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3月28日人民日报 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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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天津运输部门优先发运农用物资
东车站今年运往各地的内燃机和水泵等比去年同期多八倍
长途汽车运输公司克服公路翻浆困难赶运物资支援春耕
据新华社天津二十七日电 本社记者唐荧、朱泽民报道:从天津的铁路、公路线上,我们看到了交通运输部门职工为农业奔忙的动人景象。
支援农业的物资到了运输部门,都是优先配车,优先装车,优先挂运。位于京山和津浦两铁路干线交叉点上的天津,每天都有上百辆车皮满载着支援农业的物资运往全国各地农村。这里有运往南到广东的电动机,北到黑龙江的农业机械配件,西到陕西的手推车内外胎,等等。
记者访问了承担天津市运输农业物资量最大的天津东站。在各货场的纵横交错的铁路线两旁,货物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汽车、马车、三轮货车穿梭般往来不绝。货场的受货人员忙着为托运货主填写货单、过磅。一台台起重吊车舒展着长臂,正在把各种排灌设备、农业机械、农机配件以及各种农村用的生活资料吊运装车。车站货运室副主任王致富,兴致勃勃地谈到了今年运输农业物资所发生的新变化。今年一月份到三月中旬,从这个车站运往各地的小型发电机、内燃机、电动机、变压器、水泵、手推车和畜力大车轮胎等,数量达到四万多吨,比去年同期增长八倍左右。不仅农业生产资料的运输量增加,供应农村的生活资料也增加了:在两个多月内共运出七万一千多吨,相当于去年第四季度秋收旺季时期的运输量。
当前正是春分刚过春耕春播大忙季节就要到来的时候,各地农村需要最多最急的是排灌设备、农业耕播机械和配件以及手推车等农村运输工具。为了不误农时地把这些物资运往各地,发货运输的时间比往年大大地缩短了。按照计划发运的整车农业生产资料,一般在二十四小时以内就能运走。如果是临时提出来的运输货物,从递货运单办理运输手续到装车发运,最多也只要三天到四天;而在过去,需要六天到七天的时间。
在各行各业都在为支援农业奔忙献计的时候,我们在天津运输部门看到和感到的职工们的那种高涨热情,比起运输任务增长的数字来,还要生动、丰富得多。
天津市长途汽车运输公司担负着天津市周围十多个县的长途货物运输任务。现在通往这些县的公路正是春暖化冻的“翻浆”季节,地基松软,汽车不好走。按照惯例,往年这个时候在“翻浆”的公路上是不接受运输任务的,而今年却改变了“老皇历”。现在全公司六十多部载重汽车和三百多辆马车,天天都不停地在条条公路上往返奔跑。三月中旬,河北省雄县托运八吨铁板、铁棍,雄县农机修配厂急等这些材料制造抗旱工具。但是,从天津到雄县的公路上要经过一段难行的“沙窝”地,载着铁板的汽车很难通行。大家正在没办法的时候,汽车司机张福州知道了说:“我去!”八吨铁货全部装上了车。一路上张福州胆大心细,终于通过一道道难关,当天晚上七点钟就把货物送到雄县农机修配厂。前不久,马车二队的车工孔祥融赶着六辆马车,把一批化肥运到离天津有一百三十多公里的宝坻县,走了两天半,已经很辛苦了。但是到了宝坻,他听说有一批水车斗子急等运往大城县,投入抗旱播种。宝坻离大城有一百五十多公里,路远又不好走,而且要求三天以内就得运到。孔祥融毫不犹豫地把运输任务承担起来。结果,他只用两天半的时间,就把一百多个水车斗子完好地运到了大城县。(附图片)
运往湖北江汉平原棉产区的大批“滴滴涕”乳剂,正在武汉汉水桥下专用码头集中、转运 楼绍甲摄(湖北日报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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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贵州改造小煤矿提高煤产量
全省安装动力设备的小煤矿已有三十多个,其中有些矿井实现了半机械化生产。许多小煤矿还进行了开凿通风井、铺设钢轨、扩大运输巷道、开拓新工作面等建设工作
新华社贵阳二十七日电 贵州省正在对四十多个小煤矿进行技术改造,其中一部分改造已经结束的,劳动生产率平均提高百分之二十,煤炭产量也增加了。
贵州省现有的七十多个小煤矿,分布在六十多个县里,产量约占全省煤炭总产量的三分之一。一部分农村和小城镇用煤主要依靠小煤矿供应。
这些小煤矿手工劳动比重较大,产量较低。近年来,随着各地烤烟、炒茶、烘茧等用煤量的增加,贵州省煤矿管理局专门调拨了一些设备器材,并且派出技术人员,协助这些小煤矿进行技术改造工作。
到现在为止,全省安装动力设备的小煤矿,已由一九六一年的十五个增加到三十多个,其中有些矿井已经实现半机械化生产。许多小煤矿还进行了开凿通风井、铺设钢轨、扩大运输巷道、开拓新工作面等建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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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江苏卧牛山煤矿采煤工程师陈志达(左一)、工区区长李兴伦(左三)和老工人王金宝等在采煤工作面研究加大循环进尺和采煤方法
任镇北 徐枫摄
(新华日报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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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合理调整布局 充分发挥排灌机械效能
四川灌溉面积扩大效率提高
据新华社成都电 四川各地已开始灌水泡田。到三月上旬,各地抽水机站已灌田十五万亩左右,同时还浇灌了一些小麦、油菜和豆类等夏熟作物。由于去冬各县把现有的排灌机械调给了用水最急,作用最大的地方,因而发挥了机械的效能,扩大了灌溉的面积。
各县为发挥机械灌溉效益作了很多的工作,首先是在县的范围内对机械的分布作合理的调整。潼南县农业机械管理站所属的抽水机站在全县共有六十六个点,分别为人民公社服务,但是有些点摆的位置不恰当,灌田不多。潼南县根据这个情况把抽水机的分布重新调整以后,灌溉面积就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以上。内江专区的安岳、荣县、资中、简阳四县都是主要的产粮县或产棉县,抽水机较多。春灌中四县也分别对现有抽水机的分布作了调整,使抽水机尽可能同现有的水利工程配成套。调整后,四县抽水机的灌田效率大大提高,抽水能力等于全专区稻田用水的一半。
宜宾专区各县还根据山区田块小和水源丰富的特点,使小型的抽水机流动为社、队服务。泸县流动服务的小型抽水机就有四十多台,流动使用,效率提高,现已灌田五千多亩。
由于国家对农业加强支援,四川农村的排灌机械较前有所增加。据省农业机械厅统计,全省现有大小抽水机共达六千二百多台,其中一半以上集中分布在二十多个主要的产粮县或产棉县。为提高抽水机站工作人员的技术水平,最近各地采取集中轮训和就站培养的方法,为各抽水机站训练了一批熟练的机手和修配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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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国务院任免名单
新华社二十七日讯 国务院三月二十三日举行的第一百二十八次全体会议,通过任命周荣鑫为国务院副秘书长,朱光为第三机械工业部副部长,李济寰为农业机械部副部长。
会议还决定免去李济寰的地质部副部长职务和周荣鑫的教育部副部长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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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电灌地区仍需保留一定数量水车
本报记者 蒋青萍
农田排灌基本实现电气化、机械化的江苏省武进县,根据目前农田耕作条件的需要,仍然保留适当数量的旧式提水工具。这个县的经验和教训,是可以提供一些地区参考的。
武进县是江苏省的一个粮食高产县。全县电力灌溉面积已达九十六万多亩,机械灌溉面积为二十九万多亩,机电灌溉面积占耕地总面积的百分之九十。过去,这个县在有了机电排灌动力设备之后,认为农田排灌中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有的队把人力、畜力水车卖掉,有的队对旧式水车不再注意维修和保管。不少社员说:“有了电灌站,水车只能作个纪念品。”
有了机电灌溉设备之后,旧式提水工具究竟有些什么用途?记者曾经和有关领导部门的负责人、基层干部和社员交谈过。他们根据近几年的实践经验,普遍认为按现在农村的耕作条件,水车的用途仍然是多方面的(当然各个地区的情况也不完全相同)。武进县是个水稻产区,秧田需要浅水勤灌。前几年,有些地方缺少水车,为了几亩秧田,也要用机电灌溉,这样就要灌满很长的渠道,才能把水送到秧田里,浪费水、电的现象十分严重。有的生产队灌一亩秧田的水费高达九至十元。特别是机电灌水流量过大,不利于秧苗生长,有时还将没有扎根的种子冲杂。同时,秧田播种灌水时,又正是麦类作物抽穗灌浆的时候,为了灌秧田,渠道里的水势必渗进麦田或经过麦田,这对麦子的生长极为不利。看来,秧田灌水还是用人力或畜力水车比较适宜。
在一个几千亩、上万亩的灌溉区内,受到地形条件的限制,总会有一些零星高地和边缘死角田,灌水比较困难,或者灌不到水。这些小块高地如果硬要机电挺灌远灌,一方面会造成水、电的浪费,增加灌溉成本;另一方面也影响大面积农田适时适量的灌溉。武进县所采取的办法是比较合理的。他们对于面积比较大的边缘死角高地,用机器灌溉;对几亩、几十亩的零星高地,用人力、畜力水车配合灌溉。有些地方还需要用水车车塘水积肥;在遇到旱、涝灾害的情况下,水车还可以发挥一定的抗灾作用。
水车是否要保持原来数量?武进县的经验是,基本实现机电灌溉的地区,一个生产队保留一至二部水车是比较适当的。
在机电灌区内,使用水车灌溉还需要有合理负担的政策。武进县有些灌区已经取得鼓励使用水车的经验。安家舍公社北新桥电力灌溉站担负的灌溉面积近八千亩,其中水稻田近七千亩。在这个灌区内地形较高、灌溉困难的水稻田有一百多亩。过去几年,电灌站要生产队用人力水车灌溉,生产队依赖电灌站灌溉,互相推诿,弄得这些田每年都不能适时适量灌溉,亩产量比一般田要少一二百斤。生产队埋怨电灌站说:我们出了钱,出了劳动力,不能受益。电灌站推卸责任说:我们要你们用水车,你们不用,怪谁?去年电灌站和有高田的生产队共同协商,实行了“倒包水”的办法,即生产队把全部水稻田包给电灌站灌溉,每年根据用水、用电等情况,交灌溉费。电灌站再将高田倒包给生产队,用水车灌溉,并按照扬程的高低,分别付给生产队一定的车水工费。这样责任分明,有水没有水都由生产队负责,去年就没有发生受旱现象,双方都很满意。有的电灌站把水灌到高田附近的沟塘,再由生产队用水车灌到田,灌溉费减半。有的电灌站就说明对少数高田不灌溉,也不收费。这些办法,都是比较合理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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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来信

在天水站货场上
甘肃省天水车站的货场上,最近特别忙。一批农具刚刚装车运出去,马车、架子车又送来了天水种子站支援各地的大批苜蓿种子。
为了不误春播,货运员和装卸工采取了货不落地的办法,一边过磅,一边装车。
装运中他们遇到了一个难题:运往朝阳和北票的两批种子,各装一个车皮装不满,两家合装一车又装不下;按零担货物装,沿途中转时间又过长。怎样才能又快、又好、又省地把货运出去,不误春播呢?货运司磅员胡杰和和装卸工经过商量,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把两家的种子先装满一车,剩下少部分装在顺路的车上,捎个脚,这样车皮和运费都省下了。
种子一袋袋地往车上搬,工人们轻拿轻放,堆码得整整齐齐。装卸工张寿喜身背着四爱袋(爱车、爱货、爱货场、爱机具),袋里装着锤、钉、针、绳,紧跟在边上,细心检查,看见破包就给缝上,不让一个麻袋有破洞。种子装完了,货场上干干净净。
甘肃天水
赵连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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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来信

火车运耕牛
崂山县仙家寨公社仙家寨生产大队的社员柳兆昊,在胶县买了一头耕牛,本来想徒步赶回生产队,可是,路上要走四天四夜。他想,万一把牛累出病来,就更麻烦了。他听说最近铁路上新开了一趟车,专门运输农业物资,就决心跑来试一试。
货运室李主任听他讲完情况以后,就热情地说:“你来得正巧,铁路为了方便农民,最近专门加开了快速沿途零担列车,这趟车还专门挂了运送牲畜的车皮。”接着,他就拿起电话,向济南铁路局的调度员说明情况。货运调度员立即给安排了快速零担车。货主办完托运手续,只付了一元八角钱运费。柳兆昊连连说:“你们铁路这样支援我们,真太好啦。”
下午四点多钟,七百零一次列车开来了,装运组的工人们架好跳板,柳兆昊牵着牛上了车。老列车货运员老邵同志一看是装牛,笑迷迷地说:“我在铁路上干了二三十年,用零担车装运耕牛,还是头一次哩。”
 山东胶县 刘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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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来信

小猪找回来了
下午五点多钟,三百零五次客车从株洲车站刚刚开动,突然从车上跑下来两头猪崽,在月台上乱窜。车站服务员徐银安把猪崽抓住,可是回头看看火车已经开动了,没法再去送还原主,他就把它们交给了行包房主任行李员、共产党员袁根振。
袁根振把两头猪崽抱回了行包房,找了个篾篓子装在里边,放在办公室的一角,生起了一盆炭火,给猪崽御寒,还跑到食堂里买了稀饭来给猪崽吃。他下班后,就由行包房的同志轮流照管,谁当班谁喂养。同时他们又多方设法打听小猪的主人。
四天以后,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民来到了车站,手里拿着公社介绍信,来寻找猪崽。老袁一看情况属实,就把猪崽交给了这位老农民。老人接过被喂养得圆滚滚的猪崽,不知道怎样感谢他们才好。
 湖南株洲 明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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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看水囤的人
本报记者 白夜
水囤子就是米囤子,看住了水囤子,就保住了米囤子。四川省盐亭县永兴公社的人们,都会这样说。
在永兴公社金华村生产队里,有一个看水囤子的老人,名叫陈海源。他是看水囤子的一把好手。只要提到他,附近没有人不知道的。
冒着蒙蒙细雨,我来到了金华村。四川的天气总是这样,很难看得到太阳,成天云雾弥漫。这儿的山坡上,有一片一片的冬水田,仿佛明镜一般。每块田小的一、二亩,大的五、七亩。每块田的四周,都围上了土堰。田随着山坡的斜度,一块低似一块。一眼望去,一湾十几块田,每块田里盛满了碧绿的水,都不一样高,仿佛是个玻璃台阶似的。所谓冬水田,就是从秋天开始,把雨水蓄在田里过冬,到第二年春天再用这些水来栽秧。这些冬水田,多是山沟里面的梯田,水引不上去,非把雨水囤起来不成。我走到了陈海源的家,只见一片青艳艳的瓦屋,门口放了一盆金边梭罗,一盆仙人球。
陈海源六十多岁了,中等个子,身体挺壮实,圆圆的脸儿,笑嘻嘻的,像个欢喜佛。他浑身上下溅了不少泥浆,手里拿着一把钺锄,口面有尺把宽,磨得明晃晃的。我说道:
“听说你的水囤子看得好呀!”
陈海源拄着钺锄,嘻开大嘴,用着震耳的声音回答道:
“在我们这里,怎么能不看好水囤子!全生产队一百多亩田地,冬水田只有二十多亩。旱地只能生长些红苕,吃米只有靠水田呀!可是,这儿的水,只靠天上落下来,要是囤不住,流走了,休想稻子吃。你别以为看水囤子是个简单活儿,它才着实重要,知道吧!”
“你看了多少亩水囤子呀!”
“不多,不多!我看了二十四亩水囤子。我们生产队的米囤子,我全看下来了。”
永兴公社主任黄先贵同志,很尊重陈海源。他说起陈海源的事迹来,比陈海源还说得清楚哩。他说,莫要小看这个工作,干起来一天到晚不拾闲,夜里都要忙着。牛呀、羊呀、鹅呀、鸭呀,把堰踩坏了,得去补好,不然,顿把饭时,小口子就变成大口子了。怎么知道呢?得成天留神才行。碰到刮风下雨,那就更容易出事了。陈海源连夜都在水田旁边转。只要看到哪里堰坏了,他就拿起钺锄,抡打起来。所以,陈海源看的二十四亩水囤子,囤囤都满满的,顶少也有五寸深,满够栽秧的。多的就有一、二尺深。把他看的冬水田、塘、坑算起来,共看了四千多立方米的水!一滴水就是一粒米。而这些米是集体的,是国家的。
陈海源深深懂得水的重要,说话中常常喜欢用些新字眼,比如原则这个字眼就常用。生产队队部靠他家边,每逢开会,不找他,他就来了,坐在一边听,真学习了不少道理。他对我说:
“党一开会,就号召水,水,水!干部一张口,就说水,水,水!我怎么不知道水是命根子!我是讲原则的。把水看好,看好为原则。”看好水是原则,这个道理的确很新鲜。然而,这是多么简单而又重要的原则啊!
在金华村附近,有一个平塘,一亩四分大。这个塘成年蓄满了水,在冬水田栽秧以后,就要用它来灌溉了。陈海源非常爱护这个水塘,天天要去转几遍,拿着钺锄,泥里来,水里去,把堰扎高了两尺。他看到堰上哪处松软了,就拿了一柄响棰来,把堰打得结结实实的。他年纪虽大,力气却不小。走在这儿,经常可以听到他的响棰声,震撼着小小的幽静的山谷。他爱这口塘,仿佛爱自己的命根子一样,堰修得整整齐齐。有一次,塘冲破了一个缺口,陈海源急得心疼。那时村里人们都下田忙,他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就请小孩子来帮忙。小孩子不肯动,他就从自己门口的橘子树上,摘下鲜红喷香的橘子来请客。小家伙高兴了,帮他抬树棒,打梅花桩,把堰又修得好好的。他老在塘边转,越看越爱,有一处不顺眼,就非弄顺了不行。人们走到这里,都会诧异道:
“这个塘可怪哩,水头怎么高出来?”
陈海源听到了,就很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有什么可怪的,堰高了二尺,水头自然高了。”
有些爱说笑的人,故意把褒奖寓于非难之中说:
“这个人可怪哩,把塘整得这样好!”
陈海源更加不以为然了。
“有什么可怪的!没来头(四川俗话,是没有关系的意思),这是人民公社的事。”
陈海源成天精神鼓得足足的,没有一刻停下来,不是到这里张罗,就是到那里张罗。他虽然这么大年纪,可是浑身充满了精力。他不仅看好自己生产队里的水,有空还去帮着看别队里的水。从他这个山沟向北去,要走八九里路,才到沟头。这段路上有五六个生产队。他常说,“不会看水,看一丘;会看水,看一沟。”他把一个山沟里的水都看了起来。他知道,要是沟头的水没有看好,沟下的水也受影响。沟头水紧,沟下水更紧。所以,他除了照顾自己生产队的集体以外,还照顾到更大的集体。他时常掮了钺锄,一路跑上山沟头去。看到哪里的堰修筑得不好,就帮助人家弄好了。有些管水员出来迟了,看到新修的痕迹,不用问,就知道那是谁干的事情了。
在一个冬天的黄昏,太阳快要落山了。陈海源从沟头回来,路上看到一道拦沟堰冲了一个大洞,水势汹涌,滚滚外流,眼看越冲越大。路边经过的人说:
“没法,没法,这堰要跑了。”
陈海源看到事不宜迟,就挥起钺锄,把堰边的草拉来塞洞。一个不小心,他给水漩到洞里去了。他心想,正好!他就站在洞口,把乱草粘土团起来,弄到了天黑,把漏洞堵起来,打得结结实实。人们知道了,走过来谢他。他还是那句老话:
“没来头,这是人民公社的事。”
在一个冬天大清早上,他掮了钺锄到处转,看到一个大囤水塘,堰崩了一丈多。他停了下来,一锄草,一锄泥,把堰打好了。人们知道了,走过来谢他。他还是那句老话:
“没来头,这是人民公社的事。”
附近生产队里,有个管水员,名叫黄丕芹。他有时照顾不到,田堰扎不结实,出了洞,陈海源看到了,常帮他堵起来。有时两人碰到了,黄丕芹就不大高兴,冷着脸向陈海源道:
“你来干什么,多事!”
“你把堰用响棰扎结实,就不会出漏洞了。”陈海源劝道。
“我就堵漏洞!”
陈海源又耐心地劝他,他仍是满脸的不高兴。陈海源不好过于勉强,也就算了。过了几天,陈海源又从那里过,看到堰上有个洞,又漏水了。他心想,算了,这回不代黄丕芹堵了。他走过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望,心里又说,水是集体的财产呀!流去了一滴水,仿佛流去一粒米一样。虽然不是一个生产队的,可是,看到了不堵,心上说不过去。他四边望望,没有一个人。他想,没人看到,走开算了。走了好一阵,心里想道,“黑处作揖,各人凭心”,走了实在说不过去,又掉头回来。他刚拿钺锄刨土的时候,又抬起头来,仿佛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看看黄丕芹是不是来了。他巡视了一周,没有看到黄丕芹,倒觉得放心了,用钺锄把土刨了一块又一块,把那个漏洞堵好,踩得结结实实的,才放心走去。就这样,不止一次了。人们也逐渐看到,黄丕芹责任心逐渐加强了,把自己该管的堰,管得比以前好多了。陈海源从这里过,帮忙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甚至完全用不着帮忙了。自然,陈海源也从心底高兴起来,两人见了面,也和气得多了。现在,两人常在一起交流看水经验。
要得看好堰,常在堰上转。这是陈海源的经验。堰有时打得整整齐齐的,踩得结结实实的,可是,黄鳝钻个洞,水老鼠打个窝,堰就漏水了。往常当地农民,看到哪儿有洞和窝,用石灰洒上去,或者把烟叶辣椒研成粉洒上去,就可以把黄鳝和水老鼠药死,就是不死,气味也把它们熏得逞不住。可是,陈海源却不用这个办法,他带了个畚箕,到山上去,采些山麻柳和黄荆叶子,放在黄鳝洞口和水老鼠窝边沤着,气味很难闻,黄鳝和水老鼠一张嘴,有药味的水流到它们的嘴里,不是跑了,就是死了。有时没有山麻柳和黄荆叶子,他就天天扛着钺锄在堰上转,看到哪儿有黄鳝和水老鼠的痕迹,就用钺锄搞几下,水混了,它们就逞不住了。
当一个管水员,成天同水打交道,风里来,雨里去,就不免要胶鞋、雨衣。可是,陈海源不伸手向队里要。他养了几只白兔子,换了件旧雨衣。他用得到的工分钱,买了双胶鞋。这样一来,走到哪里都不怕了。看水员的钺锄要随身带的,仿佛古代武将的随身兵器一样。他为了弄把称心如意的钺锄,收拾了自己家里的旧刀、旧枪,跑了好多里路远,找到龙凤场松树沟打钺锄好手王铁匠,请他打把钺锄,又大又重,磨得寒光闪闪,果然称得上品。
为了集体利益,陈海源是从不惋惜个人利益受到损失的。他去开管水员会议,家里人没有把自养的猪照管好,一只小猪掉到水塘里淹死了。他的母亲正愁着他生气着急呢!一见他回来,连忙说:
“海源呀,一只小猪淹死了,你不要着急啊!要是你在家,这只小猪就保住命了。”
陈海源听了,并不烦恼,只说:
“一只小猪算什么?我们还能再养呀!水利才是大事,关系到大家伙的生活啊!为了集体大事,误了点个人小事,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陈海源的精神十分好,看了全队的水囤子,很像一员骁勇的老将,扛着钺锄,终日守卫在自己的岗位上。他的一个儿子在抗美援朝前线光荣牺牲了。他时常向人说:
“我儿子在抗美援朝前线上大光荣,我要在治水前线上小光荣。地上不长无名草,天下不生无用人。”
陈海源为集体看水囤子,享受到集体的关怀和温暖。一九六二年他管的二十四亩冬水田,稻子比一九六一年增产百分之十八。他除了分得应得的粮食,生产队额外奖给他一些大米。为了酬谢他的帮忙看水,唐家山生产队还送给他四十斤大米。公社里奖给他锄头、钉耙、水碗、毛巾、袜子。物轻人意重,陈海源看到了这些东西,就看到了大家伙的心。
陈海源喜欢说笑,照四川的说法,就是同人“摆壳子”,碰到人就谈个不休。当地人说,他家是个八百年的佃户,祖祖辈辈没有一分田。陈海源记得,他典了地主勾绍渊的一亩二分田,种了十二年,把荒田种成好田,黑汗白汗淌了几大桶,地主不让种了,他又打了九年长工。那时真是贫无立锥之地啊!陈海源回忆着辛酸的往日,说着说着,迎着幸福的今天,就眉飞色舞起来了。现在,这一片一片碧玉般的冬水田,不管是队里的,不管是社里的,他都有份啊!他同公社的所有社员一样,都是田的主人了。到衣绿山边来看看,便会看到他忠心耿耿,整日扛着钺锄,冬水田中映下他壮健矫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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