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3月28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红旗在召唤
——纪念高尔基诞辰九十五周年
曹靖华
这是二十七年前的事了。
那时日本帝国主义者,怀着独吞中国的狼子野心,肆无忌惮地从东北长驱直入,血淋淋的魔爪,直向平津伸来。国民党反动派的“攘外必先安内”、“抗日必先剿共”的卖国滥调,更高唱入云,一步步向民族大敌叩头求和,对人民抗日救亡运动和一切革命活动,都凶残无耻地横加迫害。
在强敌压境,国难当头的岁月里,列宁所称道的“最合时宜的”高尔基的《母亲》,对我们说来,确是“最合时宜”了。当年有多少不甘心作亡国奴的人,读着这部书,注视着巴威尔的那双高傲、勇敢、燃烧的眼睛,看着他高高地举起红旗,昂首阔步,向一排排钢梳子似的寒光闪闪的敌人的枪刺走去的时候,我们感到多么振奋、多么刚毅,从这里吸取了多少斗争力量啊!
巴威尔的母亲庄严宣告:
“真理是用血海扑灭不了的!”
这最朴素的真理,告诉我们,所有内心已经烂了的吸血鬼,不管他目前如何凶狠、残暴,终要毁灭,真理一定得到最后胜利。巴威尔的红旗,正是召唤着所有被压迫人民,走向斗争,走向胜利。所有被压迫人民,也永远把高尔基这句教言,牢牢记在心头:“如果敌人不投降,就消灭他!”
一九三六年六月十八日,
“无产阶级革命的海燕”,折断了翅膀从云空落下,停止呼吸了。无形的黑纱,笼罩着全世界被压迫人民的心,这悲痛是深沉的。
北平进步文化界,在特务如林的监视下,经过三周的缜密筹划,追悼会万事俱备,只欠会场了。而当年号称全国文化教育中心的那样大的北平城,全城都借不到一个会场。这也难怪,反动派很清楚:这是追悼会,也是革命力量检阅大会、是誓师大会。反动派对这阻挠、破坏之唯恐不及,哪还会借你会场呢!最后,通过复杂微妙的关系,在距市中心三十来里远的郊外,在一所外国人办的大学里,借到一个会场。那就是燕京大学贝公楼礼堂,也就是现在北京大学办公楼礼堂。
夜长梦多,事不宜迟。追悼会就定于七月十日上午九时半举行。可是,三十来里远,又是大热天,交通呢?那时啊,在慈禧太后当年乘马车往颐和园去的古道上,所谓公共交通,只不过两辆烂汽车,痨病鬼似的,一摇三晃,哼声叹气,高兴就晃那么两趟,不高兴就呆在车棚里休息,那实际是似有若无啊。可是参加会的人,对这毫不在乎:“天热路远吗?即便一千里,天上下火,地下冒火,也要走去开会!”
次日清晨,乌云满天,溽暑蒸人。空气静止得连根寒毛悬在空中,也难得微动一下。参加会的人,三三两两,涓滴成江河地从四面八方向新街口汇流着。不到七点钟,一股怒潮似的人流,汹涌澎湃,浩浩荡荡,流过新街口,涌出西直门,直奔海淀去了。这汹涌的人流,不禁令人联想到《母亲》中五一节的游行队伍。看,那不是巴威尔的红旗在前边飘扬、召唤吗?在每一个参加追悼会的人心中飘扬、召唤吗?他们带着肃穆庄严的面容,迈着踏碎一切障碍的步伐,在前进、前进!爱国救亡的怒火,在他们胸中燃烧、燃烧!
我先到了燕京园,在贝公楼前的翠竹丛旁,同一位胸前佩戴着蓝纸花的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的同学在谈话:
“今天不会出问题吧?”
“想来不至于。第一,行动神速,怕还没被嗅出来。第二,票也发得周密,不可靠的绝对不发。第三,这是外国人办的大学,彪形大汉们得考虑。”
外边一股股的人流,从大门冲进来,向贝公楼礼堂涌去。一位中国大学同学,扶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气喘喘地走到我们跟前说:“介绍一下,这是家父……”
他指了指老人,接着说:
“刚从济南来的。他把《母亲》一连读了三遍……”
老人插着说:“一连三夜睡不着觉。巴威尔的红旗,老在心里飘扬、召唤……”
女同学接着说:
“《母亲》是母亲英雄儿好汉,你们是老子英雄儿好汉。父子跟着红旗……”
男同学没待她说完,就压低声音,把话岔开了:
“晋媛同志,今天你要代表‘世界编译社’致悼词,你的学校早要开除你,致悼词以后,你的学籍准完了。”
“学籍?不抓到监里关起来就够走运了。”这时,溢出堤岸的人浪,好似卷树叶一样,把我们卷进去,漂到会场里了。
还不到开会时间,全场不但座无虚席,连站也无隙地了。除了讲台前边,好像长方形的窗口似的,空出短短一条空地之外,四壁尽是黑压压的人浪在微微波动。
台上悬着一条大横幅,刺刀似的木刻体的笔锋写着:“文化巨人高尔基追悼大会”。台中间挂着高尔基巨幅画像。全场一双双眼睛,铁屑碰到磁石一样,被画像上的那双轰击旧世界、捍卫新社会的光芒四射的眼神,紧紧吸住了。
追悼会开始了。行礼如仪后,我在《高尔基的生平和思想》的讲话结尾,引《海燕》末尾的一句话,作了收场:“让暴风雨更猛烈地响起来吧!”
这时,窗外果然风雨交加,闪电轰鸣,瀑布似的倾盆骤雨,垂悬空中。每个人的心中,好似迸出了这样的呼声:
“冲吧,冲吧!把一切阻挡革命前进的障碍,连根带叶地都冲去吧!”
二十七年过去了。高尔基却显得更年轻地站在我们中间,站在全世界人民为争取和维护民族独立、民主自由和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斗争的前列。看吧!巴威尔的红旗,更高地举起来在那儿飘扬、召唤!全世界劳动人民,尤其是亚洲、非洲、拉丁美洲人民,牢牢地记住高尔基的战斗的号召:“如果敌人不投降,就消灭他!”


第6版()
专栏:剧评

笑声中的批评与赞美
——看曲艺剧《喜笑颜开》
李啸仓
北京曲艺团演出的《喜笑颜开》是一出反映现代生活的喜剧。它是对新社会、新思想、新风尚的讴歌,又是对旧思想、旧习俗的嘲笑和谴责。在封建思想残余还存在的今天,这个戏的演出是有现实意义的。戏剧情节由青年妇女刘玉慧被分配为理发员引起。她非常热爱这个工作,认为“劳动光荣不分贵贱”;而保留着封建等级观念的爱人、婆婆和舅舅,却起来反对她干这一行,说她败坏门风,没有前途,甚至她的爱人赵学义还以大男子主义的口吻来教训她。于是,这就展开了激烈的戏剧冲突,反映了两种思想的尖锐斗争。
这两种思想的斗争,在《喜笑颜开》中是作为人民内部的矛盾来处理的。赵学义、婆婆和舅舅几个人物,都在不同程度上有新的思想因素,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他们与刘玉慧的关系,基本上也是正常的;只是在对待刘玉慧做理发员这件事情上,相当突出地反映了落后的封建思想。在演出中可以看到,这种思想被表现出来的时候,是非常猖獗的、顽固的,为了迫使刘玉慧顺从他们的看法,甚至不择手段,拿不看管孩子、离婚等相要挟。到后来他们还企图从组织上想办法使刘玉慧干不成理发工作。它让人们深深感到,这种落后思想与社会主义思想是截然对立的,不可调和的。如不经过坚决的斗争,是难以解决的。然而,在《喜笑颜开》所安排的环境中,这种落后思想在社会主义思想的照耀之下,又是虚弱的,无能为力的。刘玉慧的思想和行动,不但得到了党和领导的关注,而且还受到群众和社会舆论的支持。相形之下,那些落后的思想和行动便成了“螳臂当车”的螳螂,它的猖獗和顽固,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可笑了。赵学义、婆婆和舅舅几个人物,尽管他们很坚持自己的错误看法,但是到后来,总不免色厉内荏,理亏心虚,经不起正确思想的辩驳和剖析。《喜笑颜开》正是抓住了这些特点,把它加以夸张而构成这个戏的喜剧性的。戏的重要关键,舅舅的两条“妙计”——假离婚和“釜底抽薪”,便是这样处理的。要是在旧社会,离婚的要挟,真可能把一个青年妇女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伏伏贴贴地去受丈夫和婆婆的摆布。然而,把它放在新社会里,却成了极不高明的主意。结果,弄假成真,反把他们自己陷入狼狈不堪的境地,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效果。而刘玉慧坚持原则的斗争精神,却在这条“妙计”中焕发出耀目的光彩。及至一计不成,再生二计,“釜底抽薪”的办法还没有拿出来应用,在试演当中就演砸了。
在《喜笑颜开》里,还有些喜剧性是由于误会造成的。但是,这些误会并不是人为的,也不是没有冲突的假误会。在若干喜剧性的误会情节中也反映了现实生活中的某些本质方面。比如第二场写刘玉慧钻研技术简直到了入迷的程度,她在公园里看到一个青年工人,忽然发现他的“发式头型很相称”,便不免入神地死盯着这个人的头发来琢磨其中的诀窍,以致让这个青年工人怀疑她有神经病。碰巧看到这幅情景的赵学义、婆婆和舅舅,却误会玉慧有了外心。在这里,剧本让观众怀着微笑和欣赏的心情,对刘玉慧热爱工作和钻研业务的精神进行热烈的赞美;在对比之下,则让观众用批评的眼光去对赵学义等人的瞎猜疑,以及对产生这种瞎猜疑的污浊思想进行嘲笑。
《喜笑颜开》的剧本和演出也还有需要加工或调整的地方,如赵学义、婆婆、舅舅三个人,由于他们与刘玉慧的关系不同,在对待她参加服务行业的具体看法和所采取的具体态
度上,也还可以更有区别一些。又如结尾还需要突出说明为什么轻视服务行业的看法是错误的,以及第四场所安排的环境还要考虑与人物的行动更吻合些。


第6版()
专栏:

小水珠儿
胡彦
当大地镀上一层银色月光的时候,一群小水珠还漫无目的地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天这么晚了,到哪儿去呢?它们不愿到小湖里,因为那儿又深又大,也不愿到草地上,因为那里简直没有人看到它们。终于,它们找到一丛盛开的牡丹。哈!这可真是一个好地方,我们就宿在花瓣上面吧!于是,它们偎在一起,满意地睡了。
小鸟的啼叫惊醒了它们。东方红红的,天亮了。小燕子在花上飞来飞去,不停地赞美:
“啧啧,多么美呀!亮晶晶的露珠,闪着红光,和红宝石一样……”。
哈!我们和红宝石一样!小水珠们想,可真了不起!一只蝴蝶飞来了,在花上方飞来飞去。小水珠以为它是在贪恋自己,它们多么想让自己放出光来晃它的眼睛啊!可是它们不会发光,只得埋怨太阳不够亮。蝴蝶落在花上,和花蕊接吻。小水珠真气极了!你为什么那样爱花?也许因为牡丹是花中之王吧!可是如果没有红宝石样的我们,她也配称花中之王么?对了,蝴蝶一定是一个傻瓜,它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美!于是小水珠就滚到太阳光最强的地方,它们决心让“自己的”光芒照花蝴蝶的眼睛。可是太阳总是慢腾腾的,小水珠真急坏了。
太阳离小水珠近了,它们偷眼一看:蝴蝶还在和牡丹花亲密地切切私语。啊呀!太阳可真是个慢性子,再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忽然小水珠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要飞起来,它们想抓住花瓣,可是不行,一阵小风就把它们吹走了,带着满肚子的怨恨。
小水珠飘呀飘的,不一会儿,它们看到一大片小水珠,聚在空中,为地上的菜苗儿遮住了火热的太阳光——地上干干的,小溪如死蛇般地躺在那儿,菜苗儿无精打采的,用乞求的眼光注视着那一大片小水珠。
正当这几个小水珠拼命地往上钻,怕自己掉下去的时候,别的小水珠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了。先下去的几个立刻渗入龟裂的土地,别的小水珠几十个抱在一起,闪电一样一团团地跟下去……不一会儿,小溪又缓缓地流动,菜苗儿在欢跳,拥抱着盼望已久的小水珠。
这几个小水珠回头一看:呀!别的小水珠都不见了。它们只看见小菜苗儿水淋淋的,和翡翠一样碧绿,地湿润润的,小溪的水流呀流,一直流到大河、大海……举起上万吨的轮船,冲转巨大的水轮机……这时,它们看不到一个个的小水珠,但从小溪大河里传来无数小水珠的歌声:
我们是小小的水珠儿,
聚在一起就汇成大海。
像举起叶儿,我们托着轮船,
散散步就切断连绵的山脉
……。
显示的是不怕埋没自己的小水珠们集体的力量,而好炫耀自己的小水珠们,它们惭愧极了,真想立刻冲下去,但是它们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是那样渺小。太阳直照着它们,牡丹花像是在嘲弄它们似的微笑……在光天化日之下,它们无处躲藏,泛起一条羞愧的彩虹。


第6版()
专栏:

丢、拣及其他
邹素
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有这样一个细节,很能发人深思:解放军排长陈喜,来到上海南京路以后,经不住资产阶级“香风”的熏染,开始厌恶自己那双布袜子,两次把它丢在地上;可是,老班长洪满堂、连长鲁大成却两次把它拣了起来。
一丢一拣,看来不过是一双普通的老布袜子,却反映了一个极其深刻的问题。这布袜子上缝着密密的针线,一针一线都凝结着万千人民的心意。人民解放军穿着这样的布袜子,迈着坚定的步伐,肩负着人民的希望,历尽艰险,冲锋陷阵,夺取了敌人一个个堡垒。丢掉这双布袜子,这就意味着丢掉人民的心意,丢掉党的艰苦朴素的革命传统。
洪满堂、鲁大成等同志,代表了我们党的绝大多数无产阶级战士。他们不仅在极其严酷的战争环境里保持了艰苦朴素的传统作风,就是在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在资产阶级“香风”的包围之中,依旧巍然屹立,坚定不移。这是由于他们能够牢牢记住党的谆谆告诫,对于“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思想上早有警惕,他们始终坚定地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运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来观察分析一切社会现象,这样,他们就能够具有孙悟空那样的火眼金睛,锐利地识别那霓虹灯下的资产阶级妖风。
思想阵地是没有真空地带的,如果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必去占领。马克思主义者从来认为,“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自然,资产阶级的“香风”也不会自行消散。革命者不仅要善于识别资产阶级一切妖魔鬼怪的袭击,还要同资产阶级思想进行长期的、艰苦的斗争,不断扩大无产阶级的思想阵地。
真正革命者的生活永远是艰苦朴素的,情操是高尚的;他们生活不是为了达到个人眼前某个目的,而是为了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理想与实现。因此,他们在政治上才能进入一尘不染的境地。在我们革命队伍里,像陈喜这样的人,当然为数不多。他进城以后,受了资产阶级“香风”的熏染,思想上蒙了一层灰尘。党对这样的同志从来是极耐心的,无数双热情的同志的手也一定会使他重新站立起来。但是,要紧的还在于犯错误的同志自觉地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把思想上的灰尘来一次大扫除,而且,把思想上的“清洁卫生”运动,作为自己长期的经常的工作。这样,沉痛的教训才能转化为推动自己前进的力量。
党的革命传统作风是经过多少同志流血牺牲换来的,决不能丢弃。我们要永远捍卫并发扬党的革命传统,并且一直传到我们的子孙后代。


第6版()
专栏:

贺兰山春曲
纪鹏松柏苍苍贺兰山秀,谁说塞上春光瘦?鹿、獐乱走青羊肥,百鸟争鸣松鸡飞。一声声牧歌万山应,羊的雪涛洗青峰。朵朵山花邀蜂蝶,深深崖谷犹藏百丈雪。残堡垒垒城垣断,贺兰山会过无数英雄汉。岳家军,杨家将,《满江红》悲歌世世唱。不悼荒冢深埋的血和泪,且看各族兄弟的手相携。一条金线包兰路,一寸路来千丈福。运来钢材、机器、新书报,贺兰山仰首向天放声笑。勘探队员的红旗插高峰,胜过贺兰山万年太阳红。踏过蹄印、荒径四处找,重峦叠嶂伸手来献宝。封沙、育草又造林,贺兰山绿景色新。洪荒百代冬夜寒,贺兰山今后永远是春天。塞上春光谁说瘦?贺兰奇峰天下秀。


第6版()
专栏:

山乡春讯(木刻)
 广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