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5月1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壮美的胸怀
郑歌
在许多青年朋友到农村去的时候,周围的人们总会向他提出成百个问题,这些问题又归结为一个问题:到农村去是为了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难:为了加强农业第一线;为了学习农业生产本领;为了改造思想;为了劳动锻炼;为了改变家乡面貌;为了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
那么,所有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有些青年响亮地回答:
“为了革命!为了当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耕耩锄刨、积肥种树,是革命吗?拨算盘珠,搞磷钾氮,挖渠打井,也是革命吗?是的,这都是革命。首先是革自己不爱劳动、不会劳动的旧思想意识的命;其次是革落后的农业面貌的命;最终又是革大自然的命。
接触土地,接触农村实际,接触具体的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正是一个青年人革命生涯的开端。
革自己旧思想意识的命,是为了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革农村里残余旧习惯势力的命,革大自然的命,是为了改造客观世界,为了把父兄们高举着的革命红旗继续擎下去。这正是毛泽东时代青年人的最壮美的胸怀。
还有。董加耕说:“身居茅屋,眼看全球,脚踩污泥,心怀天下。”这种远大的理想、高尚的精神状态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它意味着:一是应该“眼看全球,心怀天下”,想到地球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没有得到解放,关心和支持世界人民的革命;二是这种关心和支持,不是停留在嘴上,而是从“身居茅屋,脚踩污泥”做起。
既是干革命,就是满怀热情地对待工作,对待劳动,对待劳动人民;就不能拒绝做任何有利于革命的事情,即使它是最“微不足道”的,即使它们同自己的兴趣、爱好毫不相干。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世界上有哪一种革命事业,不是从眼前细小的、琐碎的工作开始的呢?真正的革命家,从来是党指向哪里、就奔向哪里;从来是不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不讲价钱的。
既是干革命,就要踏踏实实地干一辈子,不能干干停停,半途而废。既是立志当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就要认认真真地锻炼自己,提高自己,好把革命长辈的班接过来。不少青年朋友立下宏愿:“把青春献给农村社会主义建设”。这个愿立得很好。但是,农村社会主义建设是一件史无前例的宏伟事业,需要几十年乃至更长一些时间去完成。那么,像那些先进的青年人那样,把这句话改成“把一生献给农村社会主义建设”,岂不更好?对青年人说来,“一生”也许是个相当悠长的概念;而对革命家来说,同我们献身于它的伟大事业相比,一个人的一生,毕竟是短暂的。正因为它短暂,就更需要充分地利用有限的时间,为革命事业作出更多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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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在广阔的天地里

誇一誇咱村的年青人
萧凝文 赵志方画
北京市房山县石楼公社有个大次洛大队。自从一九六一年以来,这个大队每年都有二三十个初中毕业生回乡生产。现在全大队回乡知识青年有一百五十多个。这些年青人从学校回到家乡务农,时间长的已经过了三个年头,时间短的也快一年了。在农村这广阔的天地里,在改变家乡面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道路上,年青人取得了哪些成绩呢?村里人对他们怎么看呢?能文能武的宝贝疙瘩
还没有走进大次洛村,我们就听到对村里年青人的赞美了。在大路边,我们向几位砌井的社员问路,他们正在休息,抽烟啦呱。其中一位打量着我们,笑呵呵问:“这大雨天你们打老远到大次洛来找谁呀?”
“找你们村里的年青人。”
提起年青人,几位老乡全乐了。有位大爷从井边站起身来,啧啧嘴:“又是来找咱村的宝贝疙瘩的!”
“宝贝疙瘩”,这该是很高的夸奖了。可是前几年人们却是另外一种心情。那时,年青人上学的上学,进工厂的进工厂,光有出去的,不见回村的,种庄稼的人、特别是年青后生越来越少。有时,一些老年社员在一堆干着活儿就嘀咕:“咱是秋后的黄瓜,就这一茬了。”
“年青人个个儿像石板上炒黄豆,熟一个,蹦一个。”他们发愁:“年青人都跑了,往后庄稼活儿谁来接替?”
这两三年,大批知识青年回乡来务农,干部和社员们可是高兴:“啊,盼星星,盼月亮,到底盼来了你们这些生龙活虎的宝贝疙瘩,往后咱腰粗气壮的,还愁种不好庄稼?”
我们到老贫农王玉家去。王玉是队里庄稼活的老把式,管理白薯秧的能手。我们到了不多会儿,社员王邦友、苏林也来串门儿。一谈起年青人,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
“这帮年青人,干活儿舍得花力气,勤学肯问,又有文化,有些事儿咱不懂,他们一瞧书,就知道怎么整。比如治玉米钻心虫的事儿,开头我就不信……”王邦友说的是年青人用不留玉米秸过冬的办法,消灭钻心虫这件事。
正说着,主人王玉站起来捅了捅炕前的地炉子,准备烧水给客人喝。王邦友望着通红的炉口,说:“人常说:‘人要实在火要虚’,依我看,咱村儿这帮年青人算得上实在。”
“越是到节骨眼上,越显出年青人有能耐。”什么事儿三位老农没有往下说。可是第二天,我们从干部和别的社员的嘴里,听到了好几个年青人在节骨眼上显能耐的故事。
前年五六月的时候,天气干旱,为了保证庄稼稳产,一队决定再打一眼砖井。打井是个苦重活儿,还有点危险性。队里一宣布要打井,别的社员还没吭声,回乡青年王水就站了出来:“这任务我担了!”王水一带头,别的青年马上跟上:“算我一个。”“有我一份。”这一任务便由十来个年青人担了下来。
开工了。队长苏怀对这活儿心里有个估计:头天可能挖到八尺深,第二天六尺,越往深挖,进度越小。可这几个年青人猛打猛冲,头一天挖了丈二,第二天八尺。挖到六丈三,见水了,这时考验来了,再挖下去人得站在水里。这时虽说是伏天,地下水仍凉得钻心;不挖,水源不足,怎么办哪?只见这些年青人手一挥,说了声:“再挖。”挖到够四寸泵浇时,社员们眼看年青人累得够呛,心疼得都说别挖了,够使了。可是年青人不同意,说,“要打仗,就打个彻底的胜仗。”几个人硬是站到齐腰深的水里一锹一锹往深挖,直到井底不断往上翻水,六寸泵也浇不干才罢休。这年,庄稼虽遇到了几十年来少见的“掐脖旱”,可是全浇上了水。产量不但稳住了,每亩地还超产二百来斤。社员们为了表表年青人的功劳,给这眼井起了个名儿:超产号。
就在这年冬天,为了实现全村井网化,保证庄稼稳产、丰产,队里决定开一条贯通全村的大水渠。全村一百多青年一听说,马上组织起一支突击队,冒着风雪严寒,披星星,戴月亮,只用了一个来月的时间,修成了一条五千米长、贯通全村的“八一渠”。渠修成那天,队里请了十几位老人去参观。七十多岁的孟坤老头走着看着,激动得哭出了声,他对陪他们参观的干部说:“只有共产党领导,只有人民公社才办得起这样的大事啊!也只有毛主席教出来的年青人,才有这样的志气!”“墨水这玩意儿……”
在大次洛的老农们的心眼里,最稀罕的要数知识青年肚子里的“墨水”了。“这玩意儿真管用,有虫,能治虫;要水,闸一开,水就来。可神哩!”“四化四化(水利化,化学化、电气化、机械化),啥也离不了文化。”
老农们并不是一开始就都看重年青人的知识文化的。
老农王起,要论庄稼活,在村里是个人尖子,可就是不大相信科学。去年,棒子刚要秀穗,忽然,全大队二千多亩玉米地里出现了玉米钻心虫。只几天工夫,多好的庄稼便搭拉着脑袋。年青人一看急了,连忙向队里反映用六六六杀虫。王起反对,说:“这虫我见过,不能治,越治越厉害,是神虫。”年青人给王起讲六六六能治虫的道理,王起把眼一瞪:“我种一辈子庄稼,还没你们懂得多!”以后看见年青人用六六六治钻心虫,急得直叹气:“毁啦!今年这庄稼背兴就背在抓药上。”事出王起老汉意外,没几天,撒了药的棒子都长好了。王起这才心服口服地找到大队干部,不好意思地说:“老把式赛不过小青年啦!看样子,干庄稼活儿光卖力气不行,还得有个科学脑瓜。要依着我,今年这庄稼真正要毁啦。”
这天晚上,我们正在大队图书室翻看图书。对过小屋进来了几个年青人。听说话声,谈的是小麦田间管理上的一些问题。我们问图书管理员,才知道他们是大队和生产队科学技术小组的技术员,也都是些回乡知识青年,正研究小麦的田间管理。还说,除了田间管理之外,目前科技小组还正在进行小麦和玉米不同播期、不同密度、不同播种方式、作物浇水、不同品种等五项试验。
年青人的科学试验已经取得一些成绩。第一生产队有一百多亩低产田,年年产量都只三百来斤。去年,这个队的四十多个知识青年,根据适当密植、间作、农作物的通风、日照等科学道理,在这片低产田里搞了个“斜一三”的试验,秋后打下粮食一算,亩产量增加了一百多斤。队长苏怀和社员们喜欢得见了人就说:“这帮小青年可不简单,一年工夫就把这块地‘低产’的帽子给摘了。”
现在,多半儿老农已开始信科学了。有的老农看见年青人搞试验,还爱站在一边听听,出些点子。队的领导也常组织青年人向一些有经验的老农学习生产经验,一块搞科学试验。
越听心里越清亮
我们从村子东头走到西头,由南街转到北街,发现这个村的墙报真多,每个小队最少有一块,多的两块,还有妇女专刊。墙报的内容很广泛,有一个小队一个月的生产总结,有的表扬好人好事;妇女专刊上还贴了一些女青年表示决心晚婚,立志趁年轻力壮,好好劳动、好好工作和学习。在大队部,我们还看到大队的油印小报。小报每星期出版一次,内容和形式丰富多样。我们不禁暗暗思忖:这个村的宣传工作可真活跃啊!
原来大次洛全村有五十四个宣传员,其中回乡知识青年占四十八人。宣传员们经常利用广播和利用地头、街头、炕头,向社员宣传党的政策、国内外大事、农业知识、队里的决议、好人好事。……
前年收罢秋,年青人看到有些社员浪费粮食,便编了段快板,歇工后,上街锣鼓一敲打,便向围严的社员宣传开了:“叫社员,别嚷嚷,听我打竹板把话讲:麦秋后,分了粮,家家盆柜满荡荡。有的社员不在意,大手大脚乱用粮……”
社员们对年青人的这样的宣传很欢迎,说:“不光听着乐,越听心里越清亮。”“给年青人这一说,脑瓜也开窍了。”
回乡青年把文化带到农村,给村里增添了不少新气象,过去村里一来没有电,没法利用广播,加上识字的人不多,向群众宣传党的政策有困难。可现在,党的政策可以很快和群众见面;过去社员休息,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些没意思的闲话,现在,一到休息时间,年青人有的读报,有的教唱歌儿,社员们的眼界开阔了,干活的劲头更加足。此外,通过年青人的宣传,一些旧的落后的风俗习惯已经改变。
年青人还组织了文娱小组,经常自己练唱或者教社员唱革命歌曲。吹拉弹唱把村儿带得热气腾腾的。逢年过节,便编演一些节目,在村里公开演出,给社员们过节助兴。
比亲生儿女还亲
细雨蒙蒙。我们参观完了队里的机井,准备回大队部去。刚进村口,见十多个年青人正冒着毛毛细雨在盖房,有的抬土,有的搬坯,干得好欢。一打听,原来是第二生产队的年青人在帮军属李刚家盖房。
“这帮小青年可真是,”李刚笑得合不拢嘴,对我们说:“一听说我要盖房,就自个儿跑来帮忙了。我说:‘你们别操心了,快上队里干活儿去吧!’他们却回说:‘队里的活儿这两天不太紧,大伙一起加把力,帮着你早点把房盖上,住着安生。’我怎么劝都劝不走……”
大次洛年青人乐于助人的风格不光表现在这一件事情上。前两年,回乡青年们逢年过节都要慰问烈军属,帮烈军属和五保户、困难户做些挑水、扫院子、推碾子这些家务事。去年,全国都在学习雷锋,年青人思想震动了:“雷锋处处以助人为乐,而我们,只是逢年过节才帮助烈军属、困难户干点零碎活,这哪能解决他们日常的困难呢?不,要以雷锋为榜样。”大伙一商量,决定用分人包干的办法,把全村十几户有困难的烈军属、五保户的家务事儿(挑水、扫院子、推碾子,垒墙、挖窖……等等)都担当起来,连各户的自留地也从头到尾帮助收种。
年青人这种不计报酬的劳动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新社会,尽是新鲜事儿。”“毛主席真有办法,教出这帮好青年。”而那些被帮助的人,见了生产队长便要求:“队长,你们几儿开会,也叫我参加参加吧,我得好好儿表扬表扬这帮小青年。”
我们信步来到五保户万素珍老大娘家里。万老大娘今年快七十了,满头银发。她不幸在三十五岁上死了丈夫,头几年又死了独生子,儿媳妇改嫁了,眼下只她孤身一人。我们进得屋子,见小屋拾掇得挺干净,窗户上糊了雪白的纸,贴着窗花,门上贴着红纸春联。顺手掀开水缸盖,满满一缸清水,能照得见人影。
一提村儿里的年青人,万老大娘便连声称赞:
“孩子们见天儿就来,帮着担水、扫院子、缝缝连连,见了墙坏就帮着脱坯、垒墙。这不,”万老大娘用手指指外边:“院里那堵墙新垒不久。”
我们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看,果然,墙土还新着呢。
“这帮小青年儿啊,伺待我可是仔细,我要上哪去,只要被她们瞅见了,准得拦住:‘娘,上哪?来,我来扶着。’生怕摔着我。我虽然是个孤老婆子,可我心里觉着不孤。这帮小青年我瞅着就像自己的儿子、闺女,比亲儿亲女还亲呢!”
可信的接班人
要离开大次洛了,我们向大队党支部书记王隆祥同志告别,请他谈谈对村里这些年青人的看法。
“社员大伙都是怎么说的呢?”王隆祥同志问。
我们把所听到的反映说了说,也提到了有的老年社员前几年发愁没有接班人。
“是啊,不光社员发愁,我们当干部的也一样。”支部书记微笑着说:“前几年,村里有文化的人少,好些工作就是没法开展。现在好了,大批知识青年一回乡,把队里的生产、管理、科学试验、宣传、文化活动各方面的工作都带动起来了。目前,像科学试验、会计、统计、电机手……这样一些重要的工作,主要也都由回乡青年来担当。当然,年青人免不了还有一些缺点,他们的政治思想锻炼还不够,阶级斗争、生产斗争的经验还差,文化也还要继续提高;他们虽是在村里长大,但在思想感情上也不能说同劳动人民就没有一点儿距离。可是,总的说来,青年人干得不坏,这样的接班人,信得过!”
雨还在下,寒意未减。我们走在村外一条大路上,心里却是热乎乎的。这条路,正是大次洛青年们在修大渠的同时,亲手开的一条环绕村子的大路。村里人热情地把它命名为青年路,来记下青年们建设社会主义农村的一个功绩。
“这样的接班人,信得过!”这句话久久在我们耳边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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