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9月1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兄弟民族新歌

回门
梵杨
瑶族有个惯例:姑娘出嫁后三天,就要从男家带些礼物,回娘家闲住,直到丈夫来接,才回去正式安家。这个习俗,瑶家称为回门。可是惹妹在秋后嫁到新寨,第二天就被选为生产队的副队长,管上集体的事,整个冬天都忙于垦荒积肥,开春后又整田播种,因此半年过去了,都还没有回门。
出嫁前,惹妹就是娘家生产队的队委。自己花过心血、流过汗的地方,哪会不惦记?今年山里暖得早,未到谷雨,早秧就插下了。插完田,农事松一些;惹妹便想趁这段日子,回娘家走一趟。她想,娘家的生产队往年比较后进,骨干弱,自己离开了,或许会受点影响;回去多住几天吧,能帮就帮一把。临行前,丈夫为她准备了一些礼物。她说:“我不是回门,带什么礼物?我回去住几天就回来,不用你来接。”
回到娘家寨前,太阳才爬出崖头。山鸟在青青的林子里噪鸣;寨子四周,棠梨树爆放出洁白的花球,后山的杜鹃花象一团团野火,晨风里飘荡着浓烈的香气。在惹妹的眼中,离开半年,家乡一切都变得格外新鲜。她的心急促地跳着,矫健的两腿,也就走得更快了。
来到寨里,街巷、泉边、菜园、柴寮,都不见人影,家家木门都上了锁,只有几只白公鸡站在篱笆上对着朝阳啼叫。这时间,人们该在家里煮早饭,在园里浇菜呵,现在哪儿去了?
她想上外边去询问。才到仓库旁边,恰好遇见阿妈领了豆种走过来。一见面,老人就嚷道:“哎呀,你回来了!”她把两袋豆种放在路边,眼睛一下红润了。“养头水牛能耕田,养儿望在娘身边。你呀,一去不走回头路。你不念阿妈,也该为阿妈想一想呵!人家闲言闲语说我生女不生心,拣了个先进寨子,忘了生身的穷地方,连回门都忘了……”
看见阿妈又气又疼,惹妹的心软了,说:“不是回来了么?”阿妈说:“你屈指算算!半年多啦!”惹妹低头抿嘴笑了笑,说:“别说这些了,忙呵,谁还有闲心记着这闲事!”阿妈正要回驳,女儿赶紧加上一句:“新寨的人倒赞你开通,人老思想新哩!”母女俩哈哈笑了一阵,惹妹才问:“现在才种春季豆?”阿妈说:“是八月豆。”惹妹惊问:“插完秧了?”阿妈说:“完了,连山腰的梯田都插了。去年冬,我们在坑冲开了一条水圳,把单造田改成双造啦!”惹妹惊异得合不拢嘴。阿妈的气早消了,越说越有兴致,“你不知道,大家的劲头有多高!春节才过就嚷着开耕,那些后生夜里也不愿回寨,在田垌搭了棚寮歇宿。一插完秧就赶着种八月豆。”惹妹问:“社员在哪儿种豆?我去看看。”阿妈说:“先回家歇歇!哪有回娘家的人,家门也不进就上田的?今晚社员都要回寨。因为去年冬开了很多荒地,点完了豆种,也种不到一半。你看,茶林边的山坡,割完麦子还得点豆,新造林的山里,也得间种黄豆,可是去年留的种不够用,今晚要开社员大会来筹集。我就担心筹不到那么多。”
顺着阿妈指的方向看去,惹妹才发现西山坡上长满麦子,好大一片!这是一个冬天辟成的坡地?惹妹看得心醉了。问:“谁领头干的?”阿妈说:“老郑。”“哪个老郑?”“那个汉人嘛!”“汉人可多啦,哪一个呵?”阿妈说:“新来的公社书记嘛。去年冬搬到我们寨子住了。他真有办法,自从他住进沙里家,叫那懒散的后生都变勤了。这片坡地,原打算今年开一半,明年开一半的,可沙里同一群后生,在老郑带动下,一个来月就全开了。这个世道一切都在变。旧时说,三岁孩儿定八十,谁想到沙里也变勤了?他还当上了队委,顶替了你以前那个角色啦。也难说,沙是沙,石是石,贫农子弟总归是好的。要是你当初不嫁到新寨,同他一起,妈也有个贴身人……”
沙里过去曾经向惹妹求过婚。听到这里,惹妹的脸红了,说:“别说这些了。把豆种给我,让我挑去!”阿妈说:“别去了!沙里在那里哩。”按照这里的习俗,女人回门时,求过爱的男人见了,是会生气的。惹妹却说:“怕什么!现在的人还象你们老一辈那个样子?”挑起豆种登登走了。阿妈在后面大声问:“今晚不回新寨了吧?”惹妹答:“住几天才走。”阿妈说:“那我就在家里给你作点糍粑。”
黄昏,社员热热闹闹地回寨了。阿妈也早就做好糍粑,可是直等到月亮出山,还不见惹妹。阿妈急了,一打听,才知道她回了新寨。
阿妈听了,想道:“出嫁半年才回寨,到了寨子也不进家门,说定不走却又走了,就是有天大的急事,也不能这样不近情理。”于是饭也不吃,拿了一把照明的竹篱,直往新寨奔去。
下了山谷,溪流那边,蛙声中传来一阵谈话声。细细一看,是惹妹、女婿和沙里,各挑了两袋东西,踏着青色的月光走来了。阿妈迎上去,同女婿招呼了几句,便转向惹妹,瓮声瓮气地问:“你干什么去啦?”惹妹说:“队里不是缺豆种么?我回去帮着筹啦。看,新寨的社员托我们送来了。”沙里截住,打趣道:“只讲了一半。你还回去布置工作哩。看到好的就学,难怪你们新寨年年先进。”原来惹妹回来东巡西看,看见新垦的林地,也间种了杂粮,单造旱地改成双造田,觉得是好办法,便赶回去报信,让新寨学着做了。沙里见老阿妈还气鼓鼓的,便又说:“你该高兴,惹妹行的是新回门礼:时隔半年,礼高物重;礼物不是只给娘,还给整个生产队。好,重礼要重还,秋后我们要加倍还你们。”
惹妹说:“刚才新寨社员怎么说的,你忘了?是两队相帮,不是送礼。你呀,也还有点旧思想,尽是回门送礼的。”
这一说,大家都笑了。笑声震醒了静寂的茶林,惊起了几只夜鹤,搧动翅膀,穿过溪边的青雾,直向月色如银的山坡飞去了。(附图片)
……细细一看,是惹妹、女婿和沙里,各挑了两袋东西,踏着青色的月光走来了。徐启雄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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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影评

坚守在岗位上
——看朝鲜影片《百日红》
易和元
看了朝鲜故事片《百日红》,谁不为影片的主要人物——山区铁道养路工宇赫的崇高的共产主义品质所感动。宇赫是一个平凡的人,铁道养路工是一个平凡的工作,然而,他认识到自己的工作对祖国建设的重要性,在这平凡的岗位上,在风里,在雨里,夜以继日地辛勤劳动,保证了行车的安全,为祖国做出了贡献。他的一言一行,都闪耀着灿烂的光辉。
山区的生活是很艰苦的,附近很少人家,生活非常单调。宇赫却选中这样的地方去工作,他对妻子金女说:“山里今天又出了事故,咱们应该住到那儿去。”哪里困难就到哪里去,去挑重的担子,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丝毫不计较个人的得失,这正是一个共产党人的高尚风格。
去到艰苦的岗位上,能不能够坚持到底,是一个考验;听到别人的风言冷语,能不为其所动,也是一个考验。由于战争时期美帝国主义的疯狂轰炸,使深山里这一段铁路经常受到塌方落石事故的威胁,养路工的工作是非常繁重的,不论白天和夜晚,都得小心预防,偶一不慎就会造成事故。宇赫勤勤恳恳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出色地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不止一次地防止了塌方事故。当另一个养路工斗日被调去学习以后,他一个人主动地做两个人的工作,工作更繁重了,困难更多了,然而他却毫不动摇,仍是生龙活虎,朝气勃勃,把工作做得很好。宇赫经得起困难的考验。
他到艰苦的山区工作,别人不是没有议论的。他的岳母就说:“……这么好的世道,你们何必要这么受罪,难道说除了这个地方就再找不着好地方啊……”他的妻子金女起初思想也不通,和他嘀咕说:“你在这儿这样吃苦,有谁会知道你?”“瞧人家不是工程师就是技术员,还有发明家,可我们住在这个山沟里,千里马运动啊,革新啊,我们都没份……我为什么不能象他们那样,你那些伟大的理想跑到哪儿去了!”而他却坚定不移地回答:“我这样做难道是为了让人知道?……”看吧,这就是一个共产党人的伟大胸怀!他这样做是为党、为人民,为尽到一个共产党人的责任。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而不是做了让别人看,做了让别人知道。别人是工程师,是技术员,是发明家,或者出了名,上了报,他不为所动,而认为自己的岗位也是光荣的岗位,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以实际行动参加了伟大的千里马运动。什么是伟大的理想?这就是伟大的理想。宇赫经得起名利的考验。
宇赫由于工作做出了突出的成绩,被选为代表去参加在平壤召开的交通积极分子大会。起初他没告诉妻子自己是代表,而只是说要开这样一个会。妻子很希望他能参加这个会,问他:“派谁去呢?”他说:“他们让我去,我觉得我够不上。”有成绩不骄傲不自满,表现了一个共产党人谦虚朴实的美德。宇赫经得起荣誉的考验。
影片《百日红》塑造的宇赫这个人物,是千里马运动中千千万万英雄人物的一个缩影。正是由于许许多多这样有高度政治觉悟的战士,忘我地奋战在各个不同的战线上,朝鲜的社会主义建设才会如此突飞猛进,获得如此惊人的成就。影片是一曲平凡劳动的赞歌,它的思想教育意义是很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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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江边
吕志刚
我要过江奔韩家屯车站搭火车回县;可是风急浪大,白茫茫的江面上却没有一只行船。怎么办呢?我焦急地在岸边踱来踱去,忽然发现在一簇高高的水草中,隐着一只小绿船。朝里一看,只见船舱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上面还放着一床毯子,好象有人睡过,可是却不见人,只有一条缆绳把船系在岸上的一棵大柳树上。我没有办法,只好把行李卷放到树根底下,坐在上面,等着这个撑船的人。我刚想擦火柴抽支烟,忽然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什么东西,不歪不斜,正好掉在我的脖子上。一摸,原来是一块湿乎乎的泥巴。我赶忙站起来,仰脸向树上一看,只见在最高的那枝大树杈上,爬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他那双沾满了泥巴的脚丫前后晃动着,正聚精会神地向远处张望。
我喊了一声:“上面是谁呀?”听我一喊,那个孩子脸朝下瞅瞅我,这下我可看清了,这不正是韩家屯李队长的儿子锁子吗!去年冬天我去韩家屯工作,就住在他们家。锁子也认出是我,热情地喊:“喂,老吕同志,你这是上哪去呀?”我说:“就上你们那去,由那坐火车回县。”接着我又问:“锁子,你在树上干什么呢?”
“我在这里等兽医呢。”锁子说,“这家伙不知为啥这阵还没来,八成把治马这码事给忘到脑袋后去了。”说完他又向远处望着。
我听了觉得很奇怪。他们大队不是有兽医站吗,他为什么在这里接兽医呢?我一问,锁子对我解释说:“老吕同志,你不知道,昨天下午,我们队上那匹雪里钻大马病了。那是一匹多么好的马呀!四年下了四个大驹。嘿,今年那匹小马可招人稀罕啦,见了人直撒欢。你走了,它还哼哼地叫你呢……”提起小马来,锁子说个没完没了。我忙插嘴问道:“那匹马得的什么病啊,没找你们的兽医看吗?”
“谁知道它怎么啦,不吃草也不喝水!把大伙心疼得了不得。”锁子比比划划地说,“我爹赶忙到兽医站去找曹兽医,真不巧,他到县里买药去了,一两天回不来。后来,刚从李家围子串门回来的张大奶告诉我爹说,李家围子有个叫李华的学生放假回来了,人家念的都是一些治牛治马的书。我爹一听乐了,当时就给李家围子孙队长挂个电话。孙队长说晚上风大天黑不好过江,怕人家李华不能来,让我们今天一早派船来接。哪想,等到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没见人,可把我急死了!”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锁子是在这里等那个叫李华的学生。我问道:“你是不是来晚了,人家早过江啦?”
“没有。”锁子肯定地回答说,“我怕来晚了,昨晚就在江沿睡的。天刚麻麻亮我就过江来了!”
说话时,已经快到六点了。我正想跟锁子商量,叫他摆船先把我送过去,忽然听见从韩家屯那边岸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喊声:“锁子在哪呢——锁子——”我和锁子同时转过头去,只见对岸一片树苗子前面站着一个人。锁子在树上把两手围成喇叭形喊着问:“你是——谁呀?”
“我姓李——叫李华,来呀——把我摆过去——”
锁子迷惑地瞅瞅我,说:“他怎么早过去了?”说着从树上爬下来,解开缆绳,我也拿起行李跳上了船。小船在湍急的大江里走得很平稳,不多久,就稳稳地靠了岸。那个叫李华的青年学生迎了上来,笑着跟我们打过招呼,又对锁子说,“小锁子,你划船划得真好!”
我跳上岸,帮锁子把船拴好,正要拔腿奔韩家屯,可是心里一想到那匹马又站住了,问道:“那匹大马怎么样了,你看了没有?”
“看了,不要紧,得的是食道梗塞。昨晚给打了针,又用了点药,现在已经好了。”
“你是多会到我们那里去的呀?”锁子在一旁惊奇地问,我的心里也在为这纳闷。
“昨天晚上十点多钟,我听信就凫水过来了。”
“怎么,那么大的风你也敢凫水过江?!”我回头望了望滚滚的江水,惊叹地说。
“孙队长本来让我今天早晨来,可是昨晚他走以后,我躺在炕上就睡不着了,老是惦着这回事。心里想,马有病可耽搁不得,这是关系生产的大事情呀!于是我穿上衣服跑到江沿,壮了壮胆子就跳进江里了。”李华笑了笑说。
远处,驶过来一艘小汽艇。
“呜——”的一声鸣笛,才使我猛然想起自己还要赶去搭车,于是急忙夹起行李卷向他俩握手告别。走了一程,我登上道旁的黄土岗回头望望,只见那只小船在宽阔的江面上飘飘荡荡,越走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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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小白帆(儿歌三首)
方半林
小白帆天也蓝,海也蓝,海上片片小白帆。渔家女,渔家男,海上打鱼真勇敢。渔家人,都有胆,大风来,顶得住,大浪来,船不翻,海上有咱解放军,日夜巡逻保安全。小喜八放鸭小喜八,会放鸭。放鸭多,二百八。清早赶鸭迎太阳,鸭子出棚叫呷呷。叔叔下地看喜八,摸摸小喜八脑瓜。傍晚赶鸭满天霞,鸭子吃饱唱呷呷。收工回来摘朵花,送给喜八胸前挂。
大姐叫李圆你到哪儿去?上北京。坐的哪趟车?“二○三”。“二○三”上广播员,这个大姐叫李圆。讲故事,放唱片。报站名,搞宣传。听得车上人人喜,保你听了也心甜。心里甜,精神爽。到了北京城,天安门前去照个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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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颇族女民兵(中国画)    金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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