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1月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文债多”与“投稿难”
贾 杨
最近,见一位初露头角的女作家,对向她约稿的编辑连声叹息:“唉呀,文债太多,难以从命。”
也是最近,又听一位颇有抱负、但尚未出名的青年作者,对朋友不住唉声叹息:“唉呀,投稿太难,差不多每稿必退。”
同是唉声叹息,内容却截然相反:一个供不应求,一个供而无求。
究其原因何在?我看,除开稿件的质量也许确有差别之外,某些报刊编辑的用稿原则恐怕也存在着问题,譬如说,不以文稿的质量决定优劣,而以作者的名气判定取舍,好象已成了不少报刊编辑的通病。
看来,封建社会的残余思想,在这方面也还有市场,所谓“人显言贵,人微言轻”的旧意识并未彻底根除。我们曾经批判过的“因人划线”、“两个凡是”等等,也可以说是它的一种新式表现。如果有的编者坚持认为,凡是知名作家写的均属上乘之作,通通都得发表,那他恐怕也难免有因人定言之嫌了。
从整个人类发展史来看,还是“卑贱者最聪明”。从文艺史来看,外国的荷马、莎士比亚、莫里哀、高尔基,中国的屈原、司马迁、关汉卿、曹雪芹,等等,不是出身贫贱,来自最低层,就是蒙冤遭抑,从上层沦落到下层。因为他们在一定时期与人民能同命运,共呼吸,所以才能写出那些光彩夺目、脍炙人口的杰作。相反,倒是有些原先才华横溢,一旦地位显达,便脱离人民的作家,却再也写不出富有生命力的作品。
文艺刊物办得好,就会受到读者欢迎。而办好刊物,也总得有些著名作家来支持。这是毫无疑义的。因为他们造诣高,经验多,有一定的声望,受读者的尊敬和欢迎。但是,如同什么事情绝对化了必然受到辩证法的惩罚一样,倘若单单依靠知名作家撰写,甚至仅仅凭借他们的“名气”而不顾及作品质量,其结果往往是事与愿违的。一方面,因为大家蜂拥约稿,知名作家因负文债过多,只得匆匆忙忙交上卷来,这样的作品自然难免粗制滥造;另一方面,因为那么多约稿必用,广大文学青年和业余作者的投稿采用率必然大大下降,有许多颇具才华,但作品还不臻完善的作者,则有可能被埋没。
为此,我们呼吁:在艺术面前,人人平等!在稿件面前,人人平等!
如果我们的文艺编辑都能遵此而行,那么,知名作家,就不致因应酬太多而放松了对作品的刻求;未出名的作者,亦因有较多发表机会而可能成才。我们的文艺事业也一定会越来越兴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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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花赞

一颗比金子还要贵重的心
——读《笨人王老大》
王慧敏
短篇小说《笨人王老大》(载《北京文艺》1980年第7期),是近年来反映农村生活的一篇难得的好作品。它以不长的篇幅,朴实的文笔,刻画了一个勤劳憨厚、耿直刚强的中国新型农民形象。它通过笨人王老大“善良地活着,善良地死去”的悲惨一生,提出了一个发人深思的社会问题。它用为数不多但很典型的细节,塑造了一个性格鲜明的社会主义新人,颇为深刻地揭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展示出人物那颗“比金子还要贵重的心”。作者写的是一个中年农民王老大,但在他身上集中地体现了中国劳动人民的善良美德。王老大的命运是亿万中国劳动人民的共同命运。
笨人王老大那颗比金子还要贵重的心,是在风云变幻的60年代,是在“史无前例”的十年浩劫中,通过他两次组成家庭的经过展示出来的。王老大因为“手笨、嘴笨、脑子笨”,对象难找,到30出头,才由他小时的伙伴生产队长永绪给他找了个对象。可是这一次成家,王老大没有娶来媳妇,却“娶”来个儿子。原来正当要办喜事的时候,王老大见新房邻居残酷虐待抱养来的儿子,他看不过去,和邻居吵了一架,花了150块钱,把孩子领回来自己抚养了,结果和未婚妻解除了婚约。媒人永绪劝他跟未婚妻商量商量再办,可王老大却认为没有必要,他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切善良的人,见一个孩子这样受虐待,伸出热情的双手保护他,收养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在这里,作者没用任何夸张的豪言壮语,而是以真实、生动、合乎人物性格的细节描写,朴实简洁的叙述,把一个活生生的笨人形象,把他那颗善良的、比金子还要贵重的心,清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王老大第二次成家,是在60年代初,人们遭受饥荒的年月。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主动的娶了个带着3个孩子和一身饥荒账的寡妇大翠。他顶住了一些人的讥讽、挖苦,他谢绝了好心的乡亲们的热情劝阻,他嘴笨,脑子笨,讲不出深奥的大道理,说来说去还是那半句话:“新社会啦,咱们都得什么点!”这半句话和他为保护受虐待的孩子,同邻居吵架时说的那半句话:“新社会啦,你别太什么了!”虽然只有“你”“咱”一字之差,但它贴切地表现了笨人的鲜明性格和爱憎,深刻地揭示了这个笨人对新社会的深沉的感情,对受饥饿,受熬煎的孤儿寡母的无限同情。在他的心目中,新社会不应当再有压迫,有欺凌,人与人之间应该是互相关怀、互相爱护、互相帮助。读到这里,谁能不为王老大那颗象水晶一样透明,象金子一样闪光的心所感动?谁能不情不自禁地掂掂这颗心的份量?它真是秤难称,斗难量呵!
王老大是个泰山压不垮的硬汉子。在他娶了带着3个孩子的大翠之后,“两个人的口粮,一下子分到六个人的碗里,粥稀了,人瘦了”;再加上替大翠还账,光棍汉多年的积蓄花光了。队里要救济他,他拒绝了。王老大凭着他从小上山砍柴练就的铁肩膀和他那砍柴“状元”的本领,忙时下田,闲时砍柴卖点钱,一家人苦度日月,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可是,谁能料到,十年浩劫之中,诚实善良的王老大一家人也未能幸免。在“宁要资本主义的草,不要社会主义的苗”的嚎叫声中,上边传下规定:一律不准砍柴背山,说是,“砍柴会砍掉社会主义,背山会背回资本主义”。在“磨扇压着手”的日月里,王老大顽强地与命运抗争着。他深信,为人不偷,不抢,靠卖力气换钱,不犯法;砍柴,买布,给孩子们做衣裳,没有罪!他下定“宁愿老子斗死,不让儿子冻死”的决心,违反上边“禁令”,上山砍柴。在生活的重压下,这个体魄坚强、本领出众的砍柴“状元”倒下了,永远离开了人世!他那颗象金子一样的心停止了跳动。
读完《笨人王老大》,谁都会对作品的主人公寄予无限同情和深深的爱,谁都会掩卷深思,想一想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谁都会从心底深处呼喊:多么使人惋惜和敬佩的笨人啊!决不允许王老大这样的家庭悲剧在我们国家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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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电乐器浅谈
李德真
人们从电视里欣赏到用电琵琶演奏的中外乐曲,这种新型乐器的音色别具一格,柔润而优美,使人听来心旷神怡、耳目一新。真是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白居易诗)。
电乐器是20世纪以来,随着电子工业的不断发展而出现的一类新型乐器。它利用原来传统乐器的发音体——琴弦作为声源,通过电磁感应,把琴弦的振动转变成电讯号,然后通过扩大器和扬声器发出声音来,使音量得到扩大,音色得到丰富美化,显著增强了乐器的表现能力。目前,电乐器品种较多,在我国,仅民族乐器就有电琵琶、电阮、电三弦、电古筝和电扬琴等新品种。这些新乐器的出现,是我国乐器向现代化发展的可喜开端,对我国民族音乐的发展将会起到积极的推进作用。
电琵琶、电阮、电扬琴和电古筝等,都是不改变原来传统乐器形制、不失我国民族风格的电扩音民族乐器。拾音器多安装于琴弦下面靠近缚弦或琴马处,也有的装在琴身里。扬声器装在音箱里,有的也装在琴首处。这些乐器,一般都增加了面板的厚度,减小了共鸣箱的容积,以避免由于共振而造成的混响,这样不仅音量显著增大,还减少了杂音,使音质更为纯净,音色更加丰富优美。这些乐器不但保持了原有的民族风格和特点,通过运用不同的演奏技巧,还能模拟多种乐器的音色,显著地丰富了表现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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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不求兑现的假设
俟晨
马克·吐温有一部《王子和贫儿》,写王子和贫儿交了朋友互换衣着之后各自不寻常的遭遇,以此揭露了那令人诅咒的社会。
随着“双百”方针的贯彻,近年来文艺刊物象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这是很可喜的现象。广大读者对这些刊物寄予着殷切的希望。他们期望通过这些刊物涌现出许多优秀的作家和作品。每个刊物和它的编辑们应该怎样肩负起时代赋予的责任呢?
大抵因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吧,很多刊物问世之后,总把向名家约稿当成“当务之急”。名家自然也“好意难却”,于是洋洋万言地写起来。不消说这给刊物壮了不少名气,有益于招徕读者,另一方面也向关心它的读者们借以示意——“虽历浩劫此身犹健”。有了山头,于是再给同学、朋友、熟人大开方便之门。常以笔墨为业的也往往各有各的山头,或兼有几个山头。至于
“名家”,当然是各山皆争的“大仙”了!
“名家”成名自然都有其苦心经营的力作,但是否每位作家都能保持“名节”,就值得推敲了。粗制滥造的文字冒名出售,是会让读者失望的,正象很多“名牌”的香烟质量一差会让它的顾客失望一样。我希望编辑们有淘金人的精神,不要把出于名家之手的东西都当成沙金!
如果有人认为此言过激,勇敢的名家们不妨带头试验:把你的大名换成一个凡名,让你的孩子抄录一下,把它投到过从甚少的报刊去,看看你的遭遇如何?
我的假设并不求兑现,否则,某些作家和编辑们工作起来会感到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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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电影的借鉴与创新问题
张明堂
《电影艺术》编辑部最近邀请在京的一部分电影创作人员和理论工作者,就电影艺术的借鉴与创新问题,进行了连续座谈。
座谈会上,大家就电影语言及其特性、“现代化”与现代派的关系、戏剧化与电影化、各种电影思潮及流派的评价、形式与内容的关系等一系列问题,广泛深入地进行了探讨,各种不同意见认真地展开了争鸣。
有的同志在发言中指出:要改变我国电影落后状况,从形式上来说,迫切需要更新电影语言,促进电影语言的新陈代谢,同时,要摆脱戏剧化的影响,加强对中外电影的研究,从电影美学的角度,学习运用一些新的表现手法。有的同志认为:电影艺术及其表现手段,处于不断积累和丰富的状态,并不存在新陈代谢的问题。改变电影落后状况的根本途径,在于全面提高电影文化。有的同志指出:电影要打动观众,最重要的还是靠社会内容。它的突破、创新,应该从内容出发、从生活出发,研究形式不能脱离内容,对形式的过分迷恋就是对现实的回避。也有的同志认为:不能光强调内容,内容固然重要,但电影作为一门艺术,应该研究它表现手段发展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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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好心的保姆:“让他自己走,他要摔跤的呀!”
丁 聪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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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诗刊》召开诗歌理论座谈会
《诗刊》编辑部最近在北京召开诗歌理论座谈会,就当前诗歌创作和一些有关理论问题进行了探讨。
座谈会争论的主要问题:一、关于诗歌发展道路问题。一种意见认为,新诗必须要尊重古典的传统,吸收民歌营养,在此基础上,总结新诗发展的经验教训,正确借鉴外国,才有出路。另一种意见则认为,新诗发展,不能规定什么道路,道路应该是无限宽广的,不能只局限在古典诗歌和民歌的基础上。二、关于诗的真实感情问题。一种意见认为,诗是需要有真情实感的,但不能认为凡是表达了真情实感的就是好诗,有很多诗感情是真实的,但可能是反动的、颓废的,或低沉的、不健康的。另一种意见认为,真情实感是诗的生命,只要感情真实,就是好诗。三、关于学习外国问题。一种意见认为,吸收外国优秀诗歌营养是必要的,但必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立足于民族传统的基础上去学习。另一种意见则认为,鉴于多年的闭关锁国,现在首先需要打开眼界,对外国诗歌艺术,即使是“引进”和“嫁接”,也应给以试种生存的园地。 (朱先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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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河北开展关于“荷花淀派”的讨论
河北省有关文艺单位不久前就当代文学中是否形成了一个以孙犁为代表的文学流派——“荷花淀派”的问题展开了争论。
一种意见认为,孙犁同志在四十年代中期写出了他的成名之作《荷花淀》,以其独特的风采和清新的韵味,博得了抗日根据地广大读者的喝彩。五十年代以后,他又写出了《白洋淀纪事》、《风云初记》、《铁木前传》等大量作品,艺术风格臻于完美成熟。与此同时,孙犁同志还培养了一批文学青年,逐渐形成了一个有着大体相同或相似艺术风格的作家集群,孕育成一个文学流派——“荷花淀派”。
另一种意见认为,解放以来,我们文学界推崇的是
“阳刚之美”,“阴柔之美”受到责难,故而孙犁的艺术非但没有被认识,反而遭到了排斥和冷落。由于种种原因,并没真正形成一个以孙犁为代表的作家集群,充其量也只有那么一个雏型、一个胚胎,没有形成一个文学流派——“荷花淀派”。
就“荷花淀派”的前景问题,有的同志认为,孙犁艺术价值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学习他的人越来越多,后起之秀不断涌现。现在具备了多种因素,只要我们加以提倡和扶植,“荷花淀派”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
(河北省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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