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1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丧葬杂感
秦耕
南北朝时期,广东新兴出过一个有名的和尚叫惠能,他是佛教十宗之一,史称“禅宗六祖”。信佛的人,大都指望死后能上西天。然而,惠能例外。他曾这样说:“如人人皆升西天,则西天将人满为患”。对此,郭沫若同志在咏“六榕寺”诗中赞道:“惠能杰出处,不愿升西天”。
其实,真正杰出高明的,还是头脑用唯物辩证法武装起来的共产党人。前些年,周总理去世时,王建安同志就说:“把骨灰撒在江河湖海的办法好。要不,都往八宝山上挤,将来房子要越盖越多,地盘越占越大,这对后人有什么好处呢?!”临死前他向组织上提出了五个“不”,后事一切从俭。身为军委顾问,人民的功臣,为了死后还能对人民有好处,连一小片黄土都不愿去占,这种高尚的情操和品德,是古人无法比拟的。
封建社会的帝王将相,达官贵人,总是把丧葬看得比金子还重。他们自以为“棺椁必重”,就能显示自己的地位;“葬埋必厚”,就能炫耀自己的权势;“衣衾必多”,就能表明自己的富荣;“文绣必繁”,就能证明自己的尊贵;“丘陇必巨”,就能固若金汤,长治久安。然而,今天我们参观古代陵墓,除了对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和艰苦勤劳的秉性表示赞叹以外,对墓中人只能嗤之以鼻!
令人不解的是,今天在我们国家,包括党内党外,办丧事仍有摆阔气,讲排场,求厚葬的不良现象。这种很不聪明的做法,应当赶快收场了。我们的国家还穷,人民的吃、穿、住等问题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在这种情况下,为死人大肆铺张浪费,不惜劳民伤财,是对人民的一种犯罪!
人死了,无疑会给亲友带来痛苦和悲哀。但开个追悼会,送几个花圈,寄托一下哀思也就行了。即便是高级干部的丧事,也大可不必兴师动众,过于讲究,造成人力、财力、物力上的浪费;更不可感情用事,停工停产,吹吹打打,没完没了。
其实,给死者送一万个花圈和送几个花圈效果相仿,把骨灰撒在江河里和装在金盒里结果相似,八宝山和祖国每一块地方风水相同,死者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活着的人也毫无计较的必要。需要做的,应当象鲁迅先生在遗嘱中所讲的那样:“赶快收敛,埋掉(现在应是烧掉——笔者),拉倒。”“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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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评

朴素的真理 深刻的启示
——罗马尼亚现代剧《公正舆论》观后
赵梓雄
一位曾经担任过《罗马尼亚报》编辑、布加勒斯特国家剧院艺术副院长、《罗马尼亚生活》副总编辑、作协书记等要职的罗马尼亚著名剧作家奥·巴琅格,在1967年写出了一部对罗马尼亚的社会弊端提出了尖锐批评的话剧,这部话剧名叫《公众舆论》,最近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出。
戏里写了一位名叫吉特拉鲁的《明亮的火炬》报的编辑,因为他的革新思想和言行,几乎导致他被“开除”。他的同事——沉默而富有思想的巴斯卡里德假冒了新闻部长波斯格洛尤的名义打了一个毫无内容的莫名其妙的电话,这不仅使他免于一场灾难,而且由此一跃而成了副总编辑。于是,一场喜剧开始了……一些人以为他是新闻部长的“亲密朋友”,从而百般奉承,达到令人作呕的程度。可是,当这位新闻部长一旦被免去职务之后,那些人又立刻群起而攻之,大有要将他置于死地而后快之势。当新任新闻部长突然出现,并且表示对吉特拉鲁十分赏识时,这群人又立刻来了180度的大转弯。这出戏演的是外国人的事,而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当看到这群令人作呕的“文痞”、政客们在台上群魔乱舞的时候,禁不住想站起来喊一声:“请等一等……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你……”。热爱社会主义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在一篇名叫《为什么要社会主义?》的文章的最后一段里,这样写道:“……但是应当记住,计划经济还不就是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本身可能伴随对个人的完全奴役。社会主义的建成,需要解决这样一些极端困难的社会——政治问题:鉴于政治权力和经济权力的高度集中,怎样才有可能防止行政人员变成权力无限和傲愎自负呢?怎么能够使个人的权利得到保障,同时对于行政权力能够确保有一种民主的平衡力量呢?”历史已经证明,爱因斯坦的预见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涉及了社会主义体制里一个最基本的、也是最简单的道理:长官的权力究竟是谁给的?是天生的、永恒的、世袭的?当吉特拉鲁听到原来的新闻部长被免去职务时,深刻地讲道:
“……免——去——职——务!(原文如此——笔者)这4个字将使某些同志记住,任何人都不是生来就应该当部长,任何人也没有义务当一辈子部长……这个词儿应当这样理解。什么是部长?一个暂时被召到领导岗位上的武装工人。”
戏演到这里,观众禁不住鼓起掌来!
也许是因为专业的特点或者是某种偏见,我是喜欢这出戏的。但是并不等于所有的人都会喜欢。这不仅仅是因为它结构新颖、哲理性强,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讲,它触犯了某些权威的禁忌。不过我想至少可以这样讲:正当我们大步向新时代前进、面临一场新的文艺繁荣的前夕,能演出这样一台戏,是有它深刻的意义的。它使我们打开思路,放宽眼界,从一个更新、更广的角度来重新审理我们的思想。社会主义文艺究竟应当怎么搞?究竟什么才是社会主义文艺?象《公正舆论》这样的戏究竟是不是社会主义文艺?
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对文艺创作的诸多问题是有他自己看法的。他借女演员欧蒂丽娅之口,大骂剧作家,其实也道出了他自己的心里话:
“……剧作家,什么东西在阻止你认真搞好创作?难道在这个国家里没有爱情?人们没有任何不痛快的事?没有分离?没有谎言?也没有友情?……在这个国家里就不死人?”
是啊,这些作品在哪里?……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尤其是一个写戏的作者,坐在台下听着演员这样的指责,简直是如坐针毡……。我们要正确认识和表现我们的时代。目前,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们认真地搞好创作?是什么……我好象应当说得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总也说不出来……当剧中的导演转声说道:“算了吧,他也不容易……”我觉得自己象一个受了委曲的孩子,突然听到老人几句宽慰的话,止不住地想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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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假如遇到了“百里驹”……
山东烟台 赵树国
不久前,与一位厂矿领导干部闲谈起某青年技术工人时,听他感叹地说:“那真是棵好苗子,肯钻研技术,又擅长管理。但可惜还嫩点,一时难以重用。”这位领导的话使我想到,恐怕在不少单位目前都有这种以“嫩点”为理由而不得重用的人才吧!
我不懂马是如何生长、变化的。但我想,有一点可以肯定,即:千里马并非开始就能日行千里,大概在它的幼年或半成年时,只能日行几十里或几百里吧,只有当它在日渐成长之后,才逐渐能够日行千里的。在这里,恐怕最重要的条件就是要让它“行”,让它在行的实践中锻炼。如果不给它行的机会,也许它永远也不见得能日行千里。由此想来,伯乐这个识马、用马的行家,假如遇到了一匹尚未成熟的千里马,姑且叫它“百里驹”吧,他决不会因“嫩点”而丢弃它。相反,一定会让它去“行”,去锻炼,使它尽快成长。
人才的成长不是同样的道理吗?任何一个人才的成长,都离不开一定的客观环境,任何人的才能都只能在实践中产生。俗话说,才干,才干,干了才会有才。即使是天才人物,当他们刚开始从事自己的事业时,也并非就完全成熟了,而正是实践的熔炉使他们锻炼成才的,正是事业的重担把他们压成了才。
“百里驹”毕竟不同于千里马,如果片面逼它“日行千里”,也可能把它拖垮、累垮。对青年人才不仅要大胆使用,还要善于使用。要善于根据他们成长中的特点,因势利导,促其成长。我们各级领导干部和各条战线的老同志,都要以热情的态度,对那些正处在“学、干、长”中的青年人才,给予积极的“传、帮、带”,发挥他们的长处,弥补他们的短处,促使他们在实践中尽快成熟起来,而不要动不动就斥之为“不理想”、“不堪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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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闻者足戒

“不受抬举”
张易休
张大爷孙子过满月,请的客人都陆续地到了,唯独党支部书记老王又没到。
儿子惋惜又恳切地对父亲说:“昨天我就亲自请过王支书了,刚才我又去他家两趟,怎么拖也不来,您再去请趟看看。”老张心想:儿子订婚、结婚、还有……几次都未请来,这次我非把他请来不可。
结果老张还是被老王婉言谢绝回来了。
在座的大队、生产队的干部议论开了:“张大爷诚心诚意请我们,请三番五次还不来,真叫人过意不去”。“真是菜好办客难请,这不是省人菜叫人怪吗!”“为等他酒菜都要凉了,请他不来,我们动手,这种人真不受抬举!”“……”张大爷一面张罗着劝酒,一面心里想:“哼,谁不受抬举!?我心里真正抬举的还是老王这样的好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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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桃不好“杏”(姓)好
金广英
公社党委刘书记和工业办刘主任,在半路上相遇。
刘书记说:“老刘,我正想找你”。
“这不吗,我家人口多,每月每人平均收入才十五、六元,昨天听说公社招待所需要一个服务员,因此我想让我二女儿去当这个服务员,咱们桃不好杏(姓)好,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嘛”。
“这事好办,放心吧。我家大小子今年初中毕业了,又没考上高中。我想让他到你们木工厂去,开个票啦,验个货啦。你刚才说了,咱们是桃不好杏(姓)好,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来嘛。”“行行行,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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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风物小志

漳州二题
徐瑞琳
漳州市地处祖国东南沿海,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早在盛唐时已开始设郡,迄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的历史。漳州市还是福建省的重要侨区之一。
陶铸与南山寺
漳州市南郊,九龙江畔,有一座驰名的佛教大寺院——南山寺。该寺建于唐玄宗开元年间,寺中殿堂建筑、佛像雕塑艺术极为精湛,素有“八胜”“五宝”之称。“八胜”即大雄宝殿、石佛阁、玉佛殿、太傅祠、姑娘墓、修真净室、梅园和栗园。“五宝”就是大钟、血书华严经、方丈茶花树、贝叶经和藏经。玉佛殿所供玉佛为缅甸华侨募款修建。佛像高2米,重达4,000斤,采用整块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玉色洁白,晶莹光泽,为国内所罕见。
1930年至1931年大革命时代,陶铸同志担任闽南特委书记来漳州工作时,经厦门大学一教授介绍,曾住进南山寺内“德星堂”,并以该寺为机关,搞地下印刷,建立武装,领导闽南革命根据地的工作。
木棉亭千古
京剧《李慧娘》中贾似道的结局,是被死后化为复仇女鬼的李慧娘所追杀。岂知贾似道的真正结局却在漳州市的木棉亭。
有一天早晨,我乘车前往木棉亭。市区往南有一条平直宽敞通往广东汕头的公路,公路两旁全是郁郁葱葱的荔枝树、甘蔗林,还有盛开着满树黄米粒般花朵浓香扑鼻的米兰花。就在离市区10公里处的公路旁边,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小庵——木棉庵。其中有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碑上大书“宋郑虎臣诛贾似道于此”10个大字。贾似道是南宋末祸国殃民的奸相。亭上有诗一首,曰:“当年误国岂堪论,窜逐遐方暴日奔;谁谓虎臣成劲节,木棉千古一碑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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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广场秋思
宁宇
一北京的秋天,高爽明丽,天安门广场上空风筝摇曳;行人驻脚,争相仰望,一串笑声向蓝天飞去……那是复苏的心翱翔高空俯瞰,这里有江南阳春的美丽!
二我记起一位异国诗人的诗:天安门梁柱曾是鸽子的巢;当红色的风暴卷起漫天尘沙,雪白的翅膀似叶片旋落……响起来吧!泉水潺潺般的鸽哨我们举起双手,做鸽子温暖的窝!
三金风扫去花岗石上灰尘,夜幕落下巍峨的城楼;象并蒂莲在水池双双开放,广场坐下了对对恋人……摩天的英雄碑安详地守卫,我听到他祝福的歌声!
四子夜,洒水车冲洗广场马路,水晶玻璃映出玉兰花灯柱;但我看到洗净的花岗岩石,透出血一样的淡淡红色……这是永远磨泯不掉的记忆吗?还是十年历史教训的回顾!
五黑亮的“红旗”从大会堂前驶
过,后车座的窗帷拉到一角;视线射过玻璃彼此衔接,问好、致意交融成一条小河……信任的情感是最安全的警卫,拉开吧,与群众隔阂的纱幕!
六一夜风雨,洒落满树槐花,长安街旁铺两匹洁白的云霞;铃声、笛声交响成一支乐曲,车轮闪闪向各自目的地进发……不!千万条道路都通向一个大目标,风驰电掣,人人该争取早日到达!
七向你致敬!广场上的民警!你忠于职守毫不徇情;一辆高级轿车欲闯红灯,你举起警棍阻拦,严肃地批评……生活中多么需要这样的路灯,中国才能在大路上飞驰前进!
八穿过紫禁城,来到天安门广场,天地间豁然开阔明朗;我想到母亲祖国艰辛的路程,历史的道路是多么曲折漫长……让我们从心灵中紫禁城走出吧,迎接二十一世纪地平线上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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