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6月29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道是无情却有情
  江之水
在《解放军报》上看到一篇《将军的儿子》,说解方将军有个儿子叫解伟,生在白区,当时由于父母革命任务在身,便把儿子寄养在那里。直到十二岁那年,他才回到父母的身边。
儿女久别,骨肉情长,父母哪有不疼之理?何况父亲又已经是一位副司令员?于是这个在白区长大,受了资产阶级思想熏陶的少年,想当然地准备依赖父辈打出来的天下,做他的“少爷梦”了。
父母看出儿子的心思,结果商定几条对策:一不给儿子钱用;二不准儿子跟父亲一道吃小灶;第三条是送他到警卫连去当小兵。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实践,解伟觉得自己的“少爷梦”是做不成了,最后竟写信正式声明断绝父子关系,理由是:父母对他太“无情”了!
解伟得出的结论并不是偶然的,他生长在白区,长久远离革命家庭,受到资产阶级思想的侵蚀,阶级的烙印深深地印入他心灵的深处。他在看待父母关系时,没有逃出资产阶级的一套伦理观念。资产阶级父母对待子女“饭来张口,钱来伸手”那套办法,他看作是天经地义,永不可没的常理常情。现在,父母不但不娇生惯养他,而且有意让他去吃苦头,如此这般,岂不是无父母之情,无家庭之温暖吗!
这自然是剥削阶级的一种人生观。
那么,难道无产阶级就没有父母之情?解方将军对那自持有理、振振有词,一心要断绝父子关系的儿子说得好:“我和你不仅是父子关系,还是革命前辈和后辈的关系。”一语道破,不同的阶级对“情”有着不同的认识,在无产阶级看来,父母子女除了血统亲属关系之外,还有一层同志关系,一种革命的阶级关系。这种情谊远远超过了家庭亲属之间的感情,是最真挚,最崇高的感情。这也是用无产阶级观点分析问题,认识家庭关系所能得出的必然结论。正基于此,所以将军和儿子之间才有了矛盾。儿子要在父母身上寻的是资产阶级家庭的体贴和父母之情,父母却不给儿子这种实际上是戕害子女的温情,却给他以真正的关怀和教育,坚持把他放在劳动中间去锻炼,让他成为普通的一个劳动子弟,让他在劳动中改造自己的思想,建立革命的人生观,好继承革命的事业。这种关怀和教育貌似无情,却寄托着最大的深情厚爱!
今天社会上的阶级斗争还没有消灭,资产阶级思想还不断散布着影响,侵蚀着人的心灵,争夺着下一代,如果我们不主动地用无产阶级思想教育我们的下一代,资产阶级思想必然会乘虚而入,把下一代拉向他们的一边,《将军的儿子》的故事,正是这种斗争的反映。试想,如果作父母的抛开无产阶级观点,一任挥洒所谓父母之情,满足了儿子当少爷、特殊化的要求,那么我们造就和培养出来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接班人,便颇堪忧虑了。
值得高兴的是解伟终于走上了正路。他在离开学校之后,又奉父母之命在北大荒农场劳动了两年,如今已经参加工作,并且已经是一个中共预备党员了。当年解伟初到北大荒时说:“要不是这个家庭,我不会来受这个苦!”我想,他如今一定会以有这样一个“无情”的家庭而引为骄傲。年轻子弟追求于家庭和父兄的是什么样的情,作长辈的又该给予子弟以什么样的情,《将军的儿子》这段故事很可以供人咀嚼和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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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常山之夜
  林群英
这天到达福建常山华侨农场,已经是暮色苍茫了。当我登上新落成的华侨招待所三楼时,“叭”的一声响,一盏电灯亮了起来。我对着这盏亮闪闪的电灯端详了许久,以至把行李还提在手上。
“叔叔,请喝茶。”一位穿着南洋服装的小姑娘端了一杯热茶到我面前。我放下行李,接过茶杯问:“小妹妹,你们农场什么时候安了电灯?”
“很久了,到处有呢。”小姑娘不以为然地回答着。我立刻放下茶杯,走到阳台上去,啊,好一幅壮丽的夜景哪!只见那黑漠漠的山野里,闪烁着一排排,一簇簇跳荡而明亮的灯光,好像天上的银河一般。我凭着繁星般的灯光和模糊的山形树影,逐处辨认着那些我曾经熟悉的地方:那星星点点的是华侨新村;那灯火团簇的是拖拉机站;那华光灿烂的是食品加工厂;而那明亮辉煌的一定是大礼堂了。对着这繁星般的灯火,我不禁想起前几年到常山的一些片断。
那是一九五七年底,我第一次到常山华侨农场。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晚农场党委书记给我介绍情况时,我们对坐在一盏豆油灯下,灯光微弱昏黄,想要往笔记本上写几个数字都觉困难。党委书记看到这个情况,立刻把灯芯挑了挑,可是光量增加不了多少,我索性合起笔记本子,专心听着介绍。可是在微弱的灯光里,党委书记那坚定、充满信心的表情,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当时我想:有一天这盏豆油灯要变成电灯的。
一九五九年春,我第二次到常山采访。到时天已黑了,党委会办公室内黑洞洞的,找不到一个人,连一盏豆油灯也没点着。为了找到党委书记,一位归侨青年领我在黑古隆洞的田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嘿!田野里到处人声鼎沸,在赶修水利。在一条新开的渠道边,终于找到了党委书记。他紧握我的手说:“今晚是农场水库建成放水,你来的正是时候呀。”说着,我们脚下渠道里水声潺潺,一股水已经滚滚而至。当我们回农场时,所过的咖啡园、波罗园、香蕉园,都有水声在流动。这时,四周虽然黑糊糊看不清楚,但我觉得农场的所有场员,心坎里都装着一颗亮闪闪的电灯,这些电灯,有一天要把农场照耀得如同白昼呢。
这一天,不是终于来了吗?农场不是到处有了明亮的电灯了吗?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沿着招待所对面那条宽阔的大路走去。大路两旁那高大的桉树上悬挂着的一盏盏路灯,像一个个笑脸,一直把我引到农场归侨们聚居的华侨新村。
掩映在依稀树影里的排排崭新的房子,每个窗棂都闪射出迷人的灯光,多么静谧而幸福的夜晚呀。
“是谁呀,请进屋里坐吧。”从一个窗口探出一个人来,向我热情地招呼。我走进这家归侨的家里,室内灯光明亮,这位四十开外的归侨正在看报纸,另一张桌子上,两个小女孩埋头在灯下写字,一位穿着沙笼的妇人坐在孩子们身边缝衣服。
“你是我们农场建场十周年的客人吧,请坐请坐。”这位热情的主人向我拉过来一把椅子。
“你们农场十年的变化可真不小呀。”我在他拉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哈哈!要讲常山的变化,那可不是三言两语讲得完的。我们都是十年前第一批来的,想到当年初来时,常山四野一片荒凉,风又大,水又缺,寸草不长。我们这一百多位在马来亚遭受英殖民主义者迫害回国的华侨,刚来时就是在一座破祠堂和三间茅草舍安身的,当时条件确实困难,但是每个人都怀着一颗参加祖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火热的心,谁也没被困难吓倒。经过十年来的艰苦奋斗,现在,常山处处葱绿,防风林挡住了风沙,水库、渠道修成后赶走了旱魔,庄稼作物收成一年比一年好,波罗、咖啡的产量一年比一年提高,农场还有了汽车,拖拉机等等。全农场近八千个场员,居住的都是砖瓦房子。常山旧面貌的影子一点也找不到了。”
“可不是吗?不知常山底细的人,恐还不大相信呢。”缝衣服的女主人放下手里针线活也插进来说:“就拿我们家在农场出生的三个孩子来说吧,生第一个孩子时,住在那简陋的草棚里,生第二个孩子时就住上砖瓦房了,到第三个孩子出生,还有了电灯、牛奶、托儿所和幼儿园呢。”女主人正讲到这里,门外兴冲冲地走进一位小姑娘来,灯光下看得十分清楚,她不正是招待所里端茶给我的那位小妹妹吗?
“叔叔,我正到处找你,想不到你就在我家呀。”小姑娘说着一直走到我的跟前。这时孩子的父母给我介绍,这个就是到常山那年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今年正好十岁,已在农场小学读二年级了,农场欢庆建场十周年,来的客人不少,小学校就选出几位学生去当临时的服务员。对这个和农场同时诞生的小妹妹,我详细地端详了一番:圆圆的脸蛋,生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脑后打两条短发辫,一切显得结实、聪敏和灵巧。
“叔叔,听说你白天赶了很远的路,现在应该休息了呀。”小姑娘拉着我的手天真地说。我看一看表,果然已经快十点钟了,于是就站起来向主人们告别。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看到礼堂里还灯火辉煌,农场业余文工团正在为欢庆建场十周年而加紧排练节目。那清脆动人的歌声,一直把我送到招待所里。这是一个多么迷人和富有诗意的春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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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老枣树下
  牛雅杰
  老枣树下吃甜枣,
  看着枣子热泪冒。
  甜中思苦眼睛亮,
  往事呵!多少、多少……
  五十年前爷爷栽下这棵枣,
  小树刚刚长高,
  爷爷呵,因为交不起租子,
  就在这棵树上吊死了。
  父亲长大,决心把仇报,
  东奔西跑,找了一把大刀。
  谁知刀还没有磨好,
  父亲就被地主抓走了,
  罪名——“强盗”!
  父亲被绑在枣树上,
  皮开肉烂滚水浇。
  妈妈坐在树下痛哭,
  狠心的地主呵,
  朝着她心窝猛扎一刀。
  爹妈被杀害了,
  家产被霸占了。
  我砍下一根枣刺条,
  四处流落、乞讨……
  老枣树呵高高,
  血海深仇记得牢。
  老枣树呵,你记下咱穷人的仇,
  咱穷人翻身你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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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在我这岗位上

  养路人
  贾翎
当你乘坐汽车行驶在一条平光溜滑的公路上,感到旅行的愉快时,你是否想到公路的平整完好,是凝结着养路工人的辛勤劳动呢?这里向你介绍一个道班工人。
奴尔尼亚孜,共青团员,今年二十三岁,维吾尔族养路工人。一九五八年三月,当他还在洛浦县红星公社当社员的时候,一天三十多辆汽车忽然沉陷在和(田)——洛(浦)公路一段翻浆路上。正同社员们在附近麦地上干活的奴尔尼亚孜看见了,立即赶来抢救。他同司机们憋足劲再推再拉,汽车还是纹丝不动。他跑回生产队,找到党支书和大队长,报告了这个严重情况。党支部书记组织了三百多名社员赶来帮助,才将三十多辆满载的汽车推上前进的道路。
  这件事使奴尔尼亚孜产生一个美妙的理想:什么时候我要是能当名养路工,就非把这段讨厌的翻浆路治好不可!事有凑巧,同年七月,公路管理局到红星公社招收养路工,奴尔尼亚孜真的被选上了。当时他的几个朋友认为到公路上工作,一天到晚,不是跑戈壁,就是同尘土风沙打交道,劝他不要去。奴尔尼亚孜说:“造机器重要,种庄稼重要,开汽车重要,养护公路也一样重要啊!只要党需要,我愿意在戈壁荒滩上干一辈子!”
去年春天,由于运输任务繁重,和——洛公路线上车辆骤增,公路受到影响,特别是和田至洛浦之间有一段长约六公里的路段,因经常被农田灌溉用水冲淹,路面严重破坏。奴尔尼亚孜知道这个情况后,再三请求领导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领导上批准了,第二天他就扛上自己的工具搬到那个工段,并把爱人也带到那儿,安家落户。为了争取时间,早日把路修好,他早出晚归,争分夺秒地苦干。中午,炎阳高照,晒得石子发烫,别人都休息了,他依然汗流浃背地干。渴了,渠沟里掬口水喝;饿了,掏出干粮啃几口。路面缺砂,运距又远,他就将原来从路面上溜到边渠里的砂石,一铲一铣地收集起来,再铺到路面上去,然后把从水沟里掏出来的清砂撒在上面。经过多半年的努力,这段路修平整坚实了。汽车司机经过这里时把它誉为南疆地区的“柏油马路”。
奴尔尼亚孜从司机和乘客们的由衷称赞中,更进一步认识到了自己的平凡工作的不平凡意义。于是他又到星火公社丘拉克提拉克那段路上去,因为那里有段翻浆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翻浆的问题,他背上麻袋从附近几个生产队拣来了许多碎砖块,然后从一端挖开翻浆路面,先排掉地下碱水,降低地下水位,又铺砖敷砂,在两旁挖排水沟,终于使这段五公里长,两年多一直翻浆的路,变成一段平光溜滑的公路了。
去年六月间洪水泛滥,塔里木大戈壁上的帕克特来克一带戈壁路段被山洪冲毁,阻碍了往来车辆的通行。奴尔尼亚孜闻讯后,马上将自己的工作交给爱人代管,星夜赶到戈壁上,投入抢修公路的行列。炎阳六月,浩渺的戈壁滩活像个大蒸笼,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奴尔尼亚孜埋头苦干了二十天,每天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去年下半年和他相毗邻的一段路是衣明同志负责养护的,由于衣明初来,工作不安心,负责包干养护的路也就愈来愈差了。于是奴尔尼亚孜得空就找衣明谈心、拉家常,讲解养护好公路对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意义,同时主动要求替衣明养护了一段路面。他常常抽空去给衣明负责的路段上推砂子,填车沟,等衣明来上班时,砂子往往堆好了,准备工作也做好了。衣明在奴尔尼亚孜的帮助和感染下,工作责任心和思想觉悟现已有了很大提高,去冬今春两次受到工区表扬。
每天晚上收了工,奴尔尼亚孜总是推着车子走在最后面,把路上碰到的汽车上掉下来的小铁片、工具零件,扔掉的短铁丝、废洋钉等仔细拣起来。有的工友取笑说:“拣那些没用的废钢烂铁能发多大财?”他说:“别看这些玩意儿不起眼,可都是国家的财产嘛!”
他在白天加劲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后,工余和假日常常到公路附近的公社生产队去串门,帮助劳动。去年夏收时节,他给生产队割、运麦子六亩,去冬今春在公路上给生产队积攒肥料两万多斤。队里要给他算钱,他坚决不要。他说:“我并不是为了几个钱才干这些事,支援农业,巩固集体经济嘛,谁也有一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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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街头

  “告示”的启示
  杨伏龙
不久前,我们村旁墙壁上贴出一张敦煌县人民委员会关于植树造林、护树护林的布告,告文是:
  植树造林大事,关系国计民生,
  减少风旱灾害,并能增加收成。
  用材烧柴困难,没有林木不行,
  桃李杏梨多种,等于两道收成。
  林木谁种谁有,政策坚决执行,
  社队所有林木,不许别人乱动;
  护林有功必奖,违约处罚执行,
  破坏树木一棵,栽活三棵才成,
  严重破坏林木,政府依法严惩。
  植树造林季节,莫要错过时辰,
  林地社队规划,种苗积极找寻,
  人人鼓足干劲,努力植树造林,
  大家积极动手,个个护树护林。
很多人看了都说:“布告简单明了,又好记。既交代了政策,还提出了号召!”我看了,也觉得好。而且不由使我联想到毛主席在《反对党八股》一文中所用的话来了。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我觉得这张布告所以受群众欢迎,就是因为做到了这点。布告把植树造林的好处、党的现行政策、以及奖惩办法,用很通俗的文字,告诉农民群众,使农民群众一看就懂。它容易为农民群众所接受。当然,这样讲并不意味着任何布告都“提倡”用顺口溜的写法来写(用顺口溜写还得千万注意,不要以辞害意,使政策走样),问题是要根据具体对象,使所写的文章内容,让群众容易懂,容易执行。这方面,毛主席写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样的条令,是很好的典范,我们应该好好学习。


第6版()
专栏:

  南岛风光(白描)
 赵瑞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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