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br/>专栏：<br/><br/> 接班<br/> 郭澄清<br/> 我的工作调动了。新的岗位，是大柳粮点。我去接班前，局长对我说：“小刘呵，你估计几天能办完交代？”我想了想说：“五天怎么样？”局长笑着摇摇头说：“不行……”我忙抢过话头改口说：“三天吧！”不料局长一听，哈哈笑了。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呵，这样吧——我给你半月的期限。”他望着我莫名其妙的神态，又笑盈盈地补充说：“但有一件——前任所掌握的一切，你要力争通通接过来……”<br/> 第二天早饭后，我便向大柳出发了。大柳离城四十里，因为交通不便，是全县最偏僻的角落。正是由于这种情况，县委为了方便群众，才指示粮食局，在那儿设了个小小的粮点。这个小粮点，是个一人班儿——业务员、会计员、炊事员等等都是一个姓杨的同志干。他的经营范围也很小——只有五个村。因此，我一边走一边想：“这么个小小的粮点，它能有多繁杂的业务？办交代干啥用得了半月的时间？”我暗自决定，这一回，我要显显身手——三天内，一定就接过班来。<br/> 天还不到晌午，我就赶到大柳了。走进粮点，只见院子里站满顾客。一个五十上下，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正忙着——他自然就是老杨啰。我怕影响他的工作，没有上前去打招呼，只在一旁悄悄蹲了下来观察着。别看老杨长得粗里粗气的，可是，他的动作，却既利落又沉着，既迅速又准确。他一边收款，一边看秤，与此同时，还能照顾别人装粮，回答顾客的问题。我望着这种情景，心想老杨真是不简单。<br/> 忙活了一阵，顾客都走了。院子里，除了老杨，只有我一个人。这时，我站起来，凑过去。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杨先说话了：<br/> “小伙子呵，你也买粮食？给谁买的？”<br/> 我就势打趣说：“自个儿买的！”<br/> 老杨一听，愣住了：“不对，不对。这五个村的男女老少，我都认识……”<br/> 等我说出我的身份后，老杨便哈哈大笑起来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直叫“小刘，小刘”，又让我进屋去坐。<br/> 我们进了屋，唠了几句闲话，我便把话引到正题上来：<br/> “老杨同志，咱多喒接班呀？”<br/> “现在就可以开始呀！”老杨又问我说，“咱先交代什么哩？”<br/> “我不了解情况——还是你说吧！”<br/> 老杨把帽子往后一推，想了想说：<br/> “小伙子呵，这样吧——咱们利用一早一晚和应付门市的空隙，先把各种小零碎儿交代交代。以后，找个整时间，再交账，交柜，交仓……”老杨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衣袋去掏烟袋，不料把一个线轴子带出来，啪嗒一声滚落到地上了。他一哈腰拣起来，举在自己的眼前，风趣地说：<br/> “哈哈，你也着忙啦——要找你的新主人去，是不是？”他说着，把线轴子递给我，“小伙子呵，这一件交给你，这就算咱正式开始交代了吧。”<br/> 我接过来，瞅了瞅，见上边缠着半轴白线，线上还插着两根针。我实在闹不清这是啥意思，便问道：“它是干啥用的？”<br/> “哈哈，是这样……”老杨正想解释，突然外边喊了一声，接着一个顾客闯进来。老杨便立即收住了话头，忙着去应付门市了。说来，事情就有这么巧——那顾客把粮食买好，哈腰拾起口袋扛到肩上就要走。正在这时，只听嘶啦一声，口袋裂开一个口子，粮食象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滚到地上。那顾客赶紧把口袋放下来，急得直搓两手：“这咋办？这咋办？……”<br/> “二愣呵，别着急！”老杨转过身，向我一伸手说：“来，拿线轴子来！”<br/> 我把线轴子递过去。只见他，拔出针，引上线，三下两下，把口袋缝好了。<br/> 顾客道过谢，高兴地走了。我向老杨说：“哎呀，这一手，我可干不了哇！”<br/> “干不了怕啥？可以学嘛——我也是干上这个工作以后硬学会的！”<br/> 老杨正说着，又一个顾客进来了。那人进门就说：“老杨呵，我们队上想买五斤萝卜种，跑了好多地方没买到……”<br/> 老杨说：“哎哟哟，我那老队长哟！你是老糊涂了怎么的？你买萝卜种怎么买到我们粮点上来了？”<br/> “我要不来怕你怪呀！”老队长说，“你忘啦——去年，我们的玉米地里没带绿豆，你批评我们不会巧用地力。我说因为没有绿豆种，你说：‘咋不找我去？’我说：‘我们知道粮点上也没有！’你说：‘唉唉唉，你真死心眼儿——粮点上没有，我可以帮助你们想些办法呀！’……”<br/> 老队长说到这里，他和老杨都哈哈地笑起来。接着，老杨就势说：“好吧——我就帮你们想想办法吧！”<br/> 老队长走了。屋里又平静下来。我问老杨：<br/> “咱粮点还管这些事儿呀？”<br/> “要管的！”老杨说，“常言说——水有源，树有根。农业生产，是咱粮食工作的源，也是粮食工作的根。”他说到这儿，拉开了抽屉，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指指点点地说：“这是这五个村今年的作物种植分布图。这儿是前庄的基本田，种的是玉米；这儿是后庄的试验田，种的是谷子；这儿是……”<br/> “这个对咱也有用？”<br/> “当然有用喽！”老杨说，“我们根据它，可以估计出粮食的总产量，可以估计出各种粮色的产量，以便于安排收购任务……”老杨说到这里，突然转了话题：<br/> “哎呀！差点儿把一件事忘了！”他说罢，拿起一条口袋，称好半袋粮食；然后，又拿了两个干粮往衣袋里一装，向我说：“你吃饭自己做吧——我过晌就回来。”说着，扛起口袋就走了。<br/> 午后，老杨回来了。我见他满头大汗，衣裳也被汗水浸湿了半截，就问他说：“你干啥去来？”<br/> 老杨笑笑说：“办了点闲事儿！”接着，他告诉我：“西庄有个‘五保户’，每次买粮都是队上派人。我算计着，明天他又该买粮了。可是，当前队上正忙，我提前给他送去，就省下了队上的一个劳动力。”老杨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递给我说，“该照顾的户，都在这上边——现在咱先作个半交代，以后我再领你到这些户拜访拜访……”<br/> 傍黑，快要收市的时候，老杨拿起一把笤帚，把掉在地上的各种粮食粒，打扫得一干二净。即使被踩到地皮里边去的几颗，他也用竹签挑了出来。这时，我说：“这么几颗粒儿，合起来也没有一两，算了吧！”<br/> 老杨说：“可不能那么大方！一天糟踏一两，十天呢？一个月呢？一年呢？十年呢？一个粮点这样，要是各个粮点都这样呢？……”<br/> 说着，他叹了口气：“小伙子，你还年轻呵，不知道甘苦。我是经过苦日子的。你看——”老杨指着头上的一个伤疤说，“这是小时候，家里没得吃，到粮食市里去‘扫街’，被财主家的大骡子踢的——当时，鲜血直流，昏倒地上，半天没省人事儿……你想呵，过去，为了几粒粮食，差一丁点把命搭上；眼下，我能掌握这么多的粮食了，我怎么能忍心眼瞅着糟踏一粒粮食呢……”<br/> 天黑了，走了几十里路，我实在疲乏了。老杨见我不住打哈欠，就说：“小刘，你累了，睡吧！”<br/> 我躺到床上，却见老杨把灯剔亮，聚精会神地坐在桌边看起书来。我问：“老杨，看的啥？”<br/> 老杨回答：“《毛泽东选集》。”<br/> 我见他这大年纪了，还这样用功学习，就称赞他几句。他却哈哈地笑起来，敲着自己的脑袋说：“它就象机器一样，开动一天了，不擦擦，加上点油，明天就可能出故障的！”<br/> 老杨说罢，又继续学起来。这时我再也睡不着了。我在翻来复去地想：“甭说账、柜、仓那些整本大套的工作，一下接不过来，就光是这些‘小零碎儿’，我半月也算不清呀！……不！最难的，也是最重要的，是要把老杨那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红透了的心‘接’过来！”
第6版()<br/>专栏：<br/><br/> “百分之一”的故事<br/> 张春熙<br/> 军部选定了一个驻在山间的守备连在射击比武大会上做示范表演，要我再去那里摸摸情况。还摸什么呢？我想，这个百人连队，今天早晨海上漂靶实弹射击，又是九十九个人枪中靶心获得优等，余下那“百分之一”成绩如何，可以不必追究——按规定，即便他“吃烧饼”（未中靶环，不及格），也仍然是响当当的全连满堂红啦！不过，走一趟也好，顺便完成报社给我的任务：拍一张新战士神枪手的照片。<br/> 清晨出发，登上山已是明月高悬了。带班的哨兵引我穿过山里红林，敲开指导员的房门。这个只有二十六岁的政治工作干部，热情而爽直，硬把我按在床上睡，他自己却打地铺躺下了。我说明来意，他显得很紧张，一再推说他们连不过硬。<br/> 我说：“九十九朵大红花，戴在九十九名神枪手的胸前，还不过硬？”<br/> 他说：“我是说我们有一个新战士还差点，成绩才刚刚及格。”<br/>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不过是百分之一嘛！”<br/> “瞧你说的！领导上指示我们苦练二百米内硬功夫，可没讲还减去个百分之一！俗话说，千里长堤溃于蚁穴，打起仗来，一个萝卜顶一个坑。敌人可就不管什么‘百分之一’罗！”<br/> “你刚才不是讲，他是个新兵吗？”我的意思是说，新兵嘛，差点也不算什么。<br/> 可他却说，“我们连总共才两个新兵，从这一点来说，就不是百分之一，而是百分之五十不合格了！”<br/> 瞧，这是多么奇特的计算法！以后我便没再吱声，只听他向我介绍：这个“百分之一”叫陈胖，每练射击时，总不会闭左眼，急得尽贴橡皮膏。往后，同志们鼓励他，帮助他，他总算能闭左眼了；可昨天一出海，他却又分辨不清哪是漂靶、哪是海浪了；船颠簸得厉害，当然更瞄不准目标了。……<br/> 一觉醒来，天快亮了。我轻轻走出房门，去山里红林散步。昨天刚打个满堂红，今天又是星期日，没人会这么早起床的。我正这么想着，迎面却碰见一个列兵。他背着右手，站在几株山里红树前。我猜测了一会，便问道：“你是陈胖同志吧？”<br/> “不。是跟陈胖同天入伍的，我叫罗志刚。”他说着，向我行了个军礼，这样我便看清了，那只藏在身后的右手，拿的是一朵大红花。原来他就是指导员说的那另外一个“百分之五十”。<br/> 这时候，太阳跳出了碧海，远远望去，蓝天下，那红霞似的山里红林象镶了一道金边。衬着祖国这多娇的山河，罗志刚团团脸上那紧锁的双眉和炯炯发亮的眼睛，显得格外深沉、刚毅！于是，一幅“新战士神枪手”的画面突然形成了。我说了声：“你等等，我去取照相机来跟你拍照。”便转身奔回宿舍。<br/> 等我回来时，人，不见了，红花却挂在一嘟噜山里红上，不细看，还真不易发现呢！“这耍的是啥把戏！”我自语了一句，又喊几声他的名字，不见回答，便顺着鹅卵石小路朝前走去。这些卵石路，是战士们用手码成的。每一条路都标着他们向往的名字：“北京路”、<br/> “延安路”、“上甘岭路”……。在路口交叉的地方，竖着两块小黑板，书写着毛主席语录。<br/> 我正在看黑板上的字，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嗦嗦的声音。这是两个人在对话。<br/> 一个声音听来很觉耳熟：“……这就对啦！愚公敢移山，我们就不能克服这点困难？你呀，就放心下苦功练吧，全连同志都会帮助你！”<br/> 另一个声音：“我是有信心啦。可你快要去参加新兵比武啦，我老这么拖着你，不会影响你的成绩？”<br/> “我正是为了在打‘水鬼’的时候，全连没一个同志‘影响成绩’，才这么着急跟你练。陈胖，你忘记指导员常说的啦？——我们胸前戴红花，为的是让敌人的脑袋在海上开红花吗？”<br/> 对话到这就停了，以后便是有节奏的“哐当——哐当”的撞击声。我拨开灌木丛走进去一看，只见地上放着一块小床板，床板下面垫了一根碗口粗的圆木，床板上有个胖敦敦的战士，据枪卧姿朝着二百米左右处的山里红林瞄准——这，自然就是陈胖了。罗志刚呢，跪在后面，双手按动小床板，一起一伏，就象玩压板。在这绿草丛中，这多么象碧海狂澜上的一叶战船！<br/> 罗志刚拭拭汗，边压边说：“对着呢！你就抓这一上一下的空档时间，来，哎，来瞄，瞄目标……”一句话没说完，陈胖兴奋地叫起来：“分清楚啦，我分清楚啦！那是红花，红花！”<br/> “好极啦！”我也禁不住激动地喊了出来，这下惊动了他们。罗志刚回头见是我，抱歉地说：“让你白等了。我正帮陈胖练功夫哩。”<br/> 陈胖腼腆地笑着：“罗志刚和同志们天天帮我练，我现在比过去强多了。”停了一会，他又说：“我们连一定要成为百分之百的优秀典型。”<br/> 我上去紧紧握住他们两人的手，正要说话，却见指导员领着一伙战士来了，有的拿纸靶，有的拿射击检验镜，小卫生员更逗：拿了一个纱布精制的眼罩……他们都是来帮助陈胖的。<br/> 我当晚用电话向军部汇报。讲了那“百分之九十九”如何如何过硬以后，又说了发生在“百分之一”上的故事。首长听得很专注，不时地追问，最后竟放声大笑起来：“好?，你摸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给咱们的比武会添了一项新内容。你告诉守备连的同志们，凭着这一点，到了真正比武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获得全胜的！”
第6版()<br/>专栏：<br/><br/> 江南小景<br/> 绥民<br/> 催笋<br/> 半山翠竹，竿竿冲天，<br/> 党委书记把脚步放慢；<br/> 他刚开完评比会出来，<br/> 竟在竹园边流连忘返。<br/> 春雨新晴，泥松土鲜，<br/> 满园新笋冒出了嫩尖，<br/> 三根，五根，几十根，<br/> 一个劲地冲破地面。<br/> 他不由低下了身子，<br/> 用手指把湿土松翻：<br/> 快拔节吧，根根新笋，<br/> 地面上有你矗立的空间！<br/> 阳光、雨露、春风、流泉，<br/> 早为你准备了生长的条件；<br/> 那满园青青的老竹棵呵，<br/> 维护着你，挡住风沙满天！<br/> 你自由自在地生长吧，<br/> 节节相催，根根竞先；<br/> 用你透体碧绿的春色，<br/> 来装点祖国的河山……。<br/> 书记并非有太多的闲情，<br/> 会上的事还留在他心间；<br/> 新人辈出使他激动，<br/> 他才向满园新笋悄悄祝愿！<br/> 采茶<br/> 残星在天幕上闪耀，<br/> 露珠在青草上闪耀；<br/> 鸟啼唤醒了采茶女，<br/> 踏着露珠来到山坳。<br/> 层层翡翠漫山是宝，<br/> 一芽二叶又嫩又娇；<br/> 一双双手上下翻舞，<br/> 一把把生茶往篓里抛！<br/> 采下一缕缕星光，<br/> 采下一颗颗露珠，<br/> 采下一片片朝霞，<br/> 和着漫山泛动的春潮。<br/> 于是，盛满红茶的瓷杯中，<br/> 一股股芳香，缭缭绕绕；<br/> 茶色：彩霞一般灿烂，<br/> 茶味：雨露一般甘甜。<br/> 啊，公社的采茶姑娘，<br/> 你们的双手多么巧妙！<br/> 采下一个永恒的春天，<br/> 让它的芳香在全世界飘！<br/> 降洪<br/> 滚滚山洪象一群野马，<br/> 一股猛劲地到处捣乱：<br/> 它在高山顶上狂奔，<br/> 它在狭谷中间呼喊！<br/> 它嚷、它跳、它窜，<br/> 象要把高山踢翻；<br/> 它推动巨石滚下山岗，<br/> 它催得浊浪滔滔泛滥！<br/> 哈，山洪，你不要横蛮，<br/> 我们怎容你肆无忌惮？<br/> 山谷口给你砌好了马厩，<br/> 请你乖乖地在里边打转！<br/> 把那一身尘沙统统沉下，<br/> 献上一个比月色更美的笑颜；<br/> 然后，当我们需要的时候，<br/> 你再象羊群一样乖乖地下山。<br/> 快改掉你那火爆的性子，<br/> 老老实实参加劳动生产：<br/> 给阴暗的山谷送去光明，<br/> 给寒冷的茅舍带来温暖！<br/> 听我们命令：向左转弯，<br/> 去推动公社的水磨加快旋转；<br/> 向前，流进右边的田畈，<br/> 把刚栽下的新秧悄悄浇灌……。
第6版()<br/>专栏：<br/><br/> 我们一定胜利 一定要解放台湾〔全军第三届美展作品·宣传画〕 吴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