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4月10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金瓯书简
——一位越南南方青年作家写给一位北方作家的信
〔越南南方〕英德亲爱的阮俊同志:
……
您听人家讲述过关于金瓯角南根炭窑的故事,您还描绘了从这些炭窑里冒出来的团团浓烟。我想再告诉您知道一些事情,在最近这些战斗炽热的日子里,我们南根的排排炭窑依然是火红冲天的日日夜夜。活动在这些排排炭窑前面的人,又是些什么样的人呢?简单地说他们是些又烧木炭又打敌人的人。有一回,我亲眼看到一个烧炭工人用自己自制的土枪凭借着炭窑当工事同敌人战斗。当他同全队工人打退了敌人的“扫荡”,带着重伤从炭窑里爬出来的时候,浑身炭黑,胸前淌了一大片粘糊的血浆。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便叫妻子把幼女抱了过来,然后他使劲地凑近女儿的脸蛋吻了一下,在女儿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浓黑的炭迹。他最后给人间留下来的,就是孩子脸蛋上的一道炭迹。像这样的故事是很多的。在一九五九年的时候,那时金瓯角还处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美吴刽子手曾经一次就杀害了一整窑的人。我把这些告诉您的目的,是为了使您一旦得到一块南根炭的时候,您将对它有更深远的了解。这里的每一块木炭,都是光荣的和平劳动和自卫战斗的象征。
在金瓯角,每天都可以听到落在红茄苳林中的炮弹爆炸的轰隆声,每天都可以看到密层层地布满“战略村”周围的铁丝网被炸得腾空高飞的情况……。在外面,您也常听说到关于三层人群汹涌澎湃地涌过敌人据点,涌过集镇,涌向金瓯的斗争故事吧?您还没有机会亲眼看到咱们的大娘们、大姐们、姑娘们驾着木舟成群结队地涌向金瓯的那种排山倒海的声势呢!我们的政治威力正是这些击水拍浪的船桨,这些有如万箭齐发般地冲向敌人的木舟群,是那些虽然正在奔赴前线但依然从容不迫地嚼食槟榔的大娘们以及一面狠命划船一面整理头装的姑娘们。她们带来借以据理同敌人作斗争的东西,有时是敌人打到村里未曾爆发的几发大炮弹,有时是被敌人屠杀的无辜居民的尸骸。为了赶去参加斗争,乡亲们多半是半夜起来带着饭团、干粮赶路的,离得远的群众都是头天晌午就出发赶第二天清早到达金瓯的。天一大亮,斗争就开始了。有一回敌人抢上木舟来想把尸骸夺走,企图毁掉他们的罪证。可是转眼间一大群木舟就把敌人的木船团团围住,立时在海面上对敌人摆开一个坚强的阵势。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就爆发出各种响彻云霄的呼声,要求敌人接受群众的请愿书,要求敌人偿还损失的财产和人命等等。为了镇压人民的斗争,敌人开始放枪了。开头只是吓唬群众,敌人的枪是对天放的,等到群众已经傍岸,开始向陆地进发的时候,敌人就压低枪口放枪,有的人被打倒了,其他人就抱着牺牲者的尸体继续冲向敌人。斗争有时一直坚持到太阳西沉还没结束。这时,往往街上就出现许多卖糕点的人,她们分头没入人群之中,免费把糕点供应给斗争群众。这是街道居民向斗争群众接济粮食的一种形式。有时斗争群众同敌人发生了冲突,街道居民就假借卖甘蔗为名把截成一段段的甘蔗用筐盛了送给斗争群众,这是一种聪明的群众斗争的方法。群众有了甘蔗段作武器,就能更有力地同警察兵丁搏斗了。这种群众示威斗争往往使整条街道都变得像是被捅乱的马蜂窠一样,闹得敌人无法招架,直到伪省长被迫得走投无路,最后接受斗争群众的要求,同意赔偿损失为止。
我还看到过一些很有意义的破衣布片。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回,敌人把示威群众包围了起来,用油漆往群众身上涂上“全民参加灭共”的字样,群众使劲扭动身子同敌人作斗争,结果涂出来的字迹颠三倒四,字不成字。敌人把群众放出来以后,乡亲们就设法在街上弄来了一桶药水,然后把这些涂在身上的令人厌恶的字迹洗刷得一干二净。那些大娘大姐们,常常是一面织网,一面得意非凡地把这些斗争故事讲给人们听。从她们嘴里讲出来的斗争故事,好像是这种事情丝毫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似的。可是您知道,正是这些经常有说有笑地讲着斗争故事的大娘大姐们,其中有些人也许过了几天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了。她们有的可能已经在斗争的最前列倒下了,有的或者被敌人抓去,正被敌人用包着铁皮的刑棍毒打,被捆在电椅上,或是被针尖钉入指头等等。尽管如此,她们活着的时候却总是那样快乐,那样爱嬉笑,她们的歌声、号子声总是那样愉快地荡漾在才插上新苗的田野间、运河上。
在金瓯,每天都是风云滚滚,热血奔腾。然而同是在金瓯,田野上的青苗依然欣欣向荣,金光闪闪的稻谷依然堆积如山。虽然说,这里的人民还不得不经常在河道上打上暗桩阻止敌人的船筏来往,要在田野间挖下桩板坑来打击敌人。然而人民也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得挣扎在敌人的化学毒药以及轰炸扫射之中的。您看,几位刚刚击沉几艘沿海伪警巡逻艇的游击队员,现在不是正围在一起吃煮大虾,喝“青龙”牌烧酒吗?他们是潜身河底直到把敌人汽艇击沉又甩脱了敌人的机枪扫射之后来到这里休息和喝酒暖身的。
金瓯头顶上的苍穹也如是,它也并不是老是似晴似雨的呢。这得看季节,这里是旱季六个月,雨季六个月。雨季时老天总是皱着眉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泼下一场滂沱大雨。到了这阵子,所有的田野,无论是红茄苳树林、红树林,还是上乌明、下乌明的马蓝树林,都要埋脚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不用为禾苗担心,它随时都能顶出水面继续生长的。田野里的桩板坑、蒺藜井被淹在水下,敌人更无从发觉。在这样的雨季时节,美吴强盗只要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就会处处遭殃,狗崽子的鲜血就会染红水面,甚至把禾苗弄脏。
最近,捷报已经传出,我人民武装力量已攻陷敌潭约和该诺两军分区。平乡也曾遭我军强大炮火轰击,打死打伤敌人八十多名。敌人吓得失魂落魄,他们奔走相告:“越共已打垮了潭约、该诺,我们这儿也悬啦!”敌人慌也罢,怕也罢,终有一天他们是要被消灭精光的。咱们的人民武装力量已经向敌人发出了信号。您知道,咱们的力量成长得有多快呀!咱们的指挥员很年青,战斗员更年青。咱们的解放军战士一般只有十八、二十岁,有的年纪还要小,尤其是咱们的特工侦察兵。在这场战斗中,咱们的子弟都是在未足岁的时候上前线的。这件事使咱们的母亲们感到又骄傲又心痛。南方的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希望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但是,人们要在这里求生存,就要用血的代价去换取。对于敌人,又怎么能够去讨价还价呢?
我曾经参加拔除该诺据点的战斗。咱们的战士,看上去是这样的善良、憨厚。在村里驻军的时候,这些战士被姑娘们羞得一个个打脸红到耳根;可是到了战场上,简直就像换了另外一个人,那时他们个个赛如猛虎,杀得敌人胆战心惊。在短兵相接的时候,他们就拔出刺刀直冲敌人,把一个个敌人逼入墙角,然后把他们一个个捆绑起来。那天进攻该诺的速度是惊人的,使敌人的电台往金瓯求援的电报也来不及发出去。该诺刚被攻下,民工准备好的木舟就蜂拥而至,赶来抢运俘虏和战利品。流向该诺的小河河面上被木舟挤得几乎看不见水了。
对于这片土地,我们是很熟悉的。您呢?您沿着地图找到了金瓯角,您的心脏同金瓯角的日炽一日的斗争活动跳着同样的节奏。到一九六三年止,金瓯角人民同敌人已经连续打了近二十年的仗了。如果没有美国鬼子,生活又该是多么富足和幸福啊!但是,为了把敌人消灭光,不管需要多长的时间,也不管是多么艰苦,我们金瓯角的人民,永远抱着乐观的精神打到底。虽然每天都有最厉害的狂飚袭击着我们,但是我们永远手拉着手,站稳脚跟,有如挺拔傲岸的红茄苳一样。一定要同红茄苳一样把脚跟扎得深稳。我在金瓯角生活了许多年,我从来未看到过有一棵红茄苳被狂风吹倒过。尽管是狂飚巨浪,也不能把埋入地心的红茄苳树根拔起。因为,这里的每一棵红茄苳都不是孤独地生长着的,它们紧紧地站在一起,相依为命。正是在这首当狂风巨浪之冲的地方,生长着这种特有的能够抵挡住任何惊涛骇浪的异样树木。生长在这里的人民也是一样的。据我看,这里的人是越南人民中痛苦最多,受压迫最深的人,然而,多少世纪以来,他们依然屹立在这个天穷处地尽头。
现在,夜已很深,雨下得更大,海也咆吼得更凶了。最近,在金瓯几乎每天晚上都有风雨。外面已经立冬了,是吗?还剑湖的湖水可美?虽然未曾见过还剑湖,我却十分怀念她。我想,这个时候的还剑湖应该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美才对,因为龟塔就要在朦胧的晨曦中呈现出来,这才符合她原来的神话本色。南根大娘带去的红茄苳树苗是不是已经种在那里?什么时候那里才能出现叶子青翠欲滴的红茄苳?什么时候她才能在还剑湖之滨扎下自己的根子,为游人遮荫?
什么时候?这样的问话应该由每个人自己提出来,也应该由每个人自己去回答。于我,于您,于所有南北两方的人都不例外。我深信,时间是会帮咱们的忙的,好让您能早日来看望金瓯角,而我,将同南根的大娘们一起,掮着盛满红茄苳果的背囊,前去访问盼望已久的龟塔。
英德
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于金瓯角
* 〔本文系“南方解放电台”一九六四年一月十一日晚播送,由越南《文艺》周刊接收。刊于《文艺》周刊一九六四年第四十期上,黄群节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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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张化 文 方成 画
一九六一年四月,南越卖国贼吴庭艳曾经狂妄地宣布一年内扑灭南越人民武装。不久,又叫嚷说,他现在有了个伟大的“斯特利计划”,誓必扫清人民武装——只需十八个月。然而,到去年十一月初,二十八个月都过去了,不但没有消灭了谁,自己反而因作战失利被美国主子消灭掉。这“一年扑灭”和“十八个月扫清”,终于像侵朝败将麦克阿瑟的“圣诞节回家”一样变成了笑话。
南越人民开始是用弓箭、刀、斧之类的武器战斗的。去年年初,西方通讯社还报道美国直升飞机挨了一箭的消息。如今再也没听说直升飞机受箭伤,听到的只是被缴来的硬棒棒的美国新式武器打得七零八落。去年,美国和南越傀儡集团还在叫嚣“扫荡”解放区,如今听到的却是南越人民武装“从打了就跑的作战方法发展到大规模进攻”(美新处电讯)和美国反共专家在出“固守战略”的主意(《芝加哥太阳时报》)。土弓箭变洋机枪,“扫荡”变“固守”,美国侵略者豪言壮语的高腔,也就变成了灰溜溜的低调。
阮庆上台,照例制定了一套消灭人民武装的计划,称之为“全国平定计划”或是什么“中心计划”。何日完成,却没有讲。看来,是学了乖。美国《华盛顿邮报》三月三日社论说:“谁也不能说在两年、五年、十年或十五年内将取得成功。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评论家李普曼则说:“必要的话,干它二十五年。”话越说越活了。常言道,驴子挨打多了,也会变得聪明的,何况“自由世界”的老爷呢!
然而也还有没挨过打的。不久以前,刚果(利)爆发了武装革命斗争。于是蒙博托就发豪语了:“我们要在十五天内打败这次叛乱。”十五天,口气真大,可见这位吃美国饭的将军还是个生手。十几天过去了,还没听到什么打败“叛乱”的消息。而西方通讯社报道的却是挥舞着刀、斧、弓箭的刚果爱国武装的斗争已经扩大到开赛河以北的曼东布省。
西方通讯社曾经报道:南越人民武装使用的弓箭被带到美国去,一位贵妇人看了,还假作吃惊,叫道:“啊呀,我怕!”引得老爷们哄堂大笑。这个得意的笑声,无非是表明,南越人民的原始武器成不了什么大器。
曾几何时,笑声匿迹了。那位贵妇人的假作吃惊,却变成了侵略者的真实情绪:“啊呀,我怕!”
武器当然是重要的,然而更重要的是掌握武器的人。革命的人民可以从侵略者的手里夺取武器来武装自己。
从弓箭开始,而以反动派的彻底失败告终。各国的人民革命史就是这样写的!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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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胜利的春天
——寄自越南南方的诗
〔越南南方〕江南春天披着冬日的寒风莅临了。春天,我们的春天!美丽啊春天,纵然没有鞭炮和蜜饯,但有万紫千红的花朵,和那迷人的鸟语。我穿梭在亲人们中间,星光迸射在枪林上空。妹妹啊,这就是春天:
胜利的春天,
甜蜜的春天,
心花怒放的春天,
深情厚意的春天!……战士们扣好军帽,个个红光满面,年幼的弟妹们缠着要和他们同行,姑娘们送来甜蜜的琅琅笑声,嫩绿的椰树也向他们频频挥手致意。过去了,七个年头,七个春天*,七个满目凄凉、受压迫、挨酷刑、遭屠杀、受囚禁的春天!如今儿子回来了,妈妈,别难过,昂首挺胸,奋起向前!滚他的吧,河边敌人气息奄奄的据点!春天依然漫步在村边。我快步向前,耳边响动着欢乐的心声。敌人伸头探脑,跟钻洞的老鼠一般。明天,定要拔掉敌人血淋淋的据点,那时光,还给你,妹妹,一个完整无瑕的春天。你听见了吗?迎春的炮声隆隆,滚破了悠长的严冬。好啊!久利、锦山、得河、稼伏、石盘、
安溪、同塔、福成……整个南方献出辉煌的战果,迎来盎然的春天,在辽阔的原野上百花烂漫。我拿着母亲的饼饵来不及品尝,兴奋得像穿上一身迎春新衣。亲爱的妹妹啊,母亲一口口饭一把把盐精心抚育我们成人,这份战功应属于我们的母亲!我们前进!哪怕千山万水,然而,万千花朵使家乡红遍……朋友,你看见了吗?金星在我们头上闪耀,春天已降临人间!
〔廖的之译〕
* 指一九五四年日内瓦协议签订后的七个年头 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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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回答
——献给南方一少年
〔越南〕济亨敌人探问少年:你看见共产党在哪里?少年回答道:我只看见许多相亲的人,和平恢复后,却又要分离!敌人诱骗少年:你知道共产党在哪里?少年回答道:我只知道许多可爱的人,和平恢复后,生活更悲凄!鬼子威胁少年:快说谁是共产党!少年回答:除了你们,谁有好心肠,谁就被怀疑是个共产党!鬼子拷打少年,说他就是个共产党员。少年回答:我对祖国和人民没有贡献,我还不够共产党员的条件!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杀害了这花朵一般可爱的少年;同胞们悲愤地齐声把少年称赞,他人小,心却完全像共产党员。
〔李堂轩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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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推销眼镜——西方点滴 刘庆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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