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6月17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演现代戏六年的体会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京剧团 梁一鸣
一九六四年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是京剧史上一件大喜事,我能有机会参加这次观摩演出大会,是感到非常光荣的。这几天来,连续观摩了几个兄弟剧团的演出,使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感到京剧演现代戏,在不很长的时间里能取得这样大的成就,这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我相信,在党的领导下,京剧在演现代戏的道路上,会更迅速地前进,会开出更绚丽的花朵来。
我从一九五八年开始演现代戏,六年来,共演出了《白毛女》《血泪仇》《八一风暴》《革命自有后来人》等十一个现代戏。在这个时期,广大工农群众敢想敢干的英雄气概给了我们很大的鼓舞和教育。我特别感到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应该积极响应党的号召,破除迷信,大胆尝试,促进京剧艺术的革新,所以,就积极地参加了现代戏的排演工作。我们团排第一个现代戏是《刘巧儿》,我演剧中的马专员。那个时候我认为京剧演现代戏应该像京剧,演马专员时就借用了传统戏里老生的东西,念韵白,走方步;上台后,浑身发僵,连手脚都没有地方搁。观众说不像,自己也感到很别扭。接着又演出了《白毛女》,我演剧中的杨白劳。以后,为了配合政治运动和中心,又演了临时编的《人民公社好》、《共产主义曙光》等小型剧目,尽管这些小戏排演的质量并不太理想,但作为一个演员来说,对政治运动总算是尽了一点宣传的责任,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那个时候,对京剧演现代戏,很多人在看法上还是不同的,特别是对我演现代戏,认为年龄大了,受本身条件的限制,不同意我演现代戏。当时有的同志好心地向我说:“你丢掉了拿手的传统戏,去演现代戏,不觉得可惜吗?他的意思是:你演传统戏,在观众里有一定的威信,演不好现代戏,不怕降低威信吗?当时,我的回答是,丢掉了没有什么可惜,好在没有完全丢掉;可惜的是,现代戏演的还少,演的还不好。
对我来说,演现代戏有没有困难呢?困难是很多的。年龄较大,又由于长期演文老生戏,日常生活习惯都变得舞台化了,以自己的年龄,生活习惯,经历等,与现代戏里的人物,特别是和工人、干部相比较,是有很大的距离的。但是,由于党的教导和帮助,我逐步克服种种困难,坚持演了现代戏。
去年九月,首都戏曲界举行了戏曲艺术进一步贯彻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方针的座谈会,报刊上发表了许多文章。我们认真地学习和讨论了这些文章,并总结了我团六年来演现代戏的经验。通过这一系列的学习,我们的思想提高了,明确地认识到:京剧能不能演现代戏不仅是个革新创造问题,而且关系到京剧生命的存亡问题,明确了要想演好现代戏,首要的问题是深入生活,改造思想,使自己具有工农兵的思想情感,只有这样,才能演好现代戏。只要能从生活出发,继承传统有了依据,革新创造也有了标准了。
我们这次演出的《革命自有后来人》,就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进行的。去年十月,我们排演《革命自有后来人》,决定我演剧中的铁路工人李玉和。为了演好李玉和这个人物,我多次深入到铁路工段去,在铁路上我接触了很多老工人,他们那种高昂的革命意志和勤勤恳恳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和教育,我对每个老工人进行观察、分析、体验,经过这一段生活,使我原来比较陌生的李玉和,在脑子里逐渐形成了李玉和的形象。这段时间,我接触最多的是扳道员张玉辉同志。他是一个入党多年的老工人,他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和朴素爽朗的性格,成了我塑造李玉和的主要依据。在同张玉辉同志相处的日子里,他给我讲了很多伪满时期铁路工人的生活和对敌斗争的情况。他说:“有一年日本人抓了一火车劳工运往煤矿,路经哈尔滨,夜晚停在车站上,我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脑子里立即浮现了劳工在日本人压迫下的悲惨遭遇。我马上跑到火车跟前,拉开了车门,告诉他们赶紧跑,待劳工们都跑完了,我才向日本人报告,说劳工跑了。等到日本人去追赶的时候,劳工们都跑光了。”
他讲的这个故事,对我的启发很大。最初,我对李玉和这个人物理解不深,认为李玉和是个入党多年的老工人,对敌斗争应该坚决,所以在演第五场日本宪兵队长鸠山请我的“客”时,我对鸠山的态度一开始就很强硬,这样人物就显得单薄,不丰满。我根据深入生活的体验,重新创造了这个人物。第五场见鸠山后,态度上是谈笑风生,但心里却是异常警惕地在观察鸠山的言语行动,在斗争的方法上是采取柔中有刚、以守为攻,鸠山越是要发火,我越镇静,直到发现了王有才已经叛变,我的身分已经暴露后,斗争才由隐蔽转为公开,由曲折迂回转为直接的针锋相对,这时我的态度才变为强硬起来。这样既表现了李玉和对敌斗争的威武不屈,也表现了李玉和的机智策略,人物也具体了。
以后,我们又请铁路工人同志看了我们的戏,并举行座谈会。他们对戏提了很多宝贵的意见,特别是给我们送来了他们保存了很久的伪满铁路工人的服装和帽徽,这给我们的戏增加了光彩。
京剧演现代戏,怎样才能既有生活气息,又能保持和发扬京剧的艺术特点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反复地学习了毛主席的著作,通过学习,大家明确了:演员在进行创作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从生活出发,然后再去考虑表现形式问题,如果能够这样,革新创造就有了依据,借鉴传统也就有了标准了。假如光像生活,不像京剧,观众也是通不过的。
现在我的体验是:京剧演现代戏,本身就是个革命;演现代戏对演员来说,是一个思想提高与改造的过程。要想演好现代戏,唯一的道路就是深入生活,改造思想,使自己具有工农兵的思想感情,否则,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的。
《革命自有后来人》演出后,观众、文艺界和领导同志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我想,如果比过去有提高的话,这是与党的教导和同志们的帮助分不开的,特别是应该感谢哈尔滨铁路局的同志们,对我们的大力帮助。不过,就我对李玉和这个人物的创造来说,还是很不够的。今后,我要不断地学习毛主席的著作,学习党的文艺方针政策,不断地深入生活,改造思想,做一个演现代戏的新兵,大演现代戏,演好现代戏,更好地为工农兵、为社会主义服务。
〔鲁 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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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两种“多”
   曹宪文
上海市冶金工业局的干部们,二月以来认真地改进了机关作风:全局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干部,每周都以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到生产第一线去领导生产。
这里边有两个数目字值得注意: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干部和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这说明这个机关有多数干部以多数时间下到基层中去了。
这两个“多”,使我们联想到有些机关的另外两个“多”:会议多和表报多。必要的会议和必要的表报,自然是少不得的。但是,单靠会议去解决问题,单靠表报去了解情况,那就不行了。
两种“多”,反映了两种领导作风。前一种,是深入基层,深入实际,深入群众的马克思主义作风;后一种,是高高在上,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作风。
领导机关要革命化。是不是革命化了,根本的标志之一,要看领导作风如何。
思想是作风的基础。马克思主义的领导作风,反映在人们的思想上有一个“群众”,还有一个“实际”;官僚主义的领导作风,从思想上来说,正是缺少这两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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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评

红色少年的赞歌
——试评《草原英雄小姊妹》 景孤血
这次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中的剧目,有不少是反映少数民族生活的。其中有的以表现阶级斗争为主;有的以表现人民内部矛盾为主;也有的是歌颂人民公社社员爱社如家,以舍身忘我精神来保护公共财产与自然作斗争的,内蒙古自治区艺术剧院京剧团演出的《草原英雄小姊妹》即属后一类。
剧本是以真人真事作依据的,描写了乌兰察布盟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新宝力格公社的两个小女孩龙梅(十一岁)和玉荣(九岁)在放牧羊群时与暴风雪搏斗的故事。这两个小女孩,在风雪中度过了二十八小时,奔跑了七十余里,身受严重冻伤但寸步不离羊群。剧本描绘了英雄小姊妹为了保护人民公社集体财产奋不顾身的崇高品质。
当然,故事本身是很能感动人的;但作为京剧,它必须通过京剧的艺术形式(包括人物、语言、形象等)才能达到感人的力量。如龙梅剥靴子,在讲故事时也不过是说一句“剥靴子”而已。当剧中形容龙梅剥不下来的急灼心情,则是利用舞蹈,使了一点传统武工技巧中“五龙绞柱”的“头子”,随后又变成“喜鹊登枝”的姿式两脚向空乱蹬,这就把龙梅当时的急迫焦躁心情,用夸张手段表达出来了。它留给人的印象,也自然比讲故事要深刻得多。这出戏虽然也有矛盾,但主要是人与自然的矛盾。而人与自然斗争的主人公又是两个小女孩;人物关系则为亲姊妹。主人公太小,她们的心理就不可能过于复杂。其它剧中的主人公不能多用双声同唱,因为人的思想感情很难完全一致。而这剧的龙梅和玉荣则用双声同唱之处颇多。采用这种形式,也正是从内容出发的。《草原英雄小姊妹》的剧作、导演者也能掌握住这一点,所以在表演上几乎是以舞蹈为主,占去全剧大部分篇幅。
剧中主人公(小姊妹)最精彩的舞蹈是从放牧开始。她们使用的“羊铲”是吸收了京剧武打中枪、棍、绣刀的舞法,并使用了京剧武工表演中的“提猴”“托塔”等程式,却又能根据生活提炼(如铲起土来向四外扬)。其中最好的是姊妹游戏装解放军,玉荣叫姐姐装“坏蛋”,龙梅当然不干,玉荣撒娇生气,龙梅曲意以从。可是交锋刚一开始,妹妹就被姐姐给“缴了械”。玉荣不服,重新再来,她打不过姐姐却调皮地乘机去抓龙梅的腋窝。龙梅怕痒格格地笑了,妹妹趁势又把姐姐给“缴了械”。玉荣还把
“羊铲”当成“三八式”,向姐姐射击,并大声呼喊“冲啊!”这里除去舞蹈姿态优美外,既形容出她们的孩子气,又点清了她俩的爱憎分明,所以才有这场“谁也不当坏蛋”之争。后来风雪大作,吹打得她们滚滚逐逐,两人互握“羊铲”头(仍是当枪使)同走“鹞子翻身”,正是形容被风吹得站不住脚,衬以皮帽和乳白皮袄的旋转,既是京剧舞蹈,更没脱离现实生活。玉荣跌陷雪坑,用京剧程式中的“摔岔”来表现,龙梅把“羊铲”的一头递给她,叫她拉着起来;可是连拉连跌,连拄的“羊铲”白杆也不住巍巍颤动,累得龙梅手中“羊铲”的白杆也频颤欲弯,这都是利用“羊铲”来代替旧的藤杆枪。后来风雪太大了,她俩则在台上互走连串的“五龙绞柱”(整个的,和龙梅脱靴时不同)。被雪冲散,龙梅则单走一排“鹞子翻身”(术语也叫作“机关枪”),分清层次。饰龙梅的崔毅同志、饰玉荣的林裕华同志不但基本武工甚好,而且还都具有圆润嘹亮的歌喉,能以大段唱工构成文歌武舞对称调节之美。
当然,《草原英雄小姊妹》无论在剧本或表演上还有许多潜力可挖,还可以继续加工。但以这一题材演成今天这样,实已说明京剧演现代戏,纵非万能,也如天马行空,无拘无束。(附图片)
龙梅和玉荣在草原上放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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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听泉 〔苗族〕石太瑞
回到家乡第一天,
走往山边去听泉,
听泉声呵望泉水,
旧恨新欢涌心田。
往昔泉水不唱歌,
苗家眼泪如流泉,
而今人群泉边过,
清清泉水映彩衫。
喜闻远处突突声,
山下一座抽水站,
泉水跳动万人乐,
浇绿故乡一片天。
磨声
迎着金色的早晨,
响起隆隆的磨声,
磨声引人忆起,
旧日苦痛的情景:
夜半起身推磨,
磨声惨惨伴风吟:
吞进去,一串泪水,
吐出来,一片哀声。
时代变新啊磨换新,
如今乐坏推磨人:
吞进去,一串笑语,
吐出来,一堆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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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场内外

京戏的新观众
江池 文  苗地 画
碰到几位京剧老艺人,谈到京戏的时候,他们都说:如今的年青人有多少爱看老京戏的呢!
有一位戏曲学校的老教师跟我说:“甭说外人,我家有个在天津南开大学念书的学生,按说,我是唱京戏的,他该热这门儿了吧,可他横竖不看京戏,说是看不进去。去年他毕业后被分配到内蒙古自治区工作,这次举办京剧现代戏会演,他直来信打听,说这一回可真的要看京戏了!”
几天以后,我又碰到一位在剧团担任排演工作的老艺人,他跟我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说他有位在航空学院学习的女儿,同学们知道她爸爸是个京戏演员,一开起联欢会来就让她唱两段,其实她有口难辩,平时就不喜欢京戏,勉强唱两句也是荒腔晾调不够板,没有个味儿。每逢从学校回来她就半开玩笑地跟爸爸说:“爸爸,我向您反映个情况,我们学校的年青人都爱看电影、话剧,就是不爱看你们的京戏,将来你们会‘失业’的!”
说着,这位老艺人却给我拿出了一叠观众来信:“您看,最近我们一演京剧现代戏,情况有变化啦!这是北京齿轮厂工具车间一位青年工人写来的,这是北京火柴厂的一个青年工人写来的,这封信是北郊高等学校毕业生劳动实习队写来的,这一封是房山县一位中学的年青教师写来的,您再看看这位园林局工程处的一位技术人员写的话:我是一个酷爱音乐的青年,但过去很少看京戏,因为京戏剧目中,大都是表现古人的生活。生疏的生活,生疏的语言,使我难于接近京戏。但是,这次我看了京剧现代戏以后,我兴奋极了,因为我看懂了,听懂了!革命英雄的形象呈现在京剧舞台上,激起我向这些英雄人物学习的热情。……这样的来信光我们一个团便收到了好几十件了,要知道这些观众过去都是不沾京戏边儿的呵。
“不瞒您说,别看我是干这一行的,过去我还真不乐意我孩子老看京戏,那有什么教育意义呢!现在可以敞口了,咱京戏能演工农兵,还能演青年们的事,他们乐意看就来吧,咱京戏能为这些生龙活虎般的青年服务,也特别高兴……”(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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