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9月18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新型的农村 新型的农民
本报记者
编者按:沙溪公社圣狮大队是一个依靠集体力量,发愤图强,由穷变富的典型。这个在一九五六年还要国家供应三十多万斤口粮的大队,经过六、七年的艰苦奋斗,已经达到丰衣足食,每年能够向国家提供数十万斤商品粮。这个大队的事实再一次说明了人民公社具有极其伟大的生命力;随着时间的发展,它的优越性将会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来。圣狮大队的经验告诉我们:只要贯彻执行党的政策,对农民加强社会主义教育,认真改进各级农村干部的领导作风,不断提高农民群众的集体生产积极性,那么,先进的社、队就会一日千里地向前发展,就是目前还存在一些困难的后进的社、队,也不要很长时间,就能彻底改变自己的面貌。
七月下旬,夏收夏种的大忙季节刚到珠江三角洲的农村,中山县沙溪公社圣狮大队的收种工作已接近尾声了。为了争取在六个晚上打完三千多亩早稻,拖拉机在占地二十亩的打谷场上彻夜轰鸣的热闹劲过去了;为了把当天晒干的十七万多斤公购粮全部送进国家粮仓,人们把磅秤搬到打谷场上来,随验随称,随称随送,一直欢腾到第二天清晨的热潮也过去了。全年六十二万多斤公购粮,在开镰后的第十三天就送交完毕。最先插的秧苗也已转青。
两个旱年,两种年景
但是,大旱之年获得大丰收的喜悦,仍然像南海的波涛一样在圣狮回荡着。早晨,一声长鸣的汽笛刚掠过长空,插秧的社员们便匆匆走出了家门。太阳刚刚露面,晒谷的社员已在打谷场上铺满稻谷。入夜,被五盏聚光灯照得如同白昼的打谷场上,一字儿排列着十一台风柜。摇风柜的,往风柜倒稻谷的,将风净的稻谷装进麻袋的,将麻袋装进手推车的,推车子运稻谷往粮仓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说话声,欢笑声,扩音器转播着广东音乐,织成一章丰收的乐曲。多么欢乐的夜晚啊!
近六十年来,珠江三角洲经历过两次大旱。一次是一九四三年,一次就是今年。一九四三年,立夏以前一连八个月没下过透雨,插秧季节快过去了,地还硬得可以磨刀。大片大片的早造地丢了荒。晚造种上了,可是打的谷子还不够交地主的租。那真是不折不扣的米珠薪桂的大荒年。一块钱买三钱二厘大米。贫农林妙冠想拿一间房子换十斤米,求爷爷拜奶奶的,地主只给六斤四两,而且爱理不理地说:“一斗米就是一斗珍珠!”老贫农回忆说,那一年,不到一千户人家的圣狮乡,饿死的人不上千,也有八九百。这里有一条林家巷,一共二十五户,在这一年里,全家死绝的有十二户,死剩一人的四户,死掉一人至三人的五户,只有四户有钱的人家没有死人。林家巷的贫苦人给后代留下了一首悲惨的民谣:“千记万记,记得‘民国’三十二(年),一块钱买米三钱二!”
今年持续没下透雨的时间比一九四三年长。从去年十月到今年六月,总降雨量只有正常年份的二成左右。有些地方的菠萝枯死了,小松树也枯黄了。在圣狮,棉花、花生等高地作物,也是一株一株的挑水才能播种,一株一株的挑水灌溉才生长起来的。但是,在三千四百九十亩的早稻田里,由于使用电力灌溉,看不到旱象。插秧比往年提前十多天。插下了秧,没有一天缺过水,没有一株禾苗枯死,没有一亩地减产。每亩平均产量高达五百二十斤,比去年早造增产六十八斤。这是人民公社成立以来连续取得的第五个丰收。夏收分配已结束。尽管许多农副产品的售价比去年便宜,每个劳动日仍分得一元二角,和去年一样。扣除了种子、饲料,扣除了全年公购粮和准备卖的余粮(每户平均七百斤左右),六个月内,每个农业人口的口粮,大小平均是每月四十六斤。
两个旱年,两种年景,反映了不同社会的优劣。七月十二日晚上,大队开了一个社员代表会,许多老农面对着临时堆放在食堂里的稻谷,追思往昔,笑逐颜开。第一生产队的贫农阮计欢说:“我活了六十岁,从未见过这样的干旱,也没见过这样的大丰收。没有党,没有人民公社,起码有八成田丢荒!哪里还有今天这样谷仓顶笼呢?”
第六生产队的彭林浩说:“有了公社的大集体才有力量抗旱。一家一户,买部水车也得告债,哪有力量建设电力排灌站?别说排灌站,连一丈高压电线也买不起啊!”
是啊!要说明圣狮大队所以能够大旱大丰收,是需要从人民公社说起的。
“眼泪围”变成“大有围”
圣狮大队,是一个以粮为主,经济作物、工业、畜牧业、渔业全面发展的先进单位。
大队共有耕地四千八百三十亩,其中稻田三千四百九十亩,果树堤基三百二十亩,甘蔗二百零八亩,花生一百四十亩(秋后轮种红薯),鱼塘一百零一亩,商品蔬菜地一百一十亩,水河围基二百二十三亩,饲料地七十亩,自留地一百六十八亩。
解放以前,四十七户地主、恶霸、富农霸占了四千一百五十三亩土地,占总面积的百分之八十六;剩下的六百七十六亩,四十三户中农又占了一百五十亩。九百来户贫雇农,每户平均半亩多地。
解放了,封建剥削制度消灭了,平均每人分了一亩多地。在这四季常青,一年两熟,甚至三熟的珠江三角洲,生活总算不错了吧?不然,非但一家一户单干时粮食不够吃,高级社时的一九五六年,全乡也还要国家供应粮食三十八万斤。圣狮真正摆脱落后,从缺粮地区变为每年提供八九十万斤(一九六二年公购粮和卖余粮共九十多万斤)的商品粮地区,那还是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在祖国上空飘扬以后的事。
是圣狮人民以前不卖力气吗?不,那时候,谁不是每天把太阳从东边扛到西边,顶着星星,戴着月亮干活?说实话,那时每天劳动的时间,比现在长得多哩!
实在是圣狮的土地太坏了。
圣狮是高旱的老沙田区。稻田的表土一般只有二寸半到三寸,加上积年累月缺肥,大都瘦得呈黄褐色,而且容易漏水。群众说,我们的地是“落雨一团糟,晴天一把刀。”一条可以终年行驶电船的狮江从村前流过,可是水位经常在稻田下面三四尺。每年从九月到第二年三月,整整七个月,河水根本流不到田里。四月到八月是雨季,每月只有三四天涨潮时间可以灌溉,而且每次也只有四小时左右。潮头一过,水位马上下降。眼看水从跟前流过,就是浇不了,所以农民又说,我们的田是“吊颈田”。插了秧,水车就离不了田。农民说:“为了车水,手都拉长了二寸!”。顾了车水,就顾不了除草。“三天无雨水车响,十天不雨杂草长。”真正到了“拉长了手”的时候,各种野草很快盖过禾苗了。最要命的是虫害随之而来。如此三灾六难的,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这里有个安乐围,五百来亩地,一九四八年大地主刘培经营的时候,早造打了七万多斤谷,每亩平均不过一百四十斤。他说这是了不起的大丰收,忙着杀猪宰鹅敬神,惟恐怠慢了天老爷。
在圣狮,安乐围还算是头等的好田哩!有个三和围,七百多亩,除了瘦、薄、易旱外,四周高,中间低,像口大锅,凹凸不平。围内没有一条像样的水渠,一年到头,不是旱,就是涝。解放前,早造平均产量从未超过三十斤。人们辛苦一年,打的粮食往往不够交租。农民流着眼泪插秧,流着眼泪除草,到了收割时,也还是一边割一边流着泪。有首民谣:“三和围头,耕到眼泪流,十年九不收,妻苦夫亦愁!”所以,人们索性管它叫“眼泪围”。一九五六年,圣狮高级农业社刚成立时,社员兴高采烈地订了一个改造三和围的六年规划:争取一九六二年早造亩产达到二百斤。
一心要同合作社比高低的富农彭元标歪着脖子对社员说:
“我四男六女两夫妻,十二口人一条心;我有黑毛、白毛(两头牛,一头白色,一头黑色),一天能耕十八亩;我农具齐全,一条大船装三千(斤),一条小船装八百;我有一围积谷,你们那样比得上我?你们六年内,在三和围早造能打二百斤,我彭元标人头当芋头。”末了,他脖子一伸,用手一抹,显出极其轻蔑的样子。
历史早已宣判彭元标之流挑战的破产。圣狮三千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发愤图强,从一九五六年起,特别是一九五八年建立人民公社以后,在改造大自然的进军中,取得了一个胜利又一个胜利。往年的“眼泪围”,已经变成了五年五丰收的“大有围”。
土地瘦吗?大力养猪积肥,夏收时将稻秆往田里沤,把黄褐色的硬土变成又松又软的黑土。
表土薄吗?往田里入泥。
田土高低不平吗?整平它。
易旱易涝吗?大兴水利,整旧河,开新河。几年来,一共开了五十九条可以行驶小艇的新河,长达十多里;疏浚旧河四十六条,长六七里。现在,安乐围也罢,三和围也罢,每四五十亩田的地区里,就有二条小河,一条是灌溉河,一条是排水河。河堤上种的荔枝、龙眼、香蕉,都已浓绿成荫。兴修水利,一举解除旱涝之患,实现了田园化,又解决了田间运输。运秧苗、肥料、稻谷、甘蔗、蔬菜的小船,如今可以顺着排水渠一直开到田头,肩挑的路程已经缩短到五六十丈以内。
圣狮如今有了拖拉机,代替牛翻地,代替人力脱粒,代替人力粉碎茶饼(肥料)。三千四百多亩水稻收获后,用人力脱粒,每天三百人,起码干十一二天。如今用拖拉机,只要六个晚上。
自从高压电接到中山县以后,圣狮大队在国家的帮助下,依靠自己的力量,陆续建了九座电力排灌站,每个耕作区一座,另外还有二艘机动抽水船。“种田不离(水)车”的时代在圣狮一去不复返了。九座排灌站同时开动,不出六小时,三千四百多亩稻田全都灌满了水。像今年这样六十年罕有的大旱,每个生产队也只要一个管水员就能把五六百亩田管好。
圣狮人民在人民公社的五年中,劳动工效显著提高了。人们算过一笔账:过去一亩地一造的包工数是五十二个工,现在降到了二十八点七个工。这是怎样省下的?电力排灌代替人力车水,节省十二个工;有了水浸田,杂草减少,除草节省四个工;拖拉机代替牛翻地,节省一点三个工;拖拉机脱粒,节省两个工;车(主要是手推车)船代替肩挑运输,节省四个工。五项合计,节省二十三点三个工。七十一岁的老农阮沛说:“单干时一天干十四小时,两头摸黑,一亩地一年不过收四五百斤谷,如今大忙一过,太阳还高高的就收工了,吃了饭,冲了凉(洗澡),天还没黑哩!而产量呢,快突破一千大关了。”
沿着美丽的狮江两岸,在浓绿的荔枝、龙眼树下,新建了大队养猪场、养鸭场、养蜂场等。现在,母猪发展到一百四十只,肉猪六百五十只,母鹅一千一百只,母鸭一千二百只,毛鸭六千只,母鸡一千三百只,蜂二百群。一九六二年五个场的纯收入达到了四万七千四百八十二元。
一九五八年办起来的机械修配厂、竹木农具厂、造船厂、蚝灰厂(蚝灰可以作肥料,也可以作建筑材料,利用本村地下的蚝壳作原料)、制砖厂、碾米厂、榨油厂、大头菜加工厂、酿造厂,都成为积累资金、促进农副业发展不可缺少的力量。只有十四个工人和四部旧车床、一台钻床的修配厂,除了修理拖拉机、排灌设备外,还能给砖厂制造打砖机,给蚝灰厂制造鼓风机,给排灌站制造一部分设备。前年和去年大队兴建的三座电力排灌站,按照一般造价,要投资十万元。由于自己有砖有灰,自造一部分设备,自己装配,结果只花了二万元。一九六二年工业纯收入达到七万一千元,占大队全年纯收入的百分之十二。
摔不破的铁饭碗
五年来,集体福利事业也有了发展。全村最高的那座地主的楼房,成为大队卫生所和妇产院,有一位西医、二位中医和一位助产士。另一座地主的房子变成了敬老院,六位无儿无女的老人在那里度着幸福的晚年。还有四座地主住宅变成了托儿所和幼儿园,收托着一百五十五个儿童,大人可以一心一意地搞生产了。旧祠堂变成了小学,所有适龄儿童都有了书读。还有一个文化站,是青年们读书、开会、娱乐的地方。大队经营的食堂价廉物美,任参加农业、手工业、工业生产的社员自由选购。早上可以把饭送到田头,受到社员普遍的欢迎,每天在食堂吃饭的人总在七百人左右。
社员生活开始富裕起来。一九五六年入高级社时尚欠一百多元债的贫农高桂棠,夫妇都是二级劳动力,养着五个孩子。去年一家七口分得稻谷四千一百七十六斤,扣除粮款还分得现金四百三十五元九角二分,平均每人每月有粮食四十九斤,现金五元一角九分。此外,还有自留地的产品,家庭饲养业(猪、鸡、鹅)收入一百元左右不计在内。
在圣狮,高桂棠的收入还是中间偏下的。去年,全大队平均每户社员的集体收入有八百四十一元,比一九五六年高级社时的二百九十四元增加了百分之一百八十六。每户平均还有一百八十元的家庭副业收入。这样,每户就有一千一百元以上的收入了。绝大部分社员家有余粮,信用社里有存款。私人、生产队和大队的储备粮,共有三个月左右。
社会主义的“开荒牛”
圣狮大队集体经济的迅速发展叫人高兴,圣狮人民的思想风格也叫人高兴。
在圣狮大队的造船厂里,有一艘正待安装机器的载重三十吨的深海捕鱼船。见到的人都很惊奇:“啊,一个大队竟能造这样大的船?”其实他们还不知道,造船的主角竟是四个平均年龄七十六岁的老人呢!一九六○年,阮彩南、阮炜、彭添富、阮显,这四个不愿进敬老院的老造船工凑在一起,觉得堂堂的圣狮大队,没一条深水捕鱼船,有点不大像样子。他们说:老啦,趁我们眼力还好使,让我们给大队造一艘大机帆船,留个纪念吧!尽管大队不给他们劳动定额,不给他们完工期限,他们还是天明上工,晚上收工。
为什么这样?七十四岁的彭添富说得好:“我是前清生人,什么世道都经过了。我们中国地大物博本该是很富的,可是我们穷的连饭也吃不上,都是因为地主大官僚里通外国,把我们夹万(保险箱)的钥匙让帝国主义拴在腰上啦!孙中山革命,也没能把钥匙拿回来。现在可不同,自己当家作主建设社会主义啦,我们中国人就要有点志气。我这辈子就算有一只脚走上人民公社这个世道,也要尽一分力气把它建设成‘红毛泥搭石屎’(三合土)的江山,叫后人记得我彭添富虽然老啦,可还是社会主义的‘开荒牛’。”
正是这种作社会主义“开荒牛”的精神,鼓舞着圣狮大队的社员,他们为创建社会主义集体事业,从不吝惜自己的汗水。
今年六月,一天晚上,第一生产队的管水员彭计祥刚吃完晚饭,突然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风裹雨,雨裹风,电闪霹雳,家家关门掩户,彭计祥却坐不住了。禾苗已开始孕穗了,哪经得住这一场大雨浸到天亮。他戴上竹笠,披上蓑衣,拿一个?,迎风顶雨跑出去了。先跑到离村约二里路的安乐围,一看低田里,一尺七八寸高的禾苗露在水外的只有七八寸了,赶快去到排水口,抽了排水闸门,看着积水已往外泄了,才又过一道河涌跑到距安乐围闸二里远的沙塱闸,抽开了第二个排水闸。然后又跑回安乐围等积水泄尽,关好闸门,再返回沙塱去把闸门关好。暴雨下了两个多小时,他在雨水里就跑了二个多小时,到十一点钟,把一切都弄得稳妥了,心里宁贴了才回家。
这在彭计祥是很平常的事。天不下雨,他担心禾苗没水浇,下了雨,又担心基围被黄鳝、蚂蟥钻的洞漏水、塌方。在一天之中,他的衣服常常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从一九五六年高级社时就管水。八年如一日,为了不让田里的水过多或过少,他从这个基围到那个基围不断巡回。
一般管水员巡田时只带?头,彭计祥却多带一把脚钊和一把镰刀。?和钊用来培田基和开挖排灌缺口,镰刀用来刈杂草,使排灌通畅。排灌口附近的禾苗缺了,他就补上,冲倒了就把它扶正。他说:“一个缺口伤个十株八株秧,好像不算什么,可从全队来看,那岂不等于两三亩稻田失收吗?”管水中有空闲,他总是碰到拔秧就拔秧,赶上除虫就除虫,他既不去打听多少工分,也不主动报工分账。人家说他干公家的活像牛一样闷着头干,不吭声,也不惜身。而他却总是那个老想法:“社员给队里干活哪有什么好讲的呢?”
先公后私,先人后已
第一队原来是个生产比较差的队。阮照祥当了这个队的队长以后,上工他带头,收工他殿后。社员说:“凡是不记工分的收尾活,我们的队长都包了。”
阮照祥今年三十七岁。父亲原是个雇工,母亲也一辈子给商人挑米。一九三八年夏天青黄不接的时候,贫病交加,一个月里接连死了母亲、父亲、祖母和二个弟弟。一个六岁的妹妹,没有饭吃,也忍心给人带到广西去卖了。去年以前,他还是个单身汉。社员们很关心他,说他该成家立业了。可是他一再推迟婚期,说“咱们的‘大家’还没搞好,我自己的‘小家’靠后些吧!”
去年晚造,大队分配化学肥料。一些禾苗较弱的队想要多分一些,而另一些禾苗较好的队却要求平均分配。一队的禾苗较好,多施些化肥,无疑是可以多增产的。但是,阮照祥毅然提出:“我们第一队家肥多,禾苗又长得好。第三、四队种的是三和围,禾苗弱些,我们情愿把自己的一份全让给他们。”阮照祥把他的意见拿回队里一摆,队委和社员也完全同意。他们说:“是啊,我们一个队增产再多,也抵不得全大队增产!”一队的这种顾全大局互助互让的风格,得到了第二、六队的干部和社员的热烈响应,他们也各让出了一千斤化肥,支援缺肥的第三、四队。
在处理与邻近大队的关系时,阮照祥也表现了同样的崇高风格。今年早造,一队的一些社员发现禾田里的水被紧邻的龙瑞大队泄到自己田里去,有点不高兴。阮照祥知道后,一面叫队员别背后议论,一面找龙瑞大队的干部商量。当他知道龙瑞大队的田确实干旱严重,而且没有可以利用的水源后,就毫不犹豫地主动让他们经过自己队里的田开一条渠,并利用队里的电灌站浇水。经过日夜抢灌,龙瑞大队的秧苗救活了,收成保住了。可是龙瑞大队的收成没有一队的高,阮照祥就和社员商量,决定只收龙瑞的电费,免去了渠道占地的赔偿费。
第二队有个老贫农彭龙显,是个有名的厚道人。在旧社会被地主恶霸欺负怕了,遇事绕着弯,行在树下,怕树叶砸着,未张嘴先怕得罪人。可是现在变了,只要关系到社会主义集体利益,他就出头管。一九五八年,大队准备添置一些电动机、抽水机等等,有的社员说基本建设搞多了。彭龙显找大队党支部说:“要想生活好,需下苦工夫。赤手空拳和天地打交道的日子,我们过了一辈子,那时捧的是瓦饭碗,一不小心,就摔破了。现在搞些电动机、抽水机、拖拉机,就是换铁饭碗。这是不能少的。只是也别听一些青年人的话去建礼堂,这事几十年内不办也不会犯错误。”
去年,彭龙显听社员说,他妻舅阮杏堂(同在一个大队)使牛早收工,还为争工分大吵大闹。他回到家里,便叫妻子做几样好吃的菜,买了几两酒,着女儿去请舅舅来吃饭。彭龙显向大舅子敬过一杯酒后,便开言道:“我和你在旧社会同是受苦人,现在靠公社生活好起来了。好了疮疤可别忘了痛。你觉得工分不合理可以提意见。你提早收工,违犯劳动纪律,已经错了,还想多要工分,岂不是把社员往坏处带吗?这不是拆社会主义的台吗?”把阮杏堂批评得一声不吭。
人民公社诞生仅仅五年。在这短暂的五年里,圣狮人民改变着自然面貌,也改变着自己的思想面貌。一个具有初步现代化的社会主义的新的农村——圣狮,在天天向上,具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新型农民,也在天天向上。
人心齐,天大困难也不怕
像一切新生事物的发展过程充满着斗争一样,圣狮大队在发展集体经济的道路上,也充满着斗争。
一九五八年下半年,圣狮高级社同邻近的兄弟社联合组成了沙溪人民公社。由于上半年丰收,圣狮大队又买了一批农业机器,建立了工厂和畜牧场,办了一批集体福利事业。可是,正当人民公社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这年晚稻遭到了空前的自然灾害,粮食产量下降了。第二年春天,社员生活发生了困难。
绝大部分的人挺起胸膛继续前进,也有些人悲观失望,想向后转。上中农阮谦赞主张把集体养的猪、鹅杀掉。个别的党员也动摇了。
杀呢,还是不杀?这跟一九五六年圣狮高级社争论的问题一样,不是简单的分歧,而是前进呢,还是后退,是坚持社会主义呢,还是资本主义的两条道路的斗争。
一九五六年,圣狮高级农业社刚刚成立,全社六百九十五户,只有三百多元现金,平均每户不到五角,连开耕费也没有着落。更严重的是,缺粮的社员就有三百二十七户,占总农户的一半!当时在一个研究解决粮食困难的会议上,上中农阮金日说:“不如把社散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待夏收以后再回来办社!”
这个意见,受到老社(原第一初级社)社员的反对。贫农阮五常说:“谁把社散了,我就跟他拼!我公公过了一世,我丈夫也过了一世,两代单干从来不曾吃过饱饭,留下给我的,锄头也没把好的。眼下缺粮,大家想个办法,熬过难关,就有出头了。”新入社的雇农阮照祥也说:“我们缺粮入社,不正好说明单干没有出路吗?社里人多势众,总比一户容易解决困难。”可是,怎样对付眼前的困难?贫农阮楂说:“我们二十九户老社员都是有余粮的,大伙都借出来应急。再过几十天,早熟作物有收成,春荒不就熬过了?”党支部支持了贫雇农的意见。社员自报借出粮食一万三千多斤。
一九五六年那么困难,都依靠贫雇农下中农克服过来了,现在为什么不照样依靠他们呢?党总支决定从党内到党外,发动群众讨论。党员们讨论了“共产党员应当怎样对待困难”的问题。大家认为,集体的家当不能吃掉。如果吃掉,最少要三年才能恢复。
党总支召开了贫农和下中农会议,把困难真相告诉群众。老贫农阮计欢说:“现在集体家底比过去雄厚得多,熬过眼前困难,发展就快了。”下中农阮洪发也说:“只要我们齐心,天大困难也不怕。就是不要把集体家当吃掉,那是团结圣狮三千人的底子。把集体家底吃掉了,就成了一盘散沙,万万不能这样做!”
党总支在领导社员克服困难的过程中,一手抓生产,一手抓生活。大队除了以主要的力量大抓春耕生产以外,还抢种了高粱等早熟作物,尽量把粮食困难时期缩短。同时,还组织副业队捕鱼捞虾,采集青饲料,来解决饲料不足的困难。
党员们热烈地响应党总支发出的“三带头”的号召:带头生产,带头过艰苦生活,带头关心群众。这年春寒,连续播了两次种子,都被冻死和沤坏。再播种育秧,季节已来不及。为了节省种子,又不误农时,党总支决定点播百分之六十面积。可是点播机不足,于是日夜分三班点播。全体党员自告奋勇担任夜班点播,干部和群众也热烈响应。一到晚上,田里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红灯。每两个社员推着一部点播机,机上挂着两盏桅尾灯,在黑夜中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
为了让群众吃得饱,全体党员和干部都自觉地比群众少要粮食。这种先人后己,互助互让的精神,使社员受到很大的感动。在困难时期,党员和群众互相关怀,互相支持,成为中山县结束春耕最早的一个大队。
困难向圣狮人低头了!就在一九五九年这个最困难的年头,获得了空前丰收,水稻每亩产量六百六十七斤,比解放后产量最高的一九五六年增长百分之九点七。就在这一年,大队第一次兴建了两个电动排灌站,开始同国家在珠江三角洲规划的电动排灌网连结起来,向农业现代化跨出了重要的第一步。
现在,圣狮的人们都说,一九五九年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过关的年头。我们在那一年战胜了困难,也给一九六○至一九六三年连续四年大发展打下了基础。
“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
战胜了一九五九年的困难,又接连取得几个好收成,大队的集体经济更加巩固和发展了。解放以前“放下禾镰无米煮”的人,不愁吃,不愁穿了。说起大跃进、人民公社给圣狮人民带来的幸福,连一些七八十岁的老人也要把自己的残年献给人民公社,才觉得对得起党,对得起毛主席,对得起社会主义哩!
“十个指头不一般长”。贫农社员、捕鱼队的林妙冠有了点钱,时常到墟市吃喝,同资本家阮彩混在一起,跟着说什么“现在不如过去好”。一次,他同几个社员出海捕鱼,中途,船头上的蓑衣不慎失火,人们抢着去救,他却躺在仓里蒙头睡觉。有人喊“妙冠,妙冠,快来,快来!”他连头也不抬,说:“着什么急呢?烧掉一艘船,我占不到一块利示钱大的板哩!”
这些话,是从贫农林妙冠的口说出来真令人吃惊!圣狮三十以上的人,谁不知道林妙冠,过去他捕到鱼就拿漱口盅去换米,捕不到鱼只好全家饿肚子。他的妻子和一个儿子就是在一九四三年饥病交迫中丢了命的。虽说像林妙冠那样忘本,昧着良心说话的人为数极少极少,但是值得注意!毛主席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集体化以前需要对农民进行教育,集体化之后也仍然需要对农民进行教育。生活困难的时候,需要进行教育,生活富裕了,也还要进行教育。林妙冠的话就是一声警号。
大队党总支觉得有必要通过讨论林妙冠的思想,向社员进行一次回忆对比的阶级教育。为了唤起林妙冠的阶级感情,为了教育大家,党支部决定在社员中进行一次回忆对比的阶级教育。在讨论中,有的人诉自己过去的苦,有的人代林妙冠诉苦。林妙冠的嫂子说:“妙冠,你想一想,可记得解放前盖的是什么?是麻包!棉被破烂得掀不起来,是你死去的妻子待你躺下以后,才把一片片破絮捡起来放在麻包上面的。没吃没穿,妻子死了,儿子死了,这难道说是旧时的生活好吗?”林妙冠哭不成声了。他说:“提起旧时的苦,哭三日三夜都得哭,是我昧着良心说谎话,对不起党,也对不起大家!”
这次讨论,在中年以上的社员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应。接连好几天晚上,大街小巷,到处议论。有人说,这样回忆对比的阶级教育会开得好,希望多开一些。一个老贫农说:“开完会,我和老婆躺在床上,以现在比过去,翻来复去睡不着。可是我的儿子呢,早打起呼噜来了。现在的青年呀,都是喂糖水长大的!”
活的阶级教育的学校
“现在的青年都是喂糖水长大的!”这句话,引起了支部同志们的深思。全大队有青年男女劳动力三百零八人,其中高小毕业生有一百三十多人,读过中学的有六十多人,文盲只有十三人。解放时,大点的不过八、九岁,小的只有五、六岁。老辈的农民,只要想起解放前,悲惨的图画,便都一一在眼前浮现,阶级仇恨的熊熊烈火便在心里燃烧。青年人呢,有几个人能够说出解放前十年统治圣狮的地主、恶霸、官僚的名字?有几个知道自己父母过去的痛苦?
有些老社员对大队干部说:“你们在旧社会受过苦,在土改以来的历次斗争中受过锻炼,印把子在你们的手里,我们是放心的。但你们老了怎么办呢?把印把子交给现在的青年人,我们是不大放心的。”
为了加强对社员特别是青年一代的阶级教育,圣狮党总支在一九六○年下半年,把旧社会典型的事物收集起来,办了一个永久性的社会主义教育展览馆。
这是圣狮近五十年村史展览馆。这里有解放前统治圣狮的彭老二、彭爽、彭十、彭二均等“四大天王”的画像,有阮础才、阮志、彭藩、彭周利、阮海源、彭华焯“六大鳄鱼”的画像,有彭立炜等“母鸭”和杀人王张秋的画像。这里有这班吃人的豺狼用来统治圣狮人民的手铐、脚镣、电刑刑具、鞭子、手榴弹,有他们用来毒害人民的烟枪和赌具(解放前圣狮设有烟馆四十三间,赌馆七十三档),有外号“九出十三归”的地主阮配经用来剥削农民的能轻能重的一杆大秤。
这里有令人发指的地主恶霸枪杀人民的图画:一九四一年,象角(圣狮邻村)上演粤剧《陆上行舟》,农民阮江的妻子看戏回来和丈夫议论,被彭爽的老婆听见了,硬说阮江夫妇耻笑她。耻笑“大天王”的老婆,这还了得!阮江夫妇和妻舅三人,就这样给彭爽指使的爪牙杀害了。一九四三年大饥荒时,贫农少年黄文山只因吃了地主的半个南瓜,冯春伦吃了一个花生饼,都被地主惨杀了。
展览馆里有林家巷的历史,有劳动人民被逼卖田、卖屋、卖儿女的契约,有贫农阮桂留、阮照祥、黄文若家破人亡的家史,有阮照祥解放前流浪街头时,用来煮蕉头充饥的半截破瓦罐,和用来当被盖、当衣服披的一条破麻袋。
展览馆从一九六○年成立以来,就成为对农民进行活的阶级教育的学校。党总支和各个生产队、共青团总支、民兵连部经常在假日里组织社员去参观。有一些青年,对展览馆展出的事实,起初还不大相信。彭计元,是一个读过一年农业中学的青年。他第一次参观展览馆回来之后,悄悄地问八十一岁的阮彩南:“展览馆说的都是真的吗?”老人说:“那还有假的吗?”老人又给他讲了许多穷人受压迫的历史。那些惊心动魄的图画,引起了青年人的极大震动。有一次青年们参观黄文山、冯春伦被惨杀的两幅画的时候,共青团总支的一位同志问几个曾经偷吃大队生果、不好好劳动的青年:“你们看了有什么感想呀?”有人说:“还有什么说的。要不是社会主义,恐怕已经给枪毙几十次了。”
是的,年轻人正是通过展览馆具体地认识旧社会和新社会,认识阶级和阶级斗争,认识老一辈农民在旧社会的遭遇,认识今天生活的幸福。彭计元说:“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老师讲刘介梅忘本的事。但直到看了展览馆,我才懂得了‘忘本’就意味着‘四大天王’再回到圣狮来,就意味着回到半个南瓜丢掉一条命,一个花生饼丢一条命的时代去!”
青年觉悟起来了。连曾经偷吃大队生果、不好好劳动的二十一个青年也有了根本的转变。许多人成为“五好”社员,有些人已参加共青团,成为团的干部;更多的人都参加了民兵,成为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捍卫者了。
永不辜负阶级兄弟的信任
如今在圣狮,提起陈华、阮炳昭、林华炳、周佑、阮流等这些大队领导干部,哪一个不表示几分敬意,都称赞他们任劳任怨,大公无私。分布在各个岗位上的六十四个党员,绝大多数都起到带头作用,得到群众的好评。但是,作为自觉的无产阶级的战士,以陈华同志为首的党总支没有在一片赞扬声中陶醉。他们始终坚持着“教育者必须先受教育”的原则,对党员进行严格的教育,在定期的党的会议上,学习毛主席著作,对照自己的思想,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特别是对领导干部的批评。
一九六一年,总支副书记林华炳患急性重病,出院后在狮江河畔休养,还分配到营养丰富的食品。就在这个时候,林华炳却过分地看重自己的身体,经常向大队多要食品。
迁就他吗?这不符合党的原则。陈华同他进行了个别谈话。陈华探望他时说:“华炳,你养病有起色呀!胖啦!”林华炳说:“这是虚胖呵!”陈华严肃地对他说:“你这句话对我讲也许没有多大问题,对群众讲就不行了。因为你是真的胖了!”林华炳低头沉思起来。这时,陈华把群众对他的意见反映给他,对他说:“你现在养病,营养不错了,对物质生活要求要适可而止。一个党员养病是为了给群众多做事,可不能因为养病而脱离了群众!”这使林华炳体会到党对自己的爱护。他说:“党挽救了我的生命,还挽救了我的灵魂!”
一天,陈华在路上碰见养鸭场场长、共产党员黄文若,一阵强烈的香橙味冲进陈华的鼻里。陈华问:“你吃了什么?”黄文若脸红了,答道:“刚才在路上摘了个橙子吃。”他自知不对,低下头说:“我错了。”
要是别人,听到犯错误的同志说一声“我错了”,也许就算了。但是,圣狮的党总支书记却不这样想。在圣狮,荔枝龙眼被台风刮到地下,许多小孩子自动捡起来送给大队部。这是多好的社会风气!要是给干部破坏了,那就太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了。陈华对黄文若说:“一个共产党员,在没有人监督的时候,也要像一个党员那样工作和生活。如果不尊重自己,不是太辜负了阶级兄弟的信任吗?”
为了帮助黄文若彻底认识错误,也为了教育全体党员廉洁奉公,陈华还是把这件事提到党员大会上,使许多人受到了深刻的教育。党总支副书记周佑自我检查说:“天热时,我有时也想顺手摘几个荔枝来润润喉咙。但是,一想到要是我摘了,违反了不准偷吃集体产品的公约,如果有人同样摘,我怎样说话呢?”他又说:“在旧社会,咱们饿死病死,想向有钱人借一元几角钱也借不到,现在群众把一百多万元家底交给我们管理,如果我们不能廉洁奉公,怎叫党和群众信任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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