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2月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在创业路上〔故事〕
山东省宁津县长官公社桑庄大队团支部书记 张长森
一九六五年秋后,李家庄五队翻身的消息传遍全县。亩产皮棉二百斤,在这个地区还是少有的大丰收。
李家庄五队从去冬以来就修沟挖渠,铲岗平崖,以大寨精神,和天、地斗争。在创业路上,经历了千辛万苦,做出惊人的事迹。今天我讲的,是他们创业路上一段插曲——在困难的环境中,仍然保持共产主义风格、关心兄弟队、争当硬骨头的故事。当然,事情不会一帆风顺,中间有风波,有斗争。
阳春三月,天落了一场大雨。李家庄四周有本队和兄弟队的几万亩棉田,都是白沙地。平地一见明水,沙土板结。棉籽刚刚发芽,如不及时搂开,就有不出苗的危险。想及时搂开,必须男女老幼齐出动。哪来这么多铙子呢?有人会说:“上供销社买去。”哪知道,雨没住,供销社的铙子就卖光了。任务紧急,工具不足,面临这种局势,谁不焦心!
不焦心的人偏偏就有,这人名叫王老三。王老三是李家庄五队的副队长,五十上下的年纪,小矮个,铁黑脸,黄胡子,尖嘴巴。解放前也受过苦累,不过他做过不少年买卖,遇事爱替自己盘算。这位副队长今儿早晨听到“刷刷”的雨声,脸上立时露出笑纹,蹦蹦跳跳地出了家门。
王老三走得又慌又急。一出巷口,碰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彪形大汉。只见他,个子高人一头,胳膊粗如小腿,一身铁铸的疙瘩肉,扛着一根三尺长的粗铁棍,急匆匆走来。王老三也不抬头,直往前冲,黑汉一瞅急了,紧煞步,急转身,右手向后一甩,把根一百多斤的铁棍“嗖”的声摔出老远,溅得泥浆四起。大汉喊了声:“站住!你不怕脑袋戳个窟窿啊!”吓得老三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可他一看见来人那铁塔似的身架,立时来了劲,紧走了几步迎上去,抓住大汉的双手,高声道:“大海,俺走运啦,俺走运啦!”原来,这个人正是他要找的队长刘大海。
王老三如此高兴,把大海弄得莫名其妙。问道:“你——?”老三说:“我正找你,想商议下,叫铁匠炉加把劲,到黑凑上两千个铙子!”大海笑着说:“已经够两千啦!”“你——?”这回轮到老三吃惊了。大海道:“夜里一落雨点就点了炉!”老三上上下下打量大海,见大海眼圈发红,满脸灰尘,恍然大悟:“哎呀,你们干一宿了?”大海点了点头。老三忍不住拍着大腿说:“看着你大大咧咧的,还没想到是活着的‘诸葛亮’呢,真有远见哪!哈哈!”
大海眉头皱成疙瘩,暗暗说道:“凭他这股劲,准又把道想‘邪’啦!”
王老三原来是五队正队长。这个队虽然属李家庄大队领导,可几十户人家都在南洼里,离村有一里多地。南洼土质薄,长性弱,自然条件不好。再加上王老三小识短见,有困难不依靠群众,乱出花招,引起贫下中农不满,社员生产劲头不高。几年来,别的队生产突飞猛进,五队仍旧老牛破车,慢慢腾腾。在产量上扯住全大队的后腿,成了全公社的尾巴。问题严重到了这般田地,党支部确定调精兵健将去五队创业。听到这个消息,大海挺身而出,要求承担这艰巨的任务,并发下誓言:一年之内,定叫五队翻身。
有人要问:这刘大海是谁?他是贫农的儿子,是个能文能武、有智谋、有火力的小伙子。他原来是第八队队长,八队在全公社是红旗,在全县是样板。最近几年,大海在阶级斗争中经受了风吹浪打,锻炼得更老练啦!
且说党支部批准大海去五队创业的要求后,当天晚上他就辞别了母亲,把铺盖一卷来到五队。看见牲口瘦,就把带来的大黄豆给队上当饲料,把喂牲口的山芋干换出来当口粮。看见老贫农王振忠孤身一人,就把铺盖卷往王振忠老汉炕上一扔,和他睡在一起。他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和贫下中农们谈心。贫下中农们见大海事事为贫下中农着想,无不欢喜。每提起来,就翘起大拇指夸奖:“棒,不愧是贫农的儿子!”
社员们没白高兴,大海一来,便带领大伙轰轰烈烈干起来了——修渠引水,铲岗平崖,根治盐碱,整修土地。一冬一春,就把五队搞得地平土松,渠直沟通,起了惊人的变化。这还不算,还建起铁匠炉。可是,为叫铁匠炉打啥,跟王老三发生了争论。老三想多赚钱,主张叫铁匠出去做零活。大海认为,修炉不单纯为了赚钱,主要是解决本队需要和必要时支援兄弟队生产。因此确定打生产用具——铁饶子。老三鼻子眼里“哼”了声,心里想:“个人穷的气跑了老鼠饿走了猫,还琢磨支援别人,稀罕!”思想虽然不通,因大海乍到,掰不开面皮抬杠,只好顺从。
几个月以来,铁匠炉存下将近两千个铙子,老三从心眼里不满,整天搓腚跺脚,唠叨不休。哪知一场暴雨,冲去他心头愁云,反而为存下铙子眉开眼笑了。
他高兴,大海可心焦哇!夜里,看见黑云蒙起星星,就睡不着啦。他想起全公社几万亩棉田,万一落了雨,工具不凑手,棉田搂不及时,那还了得!当他听到“刷刷”的雨声,再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叫醒两个铁匠生着炉,连夜赶打铙子,准备支援兄弟队。
大海看透了王老三的心事,扛起铁棍,一摆手说:“我送下铁,咱到队部坐坐!”
来到队部,大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忙说话。王老三憋不住,笑嘻嘻地先开腔:“大海,你今春提议打铙子的时候,就算计着眼下有雨吧!”“有算计说不上。我倒是认定一条理:种庄稼得有两手准备,开太阳的日子就要准备老天爷变脸。”大海回答。老三兴致勃勃地说:“存下铙子算对劲啦。嘿嘿,一年开支全解决了!”大海故意反问:“咋全解决了?”老三道:“你连这个账也算不过来?两千个铙子,按三角一个吧,在这茬口上三角可不算贵呀!就能卖六百元。除了还账,买饲草,买化肥也都够了!”不出大海所料,老三果然是把道想“邪”啦。这时,大海才说出自己的意见:“铙子不能私卖,更不能长价,给供销社送去!”“这,这不行!”老三着急地说:“供销社收一角五一个,咱光账就三百元,卖了铙子还不够还账的呢!”大海问:“如果天不下雨,铙子卖不出去也不给供销社送?”“咱不是赶上这机会了么!”“老三叔!”大海语重心长地说:“如果全跟你一样,赶上机会就赚钱,咱五队甭说搞生产,牲口也早冻死了!”
一句话,说得老三面红过耳。
前年冬季,五队饲养棚倒了。想盖新的,一没铺柴二没木料。买吧,又没钱。那阵子,大海还在八队当队长,听到这消息,紧忙把自己准备盖房的木料给五队送来。这行动,带动李家庄的全体社员,送木料的送木料,送铺柴的送铺柴,众人捧柴火焰高,五队饲养棚很快修起。提起这件事,王老三哑口无言。
借着这火口,大海又说道:“老三叔,你摸着胸口想想:国家、兄弟队支援过咱多少东西?咱打这么几个铙子就想赚兄弟队的钱,能安心么?”老三满有理地说:“铙子是咱打的,谁也没给定过价,价高价低咱有权利,只要买的人愿意,有啥关系?大海呀,你有风格,我佩服,可眼下你不是在富队,是在穷队!”大海霍地站起来,大嗓道:“穷队为国家贡献粮棉少,更应该从别的方面出把力。今年公社党委一提出亩产百斤皮棉的计划,我就担心棉芽没出土碰上雨,所以叫铁匠炉打铙子。咱准备下铙子是为了解决自己队和兄弟队工具不足,为了保全棉苗呀!”老三见大海声音宏亮,面色血红,知道凭自己这张嘴巴难把大海说服。于是眼珠一转,心生一计,说:“大海呀,你说啥,我依啥。可有困难你得出道道。咱队牲口没的喂了,要买饲草,钱咋解决呢?”“这……。”
这一军将得厉害。目前五队到处是账,现款分文没有。王老三提的正是大海昼思夜想的难题。
“快卸草呀!”
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在这节骨眼上,院子里车铃暴响,老贫农王振忠赶着大车进来。振忠昨天进城送木头,今儿个回村路过公社,正碰上县里给公社调来饲草。党委知道李家庄五队缺饲草,就给了两千斤,要振忠用车捎回来。老三看着满满一车饲草,没难住大海,心里闷闷不乐。大海也板起面孔。为啥呢?他另有心事。这时候,振忠老汉要马上卸车,大海拦住,说:“吃了早饭再说吧!”说着,拉着振忠老汉一起回家。
从大海住在振忠家里,两个人同吃同睡。振忠老汉见大海和贫下中农合成股,拧成绳,乐得合不上嘴。啥事都支持大海。队上缺锨把,他就黑更半夜拉木头做锨把;队上修渠,他就起早贪晚编抬筐。对这样一个长辈,大海从心里尊敬。这回振忠老汉拉来饲草,大海却不满意了。吃饭的时候,大海突然问:“大伯,你说啥叫自力更生?”“自力更生就是……。”振忠老汉说了半截话,说不下去了。他长寿眉一锁,说道:“大海,有啥说啥,甭拐弯抹角的!”
大海憨厚地笑了笑,粗声粗气地道:“大伯,打开窗子说亮的,我觉着这饲草不该要。咱常说自力更生,咋又扯起国家的后腿来了呢?”响锣不用重敲,振忠老汉红着脸说:“大海,这事怨我。已经要了咋办呢?”大海斩打截铁地说:“再送回去!”振忠问:“牲口用啥喂呢?”大海响亮地答:“有办法!”说着撂下饭碗,拔脚朝门外走去。
“你有啥法?”
大海闪目一望,王老三出现在面前。原来,王老三正返回来找大海,把这些听了个满耳。大海望了王老三一眼,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王老三火烧着头皮似地说:“先别说这些啦。告诉你件吃紧的事,我刚才到了村北,看见三十亩地里的棉花由于耩得深,耩得早,棉籽都烂了!”
“烂了?快给棉厂打电话要棉种,天晴后立即重耩!”大海额头上渗出汗珠,知道这是磨扇压着手的事。
老三问:“买棉种的钱呢?”
“钱?又是钱,真是越渴越加盐呀。”大海呆呆地望着天空,挖空脑子苦思。
借这机会,王老三又苦口相劝:“大海,你也太固执了,讲风格得看在什么地方呀!在咱穷队,处处都是难关,行不通啊!俗话说:‘吃饭穿衣量家当’!咱眼下的任务,就是想法把五队搞富!”
王老三指东说西,一言道破,就是想把铙子高价出卖。大海为了缓和气氛,不动声色地问:“把五队搞富了为啥呢?”王老三毫不含糊地回答:“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大海笑了:“咱现在就不顾国家,不管兄弟队,还说啥为社会主义!”王老三这
下可抓住把柄,大声质问:“上级不是说自力更生就是支援国家建设么?今年咱没贷款,不就是自力更生么?”
听了这话,大海忍不住了,铁拳一抡,严肃地道:“老三叔,啥叫自力更生你还不懂。自力更生,就是熬心血流汗水艰苦创业,不是找机会赚钱。”
王老三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冲着大海道:“你讲了半年六个月,买棉种上哪里弄钱?”
大海坦然答道:“甭管啦,你就去给棉厂打电话吧!”
“咱有……。”
“咱有党的领导,有贫下中农撑腰,天塌下来也顶得住!”
见大海这劲头,工老三叹口气走了。
王老三走后,大海直愣愣站在街头,心事重重。难道他对这一连串的问题真没准备么?不,他不是那号没心计的人。几个月以前,他就琢磨出计划,不过还没成热。啥计划?想打个硬仗——刨茅草!
五队西边,有个茅草洼。二十多亩地,都被茅草根絮住了,成毡成片,种啥啥长不好。如果把这地刨一遍,能开出几万斤茅草,当柴草卖,也能卖几百元钱。更主要是改造了土地。真是一箭双雕。无奈,从去冬以来,队里集中力量搞水利建设,没来得及翻茅草。目前进入播种季节,村里有不少社员开始修房,再刨茅草怕耽误生产。
大海左思右想,一个想法逐渐成熟了。这时候,忽然背后有人问:“饲草多喒往公社送?”大海回头一瞧,是振忠老汉。回答说:“等会送。咱开个社员会,让大伙讨论讨论。”
“对!”振忠老汉也非常赞成。
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过,队部大院里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社员大会开始了。大海怀着激动的心情说道:“叔叔大爷们!过去咱都是穷光蛋。做牛活,住破房,吃了上顿没下顿,是谁救了咱?”大伙一致高呼:“共产党!”“对!”大海接着说,“要不是共产党,咱饿不死也让日本鬼子捉弄死了,让国民党杀光了。……”大海越说嗓门越高,“解放了,咱们应该为社会主义出力了。可是,咱不光不能为国家出把力,还事事依赖国家,扯国家的后腿呀!”大海说到这里,朝着南墙根底下一指:“大伙看,这是上级给的饲草。叔叔大爷们,这草是从几百里地以外运来的呀!”望着饲草,社员们默默无言。沉默了一会,大海又开腔啦:“这些年来,二队给咱送过化肥,三队给咱送过种子。国家贷款、救济,常年不断。叔叔大爷们,贫下中农们,咱能这样下去么?”“不能!坚决不能!”社员们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激动,吼声四起。有几个老人抖动着花白胡子,凑到大海跟前说:“大海呀,你是带头人,快说咋办吧,俺们心眼都急得要碎了!”大海道:“把饲草送回公社好不好?”
“对,就这么办!”又是一阵喊嚷。忽然振忠老汉站起来说:“咱不光自力更生,还要支援兄弟队。为搂棉花苗,咱把铙子低价卖!”“就是嘛!不在钱多少,是咱五队社员的心意!”贫下中农鼓掌赞成,会场又沸腾了。
听着阶级兄弟的舆论,大海心窝里热呼呼的。他用汗褂擦了擦泥巴巴的脸,喊道:“把铙子低价卖,把饲草送回公社,咱队经济有困难咋解决呢?”“叫羊吃棒子叶,我把青干草给队上!”一个社员抢先说。“我家也有青干草!”又一个社员说道。……抽袋烟的工夫,报出两千多斤饲草。贫下中农哇,真不愧是社会主义的顶粱柱。有贫下中农支持,还怕啥呢?大海立刻觉着肩膀硬了,勇气更足了,大胆地把没想成熟的计划提出来:“我想把茅草洼开出来。这样做,不光改良了土地,刨出的茅草还能卖钱。这办法行不行,请大家讨论讨论。”“好点子!”“好道道!”社员纷纷表示赞成。在这茬口上,大海提出问题:“眼下村里修房,地里播种,刨茅草再占用大批劳力,生产怕受损失呀!”大海话音一落,饲养员刘三爷站起来:“这有啥难的,大家伙添把劲,不就行了。”“俺们青年人成立个突击队,重活俺们包了。”愣虎直着脖子代表青年们发言。老贫农王振山高嗓门说:“叫我看,把修房专业队的棒小伙子都抽出来刨茅草,全队劳力晚上一齐运坯!”你一言,我一语,办法出来啦,问题解决了。在贫下中农面前,高山能搬掉,大海能垫平。大海扯着铜嗓门说:“叔叔大爷们,别看咱人穷,志不穷!要想由穷变富要靠自力更生,靠革命志气。能不能为社会主义建设出力,不在穷富,全在思想!”几句话,就象一阵劲风把人们的心吹亮,顿时发出强烈的呼声“着哇!”
散会时,忽然北风猛起,乌云盖天。大海不管这些,扛着铁镐就奔茅草洼。振忠老汉伸手抓住他:“干啥去?”“刨会茅草做个试验!”“你身子骨是铁打的?还不回家歇歇。再说,你看这天!”大海冷冷对空望了一眼,笑道:看天?我们正要和天斗斗。要改造自然——刨茅草,挖穷根!”
“刨茅草,挖穷根!”这句话好似一声春雷,轰动全村。去冬铲平黄土岗,大海冒着雪,顶着北风,担了第一筐土;今春开凿胜利渠,他第一个踩着冰块,下水捞泥;修台田他白天黑夜不回家,垫泥塘他两天没上岸。大海就凭这股劲头,带领五队社员,仗仗都打胜了。眼下,他又头一名挥镐向茅草地宣战了,谁还憋得住?正在振忠和大海争吵的当儿,社员们扛着镐头跑出来,没容分说,潮水似的向茅草洼涌去。振忠老汉也顾不得拦大海了,忙跑着回家拿工具。偏在这时,暴风雨来了,铜钱大的雨点结成亿万条水柱,乒哩乓啦朝地上猛砸。风大,雨急,可社员们哪里顾得,茅草洼依然铁镐叮当,热火朝天。
社员们只顾在茅草洼冒雨抡镐把,没料到村中又出了喜事。只见王老三刮风似地跑来,兴奋地说:“大海,公社把棉种给送来啦……。
原来,开完社员会,王老三脸羞得发了紫,回家一头扎在炕上,左思右想不是滋味。后来,听到茅草洼铁镐叮当响,再也呆不住了,也要参战。刚出巷口,碰上公社派来送棉种的大车。车把式卸完棉种,留下公社党委的一封信,信上说:“棉种款在公社救济款里解决了。”社员们听了,低头无语,不知用啥话感激党的关怀!
大海接过条子,扫了众人一眼,大声说:“救济款咱也不要,卖了茅草就能还上棉种钱。大伙说对不对?”“对哇,咱不要救济。”社员们众口同声说。这时,王老三忽然一把抓住大海说:“咱一块去公社,把饲草送回去,就着给供销社捎着铙子!”“你,你明白过来啦?”大海见王老三说出这话,非常高兴。老三红着脸说:“国家、兄弟队这样关怀咱,咱有铙子为啥不支援兄弟队!”大海不满意王老三的说法,反驳道:“把铙子卖给供销社不是为了报恩。咱应该先顾国家,关心兄弟队。在困难的环境中,也是如此!”“对对!”王老三连连答应,众人哈哈大笑。
这才是:
贫农儿子骨头硬,
不惧严寒不怕风,
克服千难顾大局,
一颗赤心炭火红!
〔一九六五,十一,十〕(附图片)
社员会上,贫下中农纷纷表示:由穷变富,要靠自力更生,靠革命志气。 赵志方插图


第6版()
专栏:

北京颂
广东省东莞县农业局 谭日超
几回梦里望北京,
头顶高悬北斗星;
几回梦里想北京,
银盘圆月透窗明。
今日啊是梦还是醒?
眼底啊是假还是真?
天安门前停一停,
欢喜热泪满眶盈!
长安街上松柏青,
烈士碑前秋花盛;
庄严气概庄严景,
我把脚步放得轻又轻。
正一正帽子整一整衣领,
细细唤一声啊,
北京!山遥水远几多情,
千言万语心难平。
不唱你碧云寺上宝塔影,
不唱你香山昭庙古铜铃;
不唱你瑶池殿里小金鱼,
不唱你颐和园中红紫荆——
我唱你呵,红色的古城,
风霜里,寒梅露出了笑影;
我唱你呵,绿色的古城,
冰雪里,松柏显示着坚贞。
那钟楼的时针,
多么坚定,指着历史的行程;
那广场的旗帜,
多么鲜明,飘在自由的天顶。
生活的列车,日夜地喧闹不停,
友谊的海洋,激荡着五洲歌声;
哪一角,没有时代的鼓响,
哪一处,没有战斗的雷鸣……
你是智慧的源泉啊,北京!
这里有个闪光字眼——革命;
你是力量的源头啊,北京!
这里有个响亮字眼——斗争。
真理啊,在这片国土上呈现胜景,
阳光啊,在这片国土上笑脸盈盈;
对我们党,多少人寄托着希望,
对毛主席,多少人深怀着崇敬!
北京呵北京,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想起你,梦里发出笑声,
想起你,黑夜看到光明。


第6版()
专栏:全国青年业余文学创作积极分子新作

大江南北
上海机务段火车司机 陈继光
钢筋铁骨的长桥,飞架在波浪滚滚的大江上,南北桥基都枕着山坡,依山跨江,形势十分雄险。
大江南北都有一个会让站,隔江相对,可以彼此听到汽笛的鸣叫。
江南江北会让站的线路上,停着一趟趟满载货物的列车,依次等待着横渡大江。一趟从江北开来的列车刚停稳,南岸的列车就立即喷吐着烟云,响着激烈的排气声开往江北,随即原来停放这趟列车的线路,又被后面开来的一趟列车填补上。一台台火车头上升腾起来的烟云,在会让站的上空聚会在一起,看去,就象是大江两岸又飞峙出两座大山。穿梭一样南来北往在大桥上奔驰的列车,火车头上喷吐出来的烟云,随着列车飞奔,在大桥上空拉成一条长长的云带。这云带又把南北两座云山连在一起,远远看去,就象是上下有两座大桥,一座架在天上,一座架在江上。
当有人正对着这壮丽的景象连声赞美时,火车司机们却为这耽着重重心事。
这儿原来没有大桥,列车过江全靠轮渡。一列长长的列车,来到江边,切成好几段,要渡几次才能把一趟列车运过大江。这还不说,轮渡还有个三不开:大风大浪不能渡;迷雾锁江不能开;暴风雨雪了望困难,系紧缆绳岸边站。遇到这种情况,多少趟列车被卡在大江南北!
几年前,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从此,列车南来北往,迷雾拦不住列车前进,暴风挡不住列车飞奔,提高了车速,加快了运输。如今,随着国民经济的全面好转,随着工农业生产的突飞猛进,随着伟大的第三个五年计划即将来临,随着越来越重的支援世界革命的责任,各行各业都加快了步伐,奋勇前进,运输任务越来越重了。各地火车司机们头脑里闪现着同一个信念:把货物尽快的运到目的地!他们将列车越开越快,速度越提越高。南来北往的列车,满载着货物,象撒开四蹄的骏马飞奔。但到达江边,不得不放慢速度,最后只好把列车停在会让站等待过江,因为大桥上是单轨,列车只能交叉运行。这就象南北二股洪流都要流过同一个狭窄的峡谷,又象两队奔驰的骑兵同时来到了独木桥边。列车调度员,为此绞尽了脑汁,他们叫车站上的站长向司机发出一张张调度命令,要他们在接近大桥的几个区间内掌握速度运行,以免拥塞。铁路局又在大江南北的两个会让站添造出几条线路,以便停放列车,但这都不能解决问题,单轨的大桥成了阻拦列车高速前进的关卡,成了提高速度的矛盾的焦点。怎么办?有人对着滔滔江水,提出再造一座桥。这提议立即遭到火车司机们的反对。造桥?耗费国家大量资金不说,而且也不是很快就能造成的。正在这时,司机们看到了镶嵌在大桥横梁上的十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自力更生、奋发图强、
艰苦奋斗、勤俭建国!
这十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照亮了火车司机、司炉们的心。对,就照这十六字令办。他们商量了再商量,研究了再研究,终于找到了办法:只要每趟列车在通过大桥时快一分钟,二十四小时内大桥上就能多通过三趟车,也就是说,一天能为国家多开三趟列车!
大桥上的一分钟,能起到这样大的作用,火车司机们的心里谁不激动,但他们也知道,要在大桥上加快一分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来是会让站到大桥距离短,只有几公里,短距离内要把列车速度拔高,很不容易。二来是地形复杂,从会让站到大桥,线路起伏曲折,远远望去,地形中间低两头高,就象个骆驼背;会让站和大桥就象骆驼背上的两个隆起的驼峰。在这样条件下要加快一分钟,确实困难。“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火车司机、司炉们,都具有火车头的脾气,困难再大,也阻挡不了列车的前进!从此,一场为快一分钟的战斗,在大江南北的司机、司炉们中间展开了。
“呜——!”汽笛一声长鸣,一趟列车从会让站出发了。火车头发出了强烈的排汽声。火车司机们知道,要在这会让站到大桥短距离内拔高车速,运用老操纵法是达不到目的的。因此,他们今天大胆试行了新的操纵法——汽门开得比以往大,控制蒸汽的手把比以往掀得低。嘭嘭嘭的排汽声也比平时更强烈,车站周围的山谷,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回声。强烈的排汽声,把正在候车的旅客都吸引拥到站台上,就连一向听惯机车出发时强烈排汽声的车站值班员、扳道员和搬运工人,也被激动得心和排汽声一起激烈跳荡。
采用了新的高加速操纵法,列车一出站,到了下坡,就象顺风顺水的船又升起了风帆,速度顿时提高了。为了争夺一分钟,司机利用下坡道有利地形,又将汽门拉大了一格。司炉挥舞煤锹把炉火烧得通红,副司机将了望窗玻璃上沾上的灰尘揩去,两眼紧紧注视着前方。这时正是清晨,列车前方的线路上,弥漫着一层迷雾。司机拉响汽笛,列车飞快地朝迷雾冲去。巨大的气流将迷雾冲散,被冲散的迷雾很快又聚集在一起,但终于抵挡不了火车头的高速冲驰,迷雾渐渐消散了,只是不时还有些雾气在车轮下面飘浮,从火车头上看下去,就象是一条条白色的绊马索,想缚住车轮的前进。火车司机将控制蒸汽的手把提高了一牙,车轮转得更加欢快,雾气被辗得粉碎。
这时,列车已经到达坡底,速度更加高了,前方的线路全部展现在眼前:从坡底到大桥,坡道越来越高,线路越来越陡。望去,长长的线路上,两道钢轨钉着无数根枕木,就象是一架通往天上的长梯。在线路两旁,栽植着两行红枫,时值初冬,两行红枫,望去如象扎在“通天长梯”两旁的两条红绸。坡道越来越高,坡度越来越陡,列车响着激烈的排汽声,抖擞精神在闯坡上桥。司机为了争夺一分钟,又将汽门拉大了一格,司炉将炉火烧得由红变橙,由橙变金,炉膛内闪耀着眩目的金光。汽满水足,火车头高速闯坡,大桥越来越近了。
突然,兜头一阵狂风,乌云当空,晴朗的早晨被搅得天昏地暗,烟囱里的烟也被刮得倒卷下来。乌云越压越低,片刻间,山头上电光一闪,一声霹雳,下起了弹丸大的雨点。正在困难区段闯坡的列车,受到了严重的考验。狂风,想把列车吹得后退;暴雨,想把前进的视线阻扰!
列车顶着风雨前进。炉门开处,一道红光将司机室顶板上的一行大字闪射得金光闪亮:
任何时候,我们要不愧为是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中国工人!
一刹那,司机、司炉觉得浑身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司机大声问:“你们在想什么?”
副司机大声回答:“狂风暴雨阻挡不了我们前进!”
司炉大声回答:“越是困难,越是斗争激烈,越是要把这革命的炉火烧得更旺!”
司机大声呼唤:“对,行动一致,闯坡过桥!”
狂风,还在耳边呼啸;暴雨,还在眼前咆哮!火车头顶着狂风暴雨,奋勇前进。线路两旁的红枫在司机室旁闪现,就象是两道火光。在狂风暴雨中勇猛前进的司机、司炉们,突然觉得这不是红枫,也不是火光,而是红旗在火车头两旁闪耀!这红旗,引导我们战胜了无数困难,这红旗,引导我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胜利。今天,红旗又在闪耀,引导我们与乌云、与狂风、与暴雨展开激烈的战斗,引导找们社会主义的革命列车奋勇前进!
司机立即将汽门拉到顶点,拉响了汽笛,强烈的排汽声,高昂的汽笛声盖过了狂风大雨的呼啸。司炉奋力挥舞着煤锹,革命的炉火将大家的心燃得通亮。
汽笛一声长鸣,列车驰上了大桥。轮轨相击发出了轰隆轰隆的巨响。司机听着,听着,一刹那,他象听到了赤道战鼓在非洲的丛林中震响;烟囱里喷吐出来的烟云,碰到铁栏杆,象伞盖一样在司机室旁缭绕,司炉看着,看着,他象看到了美帝国主义在兄弟的越南、在全世界到处挑起侵略的战火,眼睛里闪射出愤怒的火焰;耳边响着强烈的排汽音响,激荡得他们浑身热血沸腾,他们仿佛听到了亚、非、拉人民反帝斗争的呼声。
司机一看表,正好提前一分钟通过大桥。这不是简单的一分钟啊!它能使我们社会主义的建设速度快一分钟;它能使支援兄弟国家的物资早运到一分钟;它能使美帝国主义早死亡一分钟!
从司机室里望出去,天空出现了片片红霞,司机一挥手,语意深长地对副司机和司炉说:“这一分钟被我们征服了,以后,列车前进的道路还很长,我们要为全中国人民、为全世界人民争取更多更多的一分钟!”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七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