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2月5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测验
萧玉
我姓蔡,名叫小虎,一九六三年入伍,前年调到连部当通信员。连长常说我,优点很多,缺点也很突出。主要的缺点是,嘴巴上少个岗哨,特别是遇到记者呀,文工团员呀,我总愿贡献点材料。对于连长这个批评,我心里总不太舒服,给记者贡献点材料嘛,那算什么缺点?当然了,贡献材料得实事求是,如果胡说八道,歪曲事实,那严重性可就大了。可我所贡献的材料,百分之百的真实可靠,那都是通过我的观察、体会,心里受了感动,嘴巴才讲的。那连长为啥还批评我呀?这里面有点内情,就是我贡献的材料,主角差不多都是连长。俺连长是个谦虚的人,最讨厌我对别人说他的特点儿。不过,他的所作所为,我硬是受感动,不当别人讲一讲,心里鼓鼓囊囊的,总觉着不舒服。譬如,最近又发生了一件事,我说出来大家听一听,评评该讲不该讲。
一天下午,团司令部来了个参谋,向连长询问全连投弹的成绩。这位参谋,是跑完了其他连之后,才来到我们连,因此他把其他连的成绩,都告诉了我们连长。连长把那些成绩和我们连的一比,突然皱起眉头,半天没说话。是我们连的成绩不如别的连吗?不,我们连的成绩,最高达到过51.6米,最低也是50.3米,比起别的连来,可以说是遥遥领先的第一。那他为什么还皱眉头呢?这正是俺连长高贵的地方。他是想,不管是51.6米,还是50.3米,那都是野营以前测验的成绩。野营一个多月,虽然坚持了天天练,可由于环境和场地的限制,练射击多,练投弹少。野营回来以后,又去支援兄弟连队搞营建,昨天才刚刚回来,对于投弹,练的也不够。在这样的情况下,投弹成绩下降,是很可能的,如果还照原来的成绩上报,他觉得不实诚。因此,他征得了参谋的同意,又和指导员作了研究,利用下午的操课时间,一个班一个班,普遍重测一次,这次投出啥成绩,就报啥成绩。
每逢投弹测验,我这个通信员的任务,就是和文书俩一起,负责登记成绩。炮排先投,成绩惊人。我一面登记,一面乐,若按这样投下去,全连的平均成绩,说不定还要超过51.6米呢!炮排投完之后,连部和伙房的人员投,尔后才按班排顺序,进行测验。由于连部和伙房人员投的成绩稍差了一点,再加二排又出了两个线外弹,所以到八班投完的时候,全连的平均成绩,闹了个49.7米!这时,我的心乒乒跳得厉害!我的天哪,就剩下九班没投了,九班若投出炮排的水平,全连的平均数还有希望提上去;九班若再不争气,那,全连的平均数,可就要掉下50米的纪录了。
九班长带着九班来了。
我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连长一定向九班作作鼓动工作,让他们发挥冲天干劲,创造出奇迹,保证我们连的投弹成绩,绝不掉下50米的纪录。可是,当九班长向他作了报告之后,他却不动声色地只说了一个字:“投!”我暗自叨咕:这个连长啊,平时间最讲突出政治,不论干啥,都是要怎么细致就怎么细致,从来不带半点马虎。他常说:“养成周密细致的作风,打起仗来才能正确果断的判断情况!”为这,我还曾专门向别人夸奖过,说他不论干啥,脑子里总有“战备”两个字儿。可是在今天这关键的时刻,他为什么一反平常了呢?我正自想着,耳边已响起投弹员的声音:“55——”嗬!这一声55,提起了我的精神,若按这个投法,有门儿。这时刻,投弹者的每一步跳跃,每一个姿势,都和我的血肉相连;报弹员嘴里的每一个数字,都撞击着我的心。我的心情啊,就跟听国际乒乓球比赛的实况广播一样,说它怎么紧张,它就怎么紧张。“53”“49”“58.8”……啊!努努力,再来上两个60米以上的,就过关了!不,不用紧张了,全团出名的投弹能手周志福还没投呢!只要他略一使劲,少说也甩上70米以上。那,问题就完全彻底地解决了!可是,在张金泉投了个49.5米以后,九班长就下口令列队,向连长报告:“投弹完毕!”这时我才定睛看了看,原来周志福不在呀!我小声问文书:“周志福呢?”谁知,文书的心情比我还急,他已经在计算平均数了。他所问非所答的说:“糟!现在平均成绩是49.93,就差0.07,没上50大关啊!”0.07!一个人0.07,那么全连人需要18.4米啊!咳!周志福若在场,他只要投上个68.4,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可是他到底为啥没来?我忍不住去问九班长,九班长说:“他请假到墟场去买毛选乙种本去了!”我说:“他不是有了吗?为啥又买。”九班长说:“他要再买一本,寄给他弟弟。”我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说:“他若在,平均成绩就不会是49.93了!”九班长马上问我:“怎么,全连的平均成绩不够50?”我说:“可不,就差0.07呀!”九班长也把脚一跺:“哎呀,他现在回来就好了!”我说:“是啊!就得靠他把成绩攻上去了!”这时,突然有人说道:“打起仗来,你也光靠一个周志福!”我抬头一看,呀!是连长。我们说的话,全叫他给听去了。我说:“早知就投个49.93,还不如照原先的成绩上报了!”连长严肃地说:“咱现在投不到50米以上,那样报上去,岂不是欺骗上级!”接着又说:“毛主席不是说吗?大家都要如实反映情况。毛主席这么说的,咱就得这么做。”我说:“一个月以前,咱们投到51.6,也是实际情况啊!”连长说:“一个月以前是一个月以前,现在是现在。假定打起仗来,首长能根据咱以前的情况来使用咱们吗?小虎啊!你不要把这光看成是一个数字!这个数字,表示着咱们的战斗力量。打仗的时候,首长就是要根据实际的战斗力,使用兵力呀!”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向远处招着手,喊着“周志福,周志福——”我顺着他招手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个人,跑步而来。近前一看,嗬!真是周志福!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来了个立正,向连长敬个礼,报告道:“九班战士周志福,外出归队!”我正想说:“你回来得正好啊,这投弹测验,只差你这投弹能手没投了……”还没等我开口,九班长已经响当当地说了出来。可是,连长却不慌不忙,掏出他那半截毛巾,递给周志福,说道:“看你,汗把衣裳都溻湿了!先把汗擦一擦。”周志福接过毛巾,一边擦着汗,一边问:“今天进行投弹测验吗?”九班长马上说:“可不。咱们连的成绩,全靠你来提高了!”周志福把毛巾交还给连长,憨笑着说:“我尽力投就是了!”说着,就在地上,拣练习用的手榴弹。连长却上前制止说:“慢,你如果累的话,就不用投了!”我心里嘎郎一下,我的妈呀,他投不投,可关系着全连的“50大关”啊!虽然说,反对“一枪一弹定乾坤”的思想,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感情可真控制不住!我正想给连长提个意见,周志福不紧不慢地开了腔,“嘿嘿。你不常说,真打起仗来,冲上山头,气不匀,汗不消,就得和敌人死打硬拼吗?”连长这才说了一声:“好!那你就投吧!”
哈!这一下,我们全连平均50米,可是戴上保险儿了!
周志福不慌不忙,提起脚跟,跳了几跳,接着又车起胳膀,前前后后,晃了几圈儿。然后退到投弹线后面五米左右的地方,弯腰把右手向沙土地上轻轻一擦,才把手榴弹的木柄握了起来。就凭他这几个动作,就看得出是个老练的投弹能手。看:他左腿一屈,右腿往后一蹬,胸脯略微向前一匍,膀子一晃,便蹭蹭地跑了起来。当快到投弹线的时候,他来个小垫步,右胳膀向后一伸,身子略略一仰,“嗖”!手榴弹出手了!那手榴弹象火箭似的,发出“呜——”的响声,战胜空气的阻挠,猛向前飞去,飞去……一直到它“呯”地落到地上,把土砸起一股黄烟儿,我才又紧张地等待着报弹员那优美高亢的声音。
“71.3——”
“好!”我乐得差点儿蹦了起来。这一下,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眨眼的工夫,他把第二个弹又投了出去。我想,这一下他可能创造更高的纪录。可是报弹员却有声无力的报道:“62.4”。
这是怎么搞的呀?我正在纳闷儿,第三个弹也落了地。谁知,这第三个更糟糕,仅仅投了58米。咳!这还幸亏头一下呢。因为按照教令的规定,测验时每人投三次,以最远的一次作为正式成绩。这样,71.3,还是把全连的成绩,给提到50米以上了!
报弹员报道:“最远弹,71.3。”
不等他报,我和文书已经登记好了。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周志福却说:“不,我的最远弹,是62.4。”他这话,声音虽然不高,却象劈雷一样,震得我的耳朵嗡嗡响。明明最远弹是71.3嘛,为啥偏说是62.4呢?要知道,这个71.3和62.4,关系着我们全连的成绩能不能平均上50米啊!看起来,九班长的心情和我差不多。他急忙说道:“明明是71.3嘛!”周志福却仍不紧不慢地说:“投头一个弹的时候,我踩了线!”九班长惊讶地说:“踩了线?我没见你踩线呀!”周志福肯定地说:“是踩了线。”九班长红着脸对连长说:“连长!你看这……”连长却象不着急似的,蹲了下来,仔细在粉线内外检查。半晌,突然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周志福的手,声音响亮地说:“好同志,你作得对!”九班长愣睁睁地嗫嚅着说:“可是……”连长说:“可是什么?周志福同志这种精神,比71.3还要过硬得多!”然后转身对我说:“告诉值星排长,全连集合!”
说句老实话,我对连长这种作法,可憋着一肚子意见。哎,为了把问题说明白,我爽性就罗索两句,把他入伍以来的经历和表现说一说。他姓史,名叫史仁龙,今年才刚满二十五岁。他是一九五九年入伍,去年年底就当连长。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再加长了一对又黑又亮的大眼,显得越发有朝气。同样是队列行进,他一喊口令,步伐就格外整齐,精神就特别充沛!大家都说,他是一员闯将。他入伍的头一年,就成了特等射手,千里野营的时候,脚上打了十八个血泡,还坚持没掉队。他当了班长,又和全班一起,创造了四好班,不论思想、训练、作风、生活,样样冒尖,处处过硬。军首长在大会上,口口声声的表扬他。你看,营房左边那排木麻黄,是他为了挡风沙,一棵一棵栽起来的;操场上那补钉加补钉的木马,是他一针一线补起来的。特别是通厕所的石阶,是他刚被提升排长的第二天,脱光了膀子,领着大家修起来的。当时,有的人还开着玩笑对他说:“喂!当了干部还脱光膀子干哪?”他马上说:“当干部怎么样?咱当干部是接班,可不是接官啊!越是当了干部,越要发扬老传统。”他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闷头工作。有了成绩,他统统归到党支部和全体同志的账上;有了缺点,就带头作自我检讨。反正在他心里就揣着两个字:“革命”!“革命”这两个字再落实到他的工作中,就是“战备”。要把战备搞好,他选择的突破口,是作好人的思想工作。别看是他个军事干部,作起思想工作来,象姑娘绣花似的,又耐心,又细致。不论什么事儿,他都说得入情入理,叫人听了心服口服。八月间,他带领九班到团里参加射击比赛,总评成绩搞了个第三。回来的路上,周志福小声向九班长叨咕:“今个呀,咱们若不是在第五号靶台上射击,保险拿第一。”九班长说:“是啊!这第五号靶子目标太不清楚,紧紧设在一棵小松树旁边,再加太阳一反光,简直看不清楚。”周志福说:“反正,咱是有点吃亏呀!”周志福的话,俺连长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回家卸下装备,洗了脸,马上就找他个别谈话。他不提今天射击的事儿,倒先出了个题目:“射击比赛是为了什么?”周志福流利的回答:“为了检验我们的训练成绩呀!”连长又问:“训练是为了什么呢?”周志福说:“为了消灭敌人!”连长又问:“到了战场上,敌人若是躲在小松树旁边,你要不要消灭他?”周志福说:“那还用说,他就是躲在兔子窟窿里,咱也要把他抓出来。”连长说:“那你为什么说咱今天在第五号靶台上射击,是吃了亏呢?”周志福脸一红,半天没答上话,连长又诚恳地说:“毛主席不是说,工作要拣重担子挑吗?到了战场上,有的敌人目标明显,有的敌人比较隐蔽。我们若能把比较隐蔽的敌人都消灭了,岂不是更过硬?依我看,今天的比赛,正说明了咱们平时训练,没能处处从实战出发,练好各种复杂情况下的射击练习。这是咱们的薄弱环节啊!”一席话,开了周志福的心窍,此后训练,他就专找难点练习。看看,俺连长就是这样,充满着阶级感情,用毛主席著作的革命道理,提高大家的阶级觉悟。他一切的一切,都从这出发,所以训练搞得非常活跃,成绩非常突出。当然了,今天这件事,他也是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可是从实战出发,也得讲究点成绩呀!弄虚作假咱不干,可是周志福投了71.3,那是铁板凳钉钢钉,响当当的事实啊!周志福说他踩了线,可是在场的团部参谋也没发现啊……不管怎么说,这种作法是有点儿过分。其实,这种看法,不光是我一个人,全连集合起来以后,我发现不少人的心情,都有点和我类似。
“同志们”!连长铜钟似的嗓门一响,全连“咔”的一个立正。随着这个立正,马上就表现了我们那种严肃紧张的精神。连长说了声稍息,就接着讲道:“今天的投弹测验,收获很大。虽然这次平均成绩,比一个多月以前有些下降,但这是在野营和近几天营建以后投出的成绩,这说明大家的技术还是比较巩固的。特别是周志福同志,能够从难从严地要求自己,不图虚荣,主动说出自己的最远弹是踩了线,这是非常好的作风,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同志学习。总起来一句话,通过这次测验,第一,说明了我们全连同志都很努力;第二,也使我个人发现了领导训练的缺点。今天的平均成绩所以有所下降,主要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抓训练还抓得不全面,在野营和营建期间,光重视了射击,对投弹就抓得很少。我一定从这当中吸取教训,改进工作,和大家一起,把工作做得更好,使我们的备战工作,更加落实。”
连长的讲话,大家很受感动,就连我刚才那一点不满情绪,好象也随着他的话,不翼而飞了!可是队伍解散之后,大家仍不免议论纷纷。议论的焦点,是周志福。千万别误会,大家不是埋怨周志福,而是对他今天的投弹有些纳闷儿。他71.3的成绩,踩了线不算数,可第二第三个弹,为什么越投越近呢?近个一米半米也有情可原,可是最后一个,才投了58米呀……就是团部的参谋同志,也为他惋惜。当连长把今天的测验成绩登记表交给他的时候,他眉头皱得老高说:“太遗憾了!”连长却说:“实事求是嘛,有什么遗憾的?”参谋紧紧握着连长的手说:“老史,我今天在这里,不仅拿到了这份成绩登记表,而且从你身上,学到了优良作风!不过……”他打了个哽儿,说:“我又仔细地作了检查,周志福第一个弹,也可以勉强计算成绩!”我一听,乐了,插嘴问:“可以吗?”参谋说:“仅仅是脚尖碰了粉线一下,没越过。”我跳了起来说:“那当然不算踩线了!”连长却不满的瞅了我一眼,说:“你吵什么?快找卫生员去。”我说:“卫生员到营部听医助讲课去了!”连长说:“快!去把他叫回来。”我一愣,问:“有事吗?”连长说:“给周志福看病!”“给周志福看病?”我心里禁不住又吃了一惊:连长怎么知道他有病呢?连长说:“你没见他眼睛有点发红,投弹越投越近吗!”连长这么一说,我浑身的血,象山洪暴发一样的奔腾。瞧我们这连长,观察问题多么细致呀!眨眼之间,他说的那“养成周密细致的作风,打起仗来才能正确果断的判断情况”这句话,又在我脑子里活了起来。对于周志福,他不就是从眼睛发红和投弹越投越近,判断出他有病了吗!当然,这不光是个细致观察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对每个战士都充满着阶级感情!想到这里,我脑子里突然又闪出了一个希望,既然周志福有了病,头一个弹还投了71.3米,为了鼓励他,也为了全连的50米纪录,连长也许会同意参谋的意见呢!可惜,我因为要到营部去找卫生员,没听到他们谈话的结果,在我刚离开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到连长说了句“是要政治还是要成绩”的话,详情细节,没闹清楚。
我从营部叫上卫生员,两个人象赛百米似的往回跑。半路上遇到一个阿婆,拦住我们,非要打听一个“阿虎”不可。于是卫生员先走,留下我,帮阿婆把情况闹清楚。
我问阿婆:“找阿虎有什么事?”阿婆说:“恩人!他是我们的大恩人。”经我仔细询问,才知道是阿婆的小孙孙到井上打水,没留神,掉了下去。正好有个解放军战士路过,听到小孩的喊声,跳下去把小孩救了上来。等阿婆赶到井上,这个解放军战士已经走了!只有一张开头写着“阿虎哥”的信纸失落在地上。
“阿虎”,这可到哪去找这个阿虎呢?我们连倒有三龙二虎。打从连长那一龙,姓史,叫史仁龙;二排那一龙姓常,叫常兴龙;三排那一龙姓田,叫田大龙。说到二虎,那就只有蒋桂虎和我这蔡小虎了,从来还没听说有谁叫阿虎呢!于是,我劝阿婆说:“阿婆,你快回家去休息吧!这没有部队番号不说,连个姓儿都没有的人,你到哪去找呢?”阿婆说:“这大恩人,我不找到他,当面说声谢谢,心里不安生啊!”我说:“这是他应该做的嘛!如今大家都学雷锋,做这么点事,那还不平平常常。你要谢,就谢谢共产党和毛主席吧!”阿婆想了想说:“可也是,这都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出来的好战士啊!不过,我求你这位同志留留神,费费心,一旦打听出这个人,可千万给我个信儿啊!”我满口答应,为的是打发阿婆回家,其实,心里可没有一点底呀!
不管我心里有底没有底,这个阿虎的行动,使我很受感动。我想,这个同志若被查出来,非给他立个功不可。对,回去把这件事向连长汇报汇报,就是查不出是谁,也可以把他当成活教材,要全连同志学习嘛!心急脚步快,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回到了连部。当然了,我这心急,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想了解了解周志福的投弹成绩,最后到底是怎么算的。我还在门外,就大声喊:“连长!连长!”可是进到屋里一看,一个人没有。我到隔壁去问文书:“连长呢?”文书说:“在厨房。”我问:“他又帮厨去了?”文书说:“在给周志福做病号饭!”我又问:“哎,周志福的投弹成绩到底怎么算的?”文书把脑袋一晃,眨了眨眼,说道:“这呀,嘿,”我马上说:“71.3?”文书把手一摆说:“干脆,你到厨房里去问连长吧。”成!问连长就问连长。我一转身,就急忙跑到了厨房。
进到厨房一看,我又愣睁睁地呆住了!
为啥发愣呢?这里面又有一层原因。因为文书告诉我,连长是在厨房里给周志福做病号饭。一提病号饭,我很自然的就和面条联系在一起。有些老同志说,给病号做面条吃,这是从八路军的时候就传下来的老传统。再加我们连长又是河南人,对于做面食,不论蒸馍还是包饺子,样样都行,至于做面条,那更是他的拿手好戏,连里有了病号,只要他知道了,总是亲自做上一碗面条,给端到跟前去。因此,有些老兵开玩笑的时候,还这样说:“喂!干嘛耷拉着脑袋呀?是不是又想吃连长亲手做的面条了!”可是,眼下连长在这厨房里,却是坐在个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磨大米粉!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蹲到连长身旁问道:“你这是干啥呀?”连长一见是我,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才回来?”于是,我就把路上遇到的事,从头至尾、详详细细地对他说了一遍。尔后我问道:“连长,你看这个阿虎,可到哪去找啊!”连长却自言自语地说:“哦!无怪乎他发了高烧了!”我急忙问:“谁?”连长说:“周志福!”我说:“人家阿婆找的是阿虎啊!”连长说:“阿虎,是周志福的小名儿。”我的心猛然一跳说:“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小名呢?”连长一面收拾着他磨好的米粉,一面说:“我不光知道他的小名叫阿虎,还知道你的小名叫阿春呢!”“啊!?”我吃惊得几乎喊出来。我们的连长啊,他,他了解每一个战士,比了解他自己的指纹都清楚啊!无怪乎有人夸奖我们连长说:“史仁龙算是把人的因素第一咂透了!他把每一个战士的出身经历,思想和脾气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作起工作来就得心应手,训练成绩就扎扎实实的提高!”
连长收拾好米粉,问道:“水烧开了没有?”炊事班长应声说:“开了!”于是,连长端着米粉走了过去,说:“来,米粉也磨好了,快给做上吧!”我莫名其妙地问道:“这是给周志福做病号饭吗?”连长“嗯”了一声。我又问:“为什么不做面条呢?”炊事班长马上扯了我一下,悄声说:“再别提面条了!连长正为这事,心里难过呢!”我越发糊涂了!问道:“为什么?”炊事班长还没开口,连长却应了声:“因为我的工作一般化啊!”说着,他就端起做好的米粉糊糊,向三排宿舍去了!
今天这一天哪,我可净碰见些怪事儿。这做病号饭,怎么也出来了一般化呢?经我仔细打听,才恍然大悟。原来,当连长用“这不是一个数目字问题,而是我们在处理一切问题是不是坚持突出政治”的严肃态度,说服了团部参谋拿走了投弹测验成绩表以后,自己就到厨房做了一碗面条。但是,面条端到周志福面前,周志福却一点没吃。连长劝他,他只摇摇头说:“我不饿。”连长说:“有病,再不吃东西,那怎么行?来,多少吃一点。”周志福说:“连长,我闻到这面条味,心里就……”连长问他:“就怎么样?”可是,他再什么也不说了。连长心里非常纳闷儿,走出屋来问九班长。九班长说:“连长,周志福是广东人,他平时都不爱吃面食,有了病,就更不爱吃了。”连长一听,心里刷地一下,脸上直觉发烧:“可不,广东人,哪里爱吃这样的面条呢?咳!天天说鼓要打到点上,笛要吹到眼上,思想工作要做到心坎上。可这一碗病号饭,竟弄了个文不对题,一般化啊……”因为他从来都把做病号饭,看成是思想工作;他总愿把平时所发生的事情,联系到战时去着想。于是,他非常严肃地作了自我批评,并马上找了几个广东籍的同志,询问他们在家有了病的时候,妈妈都给做什么吃的。他刚才亲自磨米粉,做的米粉糊糊,正是他调查研究的结果啊!
瞧!这就是我们的连长。
我这个故事,说到这里就算完了。大家也许问我,“你们连长为啥这样好呢?”这,我可以告诉大家,因为他认真地学习毛主席著作,他经常对我们说:“为了革命,咱们从四面八方凑在一起;为了革命,咱们都在解放军这座大熔炉里锻炼;为了革命,咱们要认真地读毛主席的书,象林彪副主席说的那样,把毛主席的书当作各项工作的最高指示,在‘用’字上狠下功夫,使咱们的思想、训练和作风,更上一层楼!”
〔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于羊城〕
(附图片)
插图:项而躬
连长聚精会神地在磨大米粉
连长紧紧握住周志福的手,说:“好同志,你做得对!”


第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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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练杀敌本领 随时准备歼灭来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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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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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王杰的革命精神


第5版()
专栏:

  “在人民的基础上,在军队和人民团结一致、指挥员和战斗员团结一致以及瓦解敌军等项原则的基础上,人民解放军建立了自己的强有力的革命的政治工作,这是我们战胜敌人的重大因素。”
      毛泽东:《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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