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5月7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访地拉那烈士陵园
范承祚
四月中旬,地拉那南郊秀丽的沙乌库小山岗上,春意正浓,散发着绿草气息和野花清香。在林荫深处,一座庄严朴素的白塔耸向晴空。塔基上写着这样几行粗体字:“光荣永远归于为了我国人民和党的伟大事业而流血牺牲的阿尔巴尼亚英雄儿女们!”
纪念塔下,有几百座烈士墓。每座墓的周围,都长着四季常绿的冬青,显得美丽而恬静。为首的两座较大的墓,是人民英雄沃约·库希和米斯托·马迈长眠的地方。
一九四二年,在意大利法西斯武装统治的暗夜里,地拉那一支游击队燃起了反抗的火光。阿尔巴尼亚共产党(即今日劳动党)中央委员、二十四岁的沃约·库希,便是这支最早游击队的司令员。他执行着党和霍查同志的指示,领导游击队杀特务、烧仓库、切断公路上的电话线,砸碎飞机场的探照灯,闹得敌人提心吊胆。法西斯占领者把沃约·库希看成是眼中钉,到处通缉他。这年的十月十日,法西斯调动了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匪徒,甚至出动坦克,包围了游击队的一个工作处所,设置了三道重围。在两位战友出击牺牲后,沃约·库希以共产党人和军事领导者的固有镇静,沉着应战,英勇地突破了第一道重围。这时法西斯匪徒把坦克开来,对付这位单枪匹马的孤胆英雄。沃约·库希一闪身,跃上了那辆碾来的坦克,打算揭开顶盖,夺取坦克,但敌人射来如雨的枪弹,沃约·库希倒在同几百敌人对峙的阵地上。
另一位游击队的指挥员米斯托·马迈,是阿尔巴尼亚共产主义青年团地拉那市委书记。这位出身于贫农家庭、当过木工的青年领导者,对法西斯占领者和卖国贼充满了民族和阶级仇恨。米斯托·马迈领导地下的革命青年,坚决贯彻党的任务,英勇机智地开展游击活动。有一次,由于党组织需要纸张印发传单和报纸,米斯托·马迈就想了办法,他和两个游击队员化了装,深入虎穴,闯进伪政府的一个部里,吓得敌人瞠目结舌,听任这三位游击队员把大批纸张和很多资料装上一辆三轮摩托,飞一样地驶向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去。米斯托·马迈是在一九四二年八月十六日在执行任务时牺牲的,当时还不到二十一岁。
在陵园的烈士墓里,大多数是无名战士。他们有的是在普里希提纳(南斯拉夫境内)希特勒集中营里被杀害的,有的是在解放地拉那战役中牺牲的。
一九四四年,阿尔巴尼亚人民在自己的共产党领导下,举行了全民起义,武装反抗德国法西斯。穷凶极恶的敌人,进行垂死挣扎,把许多被捕的阿共党员和爱国人士解送到普里希提纳,关进阴森森的山沟集中营里。在希特勒匪徒的严重折磨和集体枪杀下,共有一百零四名战士牺牲了生命。阿尔巴尼亚反法西斯青年活动家季卡·库恰利和青年作家加维特·尤克涅都是那时被害的。烈士们在生前从未停止过反抗,他们真正做到了阿尔巴尼亚谚语所讲的: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拉扎尔·席里奇在他的长诗《普里希提纳》里,有一段描绘了这些无名战士:
党啊,亲爱的党!
你在我们的胸膛
燃起勇气和希望。
当我们走向刑场,
还昂首高声歌唱。
一九四四年十月底到十一月中,阿尔巴尼亚民族解放军在解放地拉那战役时,曾经狠狠歼灭希特勒法西斯的普里希提纳烈士为被敌人杀害的同胞报仇。在以霍查同志为首的阿共领导下,在谢胡同志的指挥下,游击队以一百二十七人的少数牺牲,换取了德国法西斯两千人的死亡和解放首都的伟大胜利。
在烈士陵园的坟墓里,还有这样一位无名战士:
在地拉那获得解放前夕,德国法西斯匪军在民族解放军的威逼下,退守地拉那市中心。一位英勇的游击队员与同志一道,在冲向斯坎德培广场的敌人街垒时,倒下了。后来同志们从他的胸怀里,找出了一本鲜血染红的《联共(布)党史》。解放后,这本《联共(布)党史》收藏在莫斯科的一个博物馆里。斯大林曾经看过它,问起这位烈士的名字,左右人回答说:是一位无名战士。斯大林说:“同志们,他是有名的,他是阿尔巴尼亚的游击队员。”
地拉那人民和全阿尔巴尼亚人民永远怀着崇敬的心情,纪念他们最优秀的儿女。地拉那市民选择了沙乌库这座山丘作为烈士们安息的地方。他们披荆斩棘,胼手胝足,植树种花,造湖修路,把昔日的荒僻山野变成了地拉那最美丽的公园。从市内的每一个地区,都可仰首看到矗立在山丘上的烈士塔,而在塔下,则可俯瞰全市面貌:山脚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拉那大学、国家歌舞剧院和民族体育场——这些都是烈士们所向往过的,阿尔巴尼亚解放前从未有过的东西。穿过大学校本部的五层大楼,可以看到宽广的新阿尔巴尼亚大街,满目都是鳞次栉比的新建筑,西郊工厂的烟囱大口地吐着浓烟,到处呈现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全阿尔巴尼亚人都懂得:今天这一切胜利都是烈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霍查同志说得好:“……光荣倒下的成千上万的男女游击队员的神圣鲜血,灌溉和哺育了这些胜利。”(注)因此,阿尔巴尼亚人民每逢五月五日烈士节,总要祭扫烈士墓。这一天,在通向烈士陵园的大路上,地拉那市民男女老少担着花圈或拿着花簇前往谒陵,从早到晚,络绎不绝。他们向烈士宣誓:坚决团结在以霍查同志为首的阿尔巴尼亚劳动党周围,万众一心,继承烈士遗志,一手拿镐、一手拿枪,保卫胜利,发展胜利。
注:见《阿尔巴尼亚劳动党第四次代表大会文件集》,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第八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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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古巴谚语集句
郭沫若一“不用猎枪,赶不走豺狼。”“风吹日晒的脸,不怕灼热的阳光。”二“知道为什么打仗,全身便充满了力量。”“战胜敌人的重要一着,就是抓住他刚抬起的腿不放。”三“宁愿站着死,不能跪着生。”“渔网遮不住阳光,谎言骗不过众人。”四“谎言不管怎样装饰,也掩不住真实。”“海鸥不怕风雨,勇士何惧流血!”五“谁隐瞒真实,谁就是欺骗自己。”“不经过失败的挫折,你找不出真理。”六“本领是从困难中学会的。”“长的路程,路必崎岖。”“最遥远的道路,都从近处开始。”七“有志者会有千方百计,无志者感到千难万难。”“崎岖路上的石块磨不破脚底的老茧。”八“有经验的渔民,在暴风雨中总能想出办法。”“狮子并不像人们所讲的那样可怕。”九“吃饭是为了活着,活着不是为了吃饭。”“谁怕豺狼,谁就不敢上山。”十“眼泪汪汪不如握紧家伙。”“人怕的不是死,而是枷锁。”“真正的幸福是用血汗创造出来的劳动成果。”十一“要想击破锁链,不要怕击痛自己的指头。”“自由是靠自己争取,不能靠着祈求。”十二“吠叫的狗不是厉害的狗。”“沉睡的虾只会被急流卷走。”“手指脏了,应该洗干净,割去,是蠢到了尽头。”十三“一只脚不能同时踏两条船,一张嘴不能同时说两面话。”“阴险的邻居,有时比凶恶的敌人更可怕。”十四集古巴谚语为诗深受感动,此中的教育意义十分深浓。还有一条可不能够忘记,那就是:“睡着的鸟容易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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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茶山纪事
谷苇
借着江南春夜的明净天光,我们急匆匆地向仙女村走去。我们穿过一丛丛的果林,在夜色中、又是在赶路的时候,更分辨不出哪搭儿是枇杷,哪搭儿是杨梅,哪搭儿是栗子和桔子。我对这山上的路是如此陌生,得用最大的注意力看着脚下黑??的石板路面。可是,你却是如此熟悉这崎岖的山路,就像熟悉老家面前的街道一样。你不断地提醒我:“小心,这儿有沟!”“留神,这里的石头不平!”我一边小心地跨过小山沟、越过坎坷的险径,一边听着你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这山里的风俗民情。还有这小小山村的变化,和你自己初到山里来的故事。
假如你不说,我真不会相信你是个城市姑娘。你扎着和山里姑娘一个样的牛犄角辫子,短短的、翘翘的。据说山里的姑娘就爱它做起活来不碍事,梳起来也方便些。你挽着袖子和裤管,扎上草鞋、背上斗笠,腰里还束根带,在山里走起来,真像飞一般。
现在我们正是赶到仙女村去看那里的生产小队“炒茶”——做碧螺春。这里又有多少学问,这学问里有农民们千百年的劳动经验,也有你从学校实验室里学来的“洋法子”。你说起那最好的碧螺春,把新茶放在玻璃杯里泡上一杯滚水,眼看它们一个个像螺丝展腰,渗出最美的绿色、最清的香味,茶叶上的短毛一丝丝挺立起来、活动起来,活像齐白石画的虾腿。你把这山上的茶说成了艺术品。你说得那样充满感情,深深地感染了从山外边来的人。
转过几丛茶林,远远闻到一股松柴的炊烟香,还夹杂着阵阵新茶的香味。你蓦地停下来:“你闻!这就是碧螺春,一等一级的!一定是咱们公社的迎祥老爹炒的!他那双手,真是个宝。就像这里传说了几百年的神话里那个仙女娘娘的手一样,炒的茶能让凡人喝了眼明心清,‘笨肚肠’也能变成聪明人……”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绕过几道短短的石墙,眼前是八间头的大瓦房,新砖新瓦和擦得透亮的玻璃窗,窗里人影摇晃,似乎都在像办喜事一样地忙碌。这就是生产队新盖的工场。春天里炒茶,夏天里拣拣杨梅、枇杷,秋天里收拾收拾桂花栗子,冬天还能办冬学。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冲出来一阵阵欢乐的笑语声和热烈的炒茶声。刚进门,借着屋里通亮的汽油灯,我看见那满下巴颏上扎满银色短胡子楂的老爷爷正笑得欢呐!他那对眼睛就是在这烟雾腾腾的工场间里,也像一双寒星那样明亮。春天的夜里还老冷呢,可是他却热得只穿了一件龙头细布短衫,额头上的汗还直往下淌。炒茶不用铁铲子,全凭两只手。不用你介绍,我知道他一定就是你说的那位迎祥老爹。你一边参加炒,一边跟大伙儿说笑话,一边招呼灶后边烧火的姑娘添柴、减火,还一边不停地向迎祥老爹问长问短,你问的都是炒茶的事儿,有许多是我这个“外行”不能听懂的。但是,我多少能听懂你的意思,你是在把科学的制茶原理,对照着迎祥老爹的经验介绍给大伙儿听。你说的那样好,用山里人都熟悉的生活语言来比喻、解释,听得大家都笑嘻嘻的“是呀”“是呀!”地直点头。
你炒好一锅茶,迎祥老爹抓起一小撮茶叶放在手心里看一看、闻一闻:“又是一等一级的!来,泡一杯慰劳慰劳你,也让客人尝尝仙女村的名产。”
我们边品着清香扑鼻的新茶,边谈着笑话。迎祥老爹这才把你初上山里来的故事说给我听。说你刚来的时候怎么有一副技术员的“架子”;怎么在推广新法采茶的时候和山里的婶子大娘们吵起架来;又怎么独自个儿躲在桔子林里哭起来,恰恰又被公社的党委书记看到了;后来又怎么一步步和山里人过到一块儿去,自己也成了山里人;怎么全心全意地向大家推广科学的制茶技术知识,当上了公社的先进生产者……这时候,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呢?你的目光注视着灶火熊熊的炒茶锅,似乎在思索什么:是想明天山里更美的社会主义建设景象呢?还是又想到了什么制茶科学技术上的新问题呢?
茶,已经淡了。灶火还在燃烧,映着粉墙上炒茶人们的高大身影。我们从工场间里出来,重新踏着崎岖的山路摸黑回去。你还是像来的时候一样在前面带路,一边和我说着话。你说你怎样说服山里的婶子、大娘们,打破千百年来的迷信,也和男子汉一样地、像迎祥老爹一样地站到锅台上来炒茶……
我听着你的叙述,跟着你一步步踏实地迅速向前走去。绕过一个山弯,太湖的波光映着夜空,路,似乎也闪耀着银样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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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家谈

处处关心
余飘
苏联作家巴甫连柯在一篇回忆高尔基的文章中写道,有一次他去看莫斯科的马戏团表演,对于《水中哑剧》这一节目感到不满,他就立刻召集了一批文学家来写作这种哑剧“脚本”。有人劝他不要这样做。高尔基与马戏团?他们觉得这是一桩完全无足轻重的、可笑的事情。可是在他看来,就根本不存在什么大小题材之分,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值得与不值得写的体裁。“只有墓园才不是我的讲坛”,他大声地说。
写作马戏团的哑剧“脚本”,当然不一定就是小题目,高尔基的伟大,也并不因此就更加显豁。而在这里给我们最强烈的感受,是他作为一个无产阶级战士,满身都燃烧着关心集体、热爱革命事业的火焰。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没有什么事情,不曾引起他的兴趣。革命事业中的缺点,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只要他发现了,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克服。
在我们的生活里,还有这样的情况:有个同志对于我们生活里或文艺上的一些缺点有意见,而且有很好的创议,问他何不写一篇文章或找有关部门反映一下,以促进问题的解决或工作的改善。他说:“小事情,自有主管部门去作,用不着我们操心,……”在他看来,作这些小“事”是“不值得的”。这同高尔基对待这些“小事”的态度是多么不同!
当然,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与自己的专业工作较远的事情上去也是不好的。但是在保证做好自己的本位工作的前提下,能够像高尔基那样尽可能地去关心社会生活,处处表现出主人翁的态度,这是我们每一个革命工作人员所应该具备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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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生(木刻) 范一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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