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9月1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在毛伯伯的国土上看到了故乡
越南电影戏剧代表团团长 保定江
兄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优秀的编剧、导演、美术设计和全体男女演员们,你们成功地创作和演出了反映英雄的越南南方人民为争取民族独立和祖国统一而进行的反美斗争的许多戏剧和电影,看后,万分激动,谨写此诗,敬献你们。离别故乡十一年,在毛伯伯雄伟的国土上又重见。帷幕悄悄地躲在舞台两边,面前展现出一重新的洞天。顿时,我忘记了是在看戏,好象置身于故乡的田园。每一条河流,每一片平原,每一间茅屋,每一处椰林和香蕉园,这故乡的一草一木啊,犹如情丝万缕把我缠连。是谁在挥动方格巾,拨动着我记忆的琴弦。十一年前的情景,又呈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一个朝霞灿烂的早晨,母亲站在九龙江①边,就是挥动着这条方格巾,送走了心上的儿男。那寓意深长的话语,又在耳边回旋:
“向着光明走去,带着光明早归还……”方格巾啊方格巾!你浸透了父辈的汗水,你历尽了人间的苦难;母亲用你擦过孩子的眼泪,父亲用你包扎过战斗的伤员;你是爱与恨的交织,你是血与泪的汇编。方格巾啊方格巾!见到你我好象又回到了九龙江岸,见到你我仿佛又回到母亲的身边。离别故乡十一年,在毛伯伯雄伟的国土上又重见。台上的人哟都好象见过面,你看阿秀妹②多叫人喜欢。在母亲面前的阿秀啊,那么聪明、活泼、天真烂漫,一双秋水似的眼睛,充满了少女的腼腆;而在敌人面前的阿秀,是那般机智勇敢,两眼充满了仇恨的烈火,使敌人胆战心寒。离别故乡十一年,在毛伯伯雄伟的国土上又重见。南方烈火染红了天,旧仇未报啊新仇添。拾大伯③送给小北的假手枪刚做
好,敌人的真手枪已把小北④的胸膛打
穿。眼泪只对亲人流,血债要叫强盗还。心姐⑤怒吼震天地,毅然拿枪上前线。强盗能逃何处去?遍地烈火遍地焰。离别故乡十一年,在毛伯伯雄伟的国土上又重见。向北方啊,北斗星光辉闪闪;向着胡伯伯啊,胡伯伯在我们的心间。向北方啊,敌人失魂丧胆;向着胡伯伯,敌人胆战心寒。穷凶恶极的敌人,挖掉了阿贞⑥的双眼。但是,乌云遮不住太阳,魔掌挡不了青天。敌人挖掉了阿贞的双眼,北方仍在阿贞的面前;敌人挖掉了阿贞的双眼,胡伯伯仍在阿贞的心间。向北方、向着胡伯伯的心,敌人永远也挖不完!离别故乡十一年,在毛伯伯雄伟的国土上又重见。英雄的国土岂容强盗踏践,英雄的人民岂容敌人摧残!三斧⑦继承父辈的勇敢,在敌人的心脏把烈火点燃。二铁⑧在黑夜里迎接曙光,决心把黑暗的统治推翻。阿霞⑨这光辉的形象,鼓舞着千百万青年。而白发苍苍的桑大伯⑩,智勇双全又果断。昔日抗法是英雄,今日抗美是好汉;智斗敌狼狈,从容卷纸烟。游击战士又出征,生龙活虎多矫健!目送红旗迎风去,捋须笑看奏凯旋;阮桑的家乡庆解放,蕉林袅袅绕炊烟。离别故乡十一年,在毛伯伯雄伟的国土上又重见。在掌声中我踏上了舞台,好象站在家乡一般。人是南方的人,天是南方的天。让我亲吻这坚贞忠节的方格巾,把她紧紧地贴在胸前。我要做一名英勇的战士,奔向战火纷飞的前线,和一千四百万亲人一起,誓把美帝赶出越南。离别故乡十一年,在毛伯伯雄伟的国土上又重见。
〔注〕①即湄公河
②《向北方》剧中人
③《南方烈火》剧中人
④《南方烈火》剧中人
⑤《南方烈火》中小北的妈妈
⑥《向北方》剧中的母亲
⑦《南方烈火》剧中人
⑧《迎接曙光》剧中人
⑨《南方来信》剧中人
⑩《胜利在望》剧中的老游击队员
〔张青松、李辉健译〕


第6版()
专栏:

不,不要这样的“和平”
何其芳约翰逊嘴里念着“和平”经,手里指挥着侵略战争逐步上升。一船一船运来送死的是美国的壮丁。在越南南方和北方的天空美制的轰炸机多得象苍蝇,投下炸弹,凝固汽油弹,毁灭农作物的化学药品……卑鄙的谋杀,不宣而战的强盗战争在大规模进行,约翰逊却说想炸出“和平”来——不,不要这样的“和平”!约翰逊嘴里的“和平”的咒文象毒蛇身上的斑斓的花纹,象鳄鱼的眼泪,哭泣着肚子里还没有装满想吞食的人。约翰逊的“和平”就是奴役,占领,征服全世界的野心;就是杀害卢蒙巴的刀子,对巴拿马和多米尼加人民射出的子弹;就是鞭打在街头吸雪茄的黑人的鞭子声,镇压他们示威的毒瓦斯〔注〕——不,不要这样的“和平”!呵,越南在流血,在牺牲!在前哨坚持斗争的永灵,在海风吹拂的安静的洞海,在绿树高大成穹窿形的南定……在许多我去过的地方我好象看见了轰炸中的火光和灰尘。在南方,我好象看见了被围困的野兽们的惊惶、叫喊和狂奔。全不能挽救他们的失败!我听见越南的回答象雷霆,对他们想喘一口气的诡计:不,不要这样的“和平”!和平,它那样柔和,宁静,象白鸽的羽毛使人想轻轻用手去抚摸;它带着微笑,象带着刚开放的花朵的早晨。但它不象花一样自己开,也不象鸽子一样温驯。真正的和平不是侵略者叫喊着兜卖的廉价的商品,得到它要经过浴血的苦斗,要经过崎岖的曲折的路程:帝国主义是战争的根子,消灭了它才有和平!
〔注〕美国塞尔马有这样的法令:任何黑人被发现在本城街头吸雪茄,吸烟斗,携手杖,必须笞藤三十九下。黑人在这个城市的地位至今没有变化。又,据西方通讯社报道,美国洛杉矶黑人最近举行大规模抗暴示威。示威者说:“我们不愿去越南打仗,我们要在这里为黑人而战。”加利福尼亚代理州长安徒逊命令这个州的“国民警卫队”第四十装甲师一万名官兵进入洛杉矶,并命令他们可以向示威的黑人放毒瓦斯、开枪和使用刺刀。


第6版()
专栏:抗日战争胜利二十周年革命回忆录

南岛兵工厂
陈大新
在海南岛的美合,一片碧绿的荔枝林里,日夜响彻着铁锤声、风箱声和劳动的歌声。这就是我们琼崖纵队的兵工厂。
这个兵工厂,最初只有四个人。一个小风箱,一架手摇钻床,两把钳子,外加几把铁锤。后来党中央从延安派来两名技师,摊子才渐渐扩大起来。一九四○年底,我们转移到琼山根据地后,又会合了符气生、周汝松同志领导的修械组,厂子扩大到一百多人。这时,为了适应部队的需要,我们派出林树香、赵经福等同志到三支队,在万宁一带建立了一个分厂,派黄明、徐清华等同志到四支队,在儋县、临高一带成立一个分厂。我们的兵工厂,有时在村里,有时在山上,有时在小船上,跟随部队突击生产。
这年的八月,部队在大水围击汉奸李春农时,为了及时供应部队的弹药,我们把厂子搬到前线。在火药味呛人的战场附近,不分昼夜地赶制子弹。战士们的弹壳一退出枪膛,就立刻由支援前线的群众拣回来,换上底火,装好药,安好弹头,又连夜送回去。几百名群众组织起来的运输队,到百里以外挑来破铜废铁,供给我们生产。党支部提出的口号是:“当天弹壳当天装。”整整五昼夜,风箱、铁锤一刻没停。
大水战斗后,敌人对我们的兵工厂分外眼红,扬言一定要砸烂我们的摊子。他们到处跟踪追打,搜捕给我们搬运原料的群众,捉拿我们的采购人员。斗争越来越艰苦了,有时一天要转移两三次。每次转移,照例是符赤同志打前卫。那一阵他虽然拉肚子,可那架手摇钻床和大锤,从没离过他的肩。同志们要替他分担些,他总是说:“我行!你们还是去照顾‘独脚公’吧!”
“独脚公”也叫“木公”,是周汝松同志的绰号。他在南洋当工人时,左脚被火锯锯断。英国资本家把他解雇后,回国就参加了琼崖纵队。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每天都拄着两根拐杖,同我们一样爬山涉水。每当我们要他提前转移时,他总是扬扬拐杖笑着说:“不忙!我三只脚还走不过你们两条腿吗?”他总要把工具收拾停当,才跟大伙一起走。后来他的两腋磨破了,行军很不方便,但在路上还常给青年小伙子打气:“来!后生哥!跟独脚公比一比,看谁走得快!”有时,走的路多,同志们怕他累坏了,想去搀扶他,他嘿嘿一笑:“我的腿不是面做的!你们还是去帮助帮助病号吧!”
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当地党和政权机关不仅及时供应我们粮食和生产原料,还组织群众保卫我们。有巡逻的,有爬上椰子树了望的,有装作放牛观察敌人动静的。只要敌人从据点里一出动,设在据点附近的竹竿哨,把竹竿慢慢放倒,村里的情报员马上就跑来通知我们转移。
敌人天天“扫荡”,人可以携带工具转移;原料的储藏却是个问题。经过党支部研究,分别把炸药和破铜废铁藏在桥墩下,埋在地瓜园、稻田里。有一次,一队配合敌人“扫荡”的伪军,因为群众坚壁清野,一上午没找到一点吃的东西。他们饿急了眼,便在莲塘村的田坑里戽水捉小鱼。把水戽干后,发现了我们的“地下仓库”。他们象狗抢屎似的,争着把破铜废铁捞出来,想搬回据点去向主子邀功领赏。这时藏在灌木丛中的群众看见了,飞报我们。部队立即奔到宾城村伏击,把敌人打得扔下担子就跑,还缴了一挺轻机枪和几支步枪。
不久,敌人“蚕食”到道崇乡,我们就转移到苏寻三乡和茄芮、滨丰一带。设备也进行了精简:把几百斤重的熔铁炉熔掉,改用铁锅和面盆(里面砌上白土)熔铁;用木板钉的“活动风箱”代替用囫囵树干挖成的大风箱。为了及时供应部队弹药,我们在荒坡上、小船中拉开摊子,一面派人爬上大树了望,一面露天进行生产。
敌人的“蚕食”越来越残酷,并和国民党反动军队勾结起来夹击我们。兵工厂的大规模生产无法进行了,总队部便决定把当地的同志疏散到乡下去。熔铸技师徐清凤、徐清华兄弟俩回家后,配合铸犁头的工友,白天铸犁头,晚上铸手榴弹壳。我们还培养了一批女徒弟。敌军一来,便将模子埋起,把弹壳沉入井底,摆出生产犁头的样子;敌人走了,再把弹壳从井里捞上来。木工曾兴国疏散到福九村,表面上做些木匠零活,实际上是做手榴弹柄和驳壳枪套。铁匠陈若圣下乡给老乡打镰刀、打锄头,暗地里也在生产驳壳枪套用的零件。我们三十多个人分成三个小组,在敌人收兵后,出来生产,敌人出来时,把工具藏在乱石或田泥中,人分散到山里隐蔽。
为了彻底粉碎敌人的“蚕食”,我军只留少数部队坚持内线斗争,主力挺进到外线去开辟新区。我们兵工厂也集中起来随部队搬到南渡江西岸的儒万山。由于敌人的层层封锁,制造地雷、子弹所需要的炸药、铜铁等原料非常缺乏。地方党决定:党员缴纳党费,可以用铜板或铁锡之类东西代替。于是古钟、神刀、铜锡香炉等都收集来了。同时又发动群众到敌占区去拣敌人的弹壳、破弹片。部队还规定:在一般的情况下,打一枪,要交回一个弹壳。但是炸药仍没办法解决。我们又想到从敌人的炸弹、水雷中拆卸炸药的办法。党委支持这个建议,立刻通知各地党组织发动群众收集。有的群众从一百几十里外把未爆炸的炸弹抬来,不少人还冒着生命的危险到海边去搬敌人的水雷。有些重要的原料,全靠群众突破道道关卡,到敌人的心脏地区去购买,不少同志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有了炸弹、水雷,怎么拆卸呢?由谁来拆卸呢?我们厂从建立到现在,由于缺乏经验,曾几次付出了血的代价:陈福东同志试装掷弹筒弹被炸死;小鬼吴清林翻装石井式手榴弹牺牲;王运高等同志因用铁棒捣晒热的炸药引起爆炸,死伤数人。一想起这些沉痛的教训,我的心就不由得紧缩起来。现在这个任务应该如何来完成呢?
我正思考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晃进门来。我不觉腾地跃起:
“哦,‘木公’……你天天熬夜,怎么不多睡一会?”
“你净会说人家,自己为什么不休息?”“木公”说着把拐杖一靠,坐在我的床沿上。静默了一阵,他以试探的口吻说:“厂长,我找你是想去试……”
“你想干什么,熬了两个多月,才把那挺重机枪修好,还没有眨上两眼,又来了!”他一向都是把最艰巨的任务抢在自己肩上,他一开口,我就猜着他要说什么了。
“厂长,我想去试拆炸弹,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要说需要,这真是刻不容缓!可是又怎能叫他去冒这种危险呢?他是我们的技师,不管送来修理的枪支种类多么繁杂,钢料多么缺乏,他总是千方百计把枪支修好送出厂。最近缴到敌人一挺炸了槽的重机枪,许多同志都说修不好了,只能当材料用,可是他摆弄了两个多月,终于把它修好了。拆炸弹不比修机关枪呵!修机枪,一个零件装不好,可以重装;炸弹这东西,可不给你时间乱摸它啊!从来没碰过炸弹就去拆它,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呀!
他见我不吱声,又说:“不要紧,困难有点,但也不要看得过分神秘,人家能造,我们连拆都不能吗?”
“这个——我还要和支委会商量商量。”
“迟早我们都要拆,与其让其他同志去拆,不如叫我去,我是共产党员,任何艰险,总该走在前头。再说,总不能让前方的同志拿着空枪等子弹吧!”
“你没有摸过炸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陈福东等同志的牺牲,就是因为我们……”
“干革命,总要付出代价。”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一支卷烟。
我说:“这话是对的。可是也要通盘想想。”话一出口,我自己也觉得不该这么说,难道“木公”同志不是正在为全局着想吗?我赶紧补充:“我们厂里有几个老手你还不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还不是各自独撑一门!”
“我是党员。”他再一次请求说:“我想党组织是会同意我去执行这个任务的。我尽量小心好了!”他说得很平静,就象他已经拆过百把个炸弹似的。他见我在思考,又继续说:“我们只要拆开一个,不单火药有了,炸弹的构造也弄清了,将来我们不就可以制造炸弹了吗!”
望着窗外的曙色,我心绪象汹涌的波涛。“木公”同志站得多高,想得多远啊!我们有多少同志不就是这样不惜以自己的鲜血,去争取人民灿烂的明天吗!
党支部开会讨论后,认为“木公”同志勇敢、沉着、善于钻研,决定让他去执行这个光荣而危险的任务。符赤等好几个同志也自告奋勇要去给他当助手。可是说什么他都不答应。他说:“这又不是去打架,要那么多人干什么!”我们和他对着炸弹琢磨了两天之后,把一颗炸弹抬到了昆山村的山沟里。
我们在二百米以外的地方焦急地等待着,隔着树林,看不清他的动作,只是暗暗地在揣测:“打开螺丝了吧?!”“该卸下信管啦!”此时,真感到一分钟比一个钟头都长啊!“拆成了!”忽然一阵狂欢声传来,我们一齐朝“木公”同志奔去。他腋下支着拐杖,一只手高高地举着炸弹的信管,浓密的连腮胡子上流着汗水,诙谐地说:“想不到这么一截小小的管子,也那么咬人!”
“木公”同志揭开了炸弹、水雷的秘密后,又培养了一批“拆卸手”。从此,只要群众发现了水雷、炸弹,便报讯我们去拆。炸药,不再是千金难买的东西了。
熔炉里冶炼着钢铁,我们的红色兵工厂是钢中之钢,它在战火中冶炼,一天比一天坚实,一天比一天红。
〔《星火燎原》编辑部供稿。
本报略有删节〕


第6版()
专栏:

延安的火炬(素描) 蔡亮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