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2月18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中国医生——最可信任的人”
——中国医疗队在阿尔及利亚工作散记
  陈海峰
巡回在牧区草原
在一望无际的阿尔及利亚赛义达草原上,到处牧放着占阿尔及利亚重要经济地位的羊,还有牛、马、驴和非洲单峰骆驼群,真有一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风光。这里的草原属大陆性气候,干旱缺水,冬寒夏热。每当寒风凛冽时,雪可深达一米,交通为之阻断;下起冰雹来,有的大如拳头。
这里纯朴的农牧民,一百三十多年来受着帝国主义者的残酷统治,生活贫困,缺医少药,体质虚弱,疾病流行,发病率和死亡率都很高。
我们中国医疗队是一九六三年在阿尔及利亚独立半年后,应阿尔及利亚卫生部的要求来赛义达省工作的。我们除负责一个省医院和一个县医院的诊疗工作外,主要在广大的草原上巡回医疗。我们在农牧区建立了十四个门诊点,每天定时定点去进行医疗。门诊点有远达一百公里的,一般也都是三四十公里。
两年半来,我们风雨无阻,有时虽然积雪很深,也照常去牧区应诊,从而基本上满足了农牧区劳动人民的医药需要。我们看病全部是免费的,使许多重病人能够及时入院治疗。我们还提出“深入农牧区,面向农牧民”的行动口号,常常深入到牧民的帐篷中去,送医药上门。在门诊时,我们什么病都看,中医既用中药也用西药,西医既用西药也使用针灸,内科医生也看妇产科病人并接生,外科医生也看内科病人。总之,遇到什么病人就治什么病,一切从病人出发。
这样,广大农牧民都认识了中国医生。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的车子正在行驶,路边却有人拦阻,不是要求你去他们帐篷中诊治他的亲人,就是请你去作客,或是请你去喝一杯阿拉伯茶(一般是中国绿茶加上鲜薄荷叶,再加糖),吃一餐阿尔及利亚的民族饭“古斯、古斯”(一种面粉做成如小米样的羊肉小米饭),真是处处洋溢着中阿人民的兄弟友谊。我们所到之处,总听到有人呼喊“喜诺华、萨里马里恭!”(中国人您们好——阿拉伯与法语混合语)。不管是须发皆白的老人,还是步履不稳的儿童,对我们都是那样的友好,他们那可亲而纯朴的形象,将永远深印在我们的脑海中。
神医“利白拉”
不论是省的卫生行政领导人、医院负责人,或是广大的病人,对中国传统医学如针灸等的疗效,开始都是不了解和不太相信的。转业军人布衣斯底格,曾患肘关节截肢后“幻肢痛”病,经各种方法医治无效,但我们用针灸把他治好了,这样针灸的疗效就迅速在赛义达传开了。在远离赛义达四十二公里的乡村彼得乐门诊部,我们诊治了一个劳动时摔伤,腰不能直起达半月的农民。病人来时是由人抬来的,经我队中医张大夫用针灸治疗后,病人直起腰自己走出了门诊部。这使当时在场的许多病人和护士都感到十分的惊奇,口口声声赞扬着中国针灸的疗效。自此以后,在广大的农牧区也迅速传开了针灸的神效。以后不但是赛义达本省病人来医院或各门诊点要求“利白拉”(阿拉伯语打针)、“毕居”(法语打针)的大大增多;而且附近的莫斯塔干楠、马斯卡拉、地阿雷脱、德累姆森省和全国第二大市奥兰等地,远的如千公里以外的阿纳巴、塞蒂夫省,以及第三大市君士坦丁市和首都阿尔及尔的高级政府官员同一般居民,也不顾重山途遥,来赛义达求治各种各样的疑难病症。两年半来,仅一个针灸医生就诊治了一万五千多人次,由此也就可以知道我国传统医学在阿尔及利亚的影响之大了。
当着确定第二个中国医疗队前来时,有的人特别关心地问我们:“第二队有没有针灸医生?”我们告诉他:“一定会有的,这是中国医疗队不可缺少的医生。针灸是我国光辉的医学遗产之一,它是在毛泽东思想照耀下正在发扬光大的宝贵医学财富之一。您们也有您们宝贵的祖国医药遗产可以发掘发展。”他回答说:“是的,我们也有我们古老的阿拉伯医药学遗产需要发展。”
一只鹅的故事
一九六四年七月二日的中午,医疗队全体同志正在饭厅内吃饭。突然,“铃铃,铃铃……”大门上的电铃急促地响起来了。这是我们经常听惯的铃声,大家猜测着,“一定是医院来叫急诊了”。坐在窗口的儿科主任齐家仪下去一看,不是医院的同事,是一位不相识的妇女,她着急而慌张地告诉齐大夫:“我有一位女朋友,是远离三十公里外的瓦格拉姆村的农妇,叫格阿尼娅,她是来我家作客的,有孕在身,突然腹部剧痛、出冷汗、脸色苍白,晕倒了!请您们立刻派医生去抢救!”妇产科张友明大夫和齐大夫两人立刻丢下饭碗,随同这位妇女去看病人。经检查,原来是急腹症——宫外孕,出血性休克。当即伴送她到医院进行手术处理。在格阿尼娅手术后的十多天,她的丈夫齐尼戴从乡下专程送来了自己饲养的两只大鹅,两条羊腿和一筐子鸡蛋。我们再三婉言谢绝,说明给他妻子治病是我们应尽的国际主义义务,中国医生是从来不接受任何礼品的。齐尼戴非常懊丧地说:“我和我妻子结婚已二十年了,我俩感情一向很好,她要我办的事今天我很遗憾地没有办好!”没有多久,格阿尼娅便完全痊愈出院了。有一天,我们下乡去,路过瓦格拉姆村,顺便去了解一下格阿尼娅的情况。格阿尼娅一开大门看到是我们妇产科医生时,是多么激动啊!她紧紧地拥抱着张大夫,热泪盈眶地注视着,吻着,久久不愿松手。她热情地招待我们喝了阿拉伯茶,一定要留我们吃阿拉伯民族饭。我们因还有其他医疗任务,向她告辞了。我们上车时,她没有送我们,当我们正要闭上汽车门开车时,她却突然出现在我们汽车门前,刹那间一只“刚刚……”叫着的大约有二十多斤重的大鹅丢进了车厢,格阿尼娅用手紧紧关着车门,她用激动而坚决的口吻非要我们收下不可。真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下不为例地接受了这位阿尔及利亚姐妹的珍贵礼物。
献血救姐妹
今年一月二十六日的晚上,从赛义达南部一百七十公里的梅谢里亚附近的牧区转来了一位病危的产妇斯累玛尼,她是一个劳动牧民,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这次临产,已五天了,可是孩子一直生不下来。当她转送至赛义达省医院中国医疗队时,已奄奄一息,随时有死亡的危险。经我妇产科医生的检查,病人处在严重的中毒性休克情况下。当即决定剖腹手术。但产妇由于多天折磨、流血,身体虚弱到极点。要动手术,就必须输大量的血。
血!不巧得很,医院里的存血刚刚用完,当时又是穆斯林的斋月。当地居民白天整天不吃饭也不喝水,要他们输血是很困难的。在离赛义达一百七十公里的奥兰医院里也许可以得到贮存的血,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在这严重时刻,全队动员起来了,受过毛主席教导的中国医生们,想起了白求恩和张思德,为了挽救阿尔及利亚姐妹的生命,沈行智大夫和化验员徐贤泽两人因为血型与病人相同,毫不犹豫地献出了六百毫升的鲜血,他们保证了处在死亡线上的斯累玛尼姐妹度过了子宫切除的难关。
在中国医护人员的精心医疗和护理下,斯累玛尼终于完全恢复了健康。出院时,她一把抱住了曾经几天几夜守在她面前的张友明大夫,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可信任的人”
常常听到阿尔及利亚兄弟们告诉我们关于资本主义国家派来的某些医生的情况。他们一踏进阿尔及利亚,就要住好房子,要电冰箱,要高工资。满足不了高标准生活要求,他们就要发牢骚,耍态度,甚至拍桌子骂人,看不起阿尔及利亚人民。在每年一个月的假期里,他们休假来往的全家旅费也要阿尔及利亚负担。而他们的工作,按协议有的外国医生一个星期只看两次门诊,每次半天,不能超过十六个病人,多一个也不看。他们管理的病房,每天只去二十分钟。夜晚病房病人有什么情况,也不愿过问。夜班值班护士要是叫了他们,就骂护士不该吵醒他的美梦。夜班护士因此往往只好请求中国医生去帮忙指导。这些外国医生在治疗中还常常发生医疗事故。
中国医疗队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两年多来不仅完成了大量的医疗任务,而且在医疗技术、服务态度及工作作风等方面显示了中国人民医生的风格。大家遵照毛主席的教导,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身份为阿尔及利亚人民健康兢兢业业地服务。当我们到赛义达省后的第二天,就全部上班工作了。全队二十三个人,都在实际工作中成了多面手,互相协作团结,完成了一个有三百张床位的省医院、一个八十多床位的县医院、十四个农牧区门诊部、一个妇幼保健站及医院各专科的门诊治疗任务。每天门诊多达数百人次。终年有五名医生、助产士值夜班。忙,就加班加点。回顾两年半来,同志们好似都已经忘记了星期天和假日。不论是我们的国庆节、春节,以及阿尔及利亚的国庆节、独立节、开斋节,都是照常上班,谁有病了就互相代替,有困难自己克服,决不使工作停顿。其他外国医生休假,我们就去填空工作,使病人能够及时得到治疗。由于全队同志严肃认真的工作,两年半来从未发生过医疗事故。
在生活上,我们都保持了艰苦朴素的作风。自己洗衣、理发、做饭以及做清洁工作。不管是下雨下雪或者是刮着撒哈拉的沙漠热风,医院派车有困难时,我们虽然住在离医院有四公里的小山上,经常徒步上下班。我们不拿阿尔及利亚一个工资,还注意了各方面的节约,尽可能减少阿方的负担。
我们与那些资产阶级“专家”,技术上的自私者,是迥然不同的。我们克服了各种困难,热情而耐心地培养了一批初中级阿尔及利亚卫生人员,使阿尔及利亚X光技术员能在大区考试中获得优异成绩,使眼科护士、外科护士等提高了业务技术,并培训了一些能熟练地处理平产的女护理人员,为牧区训练了接生员。
因为我们作了一些有益于阿尔及利亚人民的事,一位阿尔及利亚的工作人员向我们说:“我观察了您们两年半,您们是最可信任的人。我一直不把您们当作医生看待,我在内心一直把您们当兄弟看待的。”
祖国时时关怀我们
一九六四年的夏天,赛义达草原上已是一片枯黄,一群群非洲单峰骆驼在向北边水草地区移动着。这时中午气温最高可达摄氏四十度以上,而在本省有的地方有时气温可炎热至摄氏四十六度左右。苍蝇真多,草原水少,饮水困难,肠道传染病很多,小儿腹泻、急性肠炎、痢疾、伤寒以及传染性眼炎等疾病都在广泛传播着。正当需要大量的各种抗菌素时,抗菌素却快完了,接不上了,向上领不到,市场上买不到,医院当局为了应急,只能向兄弟省医院暂借一些以应付手术病人、急性传染病人和肺结核病人的需要。
怎么办?请示我国驻阿使馆,为了阿尔及利亚人民的健康,及时抢救许多病人,决定打电报向祖国反映情况。
真快,没多久回电来了,经国内有关人员星夜采购办理,已将二十五箱各种抗菌素以最快速度托运到阿尔及利亚供中国医疗队应用。这时不仅是被医生们“逼”得焦头烂额的药剂师老吕眉飞色舞,所有的中国医生都露出了笑容,医院职工也高兴极了,省卫生局长穆勒医生也眯着双眼笑了。
真是,每当我们向祖国有什么要求时,要什么给什么,而且以最好的质量、最快的速度供给我们。我们清楚地记得,当医疗队刚来赛义达不久,进行内脏手术缺乏小圆针时,自己克服困难就地取材做了一些,向祖国一反映,祖国马上空运航寄来了好多小圆针。当我们缺乏听诊器配件时,祖国也立刻航寄来了。我们收到了祖国各方面来的鼓励慰问信,有领导上的,也有医学院校学生的。更使我们不能忘记的是收到了江苏苏州市华二房针灸用品社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它代表了一百四十八位社员的心意,还专门为我们生产了质量最好的针灸医疗器具,以便我们更好地运用针灸为阿尔及利亚人民的健康服务。
满载着兄弟情谊归国
中国医疗队应阿尔及利亚卫生部之邀,到赛义达省工作,按照协议是二年,因阿方一再挽留,又逾期半年。当我在赛义达市府大厦礼堂举行国庆节招待会及告别会时,“中国医生快要走了”的消息迅速地在全市传播开来。不论是当地的负责官员或是广大的劳动人民,见到中国医生就关切地问:“您们要走了吗?”“这里需要您们,您们不能走!”听说有的人还打电报给卫生部,有的写信给当地政府,请求留下中国医生。市长告诉我们说,有些市民到市政府向市长提意见:“为什么不留住中国医生?”一位军官问道:“您们走后还会有中国医生来吗?”当我们告诉他第二个医疗队即将来阿时,他高兴极了,他说:“第二队的中国医生是否和您们一样呢?”我们告诉他说:“所有的中国医生都是毛主席教导出来的人民医生,都是一样的。”他才抿着嘴、眯着眼笑着说:“我相信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政治家毛主席教导的医生,请您给我一封介绍信,我和我家里的人生病时,不管中国医疗队在那个省,有多远,我都要找毛主席教导的医生看病。”好多医院职工热泪盈眶地紧拉着中国医生的手,祝贺我们一路平安,祝贺毛主席、刘主席、周总理等中国领导人身体健康!有的则颤抖着双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梅谢里亚的中国医疗组离开当地的那一天,很多病人汇集到医院来要求中国医生最后为他们看一次病,久久不愿离去。当赛义达省医院病人知道我们要走时,一位包囊虫病手术后的外科病人、女牧民法德娜双手紧握着中国外科医生的手,流着眼泪用阿拉伯语说:“我的命是您们救的,您们不能走!”我们走时,许多病人离开了病床,拥到窗口,冲到楼梯上,一面招手致意目送,一面流着惜别之泪。
中国医疗队满载着阿尔及利亚人民的兄弟情谊,回到北京,不觉又是一个多月了。我们诚挚地希望中阿两国人民的深厚战斗友谊能不断发展。
〔原载《健康报》〕(附图片)
中国医疗队不畏风霜雨雪,巡回在牧区草原。这是医生和被治愈的一位牧民合影   张家声摄
女牧民斯累玛尼,输了血后被救活了,她吻着医生的手,表示衷心感谢  沈行智摄


第6版()
专栏:

  为全世界人民服务
  薛步
《中国医生——最可信任的人》,是一篇中国医疗队全心全意为外国人民服务的真实记录,是一曲动人的国际主义赞歌。
从这篇文章中,我们看到了一群白求恩式的中国医生的形象。他们不怕艰苦,跋涉在辽阔的草原上,为阿尔及利亚农牧民送医送药;他们对阿尔及利亚人民怀着深厚的友情,尽心竭力地救死扶伤;他们热情耐心地为阿尔及利亚培养卫生人员。他们以实际的行动,博得了阿尔及利亚人民的热爱,被看成“最可信任的人”!
毛主席教导我们,中国人民应当成为“全心全意为中国和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服务的革命者”,不仅要为全中国人民服务,而且要“为全世界人民服务”。在阿尔及利亚工作的中国医疗队的同志们就是这样的革命者,他们的颗颗红心闪耀着“为全世界人民服务”的金光!
“为全世界人民服务”,这是无产阶级的伟大抱负,这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世界观。马克思生前最喜爱的名言之一,就是:“为人类工作”。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总是以解放全人类为己任的。“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这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两年前,毛主席曾经对非洲朋友说过:“已经获得革命胜利的人民,应该援助正在争取解放的人民的斗争,这是我们的国际主义的义务。”中国医疗队的同志们,远离祖国,到阿尔及利亚为那里的人民服务,他们为我国人民尽了国际主义义务。
中国医疗队同志们的国际主义力量是从那里来的?来自毛主席经常的教导,也来自阿尔及利亚人民的友谊。农妇格阿尼娅为什么坚持送给医疗队那只大鹅?牧民法德娜为什么流着眼泪说“您们不能走!”她们得到了中国同志无比的温暖,也用无比的温暖来温暖中国同志。生活在友谊的海洋中,自然产生了为友谊而献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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