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9月8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牺牲了的永垂不朽
〔印度尼西亚〕迪·努·艾地
好久了我没再流泪,
不是泪水早已干涸,
更不是心儿已冰冷凝固。
可是,这一次,我不由自主,
没法抑制充满心头的愤怒悲楚,
早晨的报纸沾湿了泪珠:
黑心肝的白人杀死了白心肠的黑人!
但是,真正该杀的应当是杀人犯,
卢蒙巴却将永远活在人间。
永垂不朽的是牺牲了的卢蒙巴!
今天的世界不再是黑心肝白人的天下,
而是属于
白的、黄的、棕的、黑的……兄弟。
现在卢蒙巴就活在世界各地,
因为卢蒙巴就是独立。 〔陈林译〕
附注:一九六三年七月二十一日,印度尼西亚《人民日报》重新发表了印度尼西亚共产党主席艾地同志的七首诗。其中两首我报已登载过,现再译另一首发表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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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和杜波依斯博士问答
郭沫若
——杜波依斯博士,你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吗?
——不!我没有离开!我是化为了一面红旗,
插在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人民所在的地方,
插在维护正义争取民族解放和持久和平的地方。
你还记得吗?一九五九年年初我来到中国,
你们为我举行了九十一岁的寿庆,多么盛情呵!
你送了我一副对联;黑字写在飞金的红纸上,
那是综合了有色人种的色素,多么有意义呵!
你还记得吗?一九六二年秋天我又来到中国,
我曾经对你说:“我爱中国,我愿意死在中国”。
你不是告诉过我:中国也爱我,我将永远活着?
是的,我将永远活着,只要我不肯离开世界人民。
——对,你会永远活着,世界人民也不肯离开你。
离开你的是那些帝国主义者,新老殖民主义者,
是那些现代修正主义者,反动的民族主义者,
是那些一爪抓着箭,一爪抓着橄榄枝的老鹰,
是那些追随老鹰和老鹰讲朋友的乌鸦和秃鹫,
是那些在指挥棒下团团打转的各种各样的鹦鹉……
他们在放射着有毒的尘埃,污染着世界的空气。
而你是会永远活着的,我们在四处都看见了你。
——你真的在四处都看见了我吗?我是加纳的居民呵!
——真的,我们在四处都看见了你,你已经超越了时间和空间。
在不久前毛泽东主席接见非洲朋友们的会谈席上,
在中国人民支援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的大会场上,
在美国黑人向华盛顿“自由进军”的行列里,
在加纳首都阿克拉支援“自由进军”的火炬游行中……
我们四处都看见了你,你是化为了红旗,化为了火炬,
化为了向全世界人民广播着的热情洋溢的声浪:
“黑色大陆可以从中国得到最多的友谊和同情。”
——奇妙的是,有人在说你们中国人是种族主义者,
而美国的肯尼迪和三K党倒是真正的慈善家;
有人在说你们中国人是好战分子,打算玩弄核武器,
而垄断着核武器的自封霸王们却真在关心和平!
——那就是那些老鹰、乌鸦、秃鹫和鹦鹉所放射着的毒
素了。必须扫荡尽那些毒素,世界的空气才能够澄清。
——不错,我同意,我已经化为了红旗,化为了火炬,
化为了“自由进军”的军号,化为了热情洋溢的声浪,
我要向全世界人民高呼,高呼,永远不歇地高呼:
“不管是黑色大陆,黄色大陆,红色大陆,白色大陆,
凡是被压迫者都可以从中国得到最多的友谊和同情。”
一九六三年八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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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骤雨初歇
谢树
连着几场大雨,池塘里的水几乎平槽。
这正是伏天,论季节已经挂锄,可是谁也不肯闲着。
桌上亮着一盏油灯,油灯下坐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汉,他一边扒着麻秆,一边侧耳倾听,时疏时密的雨点像叩打着他的心弦,脸上布满了焦灼的神情。
炕上坐着打麻绳的老婆,嘴里不住地嘀咕:“这雨,唉,你那二分黄烟地放过水了吗?”老婆认真地问老汉。
老汉心里格登一下,这才想起来黄烟地该放水了,便皱着眉头回答:“总没腾出手来呀!”
老婆说:“你别不放在心上,到秋没烟抽,别再叫孩子们到处去给你捡烟梗子!”
老汉也讪讪地笑了说:“陈年老账,总翻腾个啥劲儿!今年这黄烟管保瞎不了!”说着他忽然站起身来,伸手提起门后的铁锹,迈步要走。
老婆连忙喊住他:“你干啥?”
老汉用手向外一指:“你听,雨住了!”
等老婆放下手里的麻绳,老汉早已经闯出门去。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了,从云缝中漏出一线月光。地上白亮亮一片,到处都是水。
老汉出得门来便向东走,他着实心痛那茁壮的二分地黄烟,这烟栽子还是从大姑爷那里讨换来的。走到岔路口,一脚踩到壕沟里,竟把半条腿没了,他心里又是格登一下:哎呀,塘里的鱼苗啊!
老汉想着,便忘了给黄烟地放水,三脚两步来到池塘边,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极仔细地察看一遍,塘里的水已经放出去了,紧张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伸手掏出烟荷包想吸烟,不由又想起自家的黄烟地。
“嗯,是该放放水了,若不明天一出日头,烟棵子都要沤死了。”老汉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先到地里看看再说。”
老汉又到地里察看一遍,这都是一些岗地,存不住水,他扎扎实实地放心了。眼看着那墨绿成行的包米、高粱,心里甜丝丝,美滋滋,嘴里哼着小曲,往回走。刚走两步,心里又是格登一下:哎呀,八队的地要遭殃!
老汉再也顾不得泥呀水呀,放开大步往岗下跑,一边跑一边想:“八队尽是洼地,又没挖顺水沟,这,这……”
他一口气跑到八队的地边,放眼一看,了不得,有几块洼地的庄稼,全泡在白亮亮的水里了。
“这可咋办呢?”一瞬间,他竟踌躇起来:自己动手挖沟吧?力量太单薄;给八队去送信吧?天黑道又远;回屯去招呼人吧?这地又不是本队的……
他正踌躇着,隐隐约约听见前面有人说话,蹲下身去看,可不,影影绰绰像是有两个人,便大喊一声:“谁?”
“我是福田!”
“哎哟,小爷们是你呀!”老汉一听,乐了,原来是新选的队委张福田。老汉走到跟前,再看那人,竟是福田的对象——团支部书记小琴。
老汉心里明白了,问:“塘里的水是你们俩放的?”
小琴瞪大一双俊秀的眼睛,摇了摇头说:“雨刚停我们就到了,可水已经放完了。”
老汉有些纳闷地说:“怪事!”
正说着,忽听哗啦哗啦有趟水的声音,又听有说话的声音:“我看就顺这儿往下挖吧,你说行不行?”
“行,我回屯去动员人!”
“韩支书,赵队长,原来你们早来了!”老汉听出了说话人的语音是本队的支书和队长,放开嗓门喊:“这儿还有三个人呢!”
韩支书和赵队长趟着水走过来,两人都披着蓑衣,戴着草帽,手里提着铁锹。韩支书笑微微地对老汉说:“我知道,再大的雨也挡不住你,不过,你那黄烟地可该放放水啦!”
“管它呢,反正到秋有的是烟梗子能抽!”
老汉一句话把大伙都逗笑了。笑声未了,又听茅道上有人嘁嘁喳喳说话,而且说话的人还不是一两个。
“哎呀,你看,”生产队长高兴地说:“还要回屯动员啥呀,这不缕缕行行都来了吗!”
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尽了,一轮满月分外明亮,月光下,扛着铁锹的男男女女,正说说笑笑向着八队的洼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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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的祖国啊,我的非洲! 俞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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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自由进军
刘岚山
——为美国黑人向华盛顿“自由进军”作

太平洋和大西洋波翻浪滚,
在美国掀起反对种族歧视的巨风!
一声霹雳震撼了全世界,
六亿中国人民支持美国黑人的斗争!
白、黑、黄、棕各种人民,
团结起来,好似遍地的森林;
亚洲、非洲、拉丁美洲,
高举拳头,好似屹立的山峰;
穿过高山,穿过大海,
一起指向帝国主义的大本营;
一座偌大的火山爆发了,
怒火烧红了北美的天空!

自从祖先被装上黑奴船,
美国黑人就承受着奴隶的命运;
野蛮的种族迫害像漫天的腥风血雨,
几百年来一天也没有停!
还能任三K党吊起来烧死么?
——这伙杀人犯的参谋部就是白宫!
还能任法西斯抛下大海么?
——肯尼迪就是这群强盗的头人!
还能被剥夺工作而饿死吗?
——只因为是穷苦而勤劳的黑人!
还能被关在学校的大门外吗?
——只因为是黑人的子孙!

高唱着“我要自由”的战歌,
举起火炬向着华盛顿进军!
臂膀挽着臂膀,脚步套着脚步,
穿过河流,穿过城市,穿过乡村;
冲过密密麻麻的世界宪兵的枪尖,
折断走狗们的带刺的电警棍!
你们的后边站着整个世界,
高山一样的人民是你们的援军!
我的黑姐妹呵,黑兄弟,
前进!让美国重新属于美国人民!
你们呵,在那里前进一步,
世界就多赢得一分自由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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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学车的秘密
许凤仪
我要替爱人巧莲买只表。她说:“表不要买,有钱不如买辆自行车。”真怪,你又不会骑,为啥要买自行车?对了,我真傻,人家是为我着想!我在化肥厂工作,离家老远,上班下班总要跑上个把钟头,要是有了自行车,不是“吱吱吱”一眨眼就到了。
下午,我把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买回来了。走到家门口,我故意把车铃按得丁丁响。巧莲听见铃声,连忙从屋里窜出来,从我手上把车子接过去。她兴奋地摸摸坐垫,按按车铃,真像年轻的母亲第一次抱到婴儿一样高兴。
这天,吃过晚饭,太阳还老高。她朝我把手一挥:“走!”我莫名其妙地问:“上哪去?”“学车!”我一想,她不买表我才有钱买车的,现在她要学车,我理当陪陪她,自然她不是真心想学,只不过是一时高兴学学玩玩罢了。
巧莲身体比较胖,学骑车可费劲啦。我一个人帮她扶车,也着实吃力。我向前推她打弯,我向东攀她西倒,扶了个把钟头,我就累得浑身大汗。于是,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巧莲,回去休息吧?”“学的正在劲头上,趁热打铁再学一刻儿!”我手一摊皱着眉道:“你不怕累,我可扶不动啦!”“你歇会儿,我自个儿学。”她向我笑一笑,又学起来了。当时,我怕她摔坏了,又怕她把车子摔坏了,只得咬起牙、打起精神来再帮她扶。后来好不容易才连劝带拖把她拉回去了。
第二天一下班,因为骑着自行车,我到家的时间比往常提前了半个小时。晚饭一吃,我想请巧莲去看扬剧《夺印》,她说不去,要学车呐,我说:“票已经买了!”她说:“买了就请人带去退掉,或者送给人看,反正看戏看电影的日子长哩!”我好容易弄到这两张票,她却不去,我真有点儿火了。我沉下脸道:“巧莲,你学这东西干啥?你们农具修配厂离家只有一点儿路,上班下班脚一伸就到,用不着骑车,干吗硬要拚死拚活去学呢?”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嘴一撅,辫子一甩,气嘟嘟地推着车子走了。
她一出去,我也没心肠去看戏了,干脆早点睡觉养精神;可是一想不对头,她一个人瞎学,果真把车子撞坏了怎么办?于是,我冲出大门,飞也似的奔到操场上。嗬,她正倚住篮球架子往车上爬哩!我一个箭步窜上去,拖住车子说:“你要学车到你们厂里借一辆旧的来学不好?新车子跌坏了多可惜……”我还没有说完,她就连珠炮似的轰上来了:“噢,原来你是舍不得这辆宝贝车子?公家的车子跌坏了你就不心疼?”吃了她个闭门羹,我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半夜辰光,她回来了。只见她满头大汗,桃儿形的脸涨得通红,还有一块伤痕,可是唇边却隐隐露出笑意。看到她这副神气,我真不愿理她,把被子一蒙头就呼呼睡了。
第三天晚上,我硬挨到十点多钟才回家。心想,这时候你不会再学了吧。一到家,果然不错,巧莲已经睡了。于是,我也上床睡了。过了一会儿,巧莲轻轻喊我,我假装睡着了,没有理她。她见我不答应,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她要干什么?嗬,自行车吱吱响了,又要学车了!霎时,我火冒三丈:“你真疯了,半夜三更学骑车!”“这时候跑路的人少,月色又好,正好到大马路上学!”我一骨碌跳下床来,正想上去拦住她,可她咔嚓一声,把门反锁上走了。唉,真没办法,你就学吧,看你要胡闯瞎碰多久!但是胡闯瞎碰的巧莲,到底学会骑自行车了。
秋收秋种时间到了,各行各业掀起了支援农业大丰收的热潮。巧莲是个农具修配工人,每天天麻亮,她就把工具箱往车上一绑,骑着车子跟流动修配组下乡了。每次回来,她都跟我报喜说,某某公社大丰收啦,某某大队增产啦,某某……她还告诉我:“厂里今年下乡修配的人多了,车子不够分,你这辆车子真得力。有了自行车,修配效率提高了,不像夏收夏种的时候,工夫都花在跑路上。这次,嘿,我们完成的修配任务比夏收夏种的时候多一倍半哩!”说到这里,她又亲热地一笑:“只是你上班下班时两条腿吃苦了!”
听了她这些话,我恍然大悟了。巧莲啊巧莲,我要是早知道你学车是为了更好地支援农业生产,我就不睡觉也要帮你早点学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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