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月1日人民日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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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调查报告

民主选举与党的领导
编者按:从许多读者来信中看到,有些问题值得深入议论:
实行民主选举、民主管理的目的是什么?
怎样处理党的领导和民主选举、民主管理的关系?
基层领导应该具备什么条件?
诸如此类的问题,都可以议论一番。来信不要限制在《这是夺权吗?》提到的具体事情上,谈意见也不要面面俱到,希望就一两个方面谈得深一点。特别欢迎有调查、有统计、有事例、有分析的来信。
《这是夺权吗?》在本栏刊登后,读者写来大量来信。绝大多数来信认为,北京市机械施工公司五名工人做得对,工人有权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在干部只由上级任免,工人的意见得不到重视的沉闷空气里,这件事散发出一股新鲜的气息。有些来信认为,事先没有向支部打招呼,选举时正副班长又不在,这是欠妥当的地方。少数来信完全不同意这一行动,认为是“夺权”。
我们又接到了在选举报告上签字的五名工人的来信,也收到了这个班所在单位的支部书记的来信,两封信继续表示了相互对立的意见。
之后,记者到公司听取了公司领导的意见;又到公司下属五处,分别参加了五名工人的座谈,以及原正副班长和支部书记的座谈。从闲谈中,还听到了五处一些领导的意见。归纳起来,这些意见在两个问题上有十分明显的对立。
第一是选举的合法性和程序问题。一种意见认为,班长一向是由总支任命(编者按:这是以党代政。任命班长应该是行政的事。),公司备案,有任命书;那次选举不是在支部领导下进行的,因而是非法的,不能承认(至于说“踢开党委闹革命”,“一月风暴的余毒”,那是用词不当问题)。另一种意见说,班组将近二十天无人负责,一片混乱,支部不过问,不是自己放弃领导了吗?(支部说,曾指定工会小组长代管一下。但工会小组长说,并没有叫他代行班长的职责。他也同意选举,但没在报告书上签名。)而且选举之后,立即向支部汇报了;在支部推翻了报告后,坚决服从了上级的决定,根本谈不上“踢开”。
第二是对人的评价问题,也就是人选的标准问题。记者所接触到的各级领导都认为,原班长是五级工,党员,出身好,虽然文化低,但技术较全面,工作扎实,曾参加援外工作;原副班长工作勤恳,经常带病工作;新选的班长是三级工,技术还可以,但好跟人吵架,特别好跟领导顶,犯过生活作风上的错误;因此,原班长比新选出的更适于做班长。五个工人认为,原班长虽是党员,但在一些制度上不能以身作则,技术水平不高,思想保守,对工作心里没数,分配任务、安排工作经常不适当,耗时费力,贻误生产;副班长技术、工作都不错,但经常生病;新选的班长,虽然有一些缺点错误(跟人吵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为了工作),但技术行,进取心强,工作有魄力,有闯劲,比原班长更能把生产组织好。他们问:班长为什么一定要党员?党员为什么就一定适于当班长?
在了解情况的过程中,记者所接触过的人都表示拥护民主选举。
支部书记的来信中说:“邓副主席指示今后班组长、工段长、车间主任要选举产生是完全正确的,但我理解,选举工作要在各级党组织领导下进行。”
五个工人的来信中说:“一些基层领导对民主选举或民主管理自觉或不自觉地有抵触,惟恐失去自己手中的权力。他们把民主选举、民主管理与自己的权力对立起来。”来信最后说:“希望把这场争论搞下去,为民主选举、民主管理做好思想准备。”本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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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心有余悸”的根源
“心有余悸”的问题,报上说得很多,但还没有触及问题的根本。实际上,人们怕的是我们的制度不能保证不出林彪或“四人帮”一类坏人。一部宪法的权威有时还不如一个支部书记的权威。我们本来有宪法,也有执法机关,为什么人民的民主权利得不到保障?为什么江青之流可以撕毁宪法,横行无忌?为什么象贺龙元帅这样的老同志也难免被害?这些事情今后还会不会发生?这个根本问题不解决,心有余悸也就消除不了。必须有完整的法律和制度,使各级领导真正受到群众的监督,不能为所欲为。如果早有这样一条法律,“四人帮”早就完蛋了。现在的情况是,一切都决定于领导者:领导好,群众得福;领导不好,群众就遭殃;领导是坏人,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也就变成镇压人民的工具。天安门前镇压革命群众的暴行,人民是永远忘不了的。这怎么能叫人消除“心有余悸”呢?好的领导,人民决不会攻击他,少数坏人的攻击只能暴露他们自己。周总理、邓副主席越受攻击,人民越爱戴他们。所以应该保障人民批评领导人的权利。那种批评领导就是反党、就是反革命的逻辑是要不得的。
北京 一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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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来信

人民代表要由人民选举
我县人民代表大会即将召开。
按照宪法规定,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由下一级的人民代表大会经过民主协商,无记名投票选举。我县没有先召开公社、镇的人民代表大会,而是直接召开县一级的人民代表大会。大会代表由领导选定,在群众中举手“通过”。有的单位也“征求群众”意见,但既不宣读评议代表的条件,也不讲选举方式,预选人数又不能变更,大家对代表的情况不甚了了,没有经过充分讨论,十来分钟就“选举”完毕。我们认为,这种选举人民代表的方法不符合宪法精神,应该真正按照宪法办事。贵州贵定
何平 李伸义 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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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也要有集中
高振东同志的文章只谈了干部制度改革的一方面,不太完善。我认为在干部制度方面必须执行真正的民主集中制。
对事物都要一分为二。完全民主就是万全之策吗?
虽说广大群众的政治觉悟、文化水平普遍提高,但私心杂念或轻或重人皆有之,不承认这一点,就是不承认事实。在我们国家里,工厂、机关、团体、学校、社队,免不了有家族、亲属、故旧。要选举干部,常常要找自己的代理人。选举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那么谁的家族大,亲属多,帮大,岂不就占上风?谁来给少数人撑腰说话呢?
再说,一人难称百人意。有时按原则办事会违背本单位、本部门多数人的意愿和利益,多数人要重选、更换咋办?
再一点,要工作总会有错误。能否一有缺点和错误就改选呢?如果完全民主选举,势必出现朝选夕换的状况,弄得干部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无原则地迁就群众,免不了出偏差。这样的大民主也是不行的。
河南封丘县荆工大队 毛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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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应检查宪法、党章的执行情况
十多年来,“四人帮”的祸水,将已经建立起来的民主制度破坏殆尽。打倒了“四人帮”,现在是恢复、建立和健全人民民主制度的时候了。
党和政府应当逐级检查党章和宪法的执行情况。
首先要检查各级权力机构的产生和各级人民代表、党员代表的产生,是否合乎宪法和党章规定;选民和党员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有没有被非法剥夺;各级人代会、各级党代会和各级党委会的全委会,在正常时期是否都按期合法地召开。这一条是最根本的。这一条如不能保证,别的民主权利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述巴黎公社时所讲的那种主人和公仆的关系,一定会被颠倒。
各级革命委员会的主任、副主任和各级党委会的书记、副书记,按民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应由选举产生。可是现在是由上级调任的,事后又不经代表大会或者全委会追认。这样做不符合宪法和党章的规定。
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党代表大会应该有真正的权力。大会闭会期间,干部的临时任免和调动,必须由代表大会的常务机构讨论批准。
有的地方的人代会代表和党代会代表,不是由选举产生,而是由上级或本单位负责人指定。这样的代表是非法的。一个代表大会,多数代表都不是由选举产生的,这个代表大会和由它产生的一切机构的合法性就值得考虑。
压制民主,打击报复,这些都是直接违犯党纪国法的,应该按法纪处置。情节严重、造成明显恶果的,应严肃处理、依法惩办。
今年以来,报纸上登了许多受害事件。但许多中下层领导对此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党的政策不能落实。群众三番五次反映,不起作用。对于中央三令五申而不办的事,应组织专门巡回检查团,授予权力,对当事机关和负责人调查追究。
山东莒县气象站 于贵来
山东莒县电影管理站 王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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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民主选举和候选人
我认为搞民主选举,必须有候选人。但不是由领导提出,而是由群众推出,能“毛遂自荐”也好。每个候选人必须用书面或口头提出他当选后如何搞好本单位、本部门工作的主张。
这个“竞选”意见非常重要。有了候选人的“竞选”意见,群众就不会盲目选举,将来也能更好地监督领导。候选人为了发表“竞选”意见,必须认真研究本单位、本部门的历史和现状,提出应兴应革的主张,并在当选后贯彻执行。这对工作是有利的。广西玉林地区农机校 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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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阿里高原今昔
盛夏季节,我们横穿藏北,沿着被称为“金色的飘带”的新(疆)藏(西藏)公路,乘车到西藏自治区西部的阿里高原,作了一次难忘的旅行。
阿里高原,过去很少为人们所了解。它不仅陌生,甚至还带有神秘的色彩。莽莽昆仑雄踞于北,巍峨的喜马拉雅山逶迤于西南,喀喇昆仑山余脉和冈底斯山横贯其中,三十五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号称“世界屋脊的屋脊”。
有些人以为阿里是雪山环抱、高寒荒漠的一块“不毛之地”,可是,当你身临其境,就会知道这真是祖国西南边陲的一片锦绣河山。辽阔的草原,象个绿色的聚宝盆,座落在高大的群山之间。天然牧场上,撒满了珍珠般的羊群;班公湖、马法木错等大小百十个湖泊好象湛蓝晶莹的宝石,与冰峰雪岭交相辉映。雅鲁藏布江源头和狮泉河、象泉河、孔雀河流域的宽谷地带,翻滚着青稞和小麦的金浪,飘逸着油菜花的清香。这里还有数不清的珍禽异兽和丰富的地下宝藏,使阿里高原别具奇丽景色。
就是这样一个好地方,以前却被西藏三大领主的反动统治弄得不成样子:生产原始,文化落后,人烟稀少,交通闭塞,农奴们年复一年地挣扎在饥寒交迫的死亡线上。
如今的阿里高原,早已换了人间。
我们越过重重雪山,进入昆仑山谷地,来到海拔四千四百米的班公湖畔的日土县红旗公社下曲龙生产队。我们应邀来到老队长顿珠班觉家作客。一进屋,好客的主人拿出一大盒糖果和喷香的酥油茶来款待。他一家五口人,有三间房子,玻璃窗耀眼闪亮,花被子、棉毯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上,地上铺设着两张色泽鲜艳的藏式卡垫,四周的墙壁用花布幔围了一圈,白布护顶棚,桌子上摆着三只花漆暖水瓶和“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整个房舍显得格外温暖、大方和舒适。主人高兴地告诉我们,他家已有一千四百元存款。看着眼前这幸福美满的生活,谁能够想到顿珠班觉在二十年前,还是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给领主打柴、放牛、支差的奴隶!
顿珠一家的变化,是阿里巨大变化的缩影。阿里地委干部告诉记者,一九七八年,全地区基本上实现了肉、油、粮三自给。城乡储蓄总额达到六百多万元。平均每人占有各类牲畜六十多头
(只),粮食三百斤,存款一百五十多元。
在地区首府狮泉河镇的东头,红柳林丛中,耸立着高大的烟囱,从那里传出隆隆的机器声。解放前,在万恶的封建农奴制社会里,阿里地区连一颗铁钉都不能生产,劳动工具奇缺,日用生活品和生产工具全靠几千公里以外的内地供应,有些还要从国外进口,许多地方还停留在燧石取火、骨针缝衣、羊角种地的原始状态。民主改革后,国家拨出大量资金,从内地派来工程技术人员,运来机器设备,才使阿里的地方小型工业从无到有地发展起来。现在,阿里地区还兴建起皮毛加工、煤矿、交通、汽车修配、建筑、水电等一批地方小型厂矿企业,拥有各种熟练工人七百多人,其中藏族工人占总数的百分之六十七以上。
从狮泉河出发,驱车东行两天,到了辽阔的羌塘草原,革吉县张藏茶卡盐湖便映入我们的眼帘。这个面积约有一百二十多平方公里的盐湖,座落在一片翠绿如茵的草原中心。这个湖除有食盐、芒硝、天然碱外,硼酸盐矿物分布也很普遍,不仅数量多,种类全,而且储量大,有很高的经济价值和开采价值,是我国盐湖中少有的。在阿里高原,象这样的盐湖还有数十个。此外,现已初步探明,这里还有不少铁、煤以及水晶等矿藏。
我们来到嘎尔河的上游,从远处听到了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这是噶尔县门士区索多公社的帐篷小学正在上课。现在,全地区已经办起八所正规中学,一百七十八所小学,平均每个县有一所中学,每个区、公社有一所以上小学校,初步形成了普及教育网。
三个月的旅程,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里地区贫穷、落后、没有文化的愚昧时代,永远一去不复返了!
新华社记者
李惠民 戴纪明 张怀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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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四川省奉节县白帝城,位于俯视长江瞿塘峡的白帝山上,李白、杜甫、陆游等历代诗人曾在此写下了许多著名的诗篇,故有“诗城”之称。粉碎“四人帮”以后,这里已整修一新,成为人民游览的胜地。
新华社记者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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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银瀑迎宾
粉碎“四人帮”后成立的黄果树瀑布风景区筹建组,负责建设和维修游览区。大批游客到这里游览,观赏我国最大的瀑布
素有“天下奇景”之称的黄果树瀑布,以磅礴的气势,秀丽的景色而驰名于中外。每年,大批游客前往贵州省镇宁布依族苗族自治县来游览,观赏这个我国最大的瀑布之一。
黄果树瀑布形成于镇宁打邦河上源之一的白水河上,落差达六十六米,它以万马奔腾之势,直泻犀牛潭,飞溅的水珠高达九十多米,声似雷鸣,远震十里之外。晴日看瀑布,有时象一面明镜,光芒四射;有时象道道彩虹,气象万千。
居住在这里的布依、苗、汉等各族人民,为了控制瀑布上游的水土流失,调节黄果树瀑布的水量,曾多次加固河堤,栽种树木,兴办林场,并修建了白马、麻园、桂家三个大水库。为了便于游览,一九六四年国家拨款在黄果树瀑布所在地兴建了具有民族风格的“观瀑亭”、“望水厅”等建筑,并开辟了直通犀牛潭的八十多个台阶、五百多道石梯的新路。
粉碎“四人帮”之后,自治县成立了黄果树瀑布风景区筹建组,负责游览区的建设和维修。
镇宁各族人民从一九七一年开始,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在瀑布下游两公里处,修建了一座容量为三千多千瓦的三级电站,给黄果树瀑布风景区镶嵌了闪闪的明珠。入夜,瀑布远近的千家万户电灯齐明,与白练般的瀑布交相辉映。
(据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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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祖国新风貌

畲山明珠亮晶晶
初冬时节,我们翻山越岭,访问了被誉为“畲山明珠”的福建福安县康厝公社金斗洋大队。这个位于东海之滨的闽东山区的畲乡翻天覆地的变化,是畲族人民阔步前进的一个缩影。
金斗洋原来生产条件很差,八百多亩田地,大部分象碎布一样斜挂在山坡上,“三天不下雨,禾苗半焦枯”。由于经常闹旱灾,人们长期守着金斗洋,吃着返销粮。一九七二年,这个大队的干部群众决心联合附近的长潭畲族大队,兴建水库和水电站,从根本上改变畲山的落后面貌。
金斗洋和长潭两个大队总共只有三百来个劳动力,加上家底薄,施工中遇到许多困难。社员们迎难而进。在县委和附近社队的支援下,经过两年多的努力,一座蓄水二十万立方的水库终于建成了。
一九七六年,“四人帮”刮起的阵阵妖风,扼杀了这两个大队正在兴建的水电站工程。粉碎了
“四人帮”,社员们感到象是拔掉了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振奋极了。他们在县水电部门的帮助下,一鼓作气建成了水电站。
自从建了水库有了电,金斗洋大队的集体经济就象雨后春笋,一个劲地往上长。如今,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农田实现了旱涝保收,几年来粮食总产增长了近一倍,茶叶等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也扩大了。社员每人每年的口粮由三百多斤提高到了五百多斤,对国家的贡献也一年比一年多。
更叫人高兴的是,畲山上也办起了自己的工厂。这里有饲料粉碎机、砻谷机、碾米机、磨粉机、茶叶杀青机等。规模虽然不算大,但是把人们从过去那种“背儿舂米累折腰,双手揉茶真难熬”的笨重劳动中解放出来了。社员们从队办企业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又在着手兴办柑桔园和集体养猪场。
在公社副书记、畲族女青年雷长梅的家里,长梅的老祖母对我们说,在旧社会,我们畲族人被迫逃进深山老林,过着山洞当住房,绳索结衣裳,烤火当棉被,野菜充饥肠的悲惨生活。现在她全家十四口人,夏有单,冬有棉,仓有存粮柜有钱,日子过得就象秋天满山的枫叶,火红火红的。我们问起长梅,老人家笑着说:二十三四岁的毛丫头,如今走南闯北,前年参加了党的十一大,去年又去北京上了民族学院干训班。离开雷长梅的家,晚霞已经退去,村子里电灯齐放光明,把整个金斗洋照得通亮。广播喇叭里传出了欢快的乐曲。当晚,在大队业余文艺宣传队的演出会上,我们欣赏了畲族人民的山歌。一对男女青年在对歌中唱道:
一潭碧水明如镜,
渠道弯弯到咱村。
是谁引来清流水,
畲山明珠亮晶晶?
风吹稻浪一片金,
碾米揉茶不费劲。
共产党引来幸福水,
千里畲山气象新。
新华社通讯员 林学松
新华社记者 肖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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