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7月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纪念馆里的土墙
何为
革命历史纪念馆里每一件文物都有它自己感人的事迹。各个不同历史时期,又有属于某个地区独特的革命文物。譬如在苏区时期,毛主席住过的竹寮,毛主席到群众家里调查研究时用过的土碗,毛主席帮助一家贫农劈柴用过的斧头,无不带着这个地区特有的浓烈乡土色彩。看到这些同毛主席伟大革命实践相联系着的劳动工具和生活用品,感到分外亲切,也就使人更加崇敬,怀念不已。
古田纪念馆里千百件革命文物中,形形色色的土造武器,各种红旗、红袖章和红色文件,许多历史文献和苏维埃政权的钢印,是富有闽西风土气息的生动的革命教材。拿才溪妇女慰劳红军做的红布草鞋和竹丝草鞋来说,那样精工细制,那样鲜明的地方特色,寄托着那样绵密深长的情意,不只是引人瞩目,连给人留下的记忆也是彩色的。
然而,耐人寻思的却是那一堵土墙。
闪亮的巨大玻璃陈列柜里那一方灰褐色土墙,墙壁泥灰剥落,象是刚刚出土的古城墙遗址的一角。在南方农村,这是极为普通的土墙,但它却又不同于一般的墙。墙壁上写着红军留给群众的几句话,看得出是在行军途中匆匆写上的。过了四十七年,墙上的字迹不但没有被历史的尘土湮灭,反而更闪出红军革命传统的光辉。
那是在伟大的古田会议以后的事。寒冬腊月,漳平官田村受到白匪军一次残酷的洗劫。时隔不久,忽闻又有一支队伍即将进驻村庄,被蹂躏的穷苦农民不得不弃家奔离。只有一个赤贫的观泗老头,孑然一身,横了一条心留在村子里。
队伍终于进村了。村街上寂无一人,家家户户的门都闭得紧紧的。这支队伍经过长途跋涉的行军,粮食不够了,只得挨家挨户地扣门探询,低声和气地叫唤着老乡。回答他们的则是一片沉默。好半天,住在村梢的观泗老头忍不住隔着门缝张望,刚好有人推门进来。先是立正敬礼,接着就宣传共产党的政策,婉转地说明来由。老头本来是准备挨一顿拳打脚踢的,这时不由得大大吃了一惊。这个大兵穿的军装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就是八角帽上的五角红星倒是第一次看见。尤其意外的是,这个年青的兵掏出两块银晃晃的大洋,一面交给目瞪口呆的老头,一面和颜悦色地解释说,他们在一户没有上锁的群众家里称了二十九斤米,屋里一个人也没有,这米钱就请转交给那家主人吧。说完,他就举手敬礼告辞了。
这件事迅速在村子里传开了。观泗老头拿着二元大洋,送到回村的屋主人手里。在群众争相围观之下,他们称了一下米。木桶里称去的米,斤两完全相符,银洋二元偿付米价绰绰有余。接着他们发现墙上的留语,简短说明买米这件事,留言者的名字是“红军”。这两个字象一支火炬,倏然照亮这个灾难深重的小山村,有如在无边的黑暗中给它带来了温暖和光明。
几个月后,红军在追击白匪途中,又一次来到官田村。这一次全村的人挤满村头,等候着亲人的来临。听到远远传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声,他们知道毛主席的队伍来了。不用细问,热情的群众就提供了匪军敌情的第一手材料。正是依靠这些真心实意的群众,后来这支红军歼灭了白匪军整整一个团。红军渐渐远去,留下了一路歌声。歌声在当地群众中间不断发出回响。观泗老头手里拿着一面长三角形的小红旗,举得高高的,旗上写着“欢迎红军”四个字。孤苦无依的老贫农,好久好久站在村头,望眼欲穿地还在寻找他第一次见过面的那个红军战士呢。
为了寄托他们的思念,大伙决定在厅堂旁边放一张大床,用蓝花土布挂帐把那一面土墙遮起来,象屏幔似的遮了将近半个世纪。
闽西红色根据地的千家万户有多少珍藏的革命历史文物,都是群众不顾生命危险,千方百计保护下来的。有的把红旗包起来藏在屋梁上,有的把红色文件埋在地下坛子里,有的把革命烈士的遗物装箱放在夹墙里。现在,根据地广大人民将这些记载着革命斗争事迹的文物,连同他们一片忠贞的心,奉献给革命历史纪念馆。
红军留言的这一方土墙就是其中的一件。土墙是从官田村原块搬来的。这是永远不倒的墙,是象征红军光荣传统的墙,是闪耀着毛泽东思想光芒的墙。它象一个小小的纪念碑,镌刻着一个意义深长的真实的故事,庄严地永远屹立在那里,在纪念馆里,在人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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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革命文物

一本《学生字典》
海洲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毛主席的长子毛岸英烈士。
四十多年前,杨开慧烈士牺牲后,岸英和弟弟岸青流浪在上海街头当报童。怀着深仇大恨的岸英,年纪虽小却很聪明。他每天除沿街叫卖,还找时间学习,想多懂点儿道理。他每次卖报回来,打开没有卖完的《申报》一看,总有许多字不认识,他心里真是焦急,急得皱眉头。一次,弟弟瞧着哥哥发愁的样子就天真地说:“我们要是有个先生就好啦。”
“先生?……对,有啦!”岸英忽然眉头一闪,一下子蹦了起来。
第二天,晨曦微露,兄弟俩去领报的时候,路过里弄的小吃店,岸英买了一个烧饼给弟弟吃。弟弟瞪着一双惊奇的眼睛问:“哥哥,你呢?”“我不饿。”憨厚的弟弟是最相信哥哥的,可这一回,他也撒谎了:“我也不饿,我也不吃!”
小哥哥一把将懂事的弟弟紧紧地抱在怀里……
大约过了三、四个月,一天,岸英从外面跑回来,瘦削的脸庞焕发着兴奋的光彩,乌黑的眼珠放射着喜悦的光芒,步子走得特别急促,冲着弟弟大声喊道:“好啦,我请来了一个先生!”
弟弟忙往哥哥背后瞧,并没有别人,感到奇怪:“先生?先生在哪里?”
“你看这是什么?”岸英高兴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本书。弟弟接过一瞧,这本书长长的,窄窄的,寸把厚,象块长形豆腐干,端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壳面上还包着一层青布。念了一年多书的岸青只认得上面的“学生字”三个字。
岸英告诉弟弟,这是《学生字典》,花了大洋八角,——以后,看书读报,认不得的字,一查它,不仅知道读法,还知道这个字怎么用。弟弟兴高采烈,可转眼一想:哥哥卖报挣来的几个钱,要维持他俩每天的生活,没有余钱,不禁疑惑起来,问道:“哥哥,你哪来的八角大洋?”
岸英告诉弟弟,每天早点没吃,把钱积攒下来,日积月累,就买了这本《学生字典》。
弟弟很激动地说:“哥哥,有了‘先生’,比吃了烧饼心里还快活……”
岸英有了字典后,看报就方便得多啦。他把字典当作宝贝,经常塞在衣袋里,一有空余时间,就坐下来看报,看书,碰着不认识的难字或者不理解的词,就掏出字典,轻轻地翻阅。开始他不会查,就请别人指点。由于他平时很爱惜,在上海几年,这本字典的书角,没有一页卷起或破损,好象新买的一样。
一九三六年,党派人找到了岸英兄弟俩,并且把他们送去苏联学习。这本字典,随着岸英在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度过了十个春秋。一九四六年,这本字典又随岸英回到了延安。伟大领袖毛主席见到学习优异、英姿勃勃的儿子,非常高兴,鼓励他继续努力学习。又经历过吴家枣园的劳动,渤海、西柏坡土改的岁月,一九四九年,北平解放,岸英带着字典进了古老的北京城。
时光流逝,字典旧损,书角磨蚀,岸英在学习、斗争中成长起来,成为一名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一九五○年冬,岸英同志毅然参加了抗美援朝,把鲜血洒在朝鲜的土地上。这本小小的字典就成为烈士终生勤奋学习、努力上进的见证而闪发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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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悲欢离合七十年
夏俊生 袁国利
今年一月十七日,中共北京市邮局党委收到一封人民来信。
信是安徽阜阳县新华公社向阳学校教师李睿达写来的,要求为他父亲李则恒寻找失散七十年的亲人。信中说:我父亲的故乡是北京,小时候被清朝炮队一管带用哄骗的手段买去做义子。不久,随他前去安徽阜阳。我祖母为了照顾父亲,要求同去,管带假装同意,但当火车开动时,却指使家仆将我祖母一脚踢下车去……信中提供的寻找线索是:祖父名叫贾西仁,当时住在北京南苑小红门一带,以卖盆为业,父亲可能还有两个哥哥。
负责小红门地区邮件投递的北京市木栖园邮局党支部,接到市邮局党委转来的李睿达的信后,立即开会进行研究。半个多世纪以来,先后经过清朝、北洋军阀、国民党、日伪和新中国五个不同的时代,情况变化极大。李则恒已年过七旬,他父母如果活着,都上百岁了,不知名字的两个哥哥也有八、九十岁了。再说,过去的南苑小红门一带现在分成好几个公社,有几万人口,要从中找到李则恒的亲人,就象大海捞针。
李则恒老人苦难的身世,使投递员们受到了一次深刻的阶级教育。“老人这样信任我们,就是跑断腿,磨破嘴,也要帮他找到亲人!”
投递员们这家出,那家进。听说有卖盆的,就刨根问底;见到姓贾的,就查询祖宗三代。一连三天,投递员们的足迹踏遍了附近两个公社的一百二十三个生产队,走访了五百多名老人,行程两千多里。热心的社员群众,也积极帮助查找。好容易从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那里,打听到有个卖盆的老头,人们叫他盆贾,可是老人说,这家人已经绝户了。
投递员们都很焦急。共青团员孙建清更是心急如火。说到孙建清,在“四人帮”横行时期,他可从来没有为工作上的事情着急过。那时,他送信时也背着鸟枪。一只美丽的小鸟,就可以把他引到路边的树丛中去,忘记了满兜的信件和报纸。在揭批“四人帮”的斗争中,他深深感到自己的思想中了毒,下决心用实际行动向“四人帮”讨还青春。几天来,他白天蹬车送信,晚上冒着刺骨的寒风,往返七、八十里到小红门一带走访社员群众。
二十二日上午九点多钟,他又来到小红门大队社员赵永禄家。赵永禄说,他和老哥们打听到,后街有个叫白玉坤的老人,过去跟盆贾一起跑过小买卖,说不定知道些情况。
第二天,孙建清等来到白玉坤家。七十三岁的白玉坤,五十年前同当时已经六十多岁的盆贾一起贩过小猪。据他说,盆贾的儿子贾大成家后,不知去向。贾二、贾三在旧社会穷得娶不上媳妇,解放后都已相继去世。有个小儿子贾四,四、五岁时突然不见了,不知是丢了还是送了人。这个李则恒很可能是贾四。盆贾的大闺女的女儿还活着,是牌坊一队社员张万原的老岳母……
孙建清他们赶紧又赶到张万原家。张的岳母名叫陈瑞华,已经七十八岁了。她还记得:大舅有个闺女在河北省永清县。
至此,李睿达来信中提供的线索,只剩下祖母被踢下火车这个情节需要核对了。二月十日,农历正月初四那天,老王和小孙驾驶着摩托车,冒着寒风从北京向永清县驶去。他们来到仁合铺大队,找到了陈瑞华的弟弟、六十一岁的陈贺明,又找到了贾大的独生女儿、六十岁的贾秀珍。贾秀珍五岁丧母,九岁时父亲外出谋生再也没有回来,便跟奶奶一起生活。她清楚地记得奶奶曾对她说过,还有个四叔,让清兵营里当官的给拐跑了;火车开跑的当口,她还挨了清兵一脚。
贾秀珍讲的情况,可以证实李则恒就是贾四。
四月十日,一封从北京木栖园邮局发来的电报送到李则恒家里,电文是:十七日前来北京同亲人团聚。
四月的北京,春风送暖,树绿花红,十七日上午,木栖园邮局里象过年一样热闹。在人们热烈的掌声中,李则恒带着儿子李睿达、女儿李侠、孙子李浅明来到俱乐部里,同贾秀珍、陈贺明、张万原三家的七口亲人见面了。
“四叔!”“四舅!”还没等邮局的同志介绍,贾秀珍、陈贺明就扑到李则恒身上。
七十年的苦辣酸甜,一下子涌上这三个老人的心头;千言万语化成了止不住的热泪涌流。
下午,李则恒来到张万原家里。半身不遂的陈瑞华让孙子扶着坐起来,仔细端详着颧骨突出、身材高大的四舅,眼前清晰地浮起了姥爷盆贾的面容。她悲喜交集地说:“四舅,您长得跟姥爷一模一样。如果姥姥还活着该多好啊!她想您都快想疯了!”
晚上,李则恒和侄女、外甥女、外甥等十几口人济济一堂,吃着团圆饺子。乡亲们川流不息地赶来,祝贺这经历了悲欢离合七十年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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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风杨柳
于沙无边柳色染绿扇扇小窗,阳光镀亮洁白的粉墙;四围是长城般的金堤,门前有彩屏似的荷塘,幼儿园嵌在洞庭湖中央。驾一叶扁舟,我来到岸边,飘来的歌声止住了双桨——听,《送瘟神》此起彼连;搅沸了八百里渔村水乡,我循声把孩子们寻访。燕妹子的眼珠忽溜溜转,小辫上有一对蝴蝶飞翔;海伢子的背心象一团火,手臂儿象藕节又嫩又壮;——朵朵葵花沐浴朝阳。领唱的阿姨名叫杨柳,人们称她“幸福姑娘”。她和《送瘟神》同一天诞生,母亲乐得流下热泪千行,她落地便望见毛主席的像……解放前这里是“无儿村”,小虫吮吸人民的血浆。老人盼孙孙啊,盼枯了柳枝,壮年想儿女啊,想断了肝肠。愁云惨雾紧锁寂静的村庄……而今,家家婴啼如交响乐,唱尽了千年凄凉和忧伤;而今,人人笑语似抒情诗,把毛主席的伟绩丰功颂扬,啊,春风杨柳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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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书的魅力
池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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