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7月8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严”和“慈”
易和元
在旧社会里,人们对别人讲到自己的父母亲时,都有一个专门的称谓,父亲是“家严”,母亲是“家慈”。这叫法从何而来,没有考证过。但从字面上看来,似乎是父母在对待子女问题上有个分工,一个主“严”,一个主“慈”,即所谓“严父慈母”是也。
“严父”如何严法,“慈母”如何慈法,这在戏曲舞台上表现得很清楚,很生动。那当父亲的大多是板着面孔,对子女打骂呵责,一副家长派头;而当母亲的却大多是对子女溺爱非常,百依百随,视若掌上明珠,一根毫毛也动不得。父亲要打孩子时,当母亲的就一把把孩子拉到怀里,叫声:“我的儿呀!……”真个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于是当父亲的,手也就软下来了。这就是所谓“严”和“慈”吧?
其实,这两种对待小孩的态度,就是现在也还是有的。一种是一味迁就,说什么“我们自己过去受尽了苦,现在应当让孩子享享福。……”
另一种是一味呵斥,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这两种方法都不对头,前者娇生惯养,易使小孩经受不住任何艰苦生活的考验;后者又往往使得小孩低眉顺眼,奴性十足。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为着明确的目的——革命,通过小孩自己的实践,因势利导。从而培养他们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培养他们不怕困难、不怕艰苦的斗争精神。
严和慈是一致的,对待孩子既要严,又要慈,所谓严,就是严格,所谓慈,就是慈爱,而不是溺爱,不是娇生惯养。在我们的革命队伍中,许多老同志老前辈在教育子女方面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榜样。七月二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艰苦革命精神永留人间》,记述的是贺炳炎将军艰苦奋斗的动人事迹,其中也记述了他是如何教育子女的。建国初期,贺炳炎同志的爱人看到有些孩子穿得花花绿绿的,觉得不给自己的孩子穿好点,好像亏待了他们。贺炳炎同志对她说:“你想错了,不应该光从衣着上去表示爱护孩子,应该从思想上去培养教育孩子。”这就是要把孩子培养成革命的接班人。他平时从不给孩子们零花钱,每逢孩子们要钱,他都要追根究底地查问清楚,一分钱也不多给。空闲的时间,他就领着孩子们去种地,教给他们捉虫、拔草、挑水,他说:“光吃现成的不行。”贺炳炎同志虽然逝世已经三年,可是他的一言一行却深深地印在孩子们的心里。他的大女儿有一件破衬衣,总是舍不得丢下。她说:“见到这件衬衣,就想到爸爸督促我缝补的情形。我不能丢开它,我也不能忘记爸爸的话。”
贺炳炎同志对孩子严么?很严。贺炳炎同志对孩子爱么?很爱。就是因为他对孩子很爱,才对他们很严,目的是要把他们培养成革命的接班人。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可不一定。老子是英雄,儿子未必就是好汉。要使儿子也成为好汉——成为革命的接班人,这要靠教育培养——学校的培养,社会的培养,家庭的培养。当父母的担子很不轻,应当很好地把这副担子挑起来。


第4版()
专栏:

闪发着人民智慧和愿望的火花
——读木下顺二《民间故事剧》
王叙之
这是一本不厚的短剧选,读了却给人以丰富的感受。在日本著名剧作家木下顺二笔下,这些日本民间故事剧以有趣、朴素而含意颇深的戏剧情节吸引着我们。对这些故事原貌不太熟悉,但就短剧看,却使我们可以更多地领略日本人民过去的生活和风习,可以看到它们闪发着日本人民智慧和愿望的火花。
民间故事是劳动人民长期口头流传的产物。他们在口头创作中以各种各样方式表达了对剥削制度下一切不合理现象的不平和抗议。民间故事中常常有对豪富权贵及其狗腿子的讽刺和鞭挞,有对受苦难、受压迫者的同情,有对敢于以不同方式作反压迫斗争的人的赞美。这些短剧的作者看来是努力于把民间故事中这种基本精神给以突出和强调的,因而,使人从传说故事中得到一些对生活认识的启发。
《夕鹤》是个优美动人的短剧。一只仙鹤为了感谢青年与平救命之恩,变作少女阿通给与平作了媳妇。这似乎是许多民间故事都有的类似的情节。但接下去,在这对青年男女间展开的却是有着深刻社会内容的悲剧性结局。阿通用自己的羽毛织成珍贵的千羽锦,这给与平带来一些收入,也引来那些利欲熏心的投机者的注意。老惣、老运闻风而来,他们打探阿通的来历,目的是叫与平听他们的摆布,让阿通多织料子,为他们赚钱。当与平上了他们的当,强叫阿通再织的时候,她是多么悲愤啊!是那个丑恶的社会不能容他们好好生活,是那个社会追逐金钱的污水也染到与平身上。她已经织得羽毛将尽,身体消瘦,这一次只能是最后一次了。她惋惜与平听投机者的话,她憎恨投机者,实际上,这一形象是用满腔怨愤对造成这种现象的社会的抗议。仙鹤阿通最后可以飞腾而去,但处在黑暗社会中的人民却只有靠自己来改变这种生活。民间故事只是曲折地反映了人民的愤怒和愿望,但这类现象对于今天的日本人民来说却只能得出新的现实的决定:用斗争去改变不合理的社会。应该说,这个故事是能引人思索的。
广播剧《画上的媳妇》则是以明快、朴素还带着幽默的语言描述了一对青年农民夫妇和侯爷间的斗争的故事。青年农民孙三郎勤劳能干,他媳妇美貌善织,夫妻相爱,片刻不见也牵肠挂肚。孙三郎就给媳妇画了像带到地头,干活还可望望画上的媳妇。不料大风把画吹到侯爷府旁树上,落到侯爷手里。侯爷见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就叫人去把孙三郎媳妇抢走了。这同我国许多民间故事一样,反映了在剥削制度下,劳苦人民生活没有保障,随时会遇到迫害的境况。
 但这个故事却是以侯爷的失败而告终的。贪婪又愚蠢的侯爷想叫孙三郎媳妇笑,她就是不笑。楤山茅栗是媳妇爱吃的,孙三郎就借叫卖茅栗进了侯爷府,他一喊,媳妇就笑了。侯爷嫉妒得生气,把自己衣服和三郎换了穿上,自己也叫卖茅栗,想取媳妇欢心,还一直喊到城外去。穿着侯爷服的三郎就带着媳妇逃了出来。侯爷倒被关在城外,被当成受苦人,进不了城。结尾里对后事的交代也许可以省略,但整个剧是简洁引人的。孙三郎夫妻生活感情写得开朗有力,充满民间故事那种健康的情趣。短剧中对侯爷的讽刺也是很有力的。
这本集子里另外几篇,如《瓜姑娘和山音鬼》,写山区农民机智地赶走山音鬼,《彦市的故事》讽刺了侯爷的贪心,都各有特色。作者在对民间故事的再创造上的成就,对我们在向民间文学吸取营养和进行改编整理上,是有借鉴意义的。但他的剧作不仅使我们增长艺术见识,而且重要的是增进对日本人民的了解。作者对中国人民怀着很深的感情,他曾在一九五九年和一九六○年两次访问中国,最近他又来我国访问,预祝他在加强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上作出新的贡献。


第4版()
专栏:

读(木刻) 涂自华


第4版()
专栏:

青春呵!永远发出绚烂的光彩吧!
杨沫
一九三七年冬,我的小女儿然然刚在呀呀学语。一头柔软的黑发,白胖鲜嫩的脸蛋,那黑亮的大眼睛,一见了妈妈睁得又大又圆,露出一种只有婴儿才有的天真欢喜的神情。多么逗人喜爱呀,我十分疼爱她。为了到延安去,我一个人把她从“八一三”上海抗战的炮火下,历尽艰辛带到河北省农村她的奶奶家里。
十一月间,保定失守了,石家庄也失守了,到延安去的道路断绝了,但是党在冀中平原正在开展游击战争,我想去参加抗战工作。可是要丢下正在吃奶的孩子,而且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很难过。十一月下旬我正准备走了,孩子忽然生起病来。我焦灼,可是隐隐地又有些欢喜——这样,仿佛给自己的延留找到了借口。夜间,睡在土炕上,窗外刮着寒风,我怀里抱着小女儿,温暖,甜蜜,然而心却激烈地跳着。我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我不住把奶头塞到孩子的小嘴里,我喃喃地反复地对孩子低声说:
“吃吧,多吃几口吧!我的乖孩子,以后,你可就再也不能吃到了……”说着,我竟然把大粒大粒的泪珠滴落到孩子的头上。不是么,为了这孩子我不知吃过多少苦,担过多少惊,她七个月时生了场大病,我七天七夜没有合眼;把她从上海带到北方的路上,在南京下关火车站上,遇到了日本飞机的大轰炸,车站周围炸死了许多人,为了保护这孩子,我伏身在墙倒屋坍、硝烟弥漫的地上,把孩子藏在身下,心想,“炸死自己也别炸死孩子……”可是如今,我却忽然要把这比生命还贵重的孩子丢掉——也许是永远地丢掉。我能不难过么?那些天我确是异常地痛苦。但是,一种神圣的责任感,一种对于垂危祖国的热爱,一个青年人对于革命向往的热情,却促使我决心抛下心爱的孩子。十二月初的一个清晨,孩子的病还没大好,我就挟着一个小包袱悄悄地丢下孩子走了。
我奔向安国县城,一气在乡村的土路上步行了七十里。我这个生长在大城市的人,走这么远,这还是生平第一遭。我浑身的尘土越来越厚,脚步也越走越沉重。天色渐渐晚下来,远远地可以望见庞然矗立的安国县城的轮廓了,我的腿却一步也迈不动了。脚上打了泡,每走一步都针扎似的。然而,最使我难过的还不是这个,伴着原野呼呼的风声,我时时都仿佛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已经认识人了,蓦地失掉了妈妈,吃不到奶水,她不哭么?她不饿么?她能够睡稳么?……一想到孩子哭哑了喉咙要找妈妈的情景,我忍不住用沾满灰尘的手巾悄悄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
黄昏,我终于跟着送我的一位亲戚,来到了安国县城。呵,突然,孩子的哭声消失了,我看见了什么?城门口站着威武的持枪的士兵,那不是党领导的革命抗日的武装么?那就是久久思想着的红军吧?终于今天看到了,我好高兴呵!一进城里,大街小巷的墙壁上写满了醒目的大字标语——“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武装起来保卫家乡——武装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些标语,也是平生第一次公开地看到它。过去,我虽然也看到这些词句,但那是偷偷的,非常难得的,却从不曾在自己解放了的土地上,看过这样大力宣传革命抗日的雄伟场面。我又用我那条潮湿的手巾擦起眼睛了。这次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胜利,为了向往已久的战斗生活的开始。
夜晚,睡在陌生寒冷的小屋里,奶胀得厉害,我又思念起孩子。但是,在孩子的哭声中,我听到了笑声。许多同志的亲切的笑脸把孩子的影子冲跑了。我又何曾看见过这么多自己的同志,在一起畅所欲言地谈论着抗日、谈论着革命的未来、谈论着党的方针指示并且高声自由地唱着抗日革命的歌曲。我好快活呵!忽然间,我好像站到高高的山峰上,俯瞰着美丽的山川,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我的心胸开阔了,眼界宽广了,我跳出了感情的牢笼,走出了窄狭的家庭小天地,投身到一个伟大的集体中来了。未来的一切对我都是陌生的、新奇的,甚至带着一层神秘的色彩,但是,我毫不犹疑地相信这一切,喜欢这一切。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艰苦、危险,甚至死亡,也许我将永远不能再见我那亲爱的小女儿,永远不能再回到北京那熟悉的街道上,然而这些,比起革命集体给予我的深沉的幸福、比起一个青年对于革命事业的向往来,那都算得了什么呢?……严寒的冬天,没有生火的小屋有点冷,但我的心却烫烫的,仿佛生了个火炉。这公开参加革命的第一天呵,将永远铭记在我的心里。我抱着双肩,好像抱着我的小女儿,我又忍不住对她喃喃低语:
“然然,宝贝!正是为了你,妈妈才舍掉你——为了把敌人赶走,为了在祖国创造一个没有人压迫人、人剥削人的幸福社会,千千万万的青年,不是都舍掉了亲人、奔向解放的疆场了么?……”
天快亮了,城墙上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呵,好激动人心的号角声呵!我不禁一跃而起,伸着拳头对着发白的窗纸,唱歌似的大声喊道:
“青春呵,永远发出绚烂的光彩吧!”
一九六三年七月二日


第4版()
专栏:

麦场夜景
李学鳌麦场上,灯光如雪。麦场上,笑声澎湃。我们夜战,我们打麦,我们呀,仿佛进入了一个神话世界。有人说,圆圆的麦场是朵大荷花,阳光下长,春风里开,姑娘们的衣裳呀,就是它粉红的花瓣;场外的菜田呢,就是它滴翠的绿叶。有人说,圆圆的麦场是个聚宝盆,神通大,多奇才。夏日里,唤来珍珠千百石;秋日里,唤得金浪拍山崖。也有人说,圆圆的麦场是面大明镜,悬在大路旁,悬在村庄外。是它呀,照出了咱社员的英雄姿;是它呀,照亮了咱社员的红心怀。还有人说,圆圆的麦场是个大墨碟,香气浓,颜色烈。画家的工作呀,此处早安排,直把扫帚作彩笔,灵感永不衰。说得好!有气派。我也有比喻,我也说出来:圆圆的麦场是个大唱片,多少战歌麦浪里揣。啊,快来听呀快来听,听马拉石磙响不绝!不正是针头唱片上转?不正是歌声飞出外——声声高唱公社好!高唱新情、新景、新时代!


第4版()
专栏:

抢收
张米夫涨潮的海,退潮的滩,熟透的麦田里呵,社员挥银镰!一队队呵,像鹰样苍劲,像燕样轻捷,像离弦的箭。“加大油门,开快车!”“打碎滚滚乌云,?住雷公雨婆!”刚过门的媳妇呀怎不开言?只见噗嗤一笑,汗珠朴朴落。一道道弧光,一行行雁,一把把麦穗,沉甸甸。头不抬,腰不直,水不喝,汗不擦,一晌的劳动,一晌的战斗,一晌的欢乐。收工了,扛的扛,担的担,一条金线,串一串金歌,金浪,金山,金中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