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7月21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坎土镘·针线包·革命本色
夏草
物质世界的颜色,经过风吹雨打,日子久了,总不免要褪色。没有永不褪色的颜色。
精神世界的颜色,情况则不一。
无产阶级的革命本色,是一种属于永不褪色的精神世界的颜色。
何以证之?请翻阅七月七日人民日报第二版的两则新闻。一则写的是新疆建设兵团老红军、老共产党员的事迹,一则写的是“南京路上好八连”退伍战士的事迹。
这里没有必要转述他们的许多动人的事迹,不过其中有两个细节,不妨再提一提。其一:一九三一年参加工农红军、现任新疆农业建设第一师第三总场医院副院长、六十六岁的革命老人温玉标,至今还是坎土镘(当地少数民族的一种小农具)不离手,经常和青年人一道种田养畜;其二:上海一个建筑工程队瓦工小队,从青年工人到老师傅,都学习来自好八连的徒工郭金水的榜样,人人备制了一个针线包。
坎土镘、针线包,原是我国劳动人民代代沿传下来的“家宝”——劳动工具和生活用品。勤劳的人离不开坎土镘,俭朴的人离不开针线包。后来,它们传到了工农红军、解放军的手里。这就是说,来自农村、工厂的战士,从他们先辈那里,继承了我国劳动人民的勤劳俭朴的本色,并且把它发扬光大,注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新血液,成为无产阶级战士的革命本色。而后,他们又把它带回农村、工厂,带回到广大劳动人民中去。
别小看这把坎土镘!虽说它是中世纪式的落后的劳动工具,可是拿在温玉标手里,坎土镘会变成无价之宝。温玉标手不离坎土镘,就意味着他身心不离劳动,不离劳动人民。他以坎土镘律己勤劳,也以坎土镘诲人勤劳。
别小看这个针线包!虽说它包的只是一针一线,可是,拿在郭金水手里变成了无价之宝。郭金水手不离针线包,就意味着他身心不离俭朴,不离劳动人民。他以针线包律己俭朴,也以针线包诲人俭朴。
反之,如果一个革命者竟然小看起以至于厌恶起坎土镘和针线包来,那么,这就意味着他开始忘掉勤劳俭朴,开始脱离劳动人民,这种人的精神世界的颜色,也将经不起风吹雨打,逐渐由红转黄,由黄转白,或者转黑,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无产阶级既然要革命,而且要把革命进行到底,就需要像温玉标和郭金水那样,把坎土镘和针线包紧紧拿在手里,走到哪里,把勤劳传统和俭朴传统带到哪里。就需要像温玉标和郭金水那样,尽管身上穿的旧军服已经褪了色,变得黄不黄,白不白,却仍然保持着那个鲜红的精神世界。在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中,任凭风吹雨打,永远保持着那种无产阶级的革命本色;而且,把那种鲜红的革命本色,传给更多的人们,传给后代的子孙。
作为劳动工具和生活用品,坎土镘和针线包将或先或后逐渐被淘汰,被新的劳动工具和生活用品所代替。不过,坎土镘和针线包所蕴藏着的我国劳动人民的勤劳俭朴的革命精神,将千秋万代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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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燕园盛夏
季羡林
走在路上,偶一抬头,看到池塘里开出了第一朵荷花,临风摇曳,红艳夺目。我不禁一愣,夏意蓦地逗上心头:盛夏原来已经悄悄地来到燕园了。
几天来,天气也确实很热。一大早,坐在窗前读书的时候,听到外面柳树丛中有一种鸟边飞边叫:“快拿锄头”,心里还微微地感到一点凉意。但是,一近中午,炎阳当顶,热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从高树枝头飘下来的蝉声似乎都是温热的。池塘里,成群的鱼浮到有绿荫的水面上来纳凉。炎热仿佛统治了整个宇宙。
但是,最热的还不是自然界这一些东西,而是青年人的心。今年又有两千个男女青年在这里学习了五六年之后要走上社会主义建设的工作岗位了。他们一方面努力温课,准备考试,要拿出最出色的成绩向祖国人民汇报;一方面又做好思想准备,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伟大祖国的各个方面和各个地区,都在他们考虑之中。他们想到欣欣向荣的农村,他们想到钢水奔流热火朝天的工厂,他们想到冰天雪地,林深草密或者大海汪洋的辽阔的边疆。他们也想到培育比他们更年轻一代的中学的课堂。对他们说来,这些地方都是最好的地方。祖国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们理想寄托之所在。他们想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在他们心中开成一朵花。
多么可爱的青年人啊!
我对这些青年人一向怀着特殊的好感。我看他们都朴素率真,平易近人。女孩子有的梳着两条长辫子,有的剪短了头发,蓬蓬松松。男孩子头发更是随便,有的还比较整齐,有的就不大在乎。他们成天价嘻嘻哈哈,好像总有乐不完的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但是,我总觉得,他们走路时脊梁骨是直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撑着他们。他们的脚底板是硬的,好像永远也不会滑倒。他们的眼睛,即使还充满了稚气,但却是亮的,好像能看到许多东西,既能看到昨天和今天,又能看到明天。
今年要毕业的这一些青年人眼睛好像就更亮了。他们在党的教育下,开始看到一些他们以前不大注意的东西。我曾参加毕业同学的大会。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但是,我从他们的眼睛里好像就完全了解了他们的心情,看到他们那一颗颗火热的心。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进行的事业是人类历史上空前伟大的事业,它关系到亿万人民的解放,关系到人类的前途。进行这样的事业,路途不会是平坦的,这样或那样的风险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他们心中有数,我们国家有伟大的舵手,只要服从舵手的指挥,风暴再大,也决不会迷失方向。
同这样一些青年人在一起是幸福的。
当我像他们这样大的时候,我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些事情。我脑子里常常浮起一个问题: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当时很多人都有这样一个问题,学术界还曾就这个问题大讨论而特讨论。结果是越讨论越糊涂,问题还依然是问题。
解放以后,我自己逐渐解决了这个问题。要对今天的青年人来谈这个问题,他们会觉得异常地可笑,甚至不可理解。人生的意义嘛,那就是斗争,为了共产主义,为了亿万人民的幸福而斗争。这还有什么可讨论的呢?这些青年人正准备着参加到斗争的最前线去。他们肩膀上的担子是重的,但是他们愿意担,而且只要努力,我看也担得起。
我常常在校园里静观周围的青年人。他们的打扮不一样,姿态是千差万别,从事的活动也是多种多样。看上去有点目迷五色。但是,不管是那一个站在树下高声朗诵的男孩子,还是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女孩子;不管是那一个在操场上奔跑的女孩子,还是拿着铁锹正在劳动的男孩子,他们在党的教育下,也都同我一样,慢慢懂得了革命的道理,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一个伟大的目的。
无论谁,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会像点上一把火。就是在酷暑的伏天,也不例外。现在就要走上工作岗位的青年人心里有这样一把火,难道不是很自然的吗?
可是,说也奇怪,心里有了这样一把火,外面天气再热,我们反而感觉不到。我们只觉得心旷神怡,清凉遍体。燕园的盛夏好像是一转眼就消逝得无影无踪,眼前正是惠风和畅或金风送爽的春秋佳日,池塘里开的不是荷花,而是牡丹和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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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夜渡
薛家柱月明、夜静,溪水哗哗,十里碎银,是谁在敲渡口茅屋的窗棂?把睡梦中的老艄公唤醒。披衣拉开柴门,抬起惺忪眼睛,“啊咦——”一声惊叫,这是梦境还是真?多熟悉呵,这灰布军衣,多熟悉呵,这袋上红星,正像他二十年前用自己的竹筏,渡过的那一个新四军!“你……你是不是老秦?”“那……那是我的父亲。是他叫我来到四明山,投亲,拜师,学本领。”“好啊!”老艄公一声欢笑,群山丛林都响起回声;一艘竹筏在激流里奔腾,四明山渡进新的一代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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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为了使人们的面目清楚可信
〔越南〕制兰园他们撕裂婴儿,他们纵火烧房,他们用化学毒药摧毁我们的田园,他们砍掉春天的嫩绿,他们用刺刀刺进佛门的袈裟。可怕呀!他们的脸和我们的一样,也用最好的金子来铸造,也用人间的丝绸来绣织。杀人者的脸和被杀者的相像。当他们喊着口令向我们射击,为什么嘴里说的也是人的话?在人类的语言河流里舀起一瓢水,我们流血,他们却在尖声狞笑。要是杀人者有一张恶魔的脸,人们就会立刻把他们看穿。你看美国旗上还有四十八颗星,杀人者的旗号也用花儿装成。要是美国佬一开口就喷出血腥气,天空的鸟儿准不敢飞拢,地上的走兽也早就夺路逃命。但我们敌人的脸上却常带笑容。他们在两次“扫荡”之间吻美女的
手,他们从教堂的圣经上扔下凝固汽油
弹。美国佬知道怎样把“和平”跟原子
弹一起搅拌,有如将几滴玫瑰露洒在孩子的鲜血
上面。啊!我们的南方,“桩板坑”(注)就是最最人道的
产物,把纵火者烧死在火焰中,让生活回复它的晶洁、明朗,花园里不再有毒蛇暗藏。为了重新使人们的面目清楚可信,像那明亮的烛光,像那晨曦中的美
玉,就必须把黑夜的恶魔斩尽杀绝,我们的枪呀,它最能把善恶和敌友
分清…… 〔黄永鉴译〕
(注)桩板坑是布满长钉并复着伪装的深坑,敌人掉下去就会被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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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弟兄们!到民族解放阵线那边去!
〔越南〕陈孟
在朱笃省附近的一个小市镇,驻着一队伪军。队长是准尉阮文新,他穿上军装还不到一年。他原来是西贡的一个学生,因为考大学没有门路,又找不到工作,最后只好在“青年志愿军”的募兵站,领了一点“安家费”寄给母亲和妹妹,自己就变成“共和国军”的一个下级军官了。
有一天,母亲和妹妹来看望他,使阮文新大吃一惊。才两个多月没有见面,她们的容貌都憔悴得几乎认不出了。母亲的瘦长面孔是蜡黄的,而且增添了许多皱纹,深陷的眼睛隐藏着痛苦的痕迹。妹妹面色苍白得很,白得透青,那少女的健美身材也消瘦了,她的笑容是那么勉强,一望就知道是含着辛酸的苦笑。
母亲对他说:“现在西贡百物昂贵,生活不好过,我们只好搬到你舅父家里。他那里离西贡也不远,也有驻兵。本来有驻兵会使我安心些,可是,就是这些天杀的兵,把镇上搅得鸡犬不宁。……一个月前,镇上来了一个美国人,听说来当什么‘顾问’的。天啊!他可凶哪!不上一星期就抓了许多人,连五十二岁的柳二妈也不放过。有一天,不知道什么魔鬼引着他,撞进俺家里来,一看见你妹妹,……就硬说她有越共嫌疑,把她拖进兵营里去……孩子!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星期后,你妹妹才被释放。”
阮文新听着听着,牙齿咬得咯咯响,骤然,他“唰”地一声从安乐椅上跳了起来。……
阮文新虽然把母亲和妹妹安顿好了,可是他心里总是闷闷不乐。每一触到身上的军装,心里就更加难受;每次听见远处的枪炮声,他总是站在窗口出神。……
* * *
一天,省里来了公文,说有一个“美国顾问”要到他队里来,这个“顾问”有着丰富的反共经验,要他听从“顾问”的指挥。
“美国顾问”终于来了,同来的还有几个别动队员。当勤务兵拉开小轿车的车门的时候,阮文新就急忙挺直身子,两只皮鞋的后跟狠狠地互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等了好久,才见车里钻出一个肥矮的“美国顾问”。当阮文新向他行礼的时候,他只傲慢地从眼角瞟了一瞟,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礼了。阮文新定睛细看,天哪!这个“美国顾问”只带着上士肩章。
“美国顾问”来了以后,工作就随着多起来了。操练呀!演习呀!把伪军们弄得精疲力竭。二等兵阿林,因动作稍慢,就被“顾问”在肚子上踢了一脚,进医院躺了好几天。就是阮文新,也好几次险些儿挨揍。
一天,“美国顾问”带着几个别动队员在镇上逛街。忽然,他觉得有一件刺目的东西在眼前一闪,接着他就咆哮起来:“抓住他!”
几个别动队员一齐向前面的一个小孩子扑去……
“你说,这面旗子是谁交给你的?”在办公室里,“美国顾问”厉声审问孩子。
孩子吓呆了,睁大眼睛,惶恐地望着面前的几副狰狞面孔。突然,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
“哼!装得倒像,瞒不了我的。打!给我打!”
皮鞭声和孩子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孩子被打得满地乱滚。
“说,要想活命就得说!”一个别动队员一边用力鞭打,一边厉声逼问。
“美国顾问”用赞赏的眼光瞟他一眼。
“是,……是爸爸……给我的。……”孩子哭着说:“我爸爸把春节用剩的……红联纸,……做成这面旗子给我玩。”
“你爸爸是不是共产党?这面旗子是什么暗号?说,快说!”别动队员停止了鞭打,用脚踏住孩子的前胸,厉声喝问。
“美国顾问”向他点点头,表示赞扬他的能干。
“我不知道。”孩子挣扎着说。
皮鞭声又响起来,孩子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了。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阮文新带着一些伪军闯进来:“顾问先生,这孩子才七、八岁,你不能折磨他。”
“好大胆!管起我来了!”
“美国顾问”从安乐椅上跳了起来。
“这是我管辖的地方,请你不要横行霸道。”阮文新愤怒地说。
“什么?”“美国顾问”咆哮起来,两只碧绿的怪眼,射出两股恶毒的凶光。他慢慢地向阮文新迫近过去。刹时,他手一扬,“啪”的一声,在阮文新脸上掴了一巴掌。
这一掴把阮文新打得身子晃了一晃。暴怒的阮文新向后退了几步,迅速地掏出手枪,直指着“美国顾问”的胸口。跟着,伪军们也一齐把子弹推上枪膛,指住几个别动队员。
“我枪毙你!”阮文新咬牙切齿地说。
“准……准尉先生!……”“美国顾问”顿时惊慌失措,面色灰白,连连后退。当他的右手悄悄摸到自己插在腰间的手枪的时候,枪声响了;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膛,嵌进他背后的墙壁。“美国顾问”绝望地叫了一声,本能地把右手抽回来,按住胸前的伤口,身子摇了几摇,瘫倒在地上。
在这同时,房里也响起另一阵枪声,伪军们把几个别动队员也收拾掉了。
阮文新把手枪插进皮套,弯下身子,把孩子抱起来。提高嗓子,坚决地对伪军们说:“弟兄们!走!我们到民族解放阵线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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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微山湖畔(木刻) 吴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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