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1月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武大郎小店里的大个子
徐占焜
方成的漫画《武大郎开店》,耐人寻味。店主武大郎那种不能容纳人才、不允许店员比他高的可笑思想,跃然画上。人们看了之后,还能引起种种联想,悟出许多画外之意。我想,如果武大郎小店里来个能干活的大个子店员,命运将如何呢?按武记小店掌柜的脾气——比他高的都不用,大个子要么被轰走,要么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弯腰度时光。如果大个子偶然直起腰来,抬一抬头,使店主感到大个子比自己高,或者有客人讲大个子比武大郎高,一定都要触动掌柜的脾气。
我们有些单位的领导人,妒才嫉能,很有点武大郎不允许店员比他高的可笑思想,经常压制、打击有能力的人。有人百折不挠搞技术革新,取得成绩,不但得不到本单位领导的支持,反而遭到种种打击。有人夜以继日地进行科学研究,获得成功,得到同行的好评,却得不到本单位领导的承认,所谓“墙里开花墙外红”,在社会上颇受尊敬,在本单位却低人一头。有人业余文艺创作、理论研究的成绩显著,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却遭到本单位领导的白眼,被扣上“名利思想”、“不务正业”的帽子,备受刁难。有人水平高、干劲大、事业心强,关心本单位的工作,积极提出合理化建议,不仅得不到表扬,反而受到种种压制。……在这种单位,“小个子”还能勉强度日,“大个子”可真够苦的。给戴上镶嵌着紧箍儿的帽子,穿上水晶高跟小鞋,只准低头、弯腰,不让昂首、挺胸。“大个子”何罪之有?唯一的罪名是:比店主个儿高!
与武大郎同时代的,还有个白衣秀士王伦。此人心胸狭隘,不能容人,处处刁难豹子头林冲,令天下英雄心寒,连住在梁山附近的阮氏三雄,也不愿上山,梁山当然兴旺不起来。直到晁盖、吴用上梁山之后,任贤用能,招纳天下英豪,梁山的事业才蒸蒸日上,威震四海。当今四化大业,正需要广罗人才,重用人才,决不能嫉妒人才,压制人才。能不能用人,关系到四化的成败,得人者昌,失人者亡,很值得某些单位的领导人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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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芦苇的赞美
冼济华
我曾在莽莽的原始森林跋涉,目睹过那参天大树的巍巍英姿;也漫游过广袤的大草原,领略了“风吹草低见牛羊”那诗情画意;还曾在滔滔的大海乘船,观赏过白浪翻滚,海鸥翱翔……这些,都曾使我心神激动,赞叹不已。这次到冀中,看到了纵横数十里的白洋淀,却又被满淀青青的芦苇所迷醉了。
没有到过白洋淀的人,总以为白洋淀就是一片白茫茫。其实不然,如果站在淀边,根本看不到连成一片的水面,而是一个苇塘连着另一个苇塘,整个白洋淀就是一个莽莽苍苍的芦苇世界。只有摇着船儿,进入芦苇荡的深处,才真正看到一个个大小不同的淀子,碧蓝碧蓝的,波光潋滟。这许许多多的淀子,还有那纵横交错的濠沟、港汊,都完全隐蔽淹没在这奇妙浩瀚的绿色海洋里。
看着这绿野千里,你会觉得它象南方层层叠叠的甘蔗田,也象北方辽阔的草原;象茂密的丛林,又象蔚蓝色的大海。时而静穆如山岳,那样清幽神秘;时而翻起万顷绿浪,发出阵阵的涛声,那样声势浩大。这浩如烟海的芦苇荡,是绝妙的青纱帐,是曾经威震全国的雁翎队的故乡!
古往今来,鲜花,芳草,青松,翠竹,骄杨,垂柳……曾经扣动过多少诗人和画家的心灵,用绚丽色彩给它们浓装淡抹,用优美的诗句把它们讴歌颂扬。而芦苇,往往很少被注意和重视,常常只当作某种风景的点缀而出现在画图和诗文里。其实,这平平凡凡,朴实无华的芦苇,是很值得人们赞美的。
盛夏时节,每根芦苇,从秆到叶都是鲜绿鲜绿的,翠得闪闪发亮,嫩得每片叶子都要滴出水来,潇洒淡雅,临风摇曳,婀娜多姿,显示出一种生气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一根芦苇,应该说是很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也是脆弱无力的。只要被大风一吹很容易折断。也许芦苇深知自身这个弱点吧,它从来不会单独存在,总是集群而生,聚众而长。只要有芦苇的地方,就是一簇簇,一片片,繁繁茂茂,蓬蓬勃勃,成林似海,风吹不断,浪打不倒。在任何环境中也是从容挺立,不折不弯,掀起千重浪,喧腾澎湃。这时候,你一点也不会觉得芦苇的弱小,给人留下的是众志成城,气势磅礴的壮观。
芦苇,是白洋淀一大宝,作为青纱帐,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它曾经是抗日英雄儿女的天然屏障。作为野生植物,它又是人们生活的一种来源,世世代代,养育着成千上万的人。它易生易长,每年冬天全部砍光苇子,第二年春天一阵春风,几场春雨,又发笋冒尖,长出新的芦苇。一年又一年,总是蓬蓬勃勃,对土地的要求极少,而自己为人们全部献身。
芦苇,虽然不能在高楼大厦作柱为梁,但在广大的乡村里,却是普通房子必不可少的建筑材料;它虽然不是什么稀奇名贵,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给人们编织成日常生活中的芦席和各种用具;它虽然不象金石那样坚硬,万古不朽,但它愿粉身碎骨,变作纸浆,造出洁白柔美的纸张来;就连那些苇梢碎叶,也勇于投入炉灶,用生命的火焰,为人们驱寒取暖,烧火做饭,全部化为光和热……
我凝望着这青青的芦苇,沉思遐想:任何一个人必有所长,只要各尽其才,对人类就有贡献;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只要为人民而献身,全部发光发热,就应受到赞扬。我呵,我也愿作这绿色海洋中一根小小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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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末将愿往”
朱洸
最近,到一位朋友家串门,耳闻目睹,感慨颇多。
父亲刚叫“小明”,“末将在”的应声马上传来,孩子立刻半跪在地上,搞得父母哭笑不得。
奶奶说:“小明,你把脏土倒了。”接茬儿还真快:“末将愿往!”作了个鬼脸就跑出去,一去就一个多钟头。
朋友向我诉苦:“真没治!收音机一天播送三遍评书《岳飞传》,小孩听得都入了迷,作业也不做,仨一群,五一伙,整天摸爬滚打,还口中念念有词:看刀、吃我一枪……。虽说《岳飞传》是宣扬爱国主义思想,但不加引导,使孩子受不少封建的哥们义气余毒,总还是应该加以弥补的吧!”
从朋友家回来,此情此景总在脑际浮现。《岳飞传》评书,深受群众欢迎,使孩子到入迷的程度。但我们的老师、家长是否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要帮助孩子辨别,学习岳飞爱国的精神,抛掉封建主义哥们义气的糟粕?
我们的评书演员,在歌颂实现四化的英雄时,能不能也出神入化,抓住大人、孩子的心灵,使人们精神境界受到革命道德情操的熏陶呢?盼望早日听到这样的新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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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苏州怡园〔速写〕 张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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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风物小志

姑苏相思
炎白
好久没有去苏州了,怪想念的。
一想起苏州,就想起那一座座幽雅精致的园林,就想起那恬静朴素的小桥、流水、人家,就想起那鲜美可口的鱼虾菱藕,就想起那远近驰名的苏裱苏绣。一想起苏州,在脑际就出现了晚唐诗人杜荀鹤的那首一往情深的五律《送人游吴》:
君到姑苏见,
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
水港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
春船载绮罗。
遥知未眠月,
乡思在渔歌。
我默诵着这首诗,不禁陷入深沉的相思。
苏州,在我的记忆中,始终是那么淳朴、文雅、秀丽。有人说它是东方的水城威尼斯。我没有去过意大利,除了看过几张画片之外,不知道威尼斯的景色如何。但我想,即使也是“人家尽枕河”,“水港小桥多”,那风味也会是迥异的吧。我国江南城市有它独特的风味,具有特殊的魅力,而这种风味在苏州是特别浓郁的。因而也是其他地方难以企及的。这很可能是我的偏爱。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么?毫无疑问,杭州是美丽的,然而苏州却自有一番风韵。
可是,近年来几次听见来自苏州的友人说,苏州城里有许多小河,不知何时竟被填平了;没有填的,也被工业废水、生活废水所污染了。就拿城市的空气来说,也不象过去那样新鲜洁净了。我听了不免有些黯然。是啊,苏州在我的记忆中,就是那风,也仿佛总带着点花香。是白兰花?是茉莉花?是代代花?很难分辨。但不管是什么花,那淡淡的清香却至今令人难忘。然而,现在呢?
有种说法是,苏州已经由消费的城市变成生产的城市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对这种变化,我也曾感到欣喜,也曾经赞美过。但逐渐地,也多少产生了些疑问。特别是在提出了扬长避短,发挥优势之后,这疑问就更大了。生产,也有多种多样的。苏州不是有许多长处可以大大发挥的么?这些长处现在又怎样了呢?
我不知道水城威尼斯的现状如何。我不久前去过日本。日本京都是现代化的城市,同时保存着浓郁的日本风味。京都的工业主要是传统工业品、美术制品,家庭手工业占有很大的比重;城里的贺茂川、鸭川和城郊岚山下的桂川,都是河水清清。京都完好地保存着许多名胜古迹,吸引了国内外的大量旅客。而我们的苏州呢?苏州是很美丽的城市,我衷心祝愿她在向现代化的进军中变得更洁净,更美丽,也更迷人。我深深地怀念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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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孔雀石
孙桂贞
一让我俯跪在采场把你捧起,声声呼唤你高贵的名字,不要说你是氧化的矿藏,已失去原来的价值,不!松脂落地凝成琥珀,断木入土变成化石,特有的素质驾驭生命的演变,你获得了新的更大的价值!
二曾幻想群星飞来把大山砸开,任重压下的头颅飞向天外,可你无法挣脱大自然的安置,唯有磨练身心,等待未来。透过千万个气孔你捕捉着每块云的澎湃的情思,每滴雨的高洁的气质,每道虹的深远的情怀。于是在这千钧岩石之底,你舒展开云的风姿,雨的晶莹,虹的光彩!
三在这灰色的石头世界,我发现了你——孔雀石,你象孔雀国美丽的王子,毅然落户在尘世的山间。我曾千万遍地歌颂朴实,说美貌不过是物的表面,可是你艰难的奋斗使我确信,你的美是这样真实而深刻,诱我神思长久地围绕你留连。哦!爱美本是人的天性,我终是暴露了自己的真颜。
四你体内各色的内含,本是世上稀有,那万千精美的造型,你该是她们的源头,而今,你只能是石头!即便是石头,也要做最美的石头,千钧山未压断你美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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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草原画廊(二章)
文牧
踏歌行
草原上的红柳丛,红树杆,绿叶翠。红柳屯住着一个赫贝斯戛都,他为牧场养骏马,他是草原的好琴手啊好歌手。
赫贝斯戛都自小没有爹和娘,他流浪在草原,没有家,没有羊;没有双亲没有爱,他生就一个怪癖性格。有嘴不爱多说话,一根长笛插在腰带上,走到那里,吹奏到那里,笛声就是他那动听的语言,笛声里传出他的身世他的心声。
赫贝斯戛都打从解放后,就在红柳屯落了户,这里的村长很欢迎他,因为赫贝斯戛都不光会吹笛,他还能放马,他还能搬弄几件乐器,他有使不完的劲。村子里有个达古娜大婶,他的爱人在修筑沙海水库中牺牲了,她看赫贝斯戛都这样勤劳,挚着,就找队长说,愿意收留他。赫贝斯戛都的笛声为达古娜大婶伴奏,劳动的歌多甜润,劳动中逐渐建立的爱情啊,最挚着最热诚。
生日
马奶子酒啊,最香最醇。
当我们来到老牧民朝鲁家里,正赶上一个盛大的集会,老牧民高兴极了,热烈地将我们迎到酒席桌边。
原来这是给老牧民乌巴特尔做生日,村里的老人都来了,公社的干部也来了!
老乌巴特尔是单身一人,两个儿子在解放战争中光荣牺牲;老人还有一个女儿,在北京民族学院毕业后,又留在学院当了教师,老牧民说啥也不愿离开草原。他是我们草原的活字典,他是牧民的好参谋,公社书记常来找他,向他请教。他是草原百折不弯的红柳,他是牧民喜爱的歌手;他的马头琴啊,能奏出牧民的心曲!马奶子酒啊,最香最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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