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9月17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珠江之歌
张志民
一春天了!南国正用杜鹃花儿,染成她那娇艳欲滴的——三月风景。春天了!珠江的流水呵!是那么多姿,多情。我喜欢,顶着细雨,赤脚在水田里,向那生产队老公公——学习犁田,请他告诉我水牛和黄牛的不同禀性。我喜欢,送走了晚霞,仍坐在那小码头上,数着一群群满载而归的船队,看那点点渔火,在江面上缓缓徐行……这时候,我的心啊!愿随着那江水的涟漪——游向远方,去追味——那许多情深的记忆,去重踏我在珠江之畔所走过的路程。呵!在碣石湾,那个拾海螺的孩子,对我讲述着:他宁死不屈的爷爷,就曾是用那样的螺号呵,为红二师引路、报警;呵!我又来到了红色海丰的城郊,痴望着那漫天绽开的红棉,疑作是——当年赤卫队的——万杆红缨……是呵,是呵!就是在这里呵,在五岭之南,在珠江之滨,在这生长海螺和红棉的土地上,曾孕育过多少——我们革命的火种。就是在这里呵!在五岭之南,在珠江之滨,在这杜鹃花伴着渔火的土地上,曾站起过多少顶天立地的——无产阶级英雄!苍劲的海珠桥,古老的五羊城,越秀山呵!你这广州的花朵。人们对你的依恋,可并不是为着你那青翠的芭蕉林和浓艳的凤凰树呵!而是因为,就在你的身旁,我们的革命先辈,为着中国的未来,曾熬干过多少——深夜的油灯!而是因为,就在你那树荫下、石凳上呵!他们曾面对着敌人的刀尖,设计了——中国革命的航程。羊城呵,羊城!不就在你的城土上吗!“广州公社”的火炬,曾照亮了南国的——万里天空。羊城呵,羊城!不就在你的城土上吗!那里呀!那里有——毛泽东同志主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就是在那间简朴的课堂里呵,毛主席曾不倦地讲着什么叫作“阶级”,什么叫作“革命”。就是那里培育出的革命的种籽呵!它播遍了祖国的千山万岭……革命的摇篮呵,红色的学宫,讲解员同志!你怎么能说这一所学校只开办到一九二六年呢?不,不是的,直到今天,人们仍千里而来,到这座教室来听课。如果要计算学期、班次,那么我——这个晚来的学员,应算作是——今年的新生。珠江呵!珠江!在你的怀抱里,那是多么使我依恋的土地呵!光荣的红花岗,每一朵红花,都是一颗革命的赤胆;英雄的三元里,是你的刀斧犁头,狠狠地敲斩了帝国主义的“威风”;在沙面公园,一位退休的老工人,向我讲述过“省港大罢工”的故事,十六个月的战斗——中国工人阶级的凯歌呵!你的每一个拍节,都还鼓舞着——我们今日的斗争……
二珠江呵,珠江!当你的波涛,在我火热的心房里——汹涌激荡!当蔗园里的芦笛,招来那满江星光,当那江面的客轮上,送来一阵阵——入夜的乐曲,江空和大地都进入了恬静迷人的梦乡……这时候,每到这时候呵!总常有另一种画面,来惊扰我——幸福的沉思,打断我美丽的遐想。看……不就是那种画面吗!在当年的珠江口,一个贫困的渔镇上,那个戴着凉草帽,穿着白绸衫的渔霸,正在鞭打那个衣不蔽体的渔民,因为他——不但还不起——往日的陈租;而且交不出——当年的新账。看……不就是那种画面吗!在大南山下,一个荒凉的小村里,那个把着烧酒壶,嚼着“白斩鸡”的地主,正逼死一家佃户,抢来那十三岁的姑娘……看呵!在当年的下九路,那个行乞的孩子,为讨一枚糊口的小钱,拉脏了——那个“阔少”的衣裳,被一脚踢在路旁。看呵!在往昔的荔枝湾,几个美国水兵,翘脚坐在花艇上,打着最野蛮的口哨,哼着最下流的小曲,用啤酒瓶子,打伤那个卖唱的少女,血水呵——淌进了珠江,屈辱呵——诉向何方……就是在那样的时日里呵,黄埔码头的“苦力”赤着双脚,从外国轮船那滚烫的甲板上搬卸着大箱,大箱的——法国香水,英国腊肠,——汗珠砸在脚上,皮鞭抽着脊梁。就是在那样的时日里呵!岭南大道上,拥挤着逃难的人群,珠江两岸——饿殍遍野,而那些吃人的大肚子老爷们,却正坐在“陶陶居”的酒楼上——浅斟低唱……
三南国呵,南国!那就是你的昨夜,但就是在那样的黑夜里呵!在珠江之畔,在南海之滨,挺身站出了你千万优秀的儿女,他们高举着——革命的红旗,用生命的火把,点起了——焚烧旧世界的烈火!呵!那是多少染血的土地呵!在东山区的荒郊,在流花湖的路侧!流花湖呵!流花湖!在你的湖水里,人们可从没望见过,宫女们晨妆的花片呵!只记得深夜里,那恐怖的枪声,更记得——那枪声并没有压倒革命者战斗的呼唤。他们让——“共产主义万岁!”的吼声,像长虹一样,在中国的大地上,高高地站起!然后,才从容地——洒下那一腔热血!英雄的南国儿女呵!那是多少人呵!如果要写下每一个人的姓名,该是一张多么长大的——革命英雄榜!仅仅一个红花岗,就聚集着八千颗革命的丹心,八千颗丹心呵!染成那今日的花朵。南国呵,南国!当我走出那
“革命博物馆”的大厅,我的心呵!为什么久久不能平静?江面的晚风——已经睡了!而热血的激流呵!却在我的心房里,高扬起千尺浪波……我想呵!想那——周文雍烈士,在敌人的法庭上——昂然挺立!以真理的严辞,把那些反动派质问得一个个张口结舌。想他写在监狱墙壁上那不屈的诗句:
“头可断,肢可折,革命精神不可灭……”周文雍呵周文雍!你的诗呵——你的人!不!不再说是“你的”吧!因为你所代表的那是我们——整个阶级的本色!我想呵!想那——彭湃烈士,为着共产主义的理想,曾是怎样的把他地主家庭的田契,变作烧天大火。曾是怎样的扛着锄头,戴顶竹笠,到田头、树下,去作那革命的演说。想他在就义之前,写给党的那两封信,信里说到出卖他们的,是一个可耻的叛徒。彭湃呀!彭湃!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你在九泉之下瞑目吧!我们不仅记住了,什么是革命的叛徒,而且还看到了——今天的叛徒和昨日的叛徒,嘴脸是同样的丑恶……
四春天了!南国的春天呵!是那么明媚多娇,春天了!三月的飞花呀!正漫舞着岭南大道,南国呵,南国,你昨日的泪痕,已被那浩荡的江水葬入万丈海底,永世再不准它复返。珠江呵,珠江!你就是用那么醉人的色彩呀,为我们画出了——南国的新貌。看!这里呵这里是珠江三角洲——岭南的粮仓。江风轻拂着那一望无际的——万顷禾苗,阳光横抹过那星罗棋布的——引水渠道。看,在公社田头,那两位管水闸的老爷爷,正在笑些什么?那肥壮的稻苗儿,将变成金黄的谷山……看呵!看海边渔镇,当黎明——从南海悄悄地爬起,当晨曦——引来那欢闹的早潮,这时候,你看!小港上——万船待发,渔镇上——歌声缭绕,
“渔民”这个字眼里,再也不包含那世代的辛酸和苦难。渔民小学的孩子们,再不会唱那
“渔家苦”的歌谣,美丽的南海渔镇呵!有人说——渔镇是海边的瑶琴,是呵!这海边的瑶琴呵,正在欢奏着——一套崭新的曲调……看!“省港大罢工”的后代,作起了今天的——车间主任,看!在公社书记的床头,仍放着那——“秋收起义”的梭镖,他们呵!就是他们,把那黄沙海滩,变作了绿色长城,叫千尺长的运河大渡槽,横跨在雷州半岛。他们呵!就是他们,在手撑着今日的——南天风雨,看!看他们移山造海的伟大气魄!这就是我们——南海的人民呵!他们在党的三面红旗下,正在让南国大地,成为真正的——春光常在。这就是我们——今日的珠江呵!她每一个浪花里,都映照着南海人民的笑脸,她每一个新的早晨,都为这南国的大地,增添着新的娇娆,呵!珠江——美丽的珠江,是因为你的美丽吗?有人说:珠江是温顺的!不!“温顺”决不是你的——全部性格,当那风雨来临的时候,你会愤燃起那火焰般的怒浪,发出震天的咆哮!看!看那坚定的岩石,正在准备着:准备千次、百次的“迎接”那些敢于窜犯的蟊贼、海盗,看!看英雄的南国儿女——红花岗的后代!带着革命先烈的武装正在准备着:准备把任何险恶的风暴,都在脚下踩倒!珠江呵,你奔腾吧!你手携着黄河,你臂挽着长江,那是一幅——多么壮阔的洪流呵!什么样的狂风,也压不倒——你英雄的歌唱,什么样的逆浪,也挡不住——你前进的波涛……
一九六三年三月——六月


第6版()
专栏:

沙漠里的革命
白原
塔敏查干(注)这个名字吸引着我们,一心想去看看这个被叫做地狱的沙漠究竟是什么样。一天清早,我们从养畜牧生产大队骑马出发,沿着一条田间大道往西北方向走四五里地,穿过一片苍翠茂密的杨树林,塔敏查干就在跟前。从这里走过一片平坦的沙漠,接着就是一座高接蓝天的白茫茫的大沙山。我们骑着马一步一步往上爬,马蹄深深地陷进白沙里,乘马气喘吁吁。沙峰下吹刮着呼啸的狂风,沙漠上蒸腾着一阵阵飘荡的热浪。从沙峰下往上一望,高入蓝天的峰顶在碧空下冒起一阵阵旋卷的轻烟,好像着了火。爬到顶上一看,才知道是狂风刮起的飞沙在旋卷。在峰顶上举目四望,沙浪起伏,每一个浪头造成一座高大的沙峰,在一片无边无涯的沙漠的海洋上,碧空渺渺,连一只飞翔的鸟雀也没有。走着走着,连养畜牧生产大队派给我们的向导也迷失了方向。在一片茫茫的沙海上绕了好几个来回,最后从一座耸立的浪峰上走下来,这才过了塔敏查干。
过了塔敏查干,仍然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起伏的沙山,所不同的是沙山上长满了青草绿叶,人们把这里叫做有草的沙漠。沿着弯弯曲曲的满是浮沙的道路过了一条沟又一条沟,一道山又一道山,虽然满山满沟都长满了青草绿叶和密密丛丛的沙柳条,以及各种各样的矮树林,但从沙漠里散发的热气仍然非常酷烈。山上的矮树丛中长着累累的山杏,从马上一伸手就可以连枝带叶折下一大串,一颗颗鲜红玉洁,十分诱人,可是放到嘴里一嚼,又苦又涩。等到山杏完全成熟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果实被人们采摘下来,专门收集杏仁卖给国家的收购机关,却是一宗很大的收入。大概是因为气候过于酷热,在这一带沙漠上虽然长满了青草树木,但仍然很少看到什么鸟雀。有一种鸟,蒙古语叫做呼和绍布,汉话叫青鸟,只有它在荫蔽的矮树丛里,好像向跋涉的旅人多嘴多舌:“回去吧,别去了,回去吧,别去了……”但是我们还是继续往前去了。
穿过沙漠里的深山峡谷继续往前走,在一个峡谷里找到了一个窝铺,这是一个看管牛群的牧人长年居住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匆匆烧了点水喝。再往前走,山势逐渐开阔,绿荫复盖的山间的沙道也逐渐平坦,有时候离路边不远还可以看见一片小水荡,长满了茂密的水草。走尽沙漠里的山道,越过一片丘陵地带,我们在一个屯子里停下来。这时候正是中午,强烈的阳光照射着铺满浮沙的屯子,燥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这里属额勒顺公社,是傲伦生产大队的所在地。好客的主人宰了羊,备了酒款待我们。等我们吃过了奶食喝过红茶,生产大队的党支部书记从莱不顾中午沙漠的酷热,领我们去看他们在屯边用密密层层的沙柳条围在一起的菜园和果园。密密茂茂的白菜、葱蒜一大片。在菜园的旁边就是他们的果园。一株株桃树梨树刚刚长起一两尺高,顶着沙漠的烈日在顽强地生长。从莱在一株株幼树的旁边蹲下来,伸手轻轻扶着幼嫩的小树,欣喜地对我们说:“都长成了,你们看!”我们在酷热的太阳下随着从莱在灼热的沙地里跑了一圈。因为中午太热不能走,我们在队部的长炕上睡午觉。到下午四点钟才从这里改乘生产大队的大车继续往前走。
待我们出发的时候,有三个蒙古族医生同我们一起走。在蒙古族地区,医生在人们的心目中是极受尊敬的人物。我曾经在锡林郭勒大草原和科尔沁左翼中旗的绵延起伏的沙坨里看见过蒙古族地区的医生。他们大都是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身边挂个药包,长年累月奔驰在茫茫的沙漠和大草原上,从一个遥远的屯子到另一个遥远的屯子,从一个茫茫大草原上的蒙古包到另一个蒙古包去为人们治病。三个医生当中一个看来是五十多岁的蒙古族老医生,另外两个是二十来岁的蒙古族姑娘。老医生的名字叫甘珠尔,一副蒙古族人的宽大的身躯,虽然有点发胖,但看来仍然十分壮实,两撇浓密的短胡子,默默无言的表情,使人觉得这是个憨厚而慈祥的人。两个年轻的姑娘中,一个健壮的叫占喜,一个苗条的叫芙蓉;一个名字象征欢乐和幸福,一个名字象征美丽。占喜和芙蓉的打扮跟汉族姑娘一样:蓝布裤子,上身穿一件浅色的细花衣裳。为了使她们少受些颠簸,我们让占喜和芙蓉挨个坐在大车前面的位置上。也许是因为怯生,她们两个都会汉话,但一路上却很少同我们交谈,只是从我们的询问中知道,她们刚从库伦旗的蒙古族医生训练班毕业没有多久,现在正随着她们的老教师在实习。甘珠尔说,她们两个在实习当中进步都很快,不用多久就可以独立工作了。两匹高大的枣红马拉着我们的车子在一片丘陵起伏的大草原上奔驰。突然间,在我们左前方的天空上乌云密布,雷声隆隆,狂风卷着浓密的乌云,带着从云端垂下的急雨的帘幕在草原上随风飘洒。待我们再往前走不多远,急骤的雨点一下子就从我们的头上洒下来了。车倌甩起响鞭赶马飞奔,赶到路边的一家牧民的小院子里停下来,我们跑到牧民的家里去躲雨。这家牧民的主人叫冬格尔扎布,一家人因为我们到了他们家里非常高兴,让我们上炕坐下,就忙着给我们烧茶。冬格尔扎布欣喜不止地对我们说:“你们来了,好好看看我们怎样在沙坨里生活的吧。”不一会,屯子里男女老少纷纷跑来,有的人是专门为了看看远道的客人,有的人为了找医生。甘珠尔坐在炕上一个个为他们把脉,占喜和芙蓉按照老医生的吩咐把一包包配好的蒙古药递到他们手上,并告诉他们一天吃多少,怎么吃。等他们把病人看完,一阵骤雨也过去了。我们重新登车上路,不一会就到了额勒顺。
暮色苍茫中,只见辽阔的草原上升腾着袅袅的炊烟,而在这一片人家的当中和周围,无论是院墙,宽敞的畜圈或是一大片一大片菜园的篱垣,通通都是用高高的沙柳条又厚又密地插在地上围成的,骤然一看,简直成了一片沙柳条的世界,充满着沙漠里的草原的特色。刚满四十岁的公社党委第一书记哈图,领我们走进公社管理委员会的客室,对我们说:“过了塔敏查干,该让你们看看我们的白音塔拉(富饶的平原)了。”这是个矮胖矮胖的蒙古族人,闪烁着一双乐观的眼睛。听说他解放以前曾经在库伦王爷的儿子家里当过十年长工,经受过极其残暴的虐待,但却是个极有风趣的乐观的人。
我们来到额勒顺的第二天,刚好是七月一日。同这里的蒙古族人民一起迎接党的生日,对我们来说,这真是一次难忘的节日。夜里,举行了舞会。大家跳舞跳到深夜。最后,哈图带头让大家一起下场跳蒙古族的安代舞。只见他挥舞着手绢,在人群的圈子当中一边使劲地跳着、舞着,一边编着歌词一边唱;大家围绕着他一边跳着、舞着,一边给他帮腔:
同志们大家一起跳起来呀,
唱起歌来跳安代,
人民公社花结彩呀花结彩,
啊哈嗬咿,啊哈嗬咿,啊哈嗬咿,
共产党把我们引上万花台。
幸福的花儿我们栽呀,
甜蜜的果儿大家采,
从前王爷把我们不当人看待,
啊哈嗬咿,啊哈嗬咿,啊哈嗬咿,
社会主义给我们把金门开……
灯光闪闪,歌声阵阵。哈图越唱越跳越起劲,一直跳到声嘶力竭,汗流满面才停下来。这不仅是个富有风趣的极其乐观的人,而且胸中充满着建设社会主义的豪迈理想和革命气概。额勒顺这个地方,除了一个个起伏的沙坨,净是一片一片大大小小的低洼的草甸。过去,这是个粮食缺乏的地方。大片大片的草甸常年积水,没法种庄稼。人们只能跑到沙坨上去种些糜子和荞麦,因为产量太低,没法解决口粮问题。用本地繁殖的牲畜到外地去换粮食,又因为沙漠阻隔,一来一回,需要跋涉千里才能把粮食运回来。人民公社成立以后,在公社的领导下,人们开垦了一大片一大片草甸,挖了几百里长的排水渠,在过去的草甸上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庄稼,而且还开辟了许许多多的菜园。哈图说这是他们在公社成立后向大自然发动的第一次革命。现在这里的粮食已经吃不完。令人惊奇的是,在这样一片沙漠漫延的地方,竟有那么多又鲜又嫩的葱、蒜、萝卜、白菜……。紧接着第一次革命之后,在沙漠包围下的额勒顺公社又开始向大自然发动了第二次革命,就是说,开始了征服沙漠的斗争。
因为外边的客人很不容易到这里来的缘故,我们的到来,使哈图感到很愉快。他说:“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让你们走了。”我们乘着一辆崭新的胶轮大车,两匹又高又大的枣红马拉着,到一个生产队又一个生产队去访问。沙漠里的酷热,仍然像个大焖炉一样,可是哈图却始终兴致勃勃,常常止不住唱两句蒙古族的小调,双手抓着车边的拦板在颠簸的大车上摇晃着身子,仿佛又想跳起安代舞。在绵延起伏的沙坨里,一个个小小的屯子聚居着一家家蒙古族人家。这些人家,有许多是从前在库伦王爷的统治下为了逃避灾年举家扶老携幼,翻过塔敏查干迁居到这里来的,也有的是当年只身到了这里,后来就在这里成了家。他们在这一片茫茫的沙漠上,长年累月地抵御着狂暴的风沙和严寒酷暑的袭击,在这儿繁殖牲畜,在沙坨上种些糜子和荞麦来度过漫长的艰难的岁月。过去因为沙坨常常移动,屯子和人家也无法固定在一个地方。现在人们依靠人民公社的集体力量,在沙浪起伏的沙坨上种满了密密层层的沙蒿和沙柳条,把沙坨固定下来,让它长起草来作为畜群的牧场。最后我们到白音塔拉(富饶的平原)生产大队的田野上。这个地方原来叫做黑沙坑,一个个起伏的沙坨环绕着一片低洼的草甸,草甸里布满了一个个黑沙坑。现在你看吧:一片平展展的田野上,一道道排水渠道的流水沿着田边道旁蜿蜒地流着,高粱、玉米、菜园一片碧绿,已经成熟的麦子长得差不多一人高,沉甸甸的麦穗在吹过的风中沙沙地响……好一片沙漠里的富饶的平原!在我们的大车所经过的田间大道上,一群正在玉米地里劳作的蒙古族姑娘,一起欢乐地跑到道旁,齐声向我们喊着“赛因别诺(你好)!”我们停下车来向她们问好。她们却只管笑着,等我们走了老远,她们才又一起挥起手来大声地向我们喊着“再见!”
沙漠的劲风呼呼地吹着,浩渺的天空下大地茫茫。我们看见人们怎样征服沙漠,怎样在沙漠里开辟富饶的田园,建立了美好的生活。我们也看见了那些值得尊敬的人们,他们在人民公社的领导下,感到那么幸福和欢乐。如果你想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从沙漠的绿叶丛中吹过的风里正响着一片絮絮不息的声音:
花朵没有露水不能开,
树木没有阳光不能长,
一个人的生命为什么这样美丽?
那是因为有了共产主义的理想。
(注)塔敏查干在内蒙古自治区哲里木盟库伦旗境内。蒙古语塔敏的意思是地狱,查干的意思是白沙,塔敏查干的意思是地狱般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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