的要看个究竟。列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下来,当我费劲地挤到窗口跟前,伸头向外看去——只见战士们满身泥浆,手握工具,站在路基旁边,一个个弓着腰,睁大眼睛直盯着滚动的车轮。雨水从身上往下流,不理睬;汗珠顺着脸颊滚下来,不去擦;他们的脚步,紧紧地随着车轮向前移动着。看得出,只要列车稍有一点颠簸,或路基出现点下沉,每个人的眉头就立即皱成疙瘩,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连那跳动着的心声,仿佛都能听得见呢!
突然,从前节车厢传来一阵阵喊声:“铁道兵同志,感谢你们啊!”“铁道兵同志,你们辛苦了!”随着喊声,只见旅客们把一个个大红大红的苹果,把一包包奶糖从窗口向车下纷纷扔去。坐在我身边的大嫂,从篮子里抓过几个鸡蛋,急忙塞到我手里,说:“快递给他们吧!”我连连点头,向车下一边招呼,一边伸长胳膊,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战士手中。当我转过身来,见大嫂搂着孩子的头,发愣地瞅着雨水哗哗地淋着的战士,泪珠扑簌簌地朝下滚……
眨眼间,列车开到刚刚抢修好的大桥上。车轮咣当咣当地发出均匀的响声。旅客们心头就象掠过阵阵春风,都盼望着早点越过坎坷,飞上坦途。猛然,车厢重重的颠簸了一下,列车马上刹住,人们刚刚平静下来的一颗心,这会儿又怦怦地跳动起来,一个个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接着,列车广播室发出紧急通知,让已经开过大桥前八节车厢上的旅客下车,然后把停在桥上几节车厢的人们转移过去,于是,我领着大嫂小孩一起下了车。
来到桥头一看,战士们正在浊浪翻滚的河水中扛运木头,绑扎木笼。一位40开外的干部,站在桥墩跟前的木笼架上,指挥着十几个战士往钢梁底下垫枕木。原来,刚才三号墩的木笼架最上面一层被压断了,钢梁的一头悬空着,如果不立即加固,行车就会发生危险。天不随人愿,雨越下越大,河水也不断地上涨。战士们扛木头,钉木笼,紧张操作着。那位干部浑身水湿地站在木架上,不停地帮战士传递木头。不料,一股恶浪劈头盖脑地把他打落水中,几个战士“扑通”跳了下去,急忙把那干部扶起……
半个时辰过后,三号墩左右两侧立起了两座木墩子,被四条钢丝绳紧紧拽着。这时,老营长站在高处向河岸上举小旗的军人一挥手,那军人转过身,朝火车司机摆动了几下小旗,只听一声汽笛吼叫着,列车便缓缓地开动了。
“呜——”,一声汽笛长鸣,列车通过了抢修地段,风驰电掣般地向西飞奔。根根电杆向车后倾斜,排排杨柳从窗前闪过。一曲热情高亢的赞歌,在我心中陡然响起:“逢山凿路,遇水架桥,铁道兵前无险阻……”


第8版()
专栏:连载

终身大事
萧乾
四变迁
多么老的人都年轻过,这总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在感情生活方面,我是吃尽苦头才找到归宿的。有些属无妄之灾,有些是自找,因而还害过旁人吃苦头。一个走过崎岖道路的人,更有责任谈谈终身大事这个问题。
婚姻方式是社会变迁的一种重要标志。我成年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不大灵了。比我大十岁的堂兄曾经历了那包办与自主的过渡阶段,就是说,订婚前还准许男的“相看”一眼。这种“相看”不能让女的晓得,所以大都安排在“碰巧”的场合。堂兄就是在一个街角偷偷相看的。所以每逢他同堂嫂吵架,总听他抱怨:“相你的那天刮大风,沙子迷了我的眼睛!”
我上初中时,男女可还不作兴互通情款。有一回几家中学联合开运动会,我同班的一个孩子就乘机想同隔壁一家女校的某生攀谈几句。那姑娘先是不搭理,后来就问他姓甚名谁。他就象张生那样一五一十地倾吐出来,还以为是一番艳遇哩!谁知那姑娘回去就告了状,不几天训育主任就在朝会上当众把他痛训了一顿。另外一个更加冒失的同学索性给个女生写去一封表示爱慕的信。这位女生警惕性很高,没敢收下,就交邮差退了回来。不幸这封信落到男生的令尊之手。他拆开一看,以为这两个根本没有见过面的青年已经有了眉目,就跑到学校(有其子必有其父!)扬言要见见这位未来的儿媳。教会学校那时把这种事儿看得可严重啦,认为是罪孽深重,结果,那位姑娘白警惕了。修女把她喊进一间暗室,然后用蘸了肥皂的刷子在她喉咙里使劲捅了一阵,说是为她洗涤罪愆。这也真是在劫难逃!
20年代末期,北京报纸的分栏广告里开始出现一种“征婚启事”。从一条广告的细节(包括通信处),我们猜出是麻面的化学老师登的。于是,就有人出了个主意,冒充女性去应征,信封是粉红色的,信纸上还洒了些花露水。当时已近隆冬,信中要求他戴上夏日的白盔帽,手持拐杖,于某日某时在北海九龙壁前相会。那天我们几个藏在小土坡上树林里,可开心了。麻老师足足等到日落西山,才颓然而去。
30年代初期我进大学以后,婚姻才真正自由起来,恋爱至上主义大为风行。据说个别青年读完《少年维特之烦恼》还真地寻了短见。已故的一位著名史学家的令郎和我同班。他结交上一位姑娘,家里不同意,但也不干涉。于是,有一天他就在来今雨轩摆了喜宴。本来程序上并没有主婚仪式,可是恰巧老史学家那天去公园散步,走过时给新郎远远瞥见,就硬把他的老父拖来。记得这位临时抓来的主婚人致词时,开头一句话是“我本来是到公园散散心的……”
30年代中期,结婚的方式五花八门起来。为了简便,流行起“集体结婚”。还有更简便的,那就是什么手续也不办的“同居”。
解放后,婚姻制度才开始制度化,既正式(必须登记)又简便(大多买上两斤杂拌糖分送一下)。而且男女双方都有工资,经济上各自独立了,所以“娶”、“嫁”这两个动词在汉语里有点用不上了。结了婚,女方姓名不更改,没有什么“娃”,也没有什么“娅”,谁也不隶属于谁。男女之间这种货真价实的平等,在世界上是罕见的。
然而,是不是在我们这里,婚姻方式就已经十全十美,无可改善了呢?


第8版()
专栏:新苑

期刊杂志的装帧艺术
叶然
重视文艺期刊的封面装帧,是过去进步文化界的优良传统,鲁迅先生就给我们做了典范。现在,不少刊物的装帧,以新颖的姿态博得了读者的欢迎。如《文艺报》封面(复刊后第1期·刘岘木刻)上印有一幅帆船的木刻画,这扬帆起航的帆船,不正是象征着在新的长征中行进的吗!《战地》封面(1978年第2期·曹辛之设计)上用了茁壮的树丛图案,它是宁静的,但给了人们万木逢春、郁郁葱葱之感。
在装帧设计中,可以采取各种不同的绘画形式或其他表现手段,甚至印制工艺和特种工艺技术。在各地出版的期刊杂志中,如《新苑》、《江城》、《文化与生活》等,都以别具一格的装帧呈现给广大的读者。《新苑》封面(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1980年第1期·章桂征设计)巧妙地以几株塔松和几只欢跃在田野间的小鹿组成富有装饰趣味的画面,构图简练,但那画面却把北国大地的景色寓意其中,透过它,仿佛看到了辽阔肥沃的东北大平原,又仿佛在那景象中看到了北方的长白松雪……。《江城》封面(江城杂志社·姚伟生设计)上布有画法奔放的花卉图案,又颇为疏洒,江城的拼音字宛如一条带子,与花卉图案交相衬托着刊名,使它的装帧形成了一种只有它才能有的地方性特色。《文化与生活》的装帧(1980年第3期)选用了照片作满版封面,它的各期都另换一幅新作,自然使人更觉丰富多采。那红珊瑚的照片,好象朝向你开放的一朵朵瑰丽的鲜花,又象是一幅奇丽的图画,轻盈、灵巧,珊瑚在画面上被隐约在黑色里,但却流畅、明快,使人们联想那“碧海珊瑚映天红,波涛滚滚卷春风”诗画般的意境。
设计思想是体现装帧形式的基础,而设计格调却代表着刊物的面貌。因此,应当从相应的选材中加以概括的构思,同时善于运用适当的表现方法。这样,才能保证刊物的风格,刊物的地方性,刊物的时令、季节的特色。
目前,全国文艺刊物甚多,其传播甚广,在读者中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我们深信在向四个现代化进军的形势下,一定会有更多的刊物在装帧艺术上有所创新。


第8版()
专栏:

太湖远眺
季涤尘
画廊
万顷碧波——无边浩瀚,
七十二峰——层峦叠嶂。
天地间布满杰作,
美极了!这山水的画廊。
说是画,却看见鸟儿飞翔,
帆影闪闪,有几片飘向远方。
说是画,却有日出日落,
山色变幻,有时满湖波光,
风帆
是掠水低飞的海鸥?
是昂首漫游的天鹅?
不,是一艘艘扬帆的船,
御风而行,追逐着碧波。
张着几面帆的打鱼船,
象荡漾在水面的莲荷。
爽利的风迎面扑来,
伴随着欢乐的新渔歌。
三山
三座小山,垂影沧浪,
多么美丽,多么宁静!
有人说,这原是古代的神龟,
洪水袭来的时候,挽救过许多生灵。
有人说,它是山水盆景,
是王摩诘的图画被仙杖点化而形成。
有人说,那是一座大笔架,
伫立在浪涛中,等待着李白的彩笔来安
寝。
我看呀,它是三桅的灵槎,
我愿乘着它到银河去远行……


第8版()
专栏:

山泉
吉林海龙县山城镇 赵贵忠
掘开条条生命的渠道,
为山野送去多少波涛!
赠给石头,赠给小草,
让山花快快含苞!
愿树上的绿叶格外舒展,
愿深山的儿女有更多欢笑,
愿高粱更红、山枣更甜,
呵!大山珍藏在心里的珠宝……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