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1月8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农民女画家〔报告文学〕
毛锜
农历八月,渭河平原是一望无际的棉海。银花朵朵,白絮如雪。
秋天的骄阳,给宽阔的公社大道铺了一层厚厚的金子。
鞭声叭叭,马蹄得得。一个头戴大草帽、敞开衣襟的小伙子,正喜气洋洋地赶着一辆满载棉花的胶轮大车,奔驰向前。大车后边,紧跟着六、七个姑娘,每个人都拉着饱饱一架子车棉花,她们象有意和大车竞赛似的,大步流星地赶上前来。
棉田深处,一大群穿着花花衣裳的采棉姑娘,看着这大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交售爱国棉的热闹景象,也喜笑颜开,你追我赶,双手挥舞得更欢了……
这是一幅多么动人的画面啊!
可不,这就是一幅画。
这幅题为《喜摘新棉》的年画,以它明朗而欢快的格调,强烈而感人的生活气息,在一九七二年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会上,博得了广大工农兵群众的好评。
这幅画的作者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陕西省户县光明公社西韩村大队的贫农女社员李凤兰,四个孩子的妈妈!

一九五八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户县光明公社的几个干部正在围绕着县上发来的一张通知犯难。
“要个画画的?”
“唉,这号人材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啊!”
原来是县上为了配合大跃进的形势,决定在甘峪水库工地办个业余美术训练班,边劳动,边画画。要求每个公社推荐一两个有点绘画基础的社员去参加。此刻,公社的几个干部,就是为这件事扳起指头,一个村一个村地在罗致哩。
忽然,一股风似的,闯进来一个妇女。
“社长,我报名!”
“噢,李凤兰!你报啥名?”
“学画画嘛!”
“哈哈!”社长一笑说:“你的耳朵倒长,怎么正在缝纫组做活,也知道上边要画画的?”
“党有号召,就来积极响应嘛!”李凤兰格格一笑说。
“遇啥事你都报头名,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积极分子哟!”社长端详着这个公社化中的积极分子,打趣地说:“你剪个窗花,裁个衣服还差不多,画画成吗?”
“成!啥不是人学的?”李凤兰满有信心地说。
“你上过学没有?有点文化吧?学画这事儿总得有点本钱呀!”
上学?李凤兰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说上过学吧,自己在那苦难的旧社会连学堂门朝哪儿开也不知道;说没上过学吧,也不对,解放后,自己不是上过冬学和速成识字班?在学习上还得过一等奖哩……
社长看李凤兰在沉思,估计这一“军”八成把她给“将”住了。连忙又改口打圆场:“没上过学也不要紧……”
“社长,我上过学。”李凤兰猛一下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我上过冬学,有文化!”
社长高兴而果断地说:“好,咱就派你这女将去!”
李凤兰学画的要求,公社党委很快批准了。她喜出望外,安顿了一下孩子,就背上行里卷,第一次出远门上甘峪水库工地了。
十二月下旬的天气,西伯利亚的寒流已经开始侵袭渭河平原了。甘峪口是终南山的一个出山口子,沟深风大,冬天比平原还来得早。可是,沸腾的甘峪口在李凤兰的眼里真象是一座火热的熔炉。红旗猎猎,人声喧闹,铁锹铿锵,炮声隆隆……,要不是终南山的几座高峰戴着厚厚的雪帽,还真弄不清眼前是个啥季节哩!
从小跟父亲做过小庄稼的李凤兰,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热闹红火的大场面,那心情真象一锅滚烫的开水,怎么也平息不下来了。李凤兰的汗和大家流在一起,她的脉搏和整个工地的脉搏一起跳动了。
在紧张的劳动间隙,业余美术训练班在一个土屋里开课了。老师开宗明义,第一课讲的就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首先是为工农兵的,为工农兵而创作,为工农兵所利用的。”这每句话,每个字,都在李凤兰的心里大放光明。
“对呀,就是应该画咱工农兵么!”李凤兰越学越激动,越学心越明,一股强烈的创作冲动促使她拿起了画笔。工地上没有桌子,她就爬在门板上画,手冷了,放在嘴上呵呵气。几天工夫,李凤兰的第一幅画《英雄锁蛟龙》画出来了。
画面上,一个叱咤风云的民工英雄,一手握着铁镐,一手用铁锁牵着一条泥龙,那民工英雄的一只脚,不左不右,正好踩在泥龙的头上。
风吹百叶响。这幅宣传画一拿出来,就引起了人们一片叫好。当然,要细细的挑剔起来,免不了还有不少小的缺点,但那气壮山河的气势一下子就把人吸引住了。

“人忙总觉日月短”。寒来暑往,眨眼就是一九六四年。
这一年,伟大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开始了。激烈的两条路线斗争,把李凤兰推上了第一线。
一天,李凤兰找到党支部书记,主动请战。
“我看方圆的村子都在画村史、家史,咱们也画吧!”
“好,现在有些年轻人,只知道瓜甜,不知道根苦,你就好好画吧!”支部书记十分赞成。
李凤兰带着一个小学生访贫问苦。她问,这个小学生帮她记。
王福老汉卖娃;熊昌妈住祠堂;沈文祥扛了三十多年长工;玉柱妈小时候拾柴禾,被地主家的车砸断了一只胳膊;潘复羊是他爸用担子从湖北挑来的,最后,老汉死在三官庙,卷了一页席……
李凤兰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泪事实,不由得扑簌簌地掉下泪来。尽管她和这些人天天照面,但是只有现在,她才似乎更加理解这些人的思想、感情和内心世界。噢,怪道这些人个个都是生产队的顶梁柱、铁旗杆,原来,他们的心中都燃着一把火啊!我要蘸着眼泪把这些阶级兄弟的家史画出来!
李凤兰画呀画,一天忙到黑也不觉得累。深更半夜,人们都睡了,她却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披上衣服画画。
村上的忆苦大会开始了,会场挂起李凤兰画的一套一套的控诉旧社会的家史画。社员们拖儿带女的围了一圈圈。大家看呀,控诉呀,有些人在自己的家史画面前放声大哭。泪水擦亮了群众的眼睛。真正是“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啊!人们奋起向资本主义势力开火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李凤兰带着满腔义愤投入了火热的斗争。她画壁画,演幻灯,热情宣传毛泽东思想,狠批刘少奇一伙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正当两条路线斗争最激烈的当儿,村上的一个伪保长却躲在暗地里煽风点火,把有的人弄得懵头转向,跟上乱起哄。李凤兰看到这种情况,心里象刀子搅一样。挖树要刨根,她决心用自己的画笔戳破这个幕后人的真面目,好把阶级弟兄拉过来。
这天正吃饭,社员沈志勇来了。他一进门就直冲冲地说:“凤兰,给我画几张画吧!”
“画啥?”
“你把伪保长欺负我爸的事画画吧!”
接着,沈志勇就把伪保长过去怎么样残酷拷打他爸的事,根根筋筋地学说了一遍。
“成!”有了沈志勇送来的“炮弹”,李凤兰正是求之不得啊!
这一排“炮弹”打出去以后,伪保长的脑袋就象霜煞了的狗尾巴草,耷拉下来了。贫下中农一看这组画打击了伪保长的气焰,都高兴地说:“对,就是要揭揭这个家伙的老底!”那个原来受骗上当的青年沈水平,一看画上伪保长捆绑吊打他爸的情景,当场抱头大哭起来。
从此,西韩村革命大批判的烈火燃烧得更旺了。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后的西韩村,气象一新。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是爱画的。东家的大婶子刷墙,要李凤兰画个铁梅,西家的二嫂子买纸,要叫她画《打虎上山》。李凤兰呢,还担任着村上小学的业余美术教师,经常要领着学生写生,尽管工作很忙,她还是能画尽量画。有人说这是“支闲差”。李凤兰说:“不对,这是占领阵地!”
美术创作,虽说李凤兰过去搞过一点,但毕竟还是初学啊!要在创作中塑造好具有我们时代风貌的工农兵英雄人物的高大形象,在她,还得流几身汗水呢!
有一次,她费了好大的劲儿,画了一张民兵练武的画,一伙年轻人看了却笑得直不起腰。
怎么回事呢?年轻人都是爱放炮的,用不着你请,就开火啦!
“怎么全是敦敦个儿呀?”
“可不,这一个个都是胖嫂么!”
还有个小伙子摇头晃脑地唱起来了:“……只怕是,心也宽,体也胖。路也走不动,山也不能爬,怎能上战场把敌杀!”
“噢,是这样。”李凤兰也半开玩笑地说:“好么,嫌不苗条了,就把你们画苗条些吧!”
开玩笑归开玩笑,背地里李凤兰却对练基本功拿上劲了。
俗话说:“笨鸟先飞早入林”。从来不画速写的李凤兰开始画速写了。她除了平常采取默记的办法在家里画以外,还随身带了一个速写本,田头画,会场画,有时正在烧锅做饭,忽然想起一个好场面,也连忙腾出手来勾几笔……
慢慢地,李凤兰的艺术造型能力提高了,用群众的话说,就是“画啥象啥”了!
一九七一年的夏天,庄稼格外好,整个西韩村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李凤兰啊,更不消说。她又起鸡啼、打半夜地干开了。原来,她雄心勃勃,在画西韩村“农业学大寨”的英雄谱哩!
夏收,在关中平原叫“收黄天”,是一年最忙的时候。一个妇女,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在地里割一天麦,就够劲儿的啦,可李凤兰还要抽空儿画画。一个夏收就画了二十多张速写,从《喜开镰》到《交售爱国粮》,连老饲养员刘占发、务棉组长周芝娃这一些全大队的先进人物,统统被李凤兰画上英雄谱了。
这一年,西韩村三夏中的一件热闹事,就是李凤兰“英雄谱”速写的展出。人们络绎不绝地拥来,发出一片笑声和赞扬声。大家说:“看好样,学好样,这些人就是咱们的好榜样!”有些年轻人看高兴了,你捅我一拳,我刮你一下鼻子:“快,把鞋脱了撵,争取上李凤兰的画!”
快马加鞭又一程。英雄谱展出后,西韩村“农业学大寨”的群众运动开展得更热火了。七月十五见新花,八月十五大把抓。中秋节前后,朵朵棉花象雪球似的挂满枝头,李凤兰和她们小队的姐妹们下地采新棉了。“三个妇女一台戏”。丰收的喜悦使这台戏更加热闹。走着走着,有几个姐妹就给李凤兰出题目了。
“唉,这棉花长得多美哟!”
“就得个快机子给咱拍一张。”
“嘘,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咋?”
“噢,凤兰,这一回可真该你给咱来一手啦!”
一个《喜摘新棉》的胚胎,在李凤兰的心中开始萌芽了。拾棉花的时候,她在构思,送棉花的时候,她在观察。晚上睡觉一闭上眼,爱说爱笑的王秀英,干活泼辣的梁宝珍,还有刘秀琴、赵益兰、牛黑娃、沈雅雅等一伙姐妹采棉、送棉的神态,就象“过电影”似地在她眼前出现。真是社员个个都是向阳花啊!
不几天,李凤兰拿出了她的草图,画面上是一伙妇女正在猫着身子采棉。姐妹们一看齐声赞扬说:“哎哟哟,这凤兰的手可真快当,说画咱,真的把咱给画出来了。”
这幅草图,场面倒还不错,就是主题思想不突出。姐妹们细看了一阵,便嘁嘁喳喳地议论开了。有的说:“这就是咱队二十四亩地那片子么!”有的说:“这些人光是埋着头拾棉花,拾棉花为了啥呀?”……
这张草图显然不理想。问题在哪里呢?
夜深了,劳动了一天的人们睡得多香啊!可李凤兰却怎么也睡不着。她重温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却可以而且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
这一连串的六个“更”字,使李凤兰的心里开了窍。她想,第一次草图的失败,就在于局限于真人真事的照搬,没有对实际生活进行提炼和概括,因而没有把社员“为革命种田”的思想反映出来。
第二次修改草图时,李凤兰大胆地把采摘新棉和交售爱国棉的场景集中在一起画,并采取“画龙点睛”的手法,着力画人欢马叫,交售爱国棉这一部分。这一来,主题思想一下子给提起来了。* *
一九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天是这样的晴亮,阳光也分外温暖。一批参加全国美术作品评画座谈会的美术工作者走进了中国美术馆。这些人中有工人、解放军战士,有著名的老画家,还有一个衣着朴素,满脸笑容的农村妇女,她,就是从户县来的李凤兰!
当人们知道李凤兰是一个原来没有文化的贫农,四个孩子的妈妈,在紧张的农业劳动中,坚持美术创作;这时,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李凤兰热泪盈眶,腼腆得象个大姑娘似的,好象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可就是说不出来!她只觉得党对自己的关怀和期望太大,而自己给党的贡献,却太小了!
一九七二年九月十一日,李凤兰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庄严肃穆的支部会上,李凤兰向党宣誓说:“作为党的一个女儿,我要把我的一切献给党。我要永远战斗在三大革命运动第一线,用党交给我的画笔,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李凤兰,挥动你多彩的画笔,尽情地描绘我们多彩的时代、多彩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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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力的驳斥
梅述
读了《农民女画家》这篇报告文学,使人高兴,使人鼓舞。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来,工农兵艺术创作欣欣向荣,美术新军人材辈出。李凤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在毛泽东思想的哺育下,逐步地成长为一个画家。这样的农民画家,在户县,岂仅是李凤兰一人;在全国,那就更多更多了。真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只有在社会主义祖国,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广大劳动人民才有充分显示自己智慧和才能的机会和条件。他们以真正主人公的英雄姿态,豪迈地登上了社会主义的文化艺术舞台,涌现出成千上万个李凤兰式的人物。
要不要发展工农兵文艺创作?如何看待蓬勃发展的群众业余创作运动?在这原则问题上,一直存在着两个阶级、两条路线、两种思想的激烈斗争。
鲁迅先生曾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有许多妖魔鬼怪,专喜欢杀害有出息的人。”刘少奇、林彪一类骗子,就是这样。他们为了达到其篡党夺权、颠覆无产阶级专政、复辟资本主义的阴谋和野心,拚命地鼓吹“天才论”和“灵感论”,竭力扼杀工农兵艺术创作的新芽。但是,这些妖魔鬼怪所玩弄的鬼蜮伎俩,并没有逃脱劳动人民的火眼金睛,他们煽起的一阵阵妖风迷雾,全被工农兵打得粉碎。铁的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一条真理:劳动人民不仅是人类物质财富的创造者,而且是人类精神财富的创造者。
千万个李凤兰在三大革命运动第一线,通过自己丰富的实践,逐步掌握了反映生活和斗争的艺术武器,创作出许许多多为群众喜闻乐见的作品。他们的茁壮成长,正是给刘少奇、林彪这些妖魔鬼怪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以及他们散布的种种谰言以有力的驳斥。无产阶级文艺革命的伟大实践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惟新兴的无产者才有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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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课
户县庞光公社焦西大队党支部副书记 刘知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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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锄 户县光明公社西韩村大队务棉组长 李凤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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