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7月24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一个光辉的榜样
——纪念韬奋同志逝世二十周年
范长江
韬奋同志逝世已经二十年了,但他的形象仍活跃在人们的记忆中。
他死的时候正是抗日战争胜利的前夕,中国人民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自己在长期的颠沛流离的情况下,又得了严重脑癌,痛苦不堪。他在临终的遗嘱上没有一点悲观的情绪,对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充满了信心,对中国共产党表现了无限的信任和爱戴。他这时已经不止是彻底的民主主义者,而且是优秀的共产主义者了。
韬奋死时才五十岁,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不过七十岁,还可以继续为人民服务。在新中国,很多七十岁的人还继续工作。不过这二十年的变化之大,新中国诞生和发展之快,世界形势发展之快,是许多人始料所不及的。韬奋遗嘱所希望的目标是“坚持团结抗战,早日实行真正的民主政治,建设独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国。”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而且在许多方面已大大地超过了。人民群众力量之大,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威力之大,不是亲自参加过这二十年斗争的人是很难想象的。
韬奋之所以感动人,也是不断推动他前进的最大的动力,是他自己所常说的“人民大众的立场”。也就是毛主席对他的评语:“热爱人民,真诚地为人民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就是邹韬奋先生的精神,这就是他之所以感动人的地方。”由于这一个基本精神,他才能经常关心人民大众,了解人民大众的要求,吸取人民大众的知识和经验,不断改造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只有从这一点出发才能理解韬奋所从事的政治斗争和新闻出版等项活动中,那样不辞艰苦,那样不怕麻烦,而乐此不倦,甘之如饴的真实原因。在这个问题上,对于旧知识分子来说,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因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由于阶级的局限性和长期的资产阶级思想教养,总是容易有形形色色的个人主义和主观片面的毛病。这就使自己容易脱离实际和脱离群众。我们这一代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出身的知识分子来说,在大多数的情形下,彻底反帝反封建是比较容易的,要彻底反掉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比较要困难得多,而这是社会主义革命阶段必须完成的任务。韬奋在民主革命阶段已注意到不断自我改造,这是十分可贵的。
正由于他有鲜明的立场,能以人民大众的利益为利益,以革命的利益为利益,所以他能嫉恶如仇和从善如流。他对于敌人从来不存幻想,绝不想在国民党统治下分一杯羹,来保持自己的地位和事业。在他所经营的生活书店已遍于全国的时候,在国民党看来,正是要挟他的一个武器。他当然热爱他和同事们所辛苦经营的事业,但是他更爱真理。为了真理,不惜牺牲他的事业。这些事业没有成为阻碍他前进的包袱。另一方面,他对于人民大众方面的意见,却是从善如流,没有一般知识分子的虚伪和自大等毛病。他诚恳,谦虚,勇于改正自己的缺点,所以他能和许许多多人合作共事而融洽无间。
韬奋是中国的一个伟大的新闻记者,他在中国抗日斗争的整个历史时期,用他的笔参加了党所领导的抗日民主运动,在政治战线和思想战线上起了很大的作用。现在我们处于比那时更加伟大的时代,应当有更多更好的新闻工作者,在新闻出版战线上,在世界人民的解放斗争中做出更加光辉的贡献。
一九六四年七月二十三日


第6版()
专栏:

王明珠
任大心
远看一片绿,
近看树成林,
钻进树趟子,
半里才见村。
这是马村的一首歌谣,是说马村树多的情景的。马村怎么会有这许多树呢?这得说说种树人王明珠。
王明珠今年七十二岁,他一辈子喜爱树木。过去,他家的小院里、院子周围,栽满了槐树、榆树、桃树、杏树。一到春天,树就给他家搭起了凉棚。
可是,在勾子军占着的时候,马村这一带的树也遭了一次大难:勾子军说,路两旁和据点附近有树挡眼可能掩藏解放军。他们架着机枪,立逼着人们把大树小树一律砍掉。砍下来的树堆在村边上,围成一道围墙,他们说这能挡住解放军。
砍王明珠家树的那一天,这个一辈子喜爱树木的老人,却象没事人一样,看见家里人哭,他还说:
“哭什么,你们不会把眼睁得大大的,看着狗日的还能反几时!”
果然,不久,解放军十二团来打马村的勾子军。不过一顿饭时,就把勾子军拾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挤在武家地主的东大院里。
从解放军刚一进村,王明珠就学着战士们的样子,弯着腰,跟在战士们后头帮着喊话:
“勾子军们,你们跑不了了,快缴枪吧,缴枪不杀,不的话,可没你们的好下场!”
解放军的营长发现了这个老汉,就跟他说,部队要爬房打东大院的勾子军,问他敢不敢给领路扛梯子。他说:“同志,不用问,跟我走吧!”
他扛起梯子,嗖嗖飞跑。到了地方,战士们上房,他扶梯子。等战士们都上去了,打响了,喊开了话,他又帮着喊话。忽然他身边炸了一颗手榴弹,他觉得腿上有个东西一碰,他知道是挂了花,一直坚持到战斗结束。
他在后方医院养了半个多月,回来的时候,看见人们正在平勾子军挖下的战壕,他就到西边马西村扫了些榆树钱,还到县城的学堂里揪了些洋槐籽,埋在战壕里。这些树籽有的当年就出了芽,三二年就长成了一人多高的小树。
以后,政府号召植树造林,那时马村接受了植树三千棵的任务。村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还说全村的后生娃娃都归他指挥。
可是那些后生娃娃都贪玩爱热闹。他就一边喝呼他们,一边哄着他们,还给他们唱秧歌。他还跟后生娃娃们比赛:除去大家伙种的三千棵之外,他自己又单另种了三千棵。这样马村就双倍完成了任务,而且全部成活。为这,县里发给他“植树造林模范”的奖状。
从这,他种树的劲头更大了,一年到头,不管干什么,总是扛着铁锹,腰里掖把斧子,看见有空地方,就挖个坑,点上树籽,或埋上树栽子。
他找树栽子的办法很有意思,马村不是没树栽子了吗,他就到西山脚下的那几个村子去转悠,见到人就说:
“我是马村的王明珠,我来给你们修理树,一不吃饭,二不要钱,就为要几根树栽子。”
人家看见他这么热心,又这么大年纪了,就自己爬上树去,砍下树栽子来送给他。这样天长日久,王明珠就出名了,三里五庄的人都说:“马村有个王明珠,那人种树有瘾。”
不错,王明珠种树是有瘾。有一次,他到县里开植树造林模范大会,农林水利局的老张正讲话,叫人们见缝插针,大搞植树造林。他听着听着,忽然跑到台上说:
“老张,俺村东边不是有条灌渠吗,两边埝上,可是种树的好地方。要种上树,又造林又能护埝。”
老张使劲一拍桌子说:
“好老明,你这个主意好。这样吧,这个任务交给你,你给咱把树种好,算你一大汗马功劳。”
从打这,他每天顶着星星起来,种一阵子树再跟人们一块下地;中午再也不歇晌了,吃完饭,一推饭碗扛上铁锹就走。
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他一共栽活了一万六千多棵树,还到灌渠两岸各村去宣传,帮助另外三个村子也都在渠埝上栽上了树。
到了合作化时期,他听干部们讲了合作化的章程、办法,还听说他要是入了社,也可以象饲养员专管喂牲口一样,专管种树看树。
他就说:“好,我入社!”
这一来真是如鱼入水,如鸟投林,社里选他当了林木水利股副股长,专管种树看树。他一头扎在树林里,再也不出来了。下雨,披一个布袋片,下雪,披一件老羊皮。谁家的放羊娃娃要是赶着羊走到树跟前,老远他就喊:
“离远点,离远点,咱这树还小,羊吃了树尖树就死。”
拾柴的孩子,他更不让到树跟前去。他说:
“要烧树枝,到社里去领,我砍下来的树枝,都交到社里,这是咱大伙的东西,家家有份。”
人们看见他这么大公无私,忠心耿耿,就都帮着他看树,谁也不折一枝一杈,还嘱咐自家的孩子不许去糟害。
就这样,几年间,树可就大见出息了:粗的有两三手,细的也有暖瓶粗了。远看,一片郁郁葱葱,云蒸雾罩,近看,灌渠上整日不见日影,映的渠水更加碧绿澄清。这里简直成了马村的一景。
可是,不好,这一天老头子出了事故:
这天,他砍着树,出了一身汗,忽然来了急雨,被雨激了一下。又加上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一脚没站稳滑到埝下摔了一跤。回到家,他就觉得心里闹腾得慌。第二天就大烧大热,一连病了二十多天。多亏公社医院的副院长每天三趟两趟地来看他,紧着打针吃药,这才慢慢见好了。这时,儿子劝他:
“你这么大年纪了,整天还爬树登高,要有个好歹,图个什么?往后可不要干了,咱家也不缺那几个工分。”
王明珠正吃饭,他把碗一墩说:
“‘不缺那几个工分’,你现在能挺着腰板说这话了,解放前你怎么不说?你说你这是什么思想?我老汉要为人民服务,你后生家倒拉后腿!”
老头子刚能下炕,他就拄根棍子找老支书、大队长和县委工作组老秦,商量种果木树的事。
干部们都支持他的计划,老秦还答应负责向县里交涉树苗。
不几天,树苗运来了,一大卡车,有柿子、核桃、苹果、葡萄、枣树、花椒等等一共两万多棵。
于是他们商量好第二天就开始种。老支书说:“老明哥,群众听说你要在村西坡上种果木树,人人赞成,大家都要求参加一块种。”大队长也说,这回种树,他要把“兵权”交给王明珠,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由他指挥支派。
王明珠没推辞,他当晚跟孙子借了个哨子,第二天黑早他就起来,一路吹着集合哨子到了集合地点——戏台跟前。一看,人早到齐了。老头子爬上戏台又讲了话,还唱了一段自编的秧歌。然后队伍就出发了。
他走在队伍前头,扛着铁锹,还挑着一副水桶。老支书拉着他的扁担说:
“老明哥,你刚好,今天你不要动手,光支派支派指导指导就行了。”
他说:“老伙计,这回不卖卖老,还等待何时呀!”
说着,他夺过扁担,又跑到队伍前头去了。
马村一共有一千七八百个男女整半劳力,真是人多好干活,两万多棵树,不到四天就栽完了。
这一来,村西坡上可大变了样,那里有四道梁八道沟。过去,梁上沟下,除去荒草还是荒草。可是现在,荒草不见了,而突然挺立起来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小果树。
到了深秋初冬时分,小果树的枝条都是红色的,它们映得整个坡上终日象缭绕着一片红光。大概是它们即使到了无花无叶的时候,也要以枝条的红色来显示自己的生命力,来显示王明珠和马村人的干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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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苦练出硬功  战士 郭西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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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公社和电
西中扬
这村庄,沉睡过多少年头?
任凭那,风雨袭击,雷电呼喊。
这地方,经历过多少变迁?
永远是,忙碌的白天,漆黑的夜晚。
一盏油灯,刚才点燃,
又忙熄灭,为的是节省下几个铜钱;
一轮明月,才上东山,刚照场院,
草堆旁便蜷伏下疲惫的青年。
黑暗,笼罩着整个岁月,
愚昧,蒙蔽着人们双眼。
天有多宽?路有多远?
祖祖辈辈,谁曾走出这二亩沙田!
今夜,我登上公社大楼,
满眼里星云灿烂!
电线,连结起千家万户,
灯光,把人们心头点燃!
银幕上,出现了五湖四海。
扬声器,播送着地北天南。
收音机,高唱着革命战歌。
电话里,传送着北京语言。
排灌站,滋润着千亩土地。
拖拉机,吸引了满院青年。
试验室,温暖了公社的种子。
俱乐部,照亮了劳动者双眼。
电,把吃人的旱魔打入冷宫。
电,把凶恶的洪水锁进深山。
电,武装了千千万万革命农民。
电,摧毁了许许多多陈旧信念。
啊,这股电流从何而来,
祖国的首都,我们的电站!
啊,这股电流向何而去,
共产主义,我们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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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两种“推”
魏桥
家住杭州卖鱼桥边,每天都可以在桥上看到这样的事:
有人拉着沉重的车辆,过桥时屈着背,蹬着脚,吃力异常,这时,几个行人一拥而上,相助一臂,车辆迅疾地推过桥去。
行人和拉车者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大可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可是路人从不袖手旁观;助人一臂,过得桥去,既不通名报姓,又即各奔西东,岂不白费了力气,与己何益。可是,路人从不考虑、计较这些,而乐于相助。
是什么原因使陌生的路人伸出了助人之手呢?因为在新社会里,劳动人民之间,尽管素昧平生,却有着共同的理想;虽则萍水相逢,却有着共同的利益。这种共同的理想和利益,使得人们站得高,看得远,把别人的困难看作是自己的困难,做到一人有事,大家相助,一处遇难,众人相帮。正因为这样,人们之间就能结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足以克服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推动着时代的车轮迅猛前进。
从这种推,又使我联想到鲁迅笔下的另一种“推”。他在三十年前《推》的一文中写道:“住在上海,想不遇到推与踏,是不能的,……”那时,有种高等华人“上车,进门,买票,寄信,他推;出门,下车,避祸,逃难,他又推。推得女人孩子都踉踉跄跄,跌倒了,他就从活人上踏过,跌死了,他就从死尸上踏过,走出外面,用舌头舔舔自己的厚嘴唇,什么也不觉得。”
现在我住在桥边每天遇到的“推”和鲁迅当年住在上海不能不遇到的“推”是多么不同呀!这两种不同的推,反映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两种不同的精神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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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纪念白求恩 学习白求恩〔全军第三届美展作品·宣传画〕 姜庆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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