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3月26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从家门到天安门
祝天乔
天天路过天安门,都默默地过去了。最近,联想起在报上看到的两句话:“站在家门口,望到天安门”,忽然觉得天安门有了新的含义。
这两句话,是江西彭泽县棉船公社江心大队一位社员说的。这个大队所在的地方,解放前经常遭受天旱和水灾。解放后,特别是公社化以后,他们在国家的扶助下,依靠集体经济的力量,加强了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发展了农业生产,社员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社员们深刻地认识到:这是党和国家支援的结果,他们觉得几千里外的祖国心脏天安门,同他们密切地联系在一起。一个社员根据这种感受,说出了“站在家门口,望到天安门”这两句话来。
这两句话提到了两个“门”,天安门的“门”是一种“门”,它代表我们的国家;家门口的“门”,又是一种“门”,它包括公社、大队的“门”和社员自己家的“门”,它们代表集体和个人。“站在家门口,望到天安门”,正确地表达了个人、集体和国家的关系。
门是供进出的。要社员的门里,公社的门里生产提高,生活富裕,除了社员和公社的努力外,离开了天安门这个“门”,——离开了国家的帮助和各方面的大力支援是不行的。国家把农具、农药、化肥、贷款等等支援农村,给公社、社员增加了力量;农村以粮、棉和各种经济作物等支援国家的建设,又给国家增加了力量。
有“进”就应该有“出”,有“出”也应该有“进”。如果公社、大队和个人的“门”只许进,不许出——站在家门口而不望天安门,只顾个人、集体的利益而不顾国家的利益,这当然是不对的。因为国家如果不富裕,如果只有出的而没有进的,那它又用什么来支援和扶助农村呢?大河涨水小河满,因此国家的富强是最最重要的,站在家门口,应当望到天安门,把自己和祖国的心脏紧紧地连在一起。
江心大队的社员们,六年来共向国家出售皮棉二百七十万斤,平均每个劳动力为国家提供了商品棉达二千六百多斤。他们就是这样“望到天安门”的,他们的心脏是和祖国的心脏一起跳动着的。他们没有忘记国家的支援,他们也没有忘记支援国家。
“家门口”和天安门的距离不是以自然的里程来计算的。只要自己的心和祖国的心脏——天安门连在一起,时刻以国家和整体的利益为重,他就和天安门离得很近,反之便是咫尺天涯了。
“站在家门口,望到天安门”,这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做到的。不管你是站在什么“家门口”,工厂的门口也好,机关的门口也好,企业的门口也好……不能“站在家门口”就只看到“家门口”那么一点狭小的天地。目光应该看得远一些,应当看到天安门,看到整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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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影评

诗意盎然
——《昆仑山上一棵草》观后记
马铁丁
一 青年朋友喜欢问:“什么地方最有诗意?什么样的生活最有诗意?”
我不想否认:在青山绿水,日丽风轻的西湖边是有诗意的;在那里劳动着、生活着,也是有诗意的。
但是,我想说,最最有诗意的地方,是祖国的边远地区;最最有诗意的生活,是在艰苦困难的环境,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献出自己的全部才智、全部心血、全部力量!
《昆仑山上一棵草》,是富有诗意的电影;它所反映的生活,是富有诗意的生活。
被称为“司机之家”的小木屋里,贴着一副对联:
“劈石破土,深山绝壁安家业;
送往迎来,冰崖雪谷有春天。”
战斗的意志,革命的豪情,溢于言表。

一棵草,自然是具有象征性的。
一棵草,生在土地肥沃、温度适宜的地方,本来是很平常的。在这样的条件下,即使是参天大树,也未必特别引人注意。
一棵草,在冰天雪地的天气下,在光秃秃的岩壁上破土而出,它的本身就说明了不少问题:证明它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量;证明它经受得住困难的考验;证明它具有百折不挠的战斗精神。
优美的性格,崇高的风貌,是属于昆仑山上的草,更属于在昆仑山地区生活着、劳动着、战斗着的人。属于老惠、惠嫂、小刘们!
“要像松柏那样坚贞,要像杨柳一样,插到哪里就在哪里活。”
昆仑山上的草,昆仑山地区的人,把松柏的优点与杨柳的优点,融合于一身。

被困难的环境所压倒,还是采取积极的态度去改造环境呢?
如果是前者,就会愁眉断肠,郁郁寡欢;如果是后者,就会豪迈、乐观、虎虎有生气。
惠嫂是个勇于改造环境,也是善于改造环境的人。
惠嫂一出场,就带来了春天。李婉丽不是一路上浑身越来越冷,头也越来越痛吗?不是感到“总是这么光秃秃的一片,看得人眼都乏”吗?然而,一和惠嫂接触,变了。她默默私语:“这儿哪像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呵……”“……好像一掀开窗帘,就是满山坡的高粱呢!”
惠嫂一出场,就以自己的心灵之火,去点燃别人的心灵之火。那个小木屋不愧是司机之家;她不愧是这“司机之家”的主人。她为司机们准备好可口的吃食;她替司机们缝缝补补;她帮助司机们换上干净的衣服;她关怀司机们的冷暖,更关怀司机们思想上究竟存在着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她无私地去体贴别人,别人也体贴着她。
惠嫂一出场,就充满着生活的气息。她是那么热爱生活,她对生活总是采取积极的态度。她为昆仑山区带来了猫、鸡、植物种子……她对李婉丽说:“我就是爱摆弄这些小猫、小狗们,姑娘,我孵出来的小鸡,沱沱河也有,唐古拉山也有,安东买马也有,啊呀,你要走一路都能听见我的鸡叫。”
一路都能听见鸡叫,这可不是小事。是生活在变化,是生活在创造性的劳动中弹奏出悦耳的声音!

生活的诗意表现在哪里呢?是个人的名誉地位吗?是个人的生活享受吗?如果是这样一些,那是极其枯燥乏味的,根本谈不上什么诗意。不!
让我们听一听惠嫂的意见吧。
她无私地体贴司机们,怀着一个崇高的目的:“这些小伙子,一个个真是好样的!风里来,雪里去,几天几夜捞不着休息,他们为的是什么呢?咱们这辈子能在这儿为他们干点什么,不是挺有意义的吗?”他们“还不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早先打蒋介石的时候,咱们妇女们伺候伤员,抬担架,洗衣裳、烧水、送饭,这会儿这些司机们,不是跟当年的解放军一样吗!”
是的,只有当我们的生活同整个社会主义建设联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感到它“挺有意义”,才会发现其中的诗,其中的美,才能够嗅得出它的芬芳,舔得出它的甜味!

李婉丽毕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虽然她多多少少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她在困难的前面有过退缩的念头。然而,老惠教育着她,惠嫂教育着她,小刘教育着她,昆仑山上一棵草教育着她。她又昂起头来前进了。她对小刘说:“开车吧!”
这“开车吧”三个字,对她来说,是旅途的前进,更是思想的前进!

电影人物不多,情节单纯,放映的时间不长。但是,它却包含着许多发人深思的内容——容量是丰富的、饱满的。
惠嫂对革命是个早有认识的人,她不愿在这荒山野地住下去的那段情节,是不是渲染得多了些?(附图片)
惠嫂和司机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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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阿依努尔
哲中
我们的汽车正准备驶过山城小街,被一个汉族姑娘挡住了。她说她有急事,要我们带她到冰峰道房班去。她说:“我是山城小学校的教师,班上一个学生跑到那里去啦!”
汽车驶出山城,向天山深处驶去。女教师坐上车子,眼睛不时盯着前方,心情还是安静不下。我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和她开玩笑地说:“你当教师的,怎么把学生教跑了?”她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苦笑着说:“谁知道呢?”
今天下午,女教师上完第一节课,校长给她领来一个名叫阿依努尔的哈萨克族男孩子,到她班上去学习。校长走后,女教师想了解这个孩子的智力发展情况,便像考试每个初入学的孩子一样,向他提了许多简单而有趣的问题。阿依努尔一面在左右打量,一面问:“这儿就是学校吗?”女教师抿着嘴儿点点头。他又问:“你能教我成为养路工人吗?”女教师被问得莫名其妙,告他说:“这里是学校,不是公路上,哪来养路工人呀?”没想到阿依努尔一听这话,狠狠地对女教师瞪了一眼,转身跑出门去。女教师跟着追到街上,他已经坐着汽车跑得无影无踪了。
待女教师讲完这个有趣的故事,司机哈哈大笑起来。我问他:“你认识阿依努尔?”他说:“怎么不认识?凡是跑过这条公路的,都认识那个野孩子!打解放后修这条乌(乌鲁木齐)—库(库车)公路,他就跟着爸爸成天在冰峰上跑来跑去。在他的眼睛里,只有天山、公路和那些养路工人,才是最高尚的!”我笑着说:“怪不得他搭车子那么方便呢!”司机说:“别看他年纪小,在公路上可是一把手呢!好多车子他都帮过忙,谁都喜欢他呀!”
山间公路崎岖曲折,汽车走得很慢,到太阳偏西,才到冰峰山下。冰峰道班房就在路边上,司机让女教师下了车,就把车子向冰峰盘道上开去。汽车正要向第二个盘道上开,就被一个从冰峰上滑下来的小孩子挡住了。这孩子有十岁左右,长得矮胖结实,红红的脸上嵌着一对又黑又亮的眼睛。他满头喷着热气,双手叉着腰身,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司机叫道:“你聋啦?你没看见冰峰上面正积着灰云下大雪吗?我叫着不要上来,你偏要把车子往上开!”司机把头伸出窗外,仰脸向冰峰上望去,侥幸地伸了两下舌头,然后回头笑着对我说:“他就是阿依努尔。”我走下车,想和阿依努尔扯谈一番,小家伙还在生气,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不吭声。我向他解释道:“小同志,我们这部车子装的都是牧民冬季用品,必须在今天晚上赶到冰峰那边乌拉斯台牧场去。”他摇摇头说:“急也没用!要走非得等这块灰云过去不下雪了!”我问:“要等多长时间?”他回答:“一支莫合烟的工夫。”我卷支莫合烟靠在车上抽着,刚把烟蒂扔掉,天山灰云真的散了,冰峰闪闪笔立在蓝天上面。我和阿依努尔握过手,就坐着车子往上走。不巧得很,当汽车快要上到冰峰顶上时,又刮起大风来,把路上的积雪都吹走了,露出坚硬光滑的冰面。汽车轮子开上去,任凭再加大油门,只见飞转,不见向前移动,约莫过去了十分钟,突然从下面传上来一阵尖溜溜的叫声:“叔叔!坚持住!我来啦!”这是阿依努尔的声音。我们把脸伸到窗外,向下面看去,只见在下一个盘道上,一个像鹰一样敏捷的孩子,快步跑来。等到跟前,我才看到,他肩上还背着一褡盐。他跑上来,把盐一把一把地从车后面撒到冰峰顶的路面上,然后向司机一挥手地命令道:“快开吧!”汽车开到冰峰顶上,我把手伸到窗外,紧紧握着他那胖乎乎的小手,向他致谢。
汽车在乌拉斯台牧场卸下货,就连晚返到冰峰道班房来。我们推门进去,看到靠里面的一间房子里还有亮光,走上前去一看,房中央一炉火,有三个人围坐在火炉旁边。那双手托着腮儿,眼睛盯着炉子里跳动着的火焰的小家伙,就是今天帮了我们大忙的阿依努尔;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今天搭我们车子来的女教师;在他们对过,狠劲地叭哒着莫合烟的老哈萨克人,想必就是阿依努尔的父亲了。老哈萨克人把吸到半截的莫合烟放在皮窝子上触灭,瞅着阿依努尔说道:“我家祖辈几代,都是牧主的奴隶,要不是共产党来了,解放了我们,使我们过着真正人的生活,爸爸还能送你下山去念书吗?”女教师看老人又要发火了,忙把他的话接过来,对阿依努尔说:“小弟弟,你知道吗?将来的养路工人会是什么样儿呢?工作复杂得很啦!非要有很深的学问,很高的技术水平,才能保证汽车安全行驶!……”阿依努尔听了女教师的话,眼睛睁得更大,闪闪放着光芒。司机同志把我拉走,悄声地说:“快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带阿依努尔下山去。”
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找不到阿依努尔;问他父亲,才知道他和女教师昨夜里就搭着一部下山的汽车到学校去了。上午十点钟,我们的汽车经过山城小休息,我特意到山城小学去看阿依努尔。在一间明亮的教室里,在许多脸儿像花一样的小朋友中间,坐着一个浑身带着山野气味的小孩子,他睁着一对鹰般的眼睛,十分安详地听着女教师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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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码头工小传
晓凡一这双铁肩膀啊,拉着纤,拖着船,扛着一座座灾难的山,在他生命的历史上,走过一年又一年。走过一年又一年,大脚印刻在渤海湾。在那深深的脚窝里,血装满,泪装满,——血泪横洒大海滩。血泪横洒大海滩,昔日“海驴”无人怜,汗往海里流,泪往肚里
咽,“有儿女宁当叫化子,不让他来吃码头上的饭!”二十三年前有一天,海变清澄天变蓝,月变明亮日变暖;他的心啊,也变得年轻二十年!他的心年轻了二十年,大海的眼睛看得见:喜在心,笑在脸;当年踏下的脚窝儿里,都被欢乐填个满。大海的眼睛看得见:他和儿子肩并着肩,轻按电扭铁臂转,装一船船祝福远去,卸一舱舱友谊在海湾……三你看这大海,白浪碧波层层翻,吞云吐雾多变幻,一天不见它呀,饭不香,酒不甜。你看这码头,这大地,这蓝天,——这没边没沿的好江山,都握在咱的手;都担在咱的肩!咱这样的肩膀有六万万,扛着个大时代奔向前,在前方是花的海,花的地,
花的天,那是一个花的世界,花的
乐园,来,请登上码头朝远方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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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水乡轻骑(木刻)
徐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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