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5月3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
专栏:

毛岸英重返故园
赵海洲
一九五○年烟雨锁杏花的季节,毛主席的大儿子岸英,这位北京机器总厂的党总支副书记,从粤汉线川山坪下了火车,风尘仆仆地步行四十里,来到了板仓冲。
“岸英回来了!”这一喜讯象春雷一样轰动了板仓。乡亲们奔走相告,急切地赶来相见。曾经跟毛主席和杨开慧同志闹过革命的农民缪正和正要赶往岸英外婆家去看望岸英,他的屋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青年,亲切地喊着:“缪二叔,我是岸英,爸爸要我回来看看您老人家。”
毛主席操劳国家大事,日理万机,还惦念着他这个普通的农民,这可把缪正和喜饱了,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他要岸英坐在柴火熊熊的火炉边,说在京城里烤惯了火,别受了凉。
岸英顺手搬过一张凳子坐在火炉边,他一边喝着粗茶,一边同缪正和扯谈。缪正和在大革命时期办农会,当赤卫队,立场坚定,斗争积极。当年国民党的“剿共义勇队”抓住杨开慧同志,要将开慧和岸英送往长沙,是缪正和等几个农民不顾危险,保护了岸英母子。岸英对缪正和很是尊敬,感激地说:“你为我妈妈出了力,又保护了我们。”
这个敢于同敌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老赤卫队员,听到夸奖,倒显得有点拘谨,憨厚地说:“你妈妈为我们穷人求翻身坐牢牺牲,我们跑跑腿,那还有什么话说。”
从缪家出来后,岸英和舅舅以及缪正和等乡亲,一道到棉花坡给杨开慧烈士扫墓。
在当地人民精心栽培的苍松翠柏丛中,矗立着一块青石碑,上写:“毛母杨开慧墓”。这块石碑是爸爸在江西戎马倥偬之际,惊闻开慧同志壮烈牺牲的噩耗,寄回一笔款子,由当地人民冒着生命危险建立的。岸英用手摸拭着石碑,心潮似奔腾的湘江水……
妈妈关心贫困农民的疾苦,为革命而忘我斗争的种种事迹,还历历在目。有一年板仓大旱,妈妈将家里的衣服、谷米送给了贫苦农民;月黑风高夜,妈妈不顾山高路险,赶到十多里路外的象牙山去开秘密会。更难以忘怀的是:伪省清乡司令部执法处要杀害妈妈的时候,妈妈视死如归,浩气凛然,掸了掸旗袍上的灰屑,语重心长地对自己和孙妈说:“我牺牲了,是小事,革命成功才是大事。”
“岸英,开始吧!”舅舅的提醒,打断了岸英的沉思。
湖南省人民政府和岸英送的花圈以及祭品,放在坟墓的前面。岸英三鞠躬之后,站在一旁的舅舅致悼词,悼词寥寥数语,却言简意赅:“……岸英回来给你扫墓,你的理想实现了!”
是的,曾在板仓冲度过三年童年的岸英回来了。对板仓冲的一山一水,岸英是多么熟悉;对板仓的一草一木,岸英又是多么心思萦牵。
岸英站在山坡上纵目眺望,思潮汹涌:当年地下党支部的同志们,为实现毛委员“推翻地主武装,建立农民武装”的指示,率领着英勇的赤卫队员,与敌周旋。那十里板仓冲里,手执红缨梭镖的青年、壮汉,奔驰于地主大院、山岗密林,清匪反霸,减租退押……如今,古老的板仓冲正在经历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推翻三座大山,一个崭新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将要建立!这正是妈妈终身奋斗以求的理想,而今实现了……
板仓乡农会听说岸英回来了,特意请他在群众大会上讲讲话,这个消息可把板仓冲和附近平江、湘阴的村庄给轰动啦。欢迎的人群早已在杨公庙前列队等候。谁知岸英在看望乡亲后,已经从后门进了学校。他对干部说:“用不着欢迎,我在这里读过书,还不知道怎么进学校?!”
乡干部为他准备了座椅和桌子,岸英不坐,他走到戏台的前沿站着讲:
“各位父老、干部和兄弟姐妹们,我父亲很忙,不能亲自来,派我回板仓看望大家……过去,我在这里读过书,是学生,这次回来也是向大家学习,今后还是大家的学生……”
人们静静地听着,同时把岸英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这位在苏联留学十年的洋学生,一点不洋气,他身穿灰布制服,蓝袄子缀着补丁,这样平易,这样谦虚,乡亲们声声赞道:真是主席、开慧烈士教养出来的好儿子。
开完会,岸英就忙着走东家,访西家;看望了老贫协、老赤卫,又去拜访启蒙的先生和同学。岸英从板仓回到长沙,稍事停留,又赶往韶山。
那时从长沙到韶山,汽车只通到湘潭,而湘潭到韶山是一条小路。岸英乘车到湘潭后,湘潭军分区考虑这段路程有百把里,就派了马。岸英骑到云湖桥就下来了。陪同的人说,从云湖桥到韶山还有五六十里呢,为什么不骑了?岸英说:“我爸爸讲的,不能骑马进韶山。”
走五六十里路,别说是刚从城里来的岸英够受,就是农村的小伙子也得费一把劲。到得韶山冲政府——毛鉴公祠的时候,汗水已经把岸英的乌青的头发和身上浸湿了。
岸英和迎接的乡长说着话,两眼不由地细望着祠堂,一股激情涌上心头。二十五年前,当他三岁的时候,十里韶山冲,风雨如晦,夜色沉沉。是爸爸在韶山冲点燃了革命的火种,在毛鉴公祠和毛氏宗祠等祠堂,办起了农民夜校;妈妈抱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给贫苦农民上课,从洋布洋火,讲到洋财东的侵凌,唤起民众的觉醒……
回忆往事,更唤起了他战斗的激情。岸英邀请乡干部、贫苦农民举行座谈。人们谈到韶山冲的生产和群众的生活,岸英掏出笔记本,认真地记录着。人们也提出土改方面的问题,岸英耐心地一一作了回答。
夜色扑落下来,有的人还不愿走,一直谈到夜深。有人请岸英回旧居上屋场去睡,有的则要陪他去老家东茅塘去住,岸英都谢绝了。他站起来,搬来两条板凳,取下一块门板,朝板凳上一放,笑着说:“这不是很好睡嘛!”
“岸英,这怎么能行?”乡支书很不安。
岸英一拍门板,安然自若地说:“我爸爸在井冈山上建立革命根据地以及在战斗的岁月里,不经常也是两条板凳架一个铺!”
这天,岸英一夜未合眼,心里老想着刚解放的韶山。过去靠卖柴棍子、耍泥巴坨盘口的赤贫人家,创伤一时尚难恢复,有些人家无米下锅。第二天,东茅塘堂叔毛泽连来的时候,他请泽连叔陪他去看望贫苦的农民。
细雨霏霏,道路泥泞。
他们来到东茅塘毛瑞和的家。一排三间屋,因为年久失修,有两间已是破砖败壁,另一间的墙壁,也已经剥落。岸英和泽连推开毛瑞和那扇熏黑的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岸英眼尖,直朝床上卧着的病人毛瑞和走去。
躺在床上的毛瑞和睁开一双疲惫的眼,吃力地问:“泽连,你和哪个来了?”
“是毛主席派岸英回韶山来看你老人家啦!”
“啊!是大先生回来啦!”毛瑞和惊讶,一双瘦削的手强撑起身体,“快请坐!”他伸出衣袖拂拭着床沿的灰尘。
岸英走拢去,双手握住毛瑞和瘦骨嶙峋的手,诚挚地说:“阿公,你喊我岸英!”他扫视了一眼屋内简陋的陈设,说:“满阿公,你老人家吃了饭没有?”
毛瑞和叹了一口气,饥馑的脸容上眉梢紧蹙:“有三天没有吃饭了。”
岸英坐在床沿,和毛瑞和扯了一阵谈,站起身,揭开炉锅一看,破旧的炉锅发出一股野菜味;推开碗橱门,见一碗黑青色的野菜。岸英夹了一筷子往嘴边送。毛瑞和瞧见了,连连地摇手:“莫把口吃坏了。”
“满阿公,你吃得,我也吃得。”一筷子野菜吞进了岸英的肚里,他还掏出手帕包了一坨。临走,掏出五万元人民币,塞在毛瑞和的手里:“阿公,这点小意思,你老收下吧!土改了,你老分到田地,日子就会好过了。”
毛瑞和睁着一双泪花闪烁的老眼看着岸英:“总归盼到了这天!”他叹了一口气:“小的小,我又是个病人,只怕分到了田,也难做得转!”
“兴起变工队,有困难的可以互助变工。”岸英说得很乐观。
岸英告辞了,毛瑞和望着岸英英姿勃勃的背影,当年毛主席串村走冲,访贫问苦,给穷人指引前途的情景,一一浮上心尖。他喃喃地自语:“多象他父亲!”
这天上午,泽连陪同岸英接连访问了三户最穷苦的阿公、叔叔。
晌午时分,岸英在上屋场旧居住户张荣丰家吃中饭。大家要他坐上席,岸英笑着说:“阿公、叔叔在坐,我怎能坐上席?!”正要入坐,忽听得门外坪场里有人大喊大叫:“岸英在哪里?”
岸英霍地站起离席,走出门坎,只见坪场里一个鹤发银须的瞎眼老人,茶树蔸的拐棍一个劲的戳得坪场咚咚响,扯喉亮嗓地叫嚷:“岸英在哪里?”
岸英悄声问身边的泽连叔:“他是谁?”
泽连告诉他,这是离上屋场两里望西塘的邹满阿公。岸英三脚并成两步,走下阶基,双手扶住邹满阿公,“邹满阿公,我在这里!”邹满阿公瞪着凹陷的眼,朦朦胧胧瞧见一个人影在面前,他伸出右手从岸英的脑袋摸到他的一双大手。
岸英扶着邹满阿公进了屋,让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赶忙给邹满阿公端来一碗饭。吃了饭,岸英又给邹满阿公等老人打水洗脸。邹满阿公擦着热毛巾,心里暖乎乎的。旧社会,穷人不仅要受团防局的敲榨勒索,连甲正的儿子都要在他们头上撒尿。如今,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儿子却对他这样尊重。他颤巍巍地说:“岸英,你真是毛主席的好儿子,对我残废人这样好!”
岸英赶忙将话岔开,说:“如今好了,我们贫苦人民翻身了。”
这以后,岸英又去看望姑奶奶毛志秀。毛志秀家离韶山冲有二十多里。虽说岸英年轻力壮,可是连日奔波,今天又走了十多里路,感到有些疲倦,特别是口渴唇焦,他多么盼望前面出现一座凉亭,喝上几碗清凉清凉的泉水啊!
走到郭家坳下,前面传来“嘿哟嘿哟”的呼号声。岸英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佝偻着腰,费力地推着一土车的柴禾。岸英见了,一步冲上坳去:“老人家,让我帮你推上坳。”
那个老人看见岸英汗珠象水珠似的淌,连说:“不敢!不敢!”但是拗不过岸英的诚挚,只得抖开车上的一根索子,让岸英在前面拉着。
岸英脱下灰罩衣,放在车上,粗粗的索子搭在他的肩上,他舐舐发燥的嘴唇,迈开步,唱着歌:“土地改革到了每个村,唉嗨哟,到了每个村,我们翻了身!……”
柴车上了坳。那个老人问岸英的姓名和地址,岸英掏出手帕抹了一把汗水,爽朗地笑着说:“韶山冲人。”老人见岸英不肯道名讲姓就问毛泽连,毛泽连也笑着说:“他真是韶山冲人”!
“他真是韶山冲人!”声浪响在长空,响在老人心里……


第3版()
专栏:

忆延安
——调寄忆江南
黄树则

长年忆,
最忆是延安。
宝塔朝霞红一片,
清凉山脚水潺潺,
日照古城垣。

延安忆,
最忆是枣园。
笔底蓝图持久战,
运筹万里举烽烟,
领袖夜无眠。

延安忆,
犹忆延水边。
昂首高歌奔战场,
敢将热血荐轩辕,
还我好河山。

延安忆,
延水扣心弦。
翻地劈山齐上阵,
壮怀直欲飞云天,
双手破艰难。

延安忆,
历历在眼前。
鱼水军民春日暖,
秧歌演唱到村间,
锣鼓乐丰年。

延安好,
风貌代相传。
今日重开光荣榜,
人人争向战台前,
快马闯新关。


第3版()
专栏:

农场大道
广东湛江卫生药场知识青年 马红卫
在海南椰寨的鱼米之乡,
在军垦农场的林荫道上。
一队队马车,正喜送公粮……
一阵阵歌声,在山野回荡……
农场的大道呵,这样宽,这样长,
你可知:它源自何处向何方?
此刻,走来了、走来了军垦战士
……你可看见:他的苍发,她的眼睛,
我们的脸庞?
呵,一样白扎巾,一样军腰带!
呵,一样麻草鞋,一样旧军装!
他哟,军垦农场的老书记,
当年,南泥湾开荒是榜样。
他常说:毛主席送岸英上“大学”,
肩背着小米去开荒。
他常说:山丹丹开花红万代,
延安的精神要发扬……
她哟,军垦农场的新队长,
文化大革命锻炼出来的小闯将。
而我们,新报到的军垦战士,
来自北京——上海——黑龙江……
不住地问呵,不停地唱,
心中哟,恰似奔腾不息的大江!
因为:这是人生路上第一个战斗,
有许多话要告诉书记和队长……。
他在回答,他在深想,
恰似驰骋在当年的疆场!
她在微笑,她在回忆,
分明呵前进在当年的串联路上!
这是长征路上新的长征,
该怎样不辜负党的期望?
大道上:我们的脚步多稳!多壮!
大道上:我们的脚步多齐!多响!
我挽着支书,她拉着队长,
操着不同口音,都有共同渴望……
从跟毛委员上井冈,讲到军政大学
的课堂……
从随华政委闹土改,讲到中南海里
站岗……;
从红卫兵——共青团,讲到加入共
产党……
从大串联——上山下乡,讲到粉碎
“四人帮”……
而今,新的号角已经吹响:
为了四个现代化,你准备打多少硬
仗?
而今,新的战歌格外嘹亮:
为了四个现代化,你准备付多少力
量?
呵,农场大道哟,你有多宽?
呵,农场大道哟,你有多长?
此刻,我想起那个难忘的夜晚……
北斗星下,我们坐在篝火旁。
紧紧地攀住他的肩头,久久地拉住
她的手,
我们写的第一页日记:“让毛泽东的
旗帜永远飘扬……”
飘飘篝火哟……谈过去——现在
——将来,
篝火飘飘哟……讲人生——革命
——理想……
书记说:自从粉碎了“四人帮”,
青春好象又回到我的身上!
队长说:有了老书记的榜样,
活一百岁,一百岁都有无穷力量!
我们要创造财富,为国争光,
我们要发挥才智,高峰敢上!
我们要对得起先人和后人,
让生活的美酒更加芬芳……
呵!这就是我们的青春之歌,
呵!这就是我们的崇高理想!
农场大道哟,是这样的宽!
农场大道哟,是这样的长!
它连着井冈山,接着延水河,
它通向那阳光最明媚的早上……
呵!一样白扎巾,一样军腰带!
呵!一样麻草鞋,一样旧军装!
走上来!千万个他们,千万个你
们,千万个我们……
过去了!千万座高山,千万道河
川,千万条大江……


第3版()
专栏:

韶山朝晖〔中国画〕 宋文治 金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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