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7月1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历史转变的关键
曾孚
现在,许多地方都开展了社会主义教育,家史、村史、社史、厂史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教育材料。这些“史”告诉青年:什么是剥削和压迫,从而更深切地了解什么是自由和幸福。
中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远自夏、商、周,近至元、明、清,都有历史记载。在这漫长的时期中,有所谓“离乱之世”,有所谓“太平盛世”。但不论哪一种“世”,广大人民都从来没有做过自己的主人,他们一直生活在被剥削和被奴役的地位。
从古至今,这种状况一直延续了几千年。尽管像鲁迅先生所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但始终没有从被奴役的地位跳出来,进入自己当家做主的时代。
因此,多少年以来,千千万万的家,千千万万的村,只能在剥削和压迫中挣扎。近百年来,在内受阶级压迫之外,外又增加了帝国主义的欺凌,中国人民陷入了更深的苦难中。过去,那些专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史家们,自然不会给普通的人写“家史”、写“村史”。但以今例古,从现在的“家史”和“村史”中叙述的苦难,可以想像过去人民的生活是如何悲惨!
四十二年以前,在上海弄堂的一幢楼房里,在嘉兴南湖的一艘游船上,诞生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当时,这件事也许不十分引人注意。仅仅几十年工夫,在共产党领导下,中国人站立起来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成为自由的国土,六亿五千万人民真正成为这个国土上的主人。
从此,中国摆脱了那种治乱交替而人民永远被压迫的时代,进入了人民永远做主人的时代。中国人民彻底推翻了在政治上制造苦难的“瘟神”。在中国大地上,出现了“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的景象。
由于整个中国的历史揭开了新的一页,这才给千千万万篇的“村史”、“家史”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在叙述过去的苦难以外,更可以庆幸现在的欢乐。如果没有中国共产党,中国历史自然无从改变,其他一切的“村史”、“家史”、“厂史”之类的“史”中,恐怕也很难出现什么欢乐的影子。
几千年没有变,四十二年竟起了这样翻天复地的大变化,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经过艰苦斗争得来的。在革命过程中,曾经遭受过无数的困难和挫折,井冈山的围困,大渡河的拦击,没有阻止革命前进;日本侵略者的疯狂“扫荡”,国民党反动派的全面进攻,也没有阻止革命前进。
四十二年历史证明:只要坚持正确路线,勇敢地向敌人斗争,坚韧地向困难斗争,革命最终总是会取得胜利的。改变几千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社会制度,这是空前伟大的胜利。可是,比起我们光明远大的前程,这“只不过是像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现在,国内的阶级斗争依然存在,国外的帝国主义还在窥视我们。我们斗争了四十二年,结束了旧的历史,我们还要继续斗争,开创我们新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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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纪念册的故事
沈浪
我回到故乡,正赶上过春节。一早,我就到公社去拜年。办公室里冷清清,只有一个穿着件打补钉的棉袄、戴着顶旧毡帽的老农民,伏在靠窗的那张桌上写字。我走近一看,原来是老支书志清伯伯。
志清伯伯一看见我,就笑迷迷地说:“你回来了!快坐快坐,我这就写完了。”
“你劳累了一年,大年初一也不休息休息。”我说着,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志清伯伯好像没听清我的话,仍旧自管自写着:“大家都喜欢趁新年新岁办喜事,昨天我们大队又有三对青年结婚,我这会给他们在这本子上登个记。”
我拿过那沉甸甸的本子来一看。本子太旧了,那蓝色的绸面都发黑了,只有上面贴的写着“纪念册”三个字的红纸签,显得鲜明耀眼。我翻开来一看,黄焦焦的纸上印着红格子,背面记着一笔笔账目。啊,原来这是用旧账本翻过来装订的。我心里好生纳闷:为什么要用这种破烂陈旧的老古董来做公社的纪念册呢?
我正在凝想,突然听见老支书响亮的声音:“你眉头打什么结?憎嫌这纪念册吗?”
一抬头我望着他闪闪逼人的严肃的眼光,不禁吃了一惊。他却摇摇头感叹地说:“现在你们这批小伙子,忘了老一辈吃过的苦头了。”
他摸出旱烟管,饱饱地吸了几口烟,说开了:
“这账本可有来头啦。告诉你,它就是当年福店王家里的阎王账哩!”
一听这句话,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福店王解放前是我们这一带的大恶霸地主,他做的坏事真是说也说不完呀!
志清伯伯接着说了下去:
“土改那年,从福店王家里,光这种账本,就抬出来三十几箩。抬到晒场上,堆得有坟头那么高。一把火烧起来,火舌头呼呼地往上窜。我们心里啊真是乐开了花!我看着雪白的纸张烧掉了怪可惜,就伸手从火堆里抢出一本,想翻转来开个便条什么的,派些用场。
“拿回家后,叫人一念,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天哪,这账本上哪个字不凝结着我们穷人的血汗?这上面记着前村吴传生家的账,他就是被这账压得翻不了身,一家人跳了南大江。这上面记着东头钱炳甫家的账。他因为还不起钱,把小闺女翠花抵给了福店王家。这上面也记着我的账。那是我娶你大婶时借的。借了十块钱,翻了三年,成了四十块。我只好把仅有的四亩地押给他,到他家里当了长工……。
“翻身后的第一年,我们村里家家都有五六百斤存谷。大年夜守岁的时候,看着那香喷喷的白米饭,桌上有鱼有肉,我心里甜滋滋,眼里泪汪汪。活了四十几个年头,这才第一次真正地尝到了肉味!不,这是翻身的滋味啊!这时,我就想起那本阎王账来。我想,地主会记账,我们就不会记账?他们记的是阎王账,我们却要记记我们的翻身账。于是,我就把账簿翻过来,重新装订了一下,请小学里的老师写下:那一年我家收了多少谷子,添了多少家具;村里几个穷兄弟收了多少谷子,添了多少家具。往后,每年大年夜,我都要托人记这么一笔。我要记下我们村里的创业史。
“一九五八年,村里来了不少下放干部,跟我们搞得像一家人似的。临走时,谁心里都难分难舍。有人说,买本纪念册来,请他们签名留个纪念。那一年我刚从他们那里学会了写字,听到这话很中我的意。我就把这本账簿拿出来写上“纪念册”三个字请他们签名留念。年青后生一看,脸羞得通红,围着我吵开了:‘用这当纪念册,多寒伧!’
“我直着喉咙骂他们不要忘本,不要讲排场。我把这上面写的一条条念给他们听,他们一下子哑住了,知道了这本账应该当作传家宝。就这样,阎王账变成了纪念册。”
他磕掉锅里的烟灰,把它插到口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纪念册,一页一页地指给我看:
“公社成立后,有人到社里来领结婚证,我就给他们在这本纪念册上也登个记,做个纪念,好让子子孙孙看看,有多少人是公社化后成的家,立的业。你看,光去年一年,我们大队结婚的年轻人就有十来对。每当他们来登记,我就想起自己讨老婆的那个苦楚,给他们谈谈,让他们知道过去穷人过的什么日子!”
他继续一页一页往下翻着。突然,一张撕去了一面的账簿被翻了出来。
我问:“怎么少了半张?”
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面账簿,缓缓地说:“这事说来也巧也不巧。那年公社刚成立时,新来的县委马书记亲自到我们村里来搞工作。你知道马书记是谁?呵,是我的老阿弟哩!他原是前村人,只为借了福店王的一笔债,弄得倾家荡产,最后也跟我一样,进了福店王家做了长工。他年纪轻,火性大,受不了福店王的气,扛了不几天长工就逃到山上找游击队去了。我们这一带就是他领着解放军解放的哩。成立公社时,他就住在我家里。他跟当年一样,管我叫‘大哥’。我呢,也老实不客气的叫他‘阿弟’。那天我突然记起来,小学老师给我念这本账簿时,里面也有他的一笔账。我把这事告诉了他。他回县里那天,向支部请求把记着他的账的那一面送给他,说他想把它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去看看,教育他们永远不要忘本。我们就把那一面撕了下来,送给了我那位‘老阿弟’书记。”
志清伯伯说到这里,眼睛盯着那页账簿,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了。我却被这本纪念册的故事,感动得流下泪来。
“你哭什么?”老支书抬起头来看着我,忽然失声笑了:
“傻孩子,应当高兴才对啊!有了毛主席、共产党,那种黑暗日月是永远不会再有的了。只是你们得好好记住过去,知道今天的幸福得来不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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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革命路
黄东城盘山绕石“革命路”,隐在深草坡,夺粮大队进山来,专走这条路。莽莽“革命路”,传统无其数,活现当年新四军,神出鬼没茅山麓……草上嚓嚓脚步疾,子弟兵翻山袭敌窝,轰隆爆炸敌堡飞,茅山唱凯歌。敌人狂怒封山!狼穴蛇道都封固。乡亲们昼夜送信来,大火又烧军库!“哇呀呀!山上别无路,新四军天上落?!” 路呵隐在人心里,敌人封不住!正是踏着这条路,高举红旗迎日出;正是踏着这条路,天安门前迈大步。踏着这条路,今日红旗回山坡,“革命路”上接班来,茅山唱欢歌。迎面山崖上标语红:“大办农业!建设祖国!”铁臂银锄撼山动,满山响噢嗬。草丛里忽翻出锈马刀,人心像点着火,火光映现胜利路,先辈踏血从此过。胜利路上跟脚来,汽车笛笛进山窝,待来日金谷银米山外流,再到天安门前受检阅……革命路,胜利路,路从革命人脚下踩踏出,先辈开路我们走,勇往直前不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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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十粒米
安徽来安 丁学仁
王经保和张明山两人赶集回来,看见路上有一小撮雪白的大米。王经保弯着腰一粒粒捡起来。张明山在一边笑着说:“王大伯,你家里哪缺这几粒米,捡这些别人看见了会笑话你太小气了。”老人慢慢腾腾地说:“笑,为什么笑呢?那是不知道粮食贵重呀!”他若有所思地把米粒放在手心里数了数,整整十粒。老人说:“小张,咱们一边走路,一边给你讲个故事。”原来老人由十粒米,想起了一件心酸的往事。
一九三一年,这个地方闹大灾荒,老人收的粮食不够交地租,家里五口人几乎饿死。大人饿了还能忍着不说,可是小孩子饿了,嚷叫得让人心焦。
有一天,村里的地主吃中饭了,老人的儿子二娃和明祥,到地主周家的淘米缸旁边拾了几颗落下的米粒。周家的人看见了,劈头劈脑用鞭子抽打两个孩子,逼着他们把捡到的一些米粒留下来,并恶狠狠地骂道:“你们的田租还没交齐呢,该死的东西,还来偷米吃!”两个孩子跑回家,哭得什么似的。王经保连饿带气,头一昏栽倒了。一家人的哭声把他惊醒过来,他觉得嘴里像有什么东西,原来两个孩子被毒打一顿,但拾到的米粒还没舍得全丢,他昏过去,孩子把几粒米塞到他嘴里。他心里像刀子扎一样,抱着两个孩子哭起来,一家人哭成一团……。
张明山听着听着,两行泪流了下来。
老人说:“如今咱穷人翻了身,谁家里也不缺这几粒米,但不能忘记过去的苦,不爱惜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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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国外书店里
黄东平我挤过购书的各族人士——呵,外文版的《人民画报》:在这几千里的海外,在这友邦首都中心区,在这家堂皇的外国大书店,我狂喜地看到你!多么亲切的中国画风味——一个抱着鲜花的小女孩,微歪着头,笑眯眯,双手就要递过去……啊,你要送给谁呢?这束友谊之花!书架上迸射出红光一片,四周的书报全黯然隐去……我噙着泪把画报边沿轻抚,脚步久久不想挪移;抬起骄傲、欣幸的面容,深情滚涌在我的眼里——啊,绚丽的画报:你,中国人民最好的信使!六亿人民一笔一字地编织了你,让你披着满身荣誉出使各地!啊,各族兄弟:快把这珍贵的史诗握紧在手里!光明,会照亮你的心室,力量,会充实你的肤肌……中国人民正把一片深心、万缕情意,献给你,献给你!我,中国人民的一分子,能当上这画报销售员有多自豪!我要向每个读者致意,并尝受一切对祖国的祝贺和赞美……啊,《人民画报》:我要永远陪伴着祖国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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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红军不怕远征难(雕塑) 叶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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