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6月2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小土房的光辉
大愚
报纸上一篇通讯描写记者们看到的大庆油田景色,里面有这样一段:
“迎面闯进我们眼底的,是高耸入云的钻塔,一座座巨大的储油罐,一列列飞驰而去的运油列车,一排排架空电线,和星罗棋布的油井。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现代化石油企业的壮丽图景。同它相对衬的,是一幢幢、一排排小的土房子。它们有的是油田领导机关和各级管理部门的办公室,有的是职工宿舍。”
绘画艺术里有一种叫“烘托”的方法,譬如画月亮,不必在月亮本身的勾画涂饰上多下功夫,只要把月亮周围的云着意渲染,月亮的形象就自然显示出来了。这就是所谓“烘云托月”。那么,上面所写的在一幅宏伟壮丽的现代化石油企业的图景里,点缀着一排排矮小的土房子,这两者究竟是谁烘托着谁呢?
从报纸上刊载的大庆油田的照片上看,在广阔的原野上,铁塔高耸,列车飞驰,使人仿佛听到了机器的轰响,看到了石油的奔流,景色确实雄伟壮丽。但是,当我们随着记者的报道走进油田的现场,领略了那里的沸腾的生活,认识了大庆人的精神面貌,就会觉得那一堆堆、一排排的小土房,也真像一颗颗的明星,放射着耀眼的光芒,这些小土房里蕴藏着大庆人饱满的革命精神。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是那雄伟壮丽的油田景色做了这些光辉灿烂的小土房的背景,是巨大的革命成果烘托着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
我不是画家,不知道真正作起画来应该怎样画。但是,我确实感到,在我们国家的现实生活里,到处都展现着和这类似的动人图画:一支有现代化装备的人民武装部队,驻防在繁华的大都市里,为了搞生产,几个战士正在练兵间隙打草鞋;在一片金黄色的丰收景色里,社员们在回家的路上弯腰拾着遗落的零星麦穗;在高大的厂房和堆积如山的产品旁边,工人们在工余时间在废料堆里寻找还可以利用的点滴材料。
或者问:我们革命已经胜利了,生产大大发展了,最困难的日子过去了,我们国家到处都是社会主义建设的宏伟场面,我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光画这些,还怕表现得不充分呢,再插进一些盖土房、打草鞋、拾麦穗、拣废料的形象,不是显得不调和吗?
回答说:岂止调和,简直还有画龙点睛之妙呢!那些象征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的土房、草鞋等等,不但自身放射着耀眼的光芒,而且还照得那些已够壮丽的建设图景焕发出更加动人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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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痛悼苏井观同志
张琴秋
二十多年来,我和苏井观同志共同生活、共同战斗。现在突然和我永别了,使我感到无限的悲痛!他的逝世,使党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我失去了最亲密的战友。这些天来,井观同志生前的言行举止、声容笑貌,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情不自禁地使我想起过去的往事,三十多年来,他对党和人民,对革命事业始终忠心耿耿,坚定不移。在漫长革命战争的岁月里,他开创并领导了红四方面军的卫生工作,救死扶伤,有其卓越的贡献。全国解放后,为人民的医务卫生建设事业,为保护人民的健康,同样有着重要的贡献。
井观同志出身于河南潢川县的一个贫苦家庭。依靠教会进了小学。因为他读书用功,小学毕业后,即顺利地考上了北京汇文中学。中学毕业后,因为他痛恨外国传教士对中国人民的欺凌,就决心脱离教会关系。以后考入天津海军军医学校,一九二七年毕业后,本来可以在海军里当个医官,取得优厚的物质待遇。但是,他为了把自己的医疗技术贡献给广大的穷苦人民,就毅然地放弃这个可以获得优裕生活条件的工作,回到家乡开办了一个小医院。
一九二八年,即在大革命失败以后,在中国革命处于困难的时期,井观同志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在党的县委领导下,利用医院作掩护,积极从事秘密的革命活动。一九二九年,党的机关被敌人破坏,通缉井观同志,党组织决定派他到鄂豫皖边区工作。一九三二年随部队转入川陕苏区。一九三五年红四方面军与一方面军会合后,通过雪山草地,到达甘肃、新疆。一九三七年到达延安。一九四九年到达北京,接管医务卫生工作,接着组织成立中央卫生部门。一九五○年派往东北支援抗美援朝工作,以后一直在卫生部工作。
回忆井观同志的一生,给我记忆最深的是,他为了创建革命军队和全国人民的卫生事业,总是抱着百折不挠,艰苦奋斗,数十年如一日的革命精神。他把毕生的精力,贡献给革命军队的和全国人民的卫生事业,并且用他的医疗技术,为军队、为人民救死扶伤,发扬了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
在鄂豫皖边区的时候,医疗条件十分简陋,药品既少,做手术用的器材也十分缺乏,甚至连普通的镊子都不全。医院房子也是用的民房,没有床,没有被褥,伤病员就睡在草上,没有固定的后方,伤病员常常要转移,医务人员更是少得可怜。但是,就在那样的条件下,井观同志在党的领导下,创立了鄂豫皖苏区的卫生事业,开办卫生学校,亲自带徒弟,培养医务人员,不仅为红军建立了医院,而且还帮助根据地开展了卫生工作,建立了医院,培养了干部。
一九三三年春天,在粉碎国民党的第四次围攻以后,他随部队转入四川。当时战争频繁,医疗条件同样很困难,伤病员很多,任务更加艰巨,但井观同志仍像在鄂豫皖苏区时一样,夜以继日地为创立川陕苏区的卫生事业,开办卫生学校,培养医务人员,以适应红军战斗和根据地发展的需要积极工作。无论在鄂豫皖或川陕苏区,在作战当中为了多抢救伤员,他曾奔赴在战场上和随军医院中,在枪林弹雨中置自己生命于度外,紧张地为伤病员服务,从不叫困难,从不叫苦。有时在紧张情况下,他自己带头抬担架,一抬几十里路。他在治疗手术上,是兢兢业业,从不马虎,对阶级兄弟抱着高度的负责态度,每当他为伤员取出了一粒子弹、救活和治愈了一个同志,他感到为革命事业增加一份力量,对自己是最大愉快。离开川陕苏区以后,井观同志曾三次通过雪山草地,条件十分艰苦,受尽了折磨,在这样情况下,井观同志与战友们同生死共患难,他随时随地为抢救阶级兄弟,尽自己最大努力。一九三六年,在张国焘反党反中央错误路线的指导下,使我红四方面军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他随部队通过了终年积雪、人迹罕见的荒山和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带,经受了最恶劣的生活条件,经过四十余天,才到达了目的地。
到达延安以后,井观同志曾先后负责边区医院和八路军总医院的工作。在胡宗南匪帮进犯延安的时候,他奉命把部队的伤病员由河西运往河东,当时的形势非常紧张,运输条件又十分差,伤病员多,时间有限,他亲自在黄河边组织抢运,几天几夜不休息,终于把全部伤病员送到河东,胜利地完成了任务。
从鄂豫皖苏区到建国以后,井观同志不论是在战争环境还是和平环境,在白区还是根据地,在前线还是后方,他总是不怕困难,艰苦奋斗,依靠党的领导,自力更生,为创立革命的卫生事业而战斗。
纪念井观同志,我另一个主要回忆,就是他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不管环境怎样险恶,他总是一心向着党,跟着党走,革命到底,决不动摇。记得在一九三二年五月,叛徒张国焘曾经诬陷他是反革命,把他关了四十五天,停止党籍一年半。尽管他当时在政治上受到了极大的陷害,精神上受到极大的痛苦,但仍然对中国革命充满了信心。他说:“我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对不起党和革命的地方,这次侥幸免于一死,留得青山在,我还要为党为革命继续奋斗下去。”他在胜利时不骄傲,在受到挫折时不气馁,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经受了各种考验。他在参加两次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直到全国胜利后,参加抗美援朝以及医务卫生建设事业上,都是兢兢业业,艰苦奋斗,埋头于革命工作,他一贯重视政治,听党的话,对党赤胆忠心,对革命事业孜孜不倦,积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坚决执行党的方针政策,并且善于把党的方针、政策贯彻到具体医务工作中去。在党内斗争中原则性强,立场坚定,在工作中能照顾大局。他虽然是个医生,但善于做思想政治工作,重视政治理论学习,在养病期间经常阅读毛主席著作和文件,他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他常表示,病好后应为党多做些工作,他总认为自己为党工作的太少了,自己能够在工作中作出些成绩,应该归功于党,归功于党的谆谆教导,归功于党的正确领导。
同井观同志接近过的人都了解,他为人宽厚,待人诚恳,善于团结干部、联系群众。诚心诚意地关怀别人,以别人的疾苦为自己的疾苦。同志们有什么困难,他总是尽心尽力地去帮助解决。对待同志的态度,不管职位高低,他都是平等相待,使人感到平易近人。记得在延安的时候,有个女同志生了个孩子,因为没有奶吃,孩子不好抚养,而当时的牛奶又十分稀少,只能供应少数的重病人喝。他为了抚养这个小生命,就一磅又一磅地批给孩子喝,使孩子得能渐渐长大。解放以后,他还是一样,以关怀别人、帮助别人解决困难为最大的快乐。
他热爱孩子,善于循循善诱的教导孩子,没有训斥过。教育孩子幸福生活得来不易,要艰苦生活,要养成劳动的习惯。因此,孩子们在学习上和工作上能够严格要求自己,在生活上比较注意节俭。
井观同志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对我影响很深。二十多年来,我从未看见他愁眉苦脸过,什么艰难痛苦,他都能忍受得住。别人有苦恼,经过他的开导,往往如释重负,心情变得愉快起来。在这次患病期间,尽管癌病对他的折磨十分痛苦,三个多月来不能吃,不能睡,他仍顽强地同疾病作斗争。在体力消耗特别大、而又不能进食的情况下,他就以极大的自制力勉强多吃、快吃、避免呕吐,以增强抵抗力。病痛稍有减轻,他就要求读报纸,关心国内外大事。同志们去探望他,他总是劝慰别人注意健康,不要去看他,怕影响别人工作。在逝世的前两天,还特地找了卫生部的领导同志去谈,对自己今后再不能为党工作而深感不安。
井观同志去世了,在这悲痛的日子里,我和孩子们受到党、政府和同志们的关怀与照顾,我衷心地感激。我一定化悲痛为力量,教导孩子们听党的话,永远跟着党,跟着毛主席走,学习井观同志的优良品质,努力做好工作,以答谢党、政府和老战友们以及所有同志们对我们的关心和期望。安息吧,亲爱的井观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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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落谷记
凤章
一大早,顾凤彬就站在那一片红艳艳的紫云英田边,向大路南边了望。昨天,他听小队长徐继根说,陈永康可能今天来落谷。他开心极了。一来,他将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水稻专家下田给他们表演先进经验,二来,他想乘此机会,暗暗和这位“种田状元”较量一下身手。
他所以想暗暗和陈永康较量,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他是望亭公社红旗大队的落谷能手,每年不但负责本小队的从浸种到落谷育秧的全部工作,而且其他小队凡涉及这方面的技术问题,都要向他请教。陈永康的名字,他早就听说了,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呵!
他望了一会,没有望到人,就回到秧田里,和队长徐继根继续整理那一块块秧板。今年的秧板,做得平整光滑,泥板面上能照见人影。这是陈永康前天来帮助平整的,看得出,这位“种田状元”手底下是有功夫的。“但是,真正的功夫还要看他的落谷呵!”
这天下午三点多钟光景,陈永康来了。跟陈永康一起来的,还有从松江、青浦来的农民,他们是特地赶到望亭来向陈永康学“种田经”的。本大队其他小队的干部、社员,一听到陈永康表演落谷,也便蜂拥而来。田埂边,挤满了看落谷表演的人们。顾凤彬打量了陈永康一眼。他,微黑的脸,粗眉大眼,厚厚的嘴唇,剃了个光头,上身穿着件蓝布对襟短褂,肩膊上补了两个大补钉;裤脚卷到膝盖上面,赤着脚,小腿肚上全是泥。一副朴实的庄稼人模样。大家都要老陈歇歇,陈永康只是淳厚地笑笑,把裤脚卷得更高一些,就迈步下了秧田。
秧田做得畦平如镜,泥烂如酱。看样子,老陈对于这里做的秧田还是满意的。这时候,小队长徐继根把称好的谷子,递给了他。大家的眼睛便全集中在他的身上了。特别是顾凤彬,两眼一眨也不眨,只见陈永康一手拿斗,一手落谷。步子稳,出手快,撒得开,落得匀。金黄的谷子,从他手指缝里喷出来,落在秧板上,真是一个铜板三粒谷(注),就像用手指头一粒粒摆的。还有叫顾凤彬吃惊的是:一畦秧板,六斤四两谷子,陈永康撒得一粒谷不多,一粒谷不少,“这里的地,陈永康并不熟呀,他怎么能落得这样准?”顾凤彬想。两边观众,也被陈永康精湛的落谷技术吸引住,不断称赞叫好。这时候,顾凤彬心里也痒痒的,也想显一显身手。他从小队长手里接过称好的稻种,卷起裤脚,下了秧田。他也不愧为一个好把式,手脚配合得很好,出手很灵活,撒得也很均匀。但和他旁边的陈永康比起来,就不如了。他在秧板中间落谷时,还很好,可是落到秧板的边上,就慢了。要是快了,谷子就飞到秧沟里。陈永康的手,却像有魔法似的,就是在秧板边缘上,也是随手撒去,没有一粒谷落在秧沟里,谷落得既准又快。当陈永康已落完三块秧板,他第一块秧板还未落完。再一看陈永康落的谷和自己落的谷,脸也红了。人家是一个铜板三粒谷,自己落的是,有的地方五六粒,有的地方二三粒。满眼看去还匀,和陈永康的一比,就比出破绽来了。
当他落第二块秧板时,他已不跟陈永康比苗头了,而是细心观察陈永康落谷的动作。他注意他的步伐、手势;他看到陈永康扬手的时候,稻谷是从他四个指缝里撒出来的,而自己撒的稻谷是从拇指食指间的一个指缝里出去,所以没有陈永康撒得匀。发现这个秘密,他像获得珍宝一样的高兴。他放下谷子不落了,跟在陈永康后面看,模仿他的动作。越看越佩服,越学越起劲。等到陈永康把十几块秧板田落完,他激动地带着点惭愧的心情,跑到这位“种田状元”面前说:“老陈,你教会了我多少东西呵!”陈永康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在向你们学呀!”顾凤彬一听,对这位“种田状元”更加从心底里敬佩了。当下有人告诉顾凤彬说,陈永康不单单落谷技术好,更重要的是他有一整套高产经验,如“精耕细作,看土耕耙”呀,“小株密植”呀,“看苗施肥”呀等等,顾凤彬说:“我服了他,不管有多少先进经验,我都要把它学到手,不达高产不罢休!”
这天晚上,顾凤彬睡不着觉,又到陈永康白天落谷的秧田里转了转。他又按着陈永康落谷的动作练习着,练习了一会,才回去睡,一路走,一路想:“顾凤彬呀顾凤彬,你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眼睛只看着自己鼻尖,怎能进步,又怎会为我们社会主义多增产粮食!”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老陈呀老陈,你把谷子落在我们田里,也把你先进经验的谷子落在我心上了!”
注:即一个铜板大小的地方,要落上三粒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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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爸爸的书架……
上海 欧荻
五月三日的《光明日报》上,刊登了华君武同志的一幅漫画《在爸爸的书架上》,画的是一个孩子在爸爸的书架上拿了一本《施公案》,书中的人物黄天霸跳了出来,拉着孩子说:“孩子,别听他们说,跟我走吧。”
这幅漫画向人们敲起了警钟:在孩子们的课外阅读领域中,千万不能轻视一些旧小说的影响。
近来,各地学校都在积极地改进教学,减轻了学生的课外作业负担,学生们有了较多的课外自由支配的时间。这些时间用来干什么呢?有些学校对学生们很关心,积极地指导学生们进行课余活动,如学习毛主席著作、唱革命歌曲、读红色小说,以及作一些其他有益的活动等,这是有利于使学生在德、智、体诸方面得到全面发展的;但也有一些学校对学生的课余活动关心不够,有放任自流的现象。放学后,学生们没作业可做,拿到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一些内容有毒的旧小说(如《施公案》、《彭公案》、《江湖奇侠》)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当然借不到了,但在爸爸的书架上,却依然可以找到。孩子们对这些旧小说还缺乏批判的能力,他们一读就入了迷。有个孩子,读了剑侠小说以后,学习小说中侠客的“勇敢精神”,无端地飞起小石子,打破了教室里的两块玻璃窗。有的孩子自己读了还不算,还把书互相借来借去,这样贻害更是无穷了。
黄天霸之类的人物已经离开书架、跳出书本来拉我们的孩子了,这个问题应该引起家长们与教师们的普遍重视!希望家长们注意,不再让这些坏书落到孩子们手中;也希望教师们都来关心孩子们的课外阅读,指导他们多读红色的书籍,让革命文学作品中的英雄人物出来把黄天霸之流打退!
另外,在青年职工中,也有不少看坏书的人,他们虽然不像孩子那样容易被拉走,但久而久之,也会迷途忘返的。因此,各企业、部门重视一下对青年职工的教育,启发诱导他们多读一些红色的书,也是十分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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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杜鹃花开
姜金城昨夜春风过山下,吹开满山杜鹃花,映红了海,映红了天,哨所门前铺彩霞。望着簇簇杜鹃花,战士心头静不下——想起井冈山上的篝火,想起长征路上的火把,想起钢铁厂里的铁水,想起节日夜空中的礼花。篝火红,火把红,孕育了春光遍地撒;礼花红,铁水红,装点出江山美如画!为了祖国春常在,战士日夜练枪法。昨夜春风过山下,吹开满山杜鹃花;海防线上春色浓,哨所就是战士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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