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1月24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初审吴法宪
——特别法庭第二审判庭侧记之一
本报记者 胡思升
吴法宪出庭了。他拖着臃肿的身躯,迈动艰难的步履。
他身上背负的罪恶过于沉重了。
11月23日下午3时开始,第二审判庭开始对吴法宪进行审问。这是对他所犯罪行进行法庭调查的开始,也是清理他作为林彪集团主犯的罪恶生涯的开始。
“我脑子里就是一个林彪”
第二审判庭一开庭首先提审吴法宪。吴法宪是林彪手下一员最为俯首帖耳的干将。连吴法宪本人在亲笔供词中也承认:“是林彪把我提拔起来的,所以我脑子里就是一个林彪”,“林彪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我是林彪的走狗”……。
这帮以君臣、父子为信条、忠于一个人为准则的封建主义加法西斯主义的混血儿,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里把持着国家的重器。今天,他们又在人民的法庭上受审。真不知他们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在江华庭长宣布第二审判庭开庭后,伍修权审判长主持了今天的庭审。法庭调查开始后,宁焕星审判员单刀直入地讯问被告:“吴法宪,‘空军的一切都要向立果同志汇报,都可以由立果同志调动、指挥(简称“两个一切”)’,这个话是不是你讲的?”
吴法宪嗫嚅地承认“两个一切”是他提出的。
这“两个一切”事非小可。长期担任军队高级领导职务的人都知道,作为当时的空军司令员,未经中央军委批准,私自把空军的指挥权和调动权交给林立果,是理应科以重刑的严重犯罪行为。
事实是最雄辩的。法庭上展示了书证、物证,并传讯了证人。空军原政治委员王辉球1980年9月26日书写的证词证实,吴法宪当着他的面两次说过“林立果在空军可以‘指挥一切,调动一切’”。空军司令部原参谋长梁璞出庭证明,在1970年7月6日的空军党委常委办公会议上,正式传达了吴法宪的“两个一切”。由吴法宪签署的空军(69)政干任字第94号命令当庭在幕布上投影,白纸黑字写着任命林立果当作战部副部长。吴法宪面对这些证据,不得不承认确系事实。
“两个一切”的由来
不到两个半小时的庭审调查,终于揭开了林彪、叶群勾结吴法宪推行“两个一切”的过去不为人知的阴暗的隐秘。
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当时怎么会想到,在林彪之流手持“红小书”、口喊“万寿无疆”的闹剧的幕后,他们正在为建立世代相传的林家王朝投下一步步的棋。
“两个一切”是重要的一着棋。它原来是这样投下并布局的:
1969年10月2日,林彪在毛家湾住地召见吴法宪。密室之内,林彪透露了真情:
林彪:“林立果在你空军工作不错嘛!”
吴法宪:“很好。林立果在空军我们可以经常听到你的指示。”
林彪:“我脑子里经常想空军的问题,特别是空军的训练作战问题。我依靠立果给我了解情况、汇报问题。我的意见要立果兼任空军作战部副部长。你要放心,我的儿子在空军是为了扶持你这个司令员,不会挖你的墙脚的”。
很显然,林彪把林立果放到空军,当然不是去挖吴法宪的“墙脚”,而是别有所图。吴法宪对此是心领神会的。
何以见得?把年代再往回推两年,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林 彪 的 “眼 珠 子”
1967年3月,林立果年方23岁,林彪就把他交给吴法宪,安插进空军。这个不是党员的林彪之子,立即被任命为空军党委办公室秘书。过了几个月,吴法宪和周宇驰(林彪集团另一名主犯、空军原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就充任介绍人把林立果拉入党内。
林立果一向被林彪称做是他的“眼珠子”,林彪把“眼珠子”放到最富于机动性的空军,是别有一番考虑的。1969年2月16日,林彪亲笔写信给周宇驰、刘沛丰,提出要让“老虎(林立果小名)多单独行动,以便锻炼他的独立工作能力”。
而在上述林彪、吴法宪10月密谈之后,这个没有当过兵、没有经过基层工作锻炼、没有空战实践的林立果,就被提升为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兼作战部副部长。这一从战士到师级干部的火箭式晋升,全过程仅仅两年。为此,叶群亲自打电话给吴法宪,勉励有加,并情不自禁地说:“立果升官了呀!”吴法宪马上溜须拍马,说:“是。是你这做母亲的教导有方啊。”
交托了“两个一切”的权力,吴法宪意犹未尽,还要大树特树林立果的“天才”形象。
1970年6月下旬的一天,吴法宪叫他的老婆兼“吴办”主任陈绥圻打电话叫王辉球单独一个人去西山住地。吴法宪这个空军的第一把手,要同空军的政委商议什么空军大事呢?谁能料到,吴法宪不惜贬低自己这个参加过长征的五级干部,大加吹捧到空军入伍才两年多的23级干部,说:“林立果不简单,……林立果可以指挥空军的一切,调动空军的一切。我这个司令你还不知道吗?不行!要靠林立果。林立果又有那样的天才,将来要靠他。我们要听林立果的。”
超 “天 才” 的 表 演
从此,一个围绕着林立果的奇特的大捧“天才”的运动,宣告开场。
1970年7月6日的空军党委常委办公会议上,吴法宪的老婆陈绥圻首先制造舆论,“应该向立果同志学习,立果同志在林副主席、叶主任(即叶群)身边,领会林副主席指示深,主要还是立果同志天才,从各方面来讲是我们的老师。”
在这之后,阿谀奉承林立果之词日盛。诸如“立果同志的指示要及时传达、照办,坚决照办”,“对立果同志的态度和对毛主席的态度是一致的”。奇谈怪论,层出不穷。被林彪亲信把持的空军政治部党委竟然通过决议,宣称为了贯彻“两个一切”,必须“时时想到”、“事事请教”、“处处保卫”林立果,什么要“老老实实地服从他的调动”、“服服贴贴地听从他的指挥”,林立果“要求什么,就做什么”,等等。
1970年7月31日,超“天才”的主角出场了。林立果在空军司令部干部大会上,作了一个所谓“讲用报告”。这一天,吴法宪和陈绥圻都在西山住地,当“讲用”即将开始前,他们尚未起床。吴法宪一听说此事,马上叫陈绥圻亲临“讲用”会场。林立果讲了整整一天,废话、空话、假话连篇,甚至胡诌什么对精神病患者和疯子,只要一念毛主席语录,病人就“热泪盈眶”、霍然痊愈,等等。可是,这种现代符咒术竟被说成是“充满毛泽东思想,充满唯物辩证法”,给空军“指明了方向”,而陈绥圻在林立果“讲用”结束后,更带头振臂高呼“向立果同志学习”,不下十几次,丑态百出。
吴法宪也亲自出马,吹嘘林立果的讲用报告是放了“一颗政治卫星”,周宇驰、于新野、刘沛丰、陈励耘等则大讲林立果是“全才、帅才、超群之才”,是“第三代接班人”。林立果的“讲用报告”,竟印行70多万册,广为散发。
法庭调查所集中展现的这一切,令人愤慨。一位旁听者对记者说:吴法宪的所作所为,可以用6个字概括,可恶、可笑、可耻!
为 武 装 政 变 开 道
“两个一切”和“天才论”的喧嚷,这不只是一种丑恶的政治现象,更是为林彪、叶群密谋杀害毛主席、策划武装政变大开方便之门。
有了“两个一切”,杀气腾腾的以林立果为头子的“联合舰队”便很快拼凑而成,并四出活动。
有了“两个一切”,林立果、周宇驰才得以在北京、上海、广州的空军内部设立十四个反革命秘密活动的据点。
有了“两个一切”,林立果伙同空军内部的周宇驰等人就草拟出《“571”工程纪要》,准备“实行暴力突变”,以“夺取全国政权”。
有了“两个一切”,林彪、叶群才能密令林立果动用空军的兵器、火器,从轰炸机到火焰喷射器、四○火箭筒,图谋杀害毛主席。
有了“两个一切”,林彪、叶群才能指使林立果私调三叉戟飞机,妄图南逃广州,另立中央,并在最后仓惶北飞叛国。
林彪所谓“脑子里经常想空军的问题”,就是要利用空军这一最机动的兵种来念他自己的“政变经”。吴法宪抛出“两个一切”,就把林彪“脑子里”的蓝图变为真刀真枪的实际。
下午4时47分,法庭调查结束。伍修权审判长宣告:对被告人吴法宪追随林彪、叶群,给予林立果以“两个一切”的特权的罪行以及由此所造成的严重后果,事实是清楚的,证据是充分的。
吴法宪在今天的法庭上,对他干下的犯罪事实均供认不讳。
记者从特别法庭获悉,对吴法宪所犯的其他罪行,法庭将继续进行调查,并按照犯罪事实和认罪态度进行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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