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1月1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青山恋
熊宇帆
恕我冒昧,在文艺界一些朋友热衷于以“恋”字命题的时候,也来加个塞儿,凑点热闹。
我觉得,要想把社会主义的林子搞起来,实现青山常在,永续利用,必须提倡一个“恋”字。树是恋人的,巍巍青山可以作证;人也是恋树的,人若无情,不会年年如此种树造林。不过,由于某种原因,这个“恋”字似乎并没有落到实处。
且不说十年动乱,青山遭劫,百姓遭殃的情形了。那时候,真可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哪里还恋得起来呢!然而,打倒“四人帮”4年多了,恋起来了吗?也不见得。君不见乱砍滥伐之风有增无已,造林不见林的现象依然如故么?大片大片的林子被妄加剪伐,森林覆盖率越来越低,这情景怎能不令人吃惊!
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不妨来检查一下我们的政策。四川有3个少数民族的自治州,那里的林子管得满好。他们敢于让群众靠山吃山,吃山养山,让保护森林的群众得到好处。人民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以后,立竿见影,森林火灾减少,滥伐受到遏制,造林有了进展。那里的人和树确乎爱恋起来了。
其它一些地方和地区呢,有的只怕还在搞独家经营,寡人政策吧。我们有些同志以姓“全”姓“国”自居,兴我砍树,容不得你吃山;由我管林,绝不许你来养树,——奉行着一种近似“假洋鬼子”的哲学。于是,奇怪的事情出来了:莽莽林海,非“全”氏者不得治天下;芸芸众生,不姓“林”的不准进禁区(那原是宽阔得很的作业区)。管什么兄弟不兄弟,凡涉足我管辖禁地者,罚毋赦,硬是把人民群众推到对立面去了。还有更加不近人情的:守着青山在,居然没柴烧,你说怪也不怪?笔者有幸,在“史无前例”的时候,到北方农村当过两年农民,在一个靠山小屯插队落户。当时,“五七”战士们实在纳闷,山上烧材有的是,为什么农家户户烧秸棵?一个冬天,笔者随社员上山干活,途中见一大车薪材被迫卸在路边,老板正在挨训,掌鞭的不服气,借口笼火烤干粮,竟将那一堆上等干柴付之一炬,那闪忽的火苗,至今还燎得人心头作痛呢。
当然,也有搞得不错的。好几年前,东北地区就有一个林业经营责任区,请山区群众当主人,办林业。这一招灵得很,杜绝了森林火灾,乱砍滥伐绝迹了,造林的存活率保存率都在95%以上。责任区里出现了这样的奇迹:几百户人家全烧枝丫小棒,没有一户烧木柈子的,小孩子也不曾伤害幼树小树,甚至那里的牛羊似乎也懂人意,没有敢去祸害林子的。如此人恋树,树养人,那情景简直到了热恋的程度呢。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我们应该设法促进和巩固这种恋爱之情。管林子非放宽政策不可,办林业非依靠群众不可,这一经过实践检验了的真理,难道还会有人怀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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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大森林的乐章
顾笑言
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挂中天。长白山的林海雪原,静悄悄的。我们踏着遍地的积雪和月光去参加林业工人的联欢晚会。
这是林场工人的宿舍。三间筒子屋里弥漫着长白山中特有的烤烟味儿。两边的通铺上坐满了观众——不仅有年轻人,还有两鬓秋霜的老工人和叼着长烟袋的家属老大娘;窗台上坐的则是林场里总也拉不下的孩子们。舞台是大火炉子边的一块空地。因为我们是远路来的“贵客”,在老书记的陪同下,坐在顶前面的两条长凳上。
演出开始了,节目短小精悍,而且很有特点,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老书记看出我们赞赏的神情,不无夸耀地说:“现在的林业工人,可不象刚解放那时候了,大部分是知识青年,读过书,能画的,能写的,什么人才都有,等一会你们瞧,还有拿手好戏呢!”
果然,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用林业工人的话说,硬是把我们给“镇”了!
这个节目的表演者是林场的场长、26岁的上海知识青年小肖和他的爱人小纪。先是小肖的乐器独奏。他使用的乐器是一根锯条、钢丝做成的琴弦,在钢质的锯齿间来回拉动,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它奏出的曲子是那么优美、迷人。连我这不懂音乐的人,也感到在那动人心弦的旋律之中,有松涛在喧嚣,山泉在低吟,有油锯伐倒参天大树时“顺山倒”的喊山声在山谷中的回响……
然后,是小肖为他的心上人伴奏的独唱。她那圆润甜美的声音和她演唱的那支《我爱我的大森林》的歌,都使我们如醉如痴。
第二天,在采场上,我们又和那一对幸福的年轻人相遇了。
原来,小纪是检验员。而身为场长的小肖,却还带领一个作业班采伐。他头戴皮耳的柳条安全帽,身穿厚厚的工作服,正一条腿跪在地上,操着油锯。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他的表演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觉得那油锯声,也有着音乐的旋律。它和森林小火车的汽笛声,集材拖拉机的马达声,松涛柏浪的喧嚣声,一起汇成了一首动人的乐曲,在万山丛中激荡。
工间休息的时候,小肖拿着一册英语读本,背起单词来。不过,这次学习时间,被我们这些带着千百个问题来的采访者给占用了。
对于知识青年来说,我们认为最重要的当然是扎根的问题。这么一对有才华的上海知识青年,能在大森林里呆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啊!
但是,小肖和小纪的回答,却使我们感到意外。
年轻的场长说:“恰恰相反,我们马上就要走了。我和小纪都考上了林学院。”
“上大学?”
“是啊!过去,总是认为谁在山沟里蹲得住,谁就是好样的。但是,蹲在山沟里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时代在前进,林业也在现代化。如果我们平平庸庸地呆在这里,再过8年10年,可能就跟不上时代前进的步伐了。为了明天的大森林,我们得去深造啊!说心里话,我不仅想上大学,还想出国去留学。”
听了小肖的话,我才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那一根古老的锯条,会奏出那么美妙的音乐。因为那是发自美好心灵的声音啊!
一声哨子响,紧张的劳动又开始了。那由油锯、马达、汽笛、松涛汇成的雄浑宏亮的乐章,又在大森林中升起。它歌颂着新长征的壮丽进军,也歌颂着新一代人伟大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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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艺新书

第四次文代大会文集
岳水
中国文艺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会文集和大会发言集——《开辟社会主义文艺繁荣的新时期》,已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文集包括邓小平同志代表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向大会致的祝词,华国锋、胡耀邦同志在茶话会上的讲话,茅盾同志的开幕词,周扬同志的报告,夏衍同志的闭幕词,文化、教育和工、青、妇等各方面负责同志的祝词,以及各协会负责同志的工作报告。文集还编入了文联和文联所属各协会的章程、领导机构成员和代表名单,文集前面还有大会照片20余幅。
《开辟社会主义文艺繁荣的新时期》选编了50多位代表在文代大会和各协会代表会上的发言。这些发言从文艺领导、文艺规律以及如何解放思想、深入生活、繁荣创作等各方面的问题,进行了较广泛的探讨,总结了建国30年来的经验、教训,批判了林彪、江青一伙反革命的反动文艺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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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中国记者为什么不提问?
《中国农民报》编辑部 官伟勋
不久前,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一次中外记者招待会。在主持招待会的同志就有关的问题作了介绍之后,外国记者纷纷提出问题。有问某一审判是根据哪部刑法的;有问被告有没有辩护律师、是否可以采访辩护律师的;有问某副庭长是否受过必要的法律训练的;有问出席旁听的代表是怎样产生的等等。
不知为什么,在座的中国记者没有一个起来提问题的。是中国记者不关心这件事吗?是中国记者都已知之甚详,无须再问了吗?是时间有限,优待外国记者吗?显然都不是。那么,中国记者为什么不提问题呢?有位同志半开玩笑地说:“咱们的领导已经让人家问得够呛的了。咱们再上去问,那不更热闹了吗?”另一位同志的看法则不然:“哼,问的不合适了,说你尽给领导出难题,这碗饭你还吃不吃?”
这后一位的意见,不一定有多大的代表性;要是真的中国记者出了道“难题”,也未必“这碗饭”就吃不成。但不管怎么说,出席记者招待会的中国记者,毕竟是只带耳朵不带嘴巴,总是不正常的吧!
经常举行记者招待会,把党和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等各方面的大事,及时地通过记者告诉国内以及国外的广大读者和听众,这本身就是我国政治生活的一个进步。我们的记者,从党的路线政策出发,从亿万读者最关心的问题出发,向有关的部门和领导提出问题,这不仅不是“出难题”,相反,这正是对党对人民高度负责的表现。这样做,有利于加强党和政府与群众的联系;有利于发挥群众的监督作用和体现主人翁的作用;有利于改进领导作风、发扬社会主义民主和健全社会主义法制。从一定意义上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新闻工作的高度民主,要实现整个国家的现代化、高度民主和高度文明,是不可能的。为此,我建议,是否可以考虑:一、把举行记者招待会,向记者介绍情况和回答记者的问题,经常化,制度化;二、提倡和鼓励我们的记者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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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湖畔即景
陈敬容清晨、湖边、林荫路,有一辆小车吱悠地走着,车上微笑着白发斑斑的妇女,她老伴在车后轻轻地推着。滴翠的柳丝,飘香的槐花,装点着八十年代第一个初夏,少男少女——这年代的花朵,欢笑着成群地跑步而过。迎着初生的太阳,湖中游鱼也从碧波上腾跃而起,望一望蓝空,吸满花木的香气,重新安详地游向前去。老人们抖落了辛酸的噩梦,青少年面前铺上了瑰丽云锦;在这个初夏天,一同把青绿青绿的希望,谱进多彩的生活的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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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枫叶集(四首)
樊发稼
钢我爱钢的无比坚实,我更钦敬于它的——惊心动魄的火红的历史。
枫叶我倾心凝眸于秋天的一片朴实的红叶——象潜心研读一句关于人生的灿烂的诗。
丈量哦,蓝天的无比深邃和宽广,只配雄鹰的翅膀去丈量……
皱纹额头的皱纹啊,你可是人生的五线谱?酸,甜,苦,辣,可是你无声的音符?你唱的是创业者的曲折而又坎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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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给量体重的老人
许行风雕雨刻的皱纹,天涂地染的容颜,整日里蹲在行人麇集的街头,仰望着人家掷下的一分二分小钱。量远来的旅人,看艰难的征途给他们披了多重的风尘;量成长中的青年,看变化的岁月有没有偷换了他们的灵魂;量走马灯似的干部,看他们在人民的心中到底有多沉!……在这五光十色的大地,在这黑白交错的人寰,有的人分量重如山,有的人分量轻如烟。重的,不要量轻,轻的,不要量沉,不要让那些虚假的外表,把真实的分量隐瞒!但是,老人,你量未量自己的体重,在这风雨的街头,是增是减?量未量自己的生活,在这风烛的晚年,是苦是甜?量未量身边的世事,哪些是轻,哪些是沉?量未量眼前的人生,有多少暖,有多少寒?……量吧,老人,把人间的一切轻重,都放在你这台秤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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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水渠
——故乡纪行
沙鸥谁说春雨比油贵,瞧这一渠玻璃似的水。它象一根银线,把丰收缝进了几十个队。人们向往了十几年,计划也写了一大堆。前年动工,去年放水,今年,渠边杨柳春风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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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秋〔水粉画〕 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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