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5月27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我的兴趣,服从于党的需要”
江之水
在江苏省国营练湖农场的十几天,差不多尽是跟农业机务科的老张打交道了。是他给我介绍了练湖的情况,是他给我抱来厚厚的十册《练湖志》,是他使我认识了许多练湖人,是他领着我走了农场的许多地方……。
老张生长在美丽的富春江边,今年三十岁出头。他生得面庞清秀,身材比较瘦小,看上去是个典型的江浙一带人的外型,只是由于他来到练湖已经十几年了,太阳和风沙早洗得他面孔黧黑,露出一股健康之色。这倒也是所有练湖人的一个特点了,也正是他们引以为骄傲的。
那天天上飘着细雨,老张带我去看农场的果园。果园在农场的东边,背后正靠着运河,长长的斜堤上遍植桃、梨、苹果。桃花和梨花都正盛开,我算真正领略了桃花似红云、梨花如白雪的境界。
“不瞒你说,这果园还是我们初来时搞起来的呢。一九五一年,我们几个不足二十岁的小伙子抱了很大希望到这里来,以为国营农场一定很有气派。谁想一到这儿连农场的牌子也找不到。举目一望,只见茫茫的练湖,周围连棵树影也没有……好容易在湖边的几间破庙里才找到了场部。从那一天起,我们便开始在茅草小屋里睡地铺,夜夜守着一盏小油灯听湖上的风嘶雨鸣……那时候我们练湖人在湖上捉住过天鹅,而那讨厌的螃蟹,甚至可以爬进你房间的蚊帐里来,搅得你无法安眠……”老张完全陷入当时的回忆里。
“来练湖的第二天,我们几个同学绕场走了一圈,也许因为我们是学园艺的,我们一眼便看中了靠运河的这道长长的斜坡,这是一个理想的果园地带呢!我们后来一提,场长和党委书记支持我们的意见,放手让我们搞起来。这给了我们多大的鼓舞呵。你看,如今这果园不是已经建设起来了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当时还很幼稚,看问题过于简单了……”我不明白老张最后这话是啥意思,便跟着追问他。
“你知道,我们是在解放前进农业专科学校学习的,那时候我们所学的东西很有限呀!开头我们强调专业兴趣,死抱住园艺不放,没有把工作需要放在心上。后来党还是按原来计划派我们到耕作队去,让我们和农业工人们一道种地,进行锻炼。经过这一段时间我们才算看到了国营农场的远景,看到了工作的实际需要,感受到党对我们的教育和期待。十几年来,我就这样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甚至我觉得现在我在农业方面的知识和工作经验要比园艺方面的知识丰富多了,也有兴趣得多了。”
果园坡下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麦田,走过麦田的时候,老张不时地探下身去观察着什么,有时又突然蹲下身去拔出一根杂草,端详一阵子以后,也就随便地扔掉了。前几天我也曾经发现他这样做过,并且他好像还在随身带的小日记本上记下了一点什么……难道他跟田间野草有什么关系?
一天黄昏,我刚从一个远处的耕作队回到场部来,远远地望到有一个人蹲在坡下的麦田里。走近一瞧,正是老张,便问他:“这是干什么?还有木尺,你在量麦子?”
老张笑了:“量麦子作什么,让它自己长呗!”
我好奇地跑下坡来,见他把活动木尺折成一个四方形摆在地上,然后统计这里面野草的种类和数量。“今天是十一号,每逢一、十一、二十一这三个日子,我都要跑这里一趟,给它们作个记录。”
这真是个极其复杂细致的工作,田间野草的种类这么多,又有大有小,他得先按种类一根根地拔掉,然后记录下这一切。我陪他在那里蹲了好一会儿,实在累人。大概他看出了我此时的心情,便说:“这玩艺很枯燥呢?我还得耽误好一会儿,你先回场部吧。”我真的先走了,快到场部时,我回头望了望,这时天已经暗下来,田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隐隐约约的只能看到他蹲在麦田里……。
这偶然的相遇,证实了老张和野草是有纠葛的。当天夜里,我第一次到他住房里去串门。自然,老张现在住的不是什么草房和地铺了,如今练湖已经盖了成片的职工宿舍,他独自住了一间。这房间的陈设是很普通的,老张出身知识青年,又是个农业技术人员,自然少不了两架农业科学书籍,但是使我好奇的是他那书架上的无数个小圆铁盒,问到他,他默不作声地给我一个个地打开来,原来这也与野草有关,里面是各种草籽。“我自己培养了不少野草,有的现在已经发芽长出来了。”说着他又给我拿出了十几个小花盆,每盆里都长着几棵我叫不出名字的细嫩的野草,我不能不问起他怎么对野草发生了这么浓烈的兴趣。
“其实我跟野草没有什么缘分,也不特别偏爱它。十多年前我喜欢园艺;七八年前,我对虫子的兴趣也许要比野草还大。那时候我们农场的水稻受着螟虫的危害,最严重的可以减产百分之三四十。工作需要我研究螟虫,于是我就对虫子发生了兴趣,跟螟虫有了缘。后来我们总算战胜了它,现在我们农场已经基本控制了螟害,而我的兴趣也随着转移了。草荒对于农业增产也是影响很大的,国营农场都是大面积的生产;彻底消灭草荒还是个新的课题,这是我们当前工作中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也就是我和野草的缘分了。我的兴趣,服从于党的需要……”接着老张又打开了一只皮箱,里面不是衣裳却装满了野草的标本。那千奇百态的野草,一根根被线绳结扎在雪白的书册里,有许多还开着各色各样的花,非常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野草,不觉开口赞美起来,可是老张却开玩笑地说:“越是外表美丽的野草,也许危害越大呢!”
“这都是你在农场里发现的吗?一共有多少种?”我问。
“我已经查出来二百八十多种了,但是我的标本只作了一百多种。这一百多种野草的习性我都摸过了,并给它们写了小传。为了要消灭它们,我先要熟悉它们。你知道像《植物图鉴》之类的书刊上谈野草,只是从植物分类学的角度上作解释,而我所需要的不仅是这些,我要依生物学的特性来给它们写出历史,写出它们发育、生长、死亡的整个生活过程。”我找他要了他写的野草小传,上面每一种草简单的记有几百字,复杂一点的有几千字,可惜我当时不能详细地读上一遍。“有若干种草,我至今还不认识它,辞典上没有,只好送到农业科学研究部门,请他们帮助鉴定。野草这玩艺儿可狡猾了,它们常常会摆出一些假象来迷惑你,要想一下子全部摸清它不太容易呢!”
想不到野草的世界竟是这样丰富,我算长得了一点见识。以后的几天我还是一有机会就跟着老张到处跑。白天他到各队去检查农业生产工作,处理耕作队里提出来的各种问题,甚至我还跟他参加了一些有关的会议。只有在夜晚,或休息的时间,他才能抽出时间来研究野草。我也总是利用这些时间,请他来讲野草的故事。他研究野草已经好几年了,他把那些野生的小东西讲得十分有趣,似乎讲的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他简直把野草拟人化了。
临到我要离开农场的前夜,我到老张的住处去告别,见了面我们不自觉地又谈到了野草。我向他开玩笑地说:“光给野草写自传恐怕还消灭不了野草吧?”
他回身从书堆中给我找出一本厚厚的原稿来,然后轻声地对我说:“我正熟悉它们,在作了几年试验的基础上已经写出了一些消灭它们的办法,瞧,这几万字是专谈田间复种轮作制度和野草关系的,也就是想以合理安排农作物的轮作复种来逐渐排斥野草的繁殖和生活能力,直到最后消灭它们。另外,还有些措施也考虑许久了,暂时缺少资料,得等一等再说……在农业科学研究上,我还是个小学生,我只是从解决我们农场生产问题着眼,论文一时也不想发表……你就要走了,又问起我来,我是不好欺骗你的。”翻着这厚厚的一册原稿,看到那上面一行行整齐的钢笔字,以及附录的那无数个表格和数目字,我想像得出这年轻人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不知伏在他那小方桌上,度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
第二天清早,老张又跑来送我。我们沿着湖堤默默地走着。这正是个有阳光的早晨,平静的湖上映出了一排排的树影,我们彼此没有再谈起野草来,但是我的脑海里却老是想着什么果园呀,虫子呀,野草呀……当然我也想到了人,想到了一个党所教育和培养的知识青年,想到这个共产党员究竟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工作和兴趣的,我又记起老张讲过的话:“我的兴趣,服从于党的需要……”


第4版()
专栏:

“草棵里”的话从何而来
——五谈干部参加劳动
向霖
现在许多剧种正在上演根据《老贺到了“小耿家”》改编的《夺印》。最近我重读了这篇报告文学,觉得主人公老贺初到“小耿家”的行动,对我们认识干部参加劳动的问题也是有所启发的。
老贺初到小耿家,群众并不信任他,甚至怀疑他是和那些篡夺领导权的坏分子是“一条板凳上的人”。
用什么办法来争取群众的了解和信任?用什么办法摸清小耿家的底细呢?共产党员老贺,一开始就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身份和群众见面。一大早,他就扛起杠子,下荡罱泥。大队党支书罱泥,本来不算什么新奇的事,但是让贫农严桂林看见了,觉得十分惊奇,因为这个地区曾经有一段时期,由坏分子掌了权,干部是不参加劳动的。这个贫农马上跳上船,跟他去罱泥。第二天,老贺又一早下荡,罱泥的船增加到三条;第三天老贺还是坚持去劳动,荡里已增加到十一条船了。群众首先从大队党支书带头参加劳动这一点上,看出他是一个和群众同甘共苦的人民的勤务员。人们逐渐靠拢了他,愿意和他谈心,甚至把轻易不肯泄露的“草棵里”的话也都说出来了。老贺正是依靠了这些群众,才了解实际,驱散了小耿家头顶上的阴云,正确地贯彻了党的政策。群众也正是通过老贺的劳动和他处理其他问题时的表现,考验了他的立场是站在贫雇农这一边,这才大胆地讲出了“草棵里”的话。
干部参加劳动是我们党的一个革命的光荣传统,远的且不去说,在土改时期,我们的工作队便都是一下去就和贫雇农同吃、同住、同劳动,通过交知心朋友来展开工作,启发群众觉悟,让他们理解党的政策,自觉地吐苦水,掏心底的话!
自然,我们今天的情况不是进行土改,也不是每个干部都能遇到类似小耿家的那种情况,但是密切联系群众,和群众作知心朋友,这是任何时候都不可少的。一个干部能够首先跟群众打成一片,同劳动,共甘苦,这就有可能彼此通过劳动建立深厚的感情,互相了解,工作中少犯错误。同时这对一般群众的思想教育和影响,对群众的生产积极性的发挥都有重要作用。
老贺下荡罱泥也许比不上别的农民,其实群众也不会在这上面过高地去苛求他,然而假如老贺的一双鞋底子总是白白的,而群众却两腿黑泥,这怎么能争取群众的信任呢?怎么能让群众跟他讲出“草棵里”的话?老贺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姿态出现,以坚持参加劳动开始,带领群众继续革命,这做得很对,值得我们深思,值得我们向他学习。


第4版()
专栏:

寸步难离
〔朝鲜族〕金 成 辉冬天呀白雪的故乡,春天呀鲜花的故乡,夏天呀江河的故乡,秋天呀黄金的故乡。白雪里有我的脚印,鲜花里有我的笑脸,江河里有我的身影,黄金里有我的汗珠。生在这个茅舍,长在这个河旁,老在这个山沟,不知世外有什么地方。多么想逃奔他乡,在我当牛做马的时候;如今却寸步难离,你说这是因为什么?你看电杆不过山来了吗?你看铁牛不在田里唱吗?建设不好这里的天地,有什么权利离开故乡?


第4版()
专栏:文化街头

到农村去开画展
苗爱
不久以前,中国美术家协会广州分会和广州美术学院,组织了一批美术作品,分别到县城市镇、农村人民公社去,进行巡迴展出。这一做法,受到农民群众的热烈欢迎。来参观的农民站在画幅面前,一边欣赏,一边谈论。有些社员还说,要能买几张挂在家里就好了。
到农村去开画展,我认为这是美术作品更好地为工农兵群众服务的办法之一。这可以更大地发挥美术作品的宣传鼓动教育作用,帮助美术工作者进一步认识生活,提高思想觉悟。过去,美术工作者搞创作,深入到农村人民群众中去,但是美术作品如何回到群众中去却很少注意。美术创作从群众生活中来,通过画展再回到群众生活中去。这样,美术创作与群众、与生活更进一步地密切结合起来。我们的艺术创作,主要是反映现实生活,描写人民群众的斗争,是为群众服务的。创作的成功、好坏,要由群众来加以评定。他们的意见,是比较真切细致、公正和尖锐的。过去,农民一般是很难看到好画、欣赏到原作的,尤其是油画这样一个新画种。到农村去开画展,送画下乡,同时可以使农民群众得到文化的教育,美的欣赏,从而丰富他们的文化艺术生活,提高他们的审美能力。这就将会大大地促使我们美术创作的提高,进一步繁荣美术创作。对于农村中的业余美术爱好者说来,也是一个很好的观摹学习、提高的机会。
由此看来,到农村中去开画展,送画下乡,是有重要和深远的意义的。我们的画家、美术工作者应该热情主动地经常深入到农村中去,熟悉农民的生活,了解我们今天农民群众的精神面貌,及时地深刻地创作出反映我们今天农村广大人民群众精神面貌的、好的艺术作品来。同时,也不断把新的、好的、反映我国当前生产建设、劳动斗争生活的美术作品,送到农村去。文化街头


第4版()
专栏:知识小品

微气候
林之光
微气候,这个词儿看起来有些陌生,其实,在我们生活中天天跟它打交道。比如:穿衣服、带手套、盖被子,等等,都与微气候有关系。
大家知道,由于新陈代谢的作用,人体不断地向外界发散热量。如果这些热量不能及时地得到扩散,人体就会有热的感觉。反过来,如果散热太快了(如处于气温较低的地方或凉水中),体内热量补充不及,皮肤上就会生起“鸡皮疙瘩”。
在气温比较低时穿衣服,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身体直接向外界辐射散失热量,同时也靠着人体继续不断发出的热量,在贴身衣服与皮肤之间造成一种特殊的微气候。人体处于与体温相近的哪怕是较薄的气层中,热量就会不再大量散失,从而感到衣服的“温暖”。
热量的散失速度与人体及外界气温之差成正比。天气越冷,人体热量就会找一切“通路”偷偷地迅速地溜走。穿棉衣,就是由于棉絮内含有很多的空气,而空气是热的不良导体,散失热量的速度减慢了,热量的收支就会接近平衡,也就更容易使棉衣内接近皮肤层空气,保持住适宜于人体的微气候。但是,赤膊穿棉衣也会感到寒冷,这是因为通过袖管领口等处侵入的冷空气降低了棉衣内的气温,破坏了微气候的缘故。不妨用温度表量一量你每件衣服内外的温度,一定可以发现愈往外愈冷,而棉衣二侧的温差最大。在气温零下的时候,常常可以差二三十度。
在夏天,情况可就不一样了。这时气温接近甚至超过体温,贴近皮肤的微气候,由于气温高,体内散热困难,因而衣服与皮肤之间空气薄层的温度要比气温高一些,这不利于体内散热;此外,汗水的大量蒸发虽能消耗很多热量,调节体温,但是皮肤周围水汽的浓度,由于汗水蒸发,也比空气中为大,这样,也就反过来阻碍了汗水的蒸发。可见,在高温时人体周围薄层空气的微气候有着温高而湿重的特点,它们都造成散热困难。所以,夏天衣着宜薄而轻,以利通风与散热。
打扇或自然风能够改变这种微气候,因为它不仅使接近皮肤层的空气保持接近于自然条件下空气的温湿状况,而且还直接带走了人体过剩的热量。例如,据研究,在这样三种情况下,人体的热感觉是一样的:①静风,空气湿度百分之百,气温摄氏十七点八度;②风速每秒半米,空气湿度百分之五十,气温摄氏二十二点四度;③风速每秒三米,空气湿度百分之二十,气温摄氏二十八点六度。你瞧,风和空气湿度对人体热感觉有着如此巨大的影响,难怪夏天谁都喜爱习习凉风了。反过来,夏季中风小而湿重的时候,我们就会有闷热的感觉。
现代世界气象学中,除了研究适宜于人体的气象条件,以利提高劳动效率等外,也开始配备精密仪器,研究单株作物或植物周围和动物、昆虫的巢穴、卵、茧及其身体附近的微气候,为更好地控制它们的生存死亡条件创造前提。


第4版()
专栏:

椰林春风(木刻) 张信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