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6月9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深入生活 演好现代戏
荀慧生
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是戏曲界的一桩大喜事。这可以说是一次大练兵。练一练技术,考一考思想,使我们所有的京剧工作者,在现代戏的演出上,一试身手;在京剧改革上,跨出更新、更好的一步。以使京剧艺术,在党的文艺方针指导下,更切实地为工农兵、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
在目标上、政治意义上,我们都明确了现代戏演出是京剧改革一条最正确、最广阔的路。可是在表现形式上,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须得经过一个长时间的探索、钻研,方可望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形式。不错,传统程式、传统技巧,我们不可能全部丢弃,一定要在旧基础上革新创造。但是又不能总满足于旧瓶装新酒,因为要表现现代生活,就必须从今天的现实生活出发。京剧的传统程式,从唱腔念白,到做功武打,都没有离开当时的生活。譬如说传统戏里,旦角一出台,那摸鬓插花的动作,就是基于古代妇女梳髻、插着满头首饰的装束出发的。那些簪环首饰是多半插在头发上的,时间一长,或是多摇两下头,就要松动了。随时用手摸摸、按按,或拔下来另插一下。再加上妇女的纤弱娇柔的气质,这些动作再一美化——也可以说是舞蹈化,就成了那个出台后摸鬓插花的动作。今天的妇女不要说精神面貌和气质上不同,就是装束上也不同。大多数都是剪发或梳辫子。即便是戴上一朵小花,也是用卡子别在头上的,连甩都甩不下去,又何必时时用手去照应它呢?所以再用原来的动作就不适当了。戏剧的最基本要求,是从剧情出发、从人物出发。这些都是离不开生活的。我们京剧演员有句老话:心里有才能演得像。这个“有”字,就指的是有生活。有了生活,才能体现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一举一动。这样才能进入角色;才能装龙像龙、装虎像虎。
我们要表现劳动人民的生活、斗争。不去深入劳动人民的劳动生活,根本是办不到的。我们新老演员和一切戏曲工作者,如编剧、导演、美术等工作同志,都要上山下厂、深入生活,和工农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这样才能有亲切的切身感受。
京剧演出现代戏,为我们京剧艺术展示了一个广阔的新天地。社会主义建设生活中,有着数不尽的英雄事迹,用来教育我们社会主义的新人,是再合适不过了。那是单凭历史上的陈迹来古为今用所无可比拟的。所以说在内容、情节上,戏路子宽多了。我们必须深入生活,向工农兵学习,这样才能使所演的人物、角色,真从生活出发、从剧情出发,演好京剧现代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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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评

量体裁衣
——看京剧《箭杆河边》
颜长珂
话剧《箭杆河边》是一出反映当前农村阶级斗争的好戏。把这部作品搬上京剧舞台,就需要根据京剧的艺术特点,运用自己的艺术手段把它的内容表现出来。北京实验京剧团的演出着重发挥了“唱”的功能,把它处理成为“唱工戏”,看来还是很得体的。这出戏情节比较单纯,戏剧冲突主要是通过人物之间的论辩而展开的。剧中正面人物老庆奎的对立面虽是地主佟善田,但是,他的主要的戏剧行动还不是和佟善田正面“斗法”——被推翻了的地主分子虽然疯狂地妄图复辟,终归是不能见天日的;老庆奎的“重头戏”在于他怎样帮助警惕性不强的生产队长佟玉柱和落后的贫农二赖子等人警觉起来,是对“自家人”的充满感情的说理。这样的语言,适于用唱来表达。剧中老庆奎的几段重点唱腔,如第七场的劝二赖子和劝玉柱,第三场的对夏花述说地主罪恶等,安排得都是地方,集中表现了这个老共产党员深厚的阶级感情。戏曲是有唱的,戏曲观众也很爱听唱;这种艺术手段运用得好,对塑造形象、表现主题有很大帮助。在这一点上,京剧《箭杆河边》给人的印象较深。这种根据作品内容的特点来处理艺术形式、量体裁衣的做法,对于我们也有很大的启发。
京剧《箭杆河边》的音乐结构也比较完整,如唱段的布局、板类的安置、调式的转换等,轻重主次,都布置得相当匀称。看来,创作者们对传统唱腔的性能和特点是相当了解的,剧中唱腔的选择运用一般都能符合戏剧情节的要求,并且进行了必要的加工。比如老庆奎(张学津饰)劝二赖子和劝玉柱用的是“反二黄”和“西皮”两种不同的唱腔,这是由于他对两个人物态度不同,感情有别。唱的虽然基本上是传统腔调,然而在唱腔的编排、节奏的变化、演唱的韵味等方面还是有所改变的,是考虑到内容的要求的。像劝玉柱一段,起句用高昂的“西皮倒板”来摹绘人物激动的情绪,下面却转为“散板”,表现他强自压抑、委婉开导;在玉柱一再坚持错误时,老庆奎的那一大段节拍转快的“二六”才一泻而出。这样的处理颇见匠心。至于怎样使京剧唱腔能够更加确切地表达出当代英雄人物的思想感情,当然还是有待于继续努力的一个问题。
在表演上,《箭杆河边》的演出也很注重传统手法的运用。比如第三场老庆奎在揭发了佟善田的谣言以后,说:“谁造的谣,谁就坦白交代!”在一记清脆的锣声中转身、举手,来了一个背身的亮相,这个动作强调了这句话的分量,也加深了观众对于人物的印象。传统戏曲很讲究人物的上场下场,这还是值得借鉴的。剧中一些表演动作也都注意到了节奏鲜明,如佟善田对二赖子讲说他的夺鞭杆子的阴谋时,连说带舞,一副得意忘形的丑态;同时,二赖子也下意识地跟着他一下一下地比划,神色上却透着犹疑。这段表演不但有较强的形式感,也通过这种特殊的对照手法剖露了两个人物不同的心理活动。
北京实验京剧团的演员同志们都很年轻,他们的艺术道路可以说是刚刚开始。只要今后能够更加努力深入生活,改造思想感情,提高艺术造诣,我们相信,在京剧现代戏的建设中,他们是会有更好的创造的。
(附图片)
佟庆奎(中)在箭杆河边当众揭露地主佟善田(右二)的罪行说:“鞘对刀,刀对鞘,铁证如山,凶手就是佟善田。”
罗明扬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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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不忘阶级苦仇深
——读《苦从何来》
沈鹏
《苦从何来》是蔡若虹同志在解放战争时期创作的一本画册,最近为配合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又重印出版了。全书共二十多幅画,无论是反映旧社会贫苦农民的痛苦生活,揭露地主对农民的压迫、剥削,或者画农民在党的领导下的觉醒,都始终贯穿着阶级观点,饱含着阶级感情,用农民熟悉的艺术语言为农民代言。
从这本画册里,我们不只是一般地看到农民生活的穷困,而更能看到农民在怎样想,怎样对待生活。在受压迫者的群像中有长期被残酷的压榨折磨的畸形的《人驴》,有被财主逼疯了的《疯子》,有世代为人做牛马的《三代》。更多的画幅是通过生活的一个侧面向旧社会发出控诉。例如在《饭》这幅作品里,老子在树上采树叶,儿子在树下夺树枝,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争夺的不是树枝,而是靠它过活的“饭”。画家深刻地把埋在农民生活深处的痛苦显示在读者面前,让人们深思。
最重要的是,画家在反映阶级压迫和剥削时,不是泛泛地表现贫富差别,而是揭露出地主和农民根本不同的阶级地位,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意识形态;因而能够使我们受到阶级斗争的教育。《苦从何来》的长处是:善于发挥绘画的特长,抓住最足以表现阶级矛盾的现象,以对比的手法突出地揭示矛盾,再配合着朴实、精炼生动的文字,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表现方式。例如《桥》这幅画看起来很平常,读过以后使我长久不能忘记:一个农民送“东家”回家,走到河边,恰巧大水冲毁了桥,地主说:“不怕不怕,你身上就是桥。”画上农民背地主过河的情节,是具体的,但从这个具体情节的描绘中却仿佛使人看到整个地主阶级骑在农民头上的形象,激起对地主阶级的憎恨。在《为啥?》《谁不要脸?》中则发出了愤怒的质问,追究农民受苦受穷的社会根源;这里意味着阶级觉悟和反抗的开端。在画册后一部分作品里,进一步描绘出广大农民怎样在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取得了斗争的胜利。
此外,这本画册之所以能够如此成功并为农民群众所乐于接受,除了上述原因外,说明文字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读着这些画和诗文,仿佛面对着一个农民向我们诉说他的命运,他的愿望,他的喜怒哀乐。在这方面,充分地说明了画家向生活学习向中国传统艺术学习所作的努力。《苦从何来》取得的成就又一次说明,生活是艺术的唯一源泉,不仅是说创作的题材来源于生活,包括创作的主题以至艺术的民族化、群众化,都要从积极参与群众火热的斗争实践中,从不断深入了解、熟悉自己的服务对象和表现对象中,得到根本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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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无题有感
周山
曹禺写《日出》体验生活时,曾经“遭受了多少折磨、伤害,以至于侮辱”。有些人散布许多无稽的谣言,弄得他多少天无法解释自己。
天津京剧团演《六号门》体验生活时,天津起重运输场特地把早已打入“历史仓库”的“地牛”搬出来,并选派有经验的老工人和演员一起拉运货物。
生活是艺术创作的源泉。旧时代,在两者之间横加无限障碍;新时代,在两者之间提供了无限的方便。
十几年前,山东京剧团一部分演员奔驰在朝鲜战场上,熟悉了志愿军战士的生活。
现在,山东京剧团演出《奇袭白虎团》,在京剧舞台上真实地塑造了志愿军的英雄形象。
要演出现代人物的气质,唯一的方法就是深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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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京剧现代戏随感

点头和摇头
葛杰
看了《奇袭白虎团》以及其他许多好的京剧现代戏,大多数人点头赞扬,说:“好!就是京戏!”也有少数人摇头,说:“不像!”
同一个戏,不同的结论,这是为什么?其实也不奇怪。标准不同,评价就会截然相反了。
说它“就是”的,首先是看它是革命戏,是现代戏,是我们时代的现实生活;而且又是京戏,不过是新型的京戏。说它“不像”的,首先是看它不像旧的京剧,不像人们已经看惯了的那一套。
前者,是正确地运用了“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的原则;后者却拿着一根旧尺子来衡量新事物。
自然,说“就是”的人,也并不是认为像《芦荡火种》、《奇袭白虎团》以及这次观摩会演中那些好的戏,都已经十全十美,一切全好;他们也还是提出这样那样的意见和要求,甚至是很严格的要求。但是,这种意见、要求以至批评,是从积极、热情支持的立场出发的,是从与革命的新事物站在一起的立场出发的。因而也有利于京剧现代戏的发展和京剧改革。他们所提出的意见和要求,它同那些摇头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摇头说“不像”的人,也有两种。一是好心好意支持京剧改革的,只是一到舞台面前,他就有意或无意地把标准摆错了,就不自觉地为那种习惯的观念所左右了。这种人,经过一段时期的实践,即多看看现代戏,特别是多看看好的现代戏,就会渐渐改变看法的,俗话说,习惯成自然,习惯了,“不像”的也就慢慢“像”起来了。
当然,这也还有待于京剧界同志的努力,用舞台上的实绩说服他们;就像京剧前辈的优秀艺术家们在每个时代都用一些艺术精品“征服”各个时代的观众一样。
至于另一种摇头的人,那是决心要充当一切没落的、腐朽的事物的代言人的,他们对任何革命的新事物都摇头,也不仅是京剧现代戏。这就属于另一类问题,不在我们议论之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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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京剧现代戏人物赞
《芦荡火种》
左海诗 洪炉画
阿庆嫂阳澄湖畔春来馆,地下斗争一战场。壶里乾坤江海阔;杯中弓影虬蛇长。屡施奇计知肝胆;直捣贼巢灭虎狼。起看波涛天际起,燎原烽火正辉煌。
郭指导员水荡芦丛暂寄身,风云变幻沙家浜。不闻战友艰难语,倍觉伤员骨肉亲。新笋三餐忘痛楚,青松一曲振精神。突围巧袭凭忠勇,再展红旗大地春。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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