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17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吴老在学生们中间
齐志文
一九五五年秋天,我到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学习。九月一日开学那一天,激荡的铃声把同学们引进教室。我们正聚精会神听老师讲课,一位鬓发斑白、精神矍铄的长者,身着灰色中山服,脚踏青帮白底布鞋,手持拐杖,步履稳健,轻轻地从旁门走进教室,端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上。
“吴老,是吴老!”同学们认出来人正是我们久已仰慕的老校长吴玉章同志,一个个回过头去,向吴老投以崇敬的目光。吴老满面笑容地招手示意,要同学们继续听课。
吴老从党的六大以来,就是我们党的中央委员。一九五五年已是七十七岁高龄,还陪我们这些年轻人在没有铺垫的硬板凳上整整听了五十分钟的课。革命长者对青年一代的关怀,使我们受到很大的教育和鼓舞。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连笔记本都没顾上合好,就欢欣地蜂拥到吴老身边。意外的见面,使同学们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美丽的言词表达对革命先驱和尊师的爱戴,只是一迭声地问吴老好。吴老两眼闪烁着炯炯目光,微笑着和同学们亲切握手,深情地嘱咐我们说:“同学们,要好好学习。”
因为是课休瞬间,吴老没能和我们多谈,又去看望工农业劳动模范文化补习班的学员。我们目送着吴老渐渐离去的健壮背影,心里感到无比温暖。事后我们才知道吴老不愿让汽车喇叭声惊扰同学们上课,有意要汽车停在离教室较远的一座小院里,也没有通知办公室,就自己步行来到同学们中间。
晚上,系主任传达了吴老对同学们语重心长的殷切期望:“新闻工作者不是一般的文化工作者,是党的工作者。在学习中一定要加强党性锻炼,注意思想改造。学习态度是很重要的。要在集体活动中经受严格的思想锻炼。”同学们心情都很激动,纷纷将吴老的教诲和期望写进日记里,铭记在心上。
我们第一学期考试一结束,吴老就让同学们利用寒假去外地作推广普通话、文字改革等方面的调查。为此,吴老亲自到课堂授课。他老人家拿着写有拼音字母的纸片,站在讲台,手持教鞭,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教同学们读。什么是声母,什么是韵母,甚至声调符号、隔音符号都讲得清清楚楚。有时考问读音,被考的同学读得不准,引起哄堂大笑,吴老也忍不住笑起来。
临行前,吴老亲自拟定调查提纲,并指示说:“你们要学习毛主席实事求是的作风,到群众中去,掌握第一手材料,了解真正的实际。反映群众的呼声,这是新闻工作者的基本功。脚踏实地,才能当有出息的新闻记者。”我们调查研究结束返京后,想到吴老年纪大了,工作又忙,就想写个书面调查报告,请秘书转交给吴老。吴老知道了,让秘书转告我们:文字报告受篇幅所限,往往不具体、不生动,不能完整地反映实际情况。他要亲自听口头汇报。同学们汇报时生怕说得罗嗦,耽误吴老宝贵的时间,尽量简要。吴老却把汇报的人请到近前的座位,拍着同学的手臂说:“详细地讲下去,越细致越好。”听完后,总要询问:“你的看法如何?说说看。”同学们大胆讲出自己不成熟的意见,吴老和颜悦色地说:“年青人应当独立思考,要有自己的见解,别怕说错。”
吴老二十二岁就当教师,八十八岁还任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终身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在人民大学五周年校庆会上,吴老根据毛主席的教育思想和他自己长期从事党的教育事业的实践经验,用浓重的四川口音,向同学们提出严格的希望,他说:“学生在学习上必须牢固地树立起对国家负责的观点,要认识到在校的学习质量直接关系到将来的工作质量;学习成绩不是个人的问题,而首先是影响国家建设事业的大问题,必须严格地要求自己,使自己符合国家需要的规格,不要虚度时光而使自己成为不光彩的废品。”还说:“为了符合国家需要的规格,一定要贯彻全面教学的方向,就是用功学习专门业务,又要注意提高政治觉悟和增强体质。只是埋头读书不问政治是错误的。……不要怕物质生活上的艰苦,尤其不要怕掌握知识过程中的艰苦。应当注意在一开始就养成学习上克服困难的意志和毅力,必须坚持学习上紧张而持久的劳动。紧张是指刻苦顽强,孜孜不倦,持久就是持之以恒,循序渐进。希望我们课堂里没有一个害怕艰苦的人的座位。”
吴老高亢的语调,激动着每个同学的心弦。热话暖心,会场上一片嗦嗦记录的声响,大家屏住声息,敏捷地记下这些至理名言。
我们新闻系这批同学,一部分是抗日战争末期和解放战争时期的新闻干部,相当多的是建国后参加工作的青年。以往,大家做过编辑,当过记者,但对印刷出版业务所知不多,不少人甚至连铅字都没有摸过。同学们发扬敢想敢干的革命精神,自己筹建了一座实习印刷厂。
离正式投产没有几天了。车间四壁粉刷一新,玻璃窗明光锃亮,印刷机整齐排列,银色字架闪闪泛光。同学们怀着欢悦心情,迎接开工,想着不日将捧着自印的第一张带油墨香味的报纸,去向吴老报喜,让他老人家检阅我们的学习成绩。
谁料,吴老得知我们自己办了工厂,在开工前五天的上午,自己走到排字车间来了。同学们赶忙清扫通道,收拾零碎材料,迎接吴老。车间里顿时笑语喧哗。吴老笑盈盈地向大家点头致意。他走近铅字架,轻捷地取出一个铅字,问站在一旁的同学:
“这是几号字?”
同学们立刻清脆地答道:“新五号。”
我们系主任向吴老报告说:“有十二位同学到工人出版社印刷厂学习排字,工人师傅们热情培养。这个工厂就是他们发起筹建的。”
吴老关切地问:“第一批学排字的都是谁?”
几位同学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吴老和他们一一握手。他那深邃而温和的眼神注视着我们,勉励说:
“好!好!难不难?青年有志,难就不难。”
吴老穿过排字架,走进印刷车间,对正在试车的同学们说:“工厂搞起来,就更有利于教育与劳动相结合了。以后,你们还可以研究新的排印技术。”
吴老对同学们自己动手办起来的只有十几付字架、两台四开平版印刷机、规模小而简陋的实习印刷厂很重视,每处都走到,看得非常仔细。
吴老走出车间。同学们跟随在后,互相窃窃低语,希望同吴老合影留念,但又不好意思说。
吴老听出同学们在议论什么,回首问道:“有什么困难要求需要我帮忙的?”
系主任说:“办工厂的困难我们自己动手克服,您放心吧!同学们希望同您老人家一起照张像。”
吴老当即应允道:“好嘛!好嘛!”
同学们顾不得洗去脸上的墨迹,解掉腰间的围裙,有的手握铅字托,有的拿着排字的底稿,乐呵呵地站在吴老两侧,摄影者拍下了这一生动场景。
吴老对同学们的学习和进步十分关心。同学们写的论文,送到吴老手里,他从不积压,总是逐字逐句修改后,很快退回。有真知灼见独到之处,吴老便夸奖。他经常鼓励青年们探索新境界,攀登新高峰;教育青年们永远跟着共产党,跟着毛主席,革命到底。
一次,我们从外地实习回来,吴老要我们到他住处去汇报。我们怀着喜悦的心情,走进东四一条小胡同的一座典型的四合院。庭院里几株古柏挺立,枝繁叶茂;便道旁有两个花池,露珠挂蕊。没有水榭假山,也没有池塘亭阁,庭院清静、朴素。走进会客室,陈设也很简单:一张普通方桌,两把藤椅,其余都是靠背木椅,没有沙发,没有地毯。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挂在壁上的几幅古今名人字画。这儿既是吴老的会客室,也是“餐厅”。听说组织上几次要给吴老调换住宅,吴老都谢绝了。想到吴老身居国家要职,一生对革命的卓越贡献,仍过着如此简朴的生活,怎不令人肃然起敬!
我们毕业前的一个傍晚,吴老又一次来到同学们中间。大家起立,簇拥在吴老周围,恳请他老人家讲讲党史。吴老说:“你们就要奔赴祖国各地,走上工作岗位,和你们谈谈心,我讲,你们也讲。”吴老用温和的目光把同学们扫视一遍,弹动手指,让同学们落座。他用自己亲身体会和感受,深入浅出地给我们讲领袖、政党和人民群众的辩证关系,通俗地解释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些基本原理。
同学们担心吴老过累,几次劝他老人家休息,他都不肯,而且越讲越兴奋,干脆推开茶杯,脱去大衣。他老人家从伟大领袖毛主席创建党的功绩,讲到井冈山的斗争,讲到长征途中遵义会议,确立毛主席在全党的领导地位,从此中国革命沿着毛主席指引的正确航道,劈波斩浪,从胜利走向胜利。吴老感慨深切地说:“伟大的人民孕育锻造了自己的伟大领袖,伟大领袖又领导人民取得伟大的胜利,这就是中国革命的史诗。”吴老讲了几个小时,离去前谆谆教导我们:要好好学习毛主席著作,一辈子革命。
人去身影留,形销精神在。吴老的高节美德,正是留给我们的一本珍贵的教科书。在纪念吴老百岁诞辰的日子里,回忆起吴老对我们的教诲,手捧二十多年前吴老和同学们的合影,一种亲切、幸福的感情油然而生。敬爱的吴老,您永远在我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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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明山下阳春早〔仫佬族〕 包玉堂
五年前,华国锋同志曾到广西大明山下武鸣县壮族山乡视察,把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对壮族人民的关怀,带给万户千家。
报春鸟来叫,
红棉已含苞,
大明山下阳春早呵,
水牛撞门马闹槽。
粉碎“四人帮”,
处处传捷报,
满腔豪情关不住呵,
壮乡腊月涨春潮。
难忘五年前,
喜鹊唱树梢,
华国锋同志视察到壮乡
呵,
问寒问暖话滔滔。
夸我壮乡美,
山好水好人更好,
教导我们坚持大寨路呵,
风里雨里莫动摇!
当年到如今,
五次阳春闹,
击退多少妖风与恶浪
呵,
壮山壮水更娇娆!
绿水任我调,
青山任我雕,
壮乡要织新壮锦呵,
“四化”新图任我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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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书记审戏质疑
张雨生
一出戏,一个节目,无论是新作,还是重新上演的旧作,在与广大群众见面之前,通常要请当地的党委书记来审查。书记说声“行”,便能演给观众看;书记说声“改”,便得再剪裁;书记说声“不行”,便打入冷宫。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凡演出必经书记审定,但许多地区和单位却把此当作是不可更移的常规。
诚然,文艺同其它工作一样,离不开党的领导。但是,党对工业的领导,不是叫书记去工厂当检验员,把住产品质量关;党对农业的领导,也不是叫书记去粮库设卡,好粮收进,次粮打回;党对其他行业的领导,包括对出版部门的领导,都不是由书记来审查产品。那么,一出戏,一个节目,为什么非请书记审查拍板不可呢?党对文艺的领导,主要体现在保证党的文艺路线、方针、政策得到贯彻执行。现在的情况不象解放初期,每个文艺团体都有党的组织,都有内行的干部,他们除了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外,也可以对演出节目提出意见。如果一位书记平时对本地区或本部门的文艺团体不闻不问,只是到时候请他来审戏,弄得不好,还会压抑文艺团体的民主空气,甚至会闹得作者和演员无所适从,束缚他们的创作和演出,使文艺不能很好地成为党教育人民,团结人民,打击敌人的武器。工厂的产品好不好,用户最有发言权。公社的粮食好不好,吃粮人评价最正确。文艺作品行不行,最好交给人民群众去鉴别。文艺是一门科学,必须靠百家争鸣来发展,由书记个人说了算,不见得是好办法。
其实,地方党委书记们未必都愿意去审戏。据我了解,这多是作文艺工作的同志思想不解放,在那里作梗。我认识一位从基层调到县委工作的书记,他领导农业生产很有一套,但从来没功夫看戏,确实不太懂文艺创作。可是,县剧团的每台演出,都偏要请他去拍板定案。这位书记作难地对我说:“不去吧,剧团埋怨你不重视文艺;去了吧,我又说不出一、二、三来。”有的时候,他没功夫审戏,剧团干等着,群众干望着,一拖就是十天半月。这位书记后来向剧团作了个声明,凡是要审查的戏和节目,先拿到全县最大的工地上去演,请那里的干部和群众来评定。他若是在那里参加劳动,也一起参加议论。这位书记说他审戏是外行,我看这一招就高明得很。
书记不是不可以参加审查节目,如果把书记的个人意见当作群众意见的一部分,供文艺工作者参考,定会有利于作品质量的提高,也可以促使某些文艺工作者改变不愿倾听群众意见,只想怎样让书记点头的不良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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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怀吴老
王宗柏
今年十二月,是吴玉章同志诞辰一百周年,也是他逝世十二周年。缅怀被毛泽东同志赞誉为“一辈子做好事”和全党全国人民衷心敬爱的吴老,特献诗一首以志纪念。
乘风破浪出三峡,
万里波涛觅樱花。
虹贯长空多壮志,
心依马列救中华。
切磋真理迎朝日,
挥舞长缨扫暮鸦。
今日九天应笑慰,
芬芳桃李遍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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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评

赞《市委书记》的演出
夏 淳
近一年来,北京的舞台上真是群英荟萃,百花竞艳,各个不同剧种的兄弟剧团,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把他们美好的珍品,送到首都来。最近,辽宁人民艺术剧院到北京演出七场话剧《市委书记》。我们热烈地欢迎你们!亲爱的战友,我们终于又在舞台上见到你们的风采了!祝贺你们恢复了“辽宁人民艺术剧院”这个代表着你们光荣的历史、代表着你们艺术的成就与独特风貌的、为千万观众所喜爱、所熟悉的名称。它的恢复也标志着你们在揭批“四人帮”的罪行和肃清流毒的斗争中取得的胜利。辽宁省是“四人帮”的亲信所把持的地方,你们受到的迫害极为深重。“四人帮”及其亲信妄想把你们剧院和你们在人民中的声誉永远从人们的记忆中消灭掉,但是,他们这帮人间的丑类,怎么也不会想到,当你们一旦得到了解放和自由,立刻组织起力量进行创作。你们以炽热的感情、熟练的技巧,连续创作出《白卷先生》和《市委书记》,它们象密集的冰雹、重型的炮弹,劈头盖脑地向“四人帮”砸去。
你们不仅恢复了你们剧院的名称,更重要的是你们的演出也为话剧正了名。《市委书记》和你们以往演出的戏一样,仍然富有那么浓郁的生活气息,仍然带着那么芬芳的艺术魅力,光彩四溢地出现在首都的舞台上。李默然同志的名字,和他在银幕上所创造的《甲午风云》中的邓世昌一样,被广大观众所熟悉和喜爱。今天,他又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富有时代精神的优秀的党委书记的典型形象。他以饱满的政治热情,独特的表演艺术,刻画出陈明这个真实可信的人物。我们看到了这位可敬的老党员、老干部,在“四人帮”猖獗肆虐的时候,勇敢地、坚定不移地同反党野心家及其党羽进行了无畏的斗争。而且,我们相信,在今天这个伟大的时代里,他也会无私地、坚决地带领工人们向建设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这个宏伟目标前进!从这个人物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力量,他的精神给我们以鼓舞。
继《丹心谱》中的庄济生和《于无声处》的何是非之后,《市委书记》又创造了李洋这样的人物。这个反面人物写得和演得都好,不仅没有脸谱化,而且创造了令人信服的形象。这个人物是真实的,在我们的周围是可以找得到、遇得着的。他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之下,可以那样做,换一个时代他又可以有另外的应变之策。他是个明明做了婊子还不容易被人发现,明明在投石下井,还会被误认为他在救人,是个地地道道老奸巨猾,灵魂里浸透了机会主义润滑油的典型。今天,李洋还会摇身一变,混在我们的队伍里,指手划脚,评头品足。这样的人,对我们的党是腐蚀剂,对四个现代化只会起瓦解破坏的作用。感谢赫海泉同志,他那么自然,那么毫无虚饰地展现了这个人物,准确地刻画出一个反面人物的形象,让我们受到教育,让我们警觉起来,更让我们去思索:揭批林彪、“四人帮”,肃清他们的种种流毒,是一场多么艰巨的斗争任务,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把复杂的斗争简单化了。不把李洋、庄济生、何是非这样的人从领导岗位上撤下来,安定团结就谈不上,搞四个现代化也将成为一句空话。
辽宁人艺还给我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取消了使用麦克风。本来演员的台词是创造人物的主要手段,演员的嗓子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掌握高度技巧的,演员的声音不但使人听得清,还要给人以美的享受。麦克风破坏了真实自然的美,妨碍演员发挥技巧。这也是“四人帮”所造成的毒害。我们应该向辽宁人艺这种精神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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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漓江情〔油画〕 洪孔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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