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5月19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风雨下
  峭石
一阵猛烈的大风掠过,铜钱大的雨点子,叮哩叮咚地打将下来。
这雨,也像这风一样来势凶猛。刚才还是被雨点激起一片烟尘的大地,眨眼之间,已被漂着一层水泡儿的浑浊的泥水淹没了。密密的雨丝,被风刮得斜射着,织成了一张白茫茫的网。
山脚下的靶子,被雨雾遮得只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雨刚一来,将军就想:这回,倒要看看这个连队的作风和技术了。要么,收兵回营;要么,犹犹豫豫;要么,成绩下降……这几种判断在将军的脑子只一闪,马上就被否定了。在他的脑海里,这个连队是越难越硬,越险越勇……。
雨点刚一下来,警卫员小李子就给将军取来了雨衣。他递过去,将军却没接。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将军并没注意他。随着将军的眼神望去,只见战士们仍然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那个正在进行射击的战士,提着枪,冲破雨,顶着风,踩的稀泥四溅,猛虎一般地向前飞奔;等待射击的战士们有的比划着姿势,有的体会要领;射击过了的战士三三两两地在一块议论着什么……那风,那雨,仿佛对他们毫无影响,只有那用手绢或布块包起来的枪机,表示着他们已知道这风雨的到来。从闪烁着明亮的光辉的眼神里和微张的嘴角上,小李子知道:将军很高兴。
他迅速走到将军身后,想把雨衣披在将军身上,不料将军一伸手,把雨衣拨到一边,随即扭回头瞅了他一眼。虽然那目光像往常一样温和,但却似乎带着一种责备的意味。他刚有点不高兴地噘起嘴,将军已迈步向连长走去了。
连长一看将军向自己走来,急忙一把抹去了脸上的雨水,迎着将军。
“怎么样?”将军问。
“没关系!”连长答。
“能打好?”将军问。
“没问题!”连长答。
对于这简短干脆、充满信心的回答,将军心里很满意。部队么,就得有这一股劲头子。将军抬起头,刚想看看正在射击的那个战士,忽听连长说:
“将军同志,你应该披上雨衣!”
将军望着连长,没有回答。
“首长,披上吧!”
周围的战士们,也带着恳求的语气嚷着。尽管他们身上的雨水,一股一股往下淌,雨点打得眼都睁不开。小李趁这个时机,把雨衣披在了将军的肩上,心想:我看你走不走群众路线!……
将军这回没有拒绝,大概是觉得自己再不披,战士们一再恳求,就会影响射击的缘故吧。
将军问凑到他身边来的一个小战士:“光嚷着让我披雨衣,你呢?”
小战士马上一个立正:“报告首长同志,练兵场就是战场,要冲击,要杀伤敌人,不能穿雨衣!”
“那你为什么让我穿?”将军问。
“你年纪大了,冷水一浇,吃不消!”
“你能吃得消?”
“我?”小战士笑了,露出一排白牙齿:“我们这些小树苗苗,越浇越长个儿!”
这个小战士无拘无束的话,和那股略带天真的劲头,使将军回忆起自己少年时代的影子。他对这个小战士更感兴趣了。
“你打的怎么样?”将军问。
“凑合凑合!”小战士信口回答。
“怎么个凑合法?”
小战士晃了晃手中的枪,笑着说:“说打鼻子,不打眉毛,敌人敢露出一撮头发,我能给他剃下来!”
“哦!”将军听着这有趣的回答,不由得也笑了:“吹牛!”
小战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下巴几乎挨着了胸脯子:
“不是吹牛,首长同志!”他迎着风雨,抬起头来,明亮明亮的黑眼睛,眨也不眨:“对付敌人,就得有这副硬招儿!”
“那我倒要瞧瞧你这硬招儿喽!”
“你瞧吧,首长同志!”小战士大声回答,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在小战士和将军说话的时候,连长在旁边递眼色,生怕将军因为小战士的放肆生气。但一看将军丝毫没这一方面的意思,才放了心。小战士刚一走开去做射击准备,连长便向将军介绍:
“我们的神枪手,外号‘硬顶’!”
“硬顶?”将军笑着问:“什么讲头?”
“专爱和困难打交道,哪一招硬,专练哪一招。一百五十米,打得中酒瓶子!”
“噢,这是咱们连的老作风啰!”
连长笑了,他知道:将军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实际上就是对这个连队的最大的赞扬。将军一参军,就在这个连队,从战士,一直到当连长。这个连队,从红军时代起,就是以打硬仗出名的。在那些年代,枪少、子弹少,许多战士的武器还是梭标。一打仗,战士们就红着眼和敌人动刀子。一枪不响,就杀敌人个丢魂丧魄。一直到解放战争,始终以硬拚死打出名。所以,将军一提“咱们连的老作风”这几个字,不仅使连长感到无比亲切,也使他意识到:这种比任何珍宝都可贵的作风,传到他这一代人手里,丝毫未曾减色。他也是在这个光荣的连队长大的啊!这使他欣慰,也使他感到责任的沉重……
轮到小战士“硬顶”射击的时候,将军分外留心。这个小神枪手简直像一只勇猛的小豹子,一声口令,就箭也似的射穿雨帘,向前奔去。刚一见他卧倒,枪就连着响了。大风大雨里,将军感到这三枪是分外的脆,分外的响。雨雾里,红旗在摇:优秀!将军一看手表,从跃进三十米,到最后一声枪响,只用了十一秒。好快呀!将军心里赞叹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小神枪手滚了一身黄泥回来了。
将军迎着问:“怎么样?”
“优秀呗!”“硬顶”回答。
“别人也是优秀呀!”将军说。
“优秀和优秀不同。”小神枪手说:“这种射击,一要快,看谁先打头一枪;二要准,光打中央不扫边!”
将军很满意,叫人去看弹着点。看弹着点的战士高兴得索性把靶子扛了过来。将军一看,三发子弹,把靶子正中心穿了个小三角。
将军高兴得很,问连长:
“像这样的神枪手,全连有多少?”
“‘硬顶’是全连的尖子。和他差不多的神枪手占百分之二十九。”
“要多培养这样几个尖子!”将军说:“平时练兵,多为战时着想。训练,是和敌人一场不响的战斗,非走在前边不可!赶将来枪一响,得把敌人打得趴下来才成!”
“支部为这事,已做了专题研究!首长同志!”
“这就好!”
将军抬起头来,又望着另一个开始射击的战士。插在射击地线上的小红旗,在风雨中像一团燃烧的火苗儿在抖动。望着眼前这种景象,也许是引起了将军对过去战斗生活的无限回忆,也许是引起了将军对未来战斗胜利的憧憬,中国人民向来是热爱和平的,那些敢于动武的侵略者,就让他们等着瞧吧。将军的心里热腾腾地,顺手把雨衣掀开来,两手拤在腰间,凝望着前方。
风使劲刮着,雨使劲下着。地上,泥水在轻快地奔流,被雨点激起的水泡泡,顺着水势在互相拥挤着追逐着。风雨中,钢铁的连队,英雄的战士,在前进!他们在风雨中,从过去走到现在;在风雨中,从现在又要走向光辉胜利的未来。风雨,是对他们最好的赞歌,枪声,如同他们响亮豪迈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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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红色友谊之歌
  〔阿尔巴尼亚〕德拉戈·西理奇在我们红色五月初春的早晨,我们胸中的激情燃起熊熊的火;我们要用那红色的玫瑰花瓣,编集成我们的红色友谊之歌。这首歌,我们从迢迢的地拉那带来,全阿尔巴尼亚人民都把它同声欢唱;唱给这遥远疆土上的六亿中国人民,他们正豪迈地把新的中国锻造成钢。虽然大海和高山把我们两国远远分开,但两只有力的手却遥遥地紧紧握住。我们的铁拳,打击着我们共同的敌人,把世界上最纯洁的红色友谊精诚维护。同志们,让我们把友谊之歌引吭高唱,这歌声将会使我们千年万代青春熾旺。为红色的友谊,为中国和阿尔巴尼亚,这一个五月为我们培植了鲜花的海洋。
〔沈修译〕
这是正在我国访问的阿尔巴尼亚国家出版社经理德拉戈·西理奇同志为访华的阿尔巴尼亚歌唱家小组所写的一首歌词。由阿尔巴尼亚作曲家切斯克·扎代尼亚谱曲。此歌已在阿尔巴尼亚歌唱家们的音乐会上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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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评

  两出优美的小戏
  ——谈蒲剧的《卖水》与《挂画》
余吾家
这次山西省晋南蒲剧院青年剧团来京演出,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经过改编的优美的传统戏。青年演员们认真、出色的表演,使人看到蒲剧古老剧种在今天开出的新花朵,十分兴奋。现在只就演出中我最喜爱的两个小戏《卖水》和《挂画》谈点感想。
在《卖水》里,青年演员田迎春饰黄桂英,苏俊祥饰李彦贵,都演得逼真。而饰主角梅英的梁惠芳,在表现这个热心、伶俐的丫环的性格上,是更出色的。这出戏是由蒲剧著名演员王秀兰亲自传授和导演的,通过梁惠芳的表演,我们可以看到王秀兰的匠心。
梁惠芳演的梅英,是能较好地表现出她的热心肠的。在小姐处在婚事遭到阻碍的时候,她设法帮助。她为小姐表花,是以花喻人,通过十二个月各种花卉的描绘,引出薛平贵、王宝钏、吕蒙正、刘景屏等四个故事,梁惠芳在这里的表演是十分细腻的。她表花的身段、台步,都很优美。特别是那柄扇子在梁惠芳的手指间,就像蝴蝶翻飞一般,有多样的变化,使人目不暇接。而这些动作又都能和梅英尽力说服小姐的心情较自然地结合起来,这就看出她对传统特技的运用,是注意了为戏服务的。演员梁惠芳年纪很轻,对人物的表现能够始终贯穿如一,可以看出她在学习中是下了功夫的。
《挂画》是蒲剧已故著名老艺人王存才的拿手戏。这出戏描写少女耶律含嫣迎接相慕已久的一个反对元朝暴虐统治的青年花云乔装入府的情景。过去王存才是以跷工取胜,他的凳头挂画、椅子上的盘脚、跳桌等等动作都是表现他的跷工。去年蒲剧团在继承时作了分析,认为跷工是应该革除的,同时作为元代万户少女的含嫣也不宜于用跷工去表现。因此他们坚决地把它剔除了,而根据人物又发展了椅子功,这的确改得好,不仅去芜存菁,而且锦上添花推陈出新。
据说演员韩长玲学习《挂画》这出戏已有十年之久,先师承王存才,王逝世后在导演老师指导下又进行了不断的革新,有了长期的磨练,《挂画》在演出中越来越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
韩长玲在《挂画》中的表演,把心理刻划和优美的演技结合得很好。她表现了含嫣在花云男扮女装将到内府来时的焦灼和欣喜。在收拾新房挂画的一段戏里,一连串的复杂的挂画动作,可以看作对角色激动、倾心那种感情的抒写。她在椅子上所作的特技动作“丹凤朝阳”、“金鸡独立”、
“古树盘根”、“魁星摘斗”、“单足跳圈”等,都为了充分而鲜明地表达她内心的喜悦。
《挂画》的导演处理确有独到之处,戏中换衣迎亲时那种挑不好衣着,扣不及扣子等细节,都很有力地表现了角色焦急的心情。花云来到后,韩长玲表现含嫣在女装的花云面前那种心情是淋漓尽致的。她这时的“椅子功”那些急速、敏捷、干净、利落的“旋椅”、“盘椅”等等动作,都很有表现力。
从梁惠芳、韩长玲的出色表演,看出她们都是经过勤学苦练,又勇于发挥创造性的苦功夫,才取得这样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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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家谈

  听排练想起的
  冯寿平
偶过一个灯火通明的教室,听到合唱队在里面练唱,我立时被吸引住了。先是站在门口听,后则进教室找个座位坐下来,一排一排地往前面蹭,终于坐到指挥跟前去了。我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气氛中,不觉得竟同合唱队员们坐在一起了。
过去也知道学校有个合唱队,却从未注意过它。如果想要听听音乐,宁肯远途跋涉,进城买张著名演出单位的票子。而对学校里经常举行的业余演出,从来没有光顾过。我总觉得业余的文艺积极分子,同像我这样虽未参加活动,却也颇有些爱好的人比起来,一定是半斤八两。出乎意料的是,这偶尔一瞥,感受却并不亚于观看一次音乐家的演出。我在大大欣赏了一番之后,产生了一些跟过去大不相同的想法。
我想,搞音乐,技巧固然重要,但饱满、充沛的情感,往往更重要。从技巧上讲,专业工作者当然要胜一筹,但从热情上讲,是没有什么“专业”、“业余”之分的。因此,业余的艺术爱好者所要抒发和歌咏的东西,也往往最能够唤起与他们同样生活、劳动着的欣赏者的共鸣。
这使我也想到,专业音乐工作者如果只凭技巧,缺乏饱满的政治热情,是不会感动听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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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补衣曲
  石谷将军一件衣,穿了二十年。经受了太行风雪南海浪,深深的颜色早变淡。炮火中,它给将军挡硝烟;菜地上,它替将军擦热汗!明灯照白发,缝补千针线——他哼起《游击队员之歌》,歌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我愿借此衣作稿笺,写一只赞歌军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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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神州处处学雷锋
(篆刻)
  神州处处学雷锋 童雪鸿刻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 李骆公刻
  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陈大羽刻
  我愿做高山岩石之松不做湖岸河旁之柳 李文新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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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列航(油画)       杨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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