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4月28日人民日报 第3版

第3版()
专栏:

万春亭远眺
韩少华
游景山,就要登万春亭;登万春亭,就要纵目远眺,将这八百年古都风貌,尽收眼底——这,该是不言而喻的了。
那么,这无须言而自喻的道理在哪儿呢?很简单。万春亭正建在这古都的制高点上;这制高点,又恰在这城廓的中轴线上。不是么,当你登上这个亭台举目南望的时候,紫禁城宏大壮阔的建筑群,就在你眼前。那布局的端方,气势的雄伟,是只有在这里,在万春亭,才最宜于领略的。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吧,景山和北海重新开放之后,我没有忙着去欣赏那琼华岛上的白塔,太液池中的碧波,却怀着切盼已久的心情,登上了这景山之巅的万春亭。
站在亭台上,向南望去,只见那正阳门两侧,如同春笋般拔地而起的几十幢大厦,给这古城增添了现代化的崭新气派;向东望去,那工业区高耸的烟囱,正吐着乳白色的轻烟,阳光里,更显得柔和而透明;向西看去,那琼岛上的白塔,经历了地球震动的一场小小劫难,又昂首蓝天,而且素洁如玉了;再回身向北看去,那横卧天际的燕山余脉,蓝蒙蒙的,宛如这古城的一带屏障,提示着我们的祖先所以在这里建都的远虑深谋……
环顾之余,我的视线不由得凝结在太液池畔、金鳌玉蝀桥东端的那座著名的团城之上。那圆形的小城,人们早已把它叫作这古城的“胚胎”了;因为,远在十二世纪,金国的国主就在这里建立殿宇,作为行宫。以后,这幽燕古城,虽然几经变迁,它的建制却大体不曾脱离这胚胎形的城廓。如今,那殿宇的门楣梁栋,藻饰一新,与塔影波光,交映在一处了。
也许,这和风丽日的阳春光景,是不宜于发怀古之幽思的吧!我心中的联翩浮想,更多的是来自这望中可见的现实。
我知道,就在那紫禁城南,在那举世瞩目的广场上,一座丰碑,巍然而立。那丰碑,自奠基之日起,至今快三十年了。不知怎的,它却仿佛正在给我以新的启示。
就在那不平凡的一九七六年,就在人们满怀忧思悲绪,一次又一次把低垂着挽带的花圈献到那丰碑之前的时刻,人们就意识到,新中国编年史无限壮丽的第一页,已经掀了过去……可是,新的一页,将由谁的巨手,把它展现于世界之前呢?
就在那年的十月,新中国史册的崭新篇章,在一声霹雳中,在华国锋同志挥手之间,展开了,展开了……当万民翘首,含着悲喜交融的热泪,仰望着天安门城楼,向着华主席,向着自己的英明领袖纵情欢呼的时候,多少人又情不自禁地回头瞻望啊!泪眼中,只见那座丰碑,依然那样巍峨,那样不可撼动!毛主席、周总理亲笔写下的题辞和碑文,正在阳光中闪耀。望着丰碑,我那时候有一种新的感受,油然生自心底。但是,在那喧腾的欢呼声、鞭炮声和锣鼓声中,又来不及细细地品味。
而今天,在我登上这万春亭,放眼远望的时刻,那崭新的感受,又回到了心头。
我想,我们的人民,在自己的共和国建立之初,通过两位伟人的巨笔,把自己的意志,铭刻在那丰碑之上。那是万年不可磨灭,更是永世不容玷辱的。而那两位执笔的伟人,却已把自己的墨迹,连同自己的心血和生命,熔铸到这丰碑之中了。今天啊,无论是那些参加五届人大的、身上刻着弹痕的老战士,还是那些参加全国科学大会的、额头上刻着皱纹的老学者,在他们跨进人民大会堂那庄严的大门之前,也许会回眸仰望那座丰碑吧?他们会不会感到,那碑上的题辞和碑文,不只是刻在冷峻的磐石上,也是刻在他们的热腾腾的心灵上呢?会的,会的。因为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周总理的事业,本来就是同人民血肉相连的。所以,当亿万人民从荧光屏中,收音机里,看到华国锋同志和他的亲密战友叶剑英、邓小平等同志的形象,听到他们的声音的时候,就不能不热血沸腾了。是啊,人民又从中望见了毛泽东思想在大放光华,听到了周恩来的召唤在声声震荡!——哦,我的这些感受,在哲学家严肃的推理中,在诗人美妙的抒情里,或许没有什么新意;但在我,一个普通劳动者,这登高望远的感受中,却蕴含着某些新的诗情与哲理吧?
不,这哲理与诗情,又似乎早在历史的进程中得到反复的验证与抒发了……
三百多年前,就在这紫禁城内,李自成起义军的一位战将,力挽雕弓,不是在那宫门的匾额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箭痕吗!而在这景山脚下,绝望了的崇祯皇帝,就自缢在那棵槐树上,结束了他的残生;只留下那棵古槐,每当西风萧瑟时节,在那里哀叹罢了……啊,三个世纪以前,起义军用利箭刻在那宫门匾额上的,是人民的愤怒;近三十年以前,我们时代的两位伟人用巨笔刻在丰碑上的,是人民的意志!是的,历史无私,人民无畏——其中的诗情,就在这万春亭望中可及的视野中,不是一次次地得到抒发了吗!
事情到了一九七六年十月初,就在这景山脚下,来了个自比则天武后的人物。你看她,忸怩作态地摘苹果来了。在她眼里,人民的共和国,或许就象个甜香可口的果子似的,唾手可得了。而几天之后,这个未及加冕的女皇,就在那声震撼世界的霹雳中,被摒弃到历史的垃圾里……嗯,如果说崇祯所扮演的是一出历史悲剧,那么,她在这儿不过是客串了一场现代闹剧而已!是的,历史无私,人民无畏——其中的哲理,就在这万春亭下,不是一次次地得到验证了吗!
正在我浮想联翩之际,一个女孩子也登上这亭台。她微微地喘息着,眨了眨大眼睛,询问着同行的一位长者:
“……这亭子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那长者想了想,说:
“大概是给亭子题名的那个封建文人,在颂扬他所侍奉的那个王朝‘万代长春’吧?”
“结果呢?”女孩子眨着大眼睛追问。
“结果么,”那长者微微一笑,“那个王朝的末代皇帝,就吊死在一棵歪脖儿树上了……”
女孩子听了,跟长者一同畅快地笑起来。说笑间,自去欣赏他们所喜欢的景致去了。
虽说,这亭子建于清乾隆十五年,而并非明代建筑,那位长者的话未免与史实不合;然而哪个王朝不是梦想传之万代,而且代代皆春呢?结果么,历史代表人民意志,都一一作了否定的回答。就说朱明王朝吧,在农民起义军的打击下,结束了。另一个国号称作“大顺”的农民起义政权取代了它。而这新国号的命意,就是那“顺天心以救万民”之类吧——其实,天本无心,民自有志。人民,只有人民,才有回天之力,才能命令这天地间万象皆春……想到这里,再举目四顾,却见满城树色,绿涛似的,蒸腾着无限春意。那么,这春光的源头,又在哪里呢?
我又一次放眼南望,只见紫禁城金瓦红墙的南端,一片云蒸霞蔚。我知道,在那群星拱卫的天穹般的大会堂里,全国科学大会刚结束不久。当代表们踏上毛主席纪念堂那大理石台阶,瞻仰伟大导师遗容的时刻,他们会感到,这光焰辉煌的建筑,就是一个巨大的星座;而安卧在这星座中心的,是一颗永恒的太阳!当代表们走进广场东侧那肃穆的博物馆大厅,瞻仰人民总理那一件件朴素遗物的时刻,他们会感到,一颗巨星虽然陨落,却把自己的每一粒分子都洒向人间,化成了芳香的沃土!至于代表们在大会堂里聆听着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那叮咛、教诲的时刻,都如坐东风,如承甘露啊;听——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
“神州九亿争飞跃”!
“一定要极大地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
这论断,这诗情,这号召,又岂止是令人心田滋润,暖意盈怀而已……
啊,春天的源头,不就在这里,就在祖国的怀抱中、党的心窝儿上吗!是的,我们的大地啊,阳光普照,沃土无边;甘露清淳,东风和煦——那么,芳草,繁花,佳禾,硕果,又怎能不欣欣向荣呢!
蓦然间,当我又回味起这万春亭命名含义的时候,才意识到,我是无意中恰好选择了春回大地时节,来这里登临眺望的了。此刻,我不由得又极目远眺,心底里轻声呼唤着——
多好啊,这万象回春的大地!
多好啊,这万代长春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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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采油树
洪明
人们赞美多种多样的树,我最喜爱油田的采油树。
名字奇异的采油树,其实是安装在油井口上的一种采油设备。但它确实象一棵树:钢铁的枝丫弯曲遒劲,一个个结门象满树绽开的红梅。
这是一种无比珍贵的树。每天从它的枝干中涌出来的原油,少则百来吨,多则几千吨。甚至就是纯净的汽油呢!如果拧开一个检验油质的管道,喷射出来的,有的象乌金,有的如碧玉。
一见采油树,人们总是伸出双手,久久抚摸它滚热滚热的枝干;然后把耳朵贴上去,倾听那春潮奔涌似的油流声啊,在它的躯体里,时代的脉搏在跳动,祖国的热血在沸腾!
人们说采油树,是石油工人用心血栽培的。
是的。且不说为了迎接它的诞生,地质队如何风餐露宿,寻找井位;钻井队如何披星戴月,打成油井。只看它成长之后,采油工怎样长年累月精心照看,你就深深懂得这句话的含义了。
采油,是一种坚韧而又细腻的工作。不论白天黑夜,十分钟记一次油压,一刻钟取一次油样。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异,都牵动着采油工的心弦。采油工对待采油树,就象最细心的妈妈护养孩子一样。
然而,采油工很少有当妈妈的。你所见到的,可能尽是些天真的少女。不过请你不要只看到她们脸上的稚气。她们思想作风的成长,是远远超过她们的年龄的。
一个严冬的夜晚,当班的姑娘发现油压有些异常。她的心啊,一下子就紧贴在压力表上。她用胸口把冻了的钢笔捂热,抢记下每一分钟的数据资料。直到情况正常,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脚结结实实冻在地上。
就是这样一些年轻的姑娘,大风时用自己的围巾点燃油管加温炉的炉火,雨雪天脱下雨衣或皮帽遮盖取出的油样。冬夜跑井,踏着旷野的冰雪,跌倒再前进;夏日炎炎,顶着井口的高温,浴汗守哨位。
你看,许多采油树,已经住进了洁白的小房屋,有的还砌起了院墙。你再看院墙内:鲜艳的花圃,石铺的甬道,光洁的沙地,精致的宣传栏……优美怡人,简直是一座小花园。
采油树啊采油树,在你身上,凝聚着采油工的一片心。而采油工啊,也正象你一样,时代热血在他们心中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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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时间之歌
万里浪一我是一个长跑运动员,日出日落,月缺月圆,风霜雨晴分秒不间断,迎风踏雪把春夏秋冬追赶!我和晨风一起扣开每扇门窗,我和夜雾一起观赏灯海一片,我和秋阳一起带来丰收的喜
悦,我和新燕一起喜赞明媚的春天!我迎着纷飞的瑞雪送走旧岁,我托着夏夜的明月赶赴明天,我踏着珍珠般的朝露邀约黎
明,我采集鲜艳的花束献给人间!我从海岸哨兵注目的波涛中闯
过,我从卷着银花的车刀上走出车
间,我从火车飞奔的钢轨上驰过,我也在祝捷的锣鼓声中歌舞蹁
跹!二节令。年月。朝夕。我的称号名目繁多,有人说我如箭如梭,有人把我比作无尽的长河!在同一个时辰里,帕米尔高原还是午夜时刻,长白山头却已见到初升的太阳,它显示着可爱的国土幅员辽阔!曾经是水瘦山寒的苦难的土地,今天呵,丰饶的大地到处是欢歌,沧桑变易,海升陆沉,人民创造历史,革命改变山河!我从战斗的烽火中穿过,我从漫卷的红旗间跃过,我瞩目过长征路上的篝火,我结识过延安窑洞的纺车!……三谈起我,人们会想得很广很远,话题纵向昨天、今天和明天,群英大步向前,发出响亮的挑战,向我要粮,要钢,要煤,要电!人们对我有着新的概念,可以把一秒钟拉长,也可以把一分钟缩短,争分夺秒,在脚手架上、炼钢炉
前!提前竣工的水库荡漾着碧波,新建的厂矿喷吐着浓烟,铁牛奔驰的土地上春华秋实,钢铁铿锵的车间里机轮飞旋!1949、1976的金色十月,胜利的欢腾长留在人们心间;1980、1985、2000的峥嵘岁月,蕴含着多少智慧和理想的火焰!高速度,这是时代的要求和召唤,前进吧,向四个现代化奋力登攀,让每分钟都变成跳荡的音符,让2000年的凯歌响彻大地和云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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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奔向二○○○年〔木刻〕
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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