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2月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民航机上的小旅客
民航飞行报务员 李叔起
在北京飞往太原、西安和兰州班机的旅客里,来了一位不满两周岁的小旅客。这个小姑娘叫王小梅,十分逗人喜爱。
小梅的爸爸和妈妈都在新疆电影制片厂工作,小梅留在了北京姨妈家里。现在他们想把小梅接到新疆去,但是,路途遥远,他们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来接小梅。于是要求民航能帮助把小梅送到新疆,民航的同志答应了。今天,小梅的姨妈和姨父就带着小梅来到首都机场,一直把小梅送到飞机里。
这次航班,恰巧空勤组里配有两个机长,徐炎根机长在这一段可以腾出手来,他就非常高兴地照顾着这位小旅客,一上飞机就抱着她。但是这位小旅客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刚刚关上飞机门她就放声哭了。乘务员阿姨连忙跑来抱她、逗她、送糖给她,但都没有用。哭声愈来愈大,年轻的乘务员阿姨都感到为难了,真是一位不好服务的旅客啊。
还是徐叔叔有办法,他给她糖吃,给她水喝,给她讲着坐飞机到新疆去看爸爸和妈妈,爸爸妈妈天天都在想着她……渐渐地小梅跟他熟了,听他的话了,乖乖地躺在飞机沙发上睡着了。徐炎根机长给小梅盖上了毛毯,静悄悄地坐在她身旁,不时地看看她那熟睡的小脸。
飞机很快到了太原。在太原站吃午饭时,徐机长和乘务员祁秀英一起给小梅喂饭,把最好的菜送到小梅碗里,把自己的鸡蛋都留给小梅吃。看来小梅在徐机长的细心照护下,还适合于空中旅行。她的胃口很好,饱饱地吃了一顿午餐。
飞机一段一段地飞行,经过西安到达当天终点站兰州时,已经是快吃晚饭的时候,空勤组完成了本次飞行任务,都将休息了。徐炎根机长抱着小梅下了飞机到食堂去吃了晚饭。为了不影响徐炎根同志和同室其他同志们的休息,商务室的同志几次把小梅抱到招待所去,但小梅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徐叔叔,又哭着被送了回来。她叫着“要徐叔叔”,“要徐叔叔”,见了徐叔叔就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偎着他,于是徐炎根机长就决定让小梅跟自己睡在一起。
睡到半夜,小梅突然哭了起来,不知何时,小梅已尿了一床,裤子和床单垫子全都湿透了。这下把大家都闹醒了。徐炎根马上起来给小梅换了衣服、裤子,换了床单,又给垫上了毛巾被。整整忙了一个钟头,才轻轻地拍着小梅睡下。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他就起来给小梅穿好衣服,洗了脸,又带着小梅吃了早饭,直到飞机快起飞前,才把小梅交给了执行兰州——乌鲁木齐航班的机长刘绍俊同志。
小梅在执行该次任务的机长刘绍俊同志和乘务员刘燕琴同志的同样细心照看下,又经过了五个多钟头的空中旅行,经过了在酒泉的停留和在哈密吃午饭,飞机在下午一点四十分到达了乌鲁木齐。
小梅的爸爸早就在机场等候了。当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时,马上跑过去把她抱起来,他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后来,小梅的爸爸妈妈联名给民航兰州管理局飞行大队寄来了一封感谢信,上面写道: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在你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回到了我们的身边。我们有着难以表达的感激!贵局和有关同志的这种不嫌麻烦的高尚服务精神,使我们深为感动。从这件事上,体现着新社会的新风气和新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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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金色的玉渊潭
姜汛
北京的公园很多,也都很美,但我更喜爱玉渊潭。爱它那无拘无束自然的风度,和那莽莽苍苍奔放的性格。不论是那密麻的小松林,还是那疏稀的小土山;不论是那雄伟的水坝,还是那细小的浪花;哪怕是一座小桥,一株白杨,都毫不修饰,以它质朴无华的风貌,来接待每一个来访的游人。
一个下午,我拿了本书,带着两个孩子,又来到玉渊潭。到了公园的深处,孩子们跑到地里去捉蚂蚱了,我就坐在土坡上晒太阳,拿起高尔基的《人间》,随意一翻,一段用黑铅笔划上线的字句出现了:“我常常有机会徘徊在森林中,迷失了道路,走到没有人径的地方,我拼命地寻找,咬紧着牙齿,顺着茂丛、枯枝、沼泽地的滑溜的草墩,向前直跑,——到了最后,总是可以找出路来!”读了这段话,望着前面的小松林,我沉思起来。……
十四年前的景象又重现在我眼前。那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常常和同志们在那条两旁长满高高的钻天杨的幽深的小路上散步,常常聚集在那片小松林里争论问题。那时的玉渊潭河身是枯竭的,没有一点水,破旧的水闸北面是一片荒坟,零落地住着一两户人家。再往东就是进城到阜成门坎坷的小路。路旁是些半死半活的庄稼,黄萎的菜园,枯干的果树和一堆堆像小山一样的垃圾。当秋风吹起的时候,路上黄叶满地,尘沙飞扬,空气里有一股浓重的腥臭气味。白天走在这条路上,常常会遇到躺在地上的伛偻的老人和啼哭着的贫血的孩子。
一九四八年秋天的一个夜里,我骑着车子进城,阴郁而寒冷的夜呵,只有那苍白的弯月,发出惨淡的微弱的光。当我走近那片小松林时,我忽然看见有一个人,低垂着头,萎缩着身体,手里拿着一条绳子。在幽暗的松林里徘徊,活像一个幽灵。我下车定睛看了一刻,见他踽踽地渐渐走远了。当时因有急事,我也就匆匆走了,但这个恐怖凄惨的形象,却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突然,孩子们的吵闹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他们小脸红通通的,手里都捏着绿色的大蚂蚱,高兴极了。我望望河水,被太阳照得金光闪闪的水波正缓缓地流动着。河的两边满是树木的倒影,又好像河中心有一座金色的宫殿,倒影就是宫殿两旁的丛林。我望望天空,万里无云,澄清净洁,就像一大块无瑕的白玉,复盖在苍茫的大地上,景色美极了。一阵带有微微寒意的秋风,迎面吹来,蓦地那有雷霆万钧之力的名句涌上了心头:“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我和孩子们来到河边,看见一个系红领巾的小姑娘和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身材高大的工人,面向河水坐着,地上插着三根小竹棍,拴着带响铃的钓丝,小姑娘在看小人书,工人悠闲地望着河水。因为我也爱好钓鱼,就坐在那工人旁边和他闲谈起来,从天气说到钓鱼,从钓鱼说到玉渊潭的今昔,从玉渊潭又说到孩子。我问他:
“你几个小孩?”
“四个。”
我指着那个小姑娘问:
“这是老大吗?”
“就算是老大吧!”
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他的神情有些不高兴了。沉默了一会儿,我又问他:
“解放前,你来过这里吗?”
半晌他没有答话,后来,他用异常低沉的声音,好像自言自语地说:
“解放前,来过一次。那时候,我的大小子二小子全饿死了,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在二小子死的那天晚上,我拿条绳子上这儿来了,在林子里转游了大半夜,想找棵歪脖树……”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着不说了,他的两道浓黑的眉毛,忽地像剑一样地直竖起来,眉头堆起一座小山,眼睛闪出了仇恨和愤怒的光。这时,我好像感到突然刮来了一阵刺骨的寒风,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好半天,我们都没有言语。沉默了许久,他渐渐平静下来,转过脸对我说:“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干什么!”
忽然,那个系红领巾的小姑娘站了起来,问他:“爸爸,现在放鱼吗?还是等到晚上一块儿放?”
“随你的便。”
这时,我才看清楚在紧靠河水的一块大石头下,压着一个网兜,网兜泡在水里,有两条半斤左右重的鱼在兜内撞来撞去。我感到迷惑不解:
“怎么,好不容易钓上来,又放了?”
“是呵,玩嘛!放回去让它再长大些。”
我的两个孩子原来就在网兜那里玩,现在小姑娘把兜内的鱼拿了出来,他们一人手里握着一条。小姑娘喊:
“快掷呀!”
她的话还没落音,两条鱼都猛的一蹿,“扑通”、“扑通”掉到河里去了,两个孩子吓了一跳,同时尖叫了一声,那个工人看见这情景,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天真,那么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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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知识小品

话瑞雪
陆晟
雪花一般为白色,是因为组成它的许多微小冰针的表面十分粗糙,引起光线漫反射的缘故;不过,有时候雪也可能呈现其他颜色。比如西伯利亚就降过绿雪、青雪,奥地利降过黄雪,格陵兰的红雪是世界闻名的。这是由于大风卷起煤烟、黄土、藻类和松柏植物的花粉等各色微粒,混杂到雪中造成的。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你以为八月降雪早么?其实,从科学上看,只要高空中有足够的水蒸汽和微小的尘埃,温度达到摄氏零度以下就能凝成雪花。
人们经常把雪片形容作鹅毛、柳絮,农谚则说:“今年麦盖三床被,明年枕着馒头睡”。将雪比作大地的棉被,是很有科学道理的。在雪片之间有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空隙,其中充满了空气(初冬的雪里空气含量可达百分之九十至百分之九十八);而空气不善导热,这样,既可减少土壤中热量的外流,又能阻挡雪面以上寒气的侵袭。田地里有了一层积雪,就好像盖上一床大棉被,既保护越冬作物安全过冬,又维持地温,为春播作物的种子萌发准备条件。另外,雪还能吸收空气中的氨气、硫化氢、二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浮游气体,为土壤施肥。据统计,一升雪水中含氮化物七点五克,相当于雨水含氮量的五倍。早雪和春雪还能冻死蝗蝻、螟虫等农作物害虫的卵。
据最近两年苏联科学家研究,雪在农业中又获得了新的应用。他们发现雪水是生物生长刺激剂。用雪水给老鼠喝,比饮普通水的老鼠长得大一倍,而且生长迅速、体质健壮。饮雪水的母鸡比饮自来水的平均产卵数要多一倍,鸡蛋个还大。饮雪水的小猪也长得快,上膘多。雪水也刺激植物生长,雪水浸种的种子发芽率可提高百分之四十以上;在温室内用雪水浇灌的黄瓜能增产百分之二百一十。生物物理学家解释说:这是因为雪水中含的重水少的缘故(普通水每七公斤有一克重水,雪水只及它的四分之三),而重水对生物生长是有抑制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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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桥话
茅以升
人的一生,不知要走过多少桥,在桥上跨过多少山与水。欣赏过多少桥的山光水色,领略过多少桥的画意诗情。无论在政治、经济、科学、文艺等各方面,都可看到各式各样的桥梁作用。为了要发挥这个作用,古今中外在这“桥”上所费的工夫,可就够多了。大至修成一座桥,小至仅仅为它说说话。大有大用,小有小用,这就是这个《桥话》的缘起。诗话讲诗,史话讲史,一般都无系统,也不预订章节。有用就写,有话就长。桥话也是这样。
最 早 的 桥
首先要说清楚:什么是桥。如果说,能使人过河,从此岸到彼岸的东西就是桥,那么,船也是桥了;能使人越岭,从这山到对山的东西就是桥,那么,直升飞机也是桥了。船和飞机当然都不是桥,因为桥是固定的,而人在桥上是要走动的。可是,拦河筑坝,坝是固定的,而人又能在坝上走,从此岸走到彼岸,难道坝也是桥吗?不是的,因为桥下还要能过水,要有桥孔。那么,在浅水河里,每隔一步,放下一堆大石块,排成一线,直达对岸,上面走人,下面过水,而石块位置又是固定的,这该是一座桥了(这在古时叫做“鼋鼍以为桥梁”,见《拾遗记》,近代叫做“汀步桥”),然而严格说来,这还不是桥,因为桥面是要连续的,不连续,不成路。但是,过河越谷的水管渠道,虽然具备了上述的桥的条件,而仍然不是桥,这又是何故呢?因为它上面不能行车。这样说来,矿山里运煤的架空栈道,从山顶到平地,上面行车,岂非也是桥吗,然而又不是,因为这种栈道太陡,上面不能走人。说来说去,桥总要是条路,它才能行车走人,不过它不是造在地上而是架在空中的,因而下面就能过水行船。
其次,怎样叫早。是自然界历史上的早呢,还是人类历史上的早。是世界各国的早呢,还是仅仅本国的早。所谓早是要有历史记载为根据呢,还是可凭推理来臆断。早是指较大的桥呢,还是包括很小的在内的,比如深山旷野中的一条小溪河上,横跨着一根不太长的石块,算不算呢?也就是说,是指有名的桥呢,还是无名的桥。这样一推敲,就很难落笔了。姑且定个范围,那就是:世界上最初出现的人造的桥,但只指桥的类型而非某一座桥。
在人类历史以前,就有三种桥。一是河边大树,为风吹倒,恰巧横跨河上,形成现代所谓“梁桥”,梁就是跨越的横杆。二是两山间有瀑布,中为石脊所阻,水穿石隙成孔,渐渐扩大,孔上石层,磨成圆形,形成现代所谓“拱桥”,拱就是弯曲的梁。三是一群猴子过河,一个先上树,第二个上去抱着它,第三个又去抱第二个,如此一个个上去连成一长串,为地上猴子甩过河,让尾巴上猴子,抱住对岸一棵树,这就成为一串“猿桥”,形式上就是现代所谓“悬桥”。梁桥、拱桥和悬桥是桥的三种基本类型,所有千变万化的各种形式,都由此脱胎而来。
因此,世界上最初出现的人造的桥就不离开这三种基本型式。在最小的溪河上,就是单孔的木梁。在浅水而较大的河上,就是以堆石为礅的多孔木梁。在水深而面不太宽的河上,就是单孔的石拱,在水深流急而面又宽的大河上,就是只过人而不行车的悬桥。
应当附带提一下,我国最早的桥在文字上叫做“梁”,而非“桥”。《诗经》“亲迎于渭,造舟为梁”,这里的梁,就是浮桥,是用船编成的,上面可以行车。这样说来,在历史记载上,我国最早的桥,就是浮桥,在这以前的“杠”,“榷”,“彴”,“圯”等等,都不能算是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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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赶会
俞泉
买扁担锄柄、扁担,条条溜光,哟,一个蛮小伙,挤进来差点撞翻货摊,挑呀,挑呀,挑条扁担新月弯。旁观老汉捋须笑:“后生家,好硬肩!”
办嫁奁一个姑娘,满脸红光,前街挤后街转,处处暗端详。大脚桶,小脚桶,只买尿粪桶。大菜筐,小菜筐,偏买小猪筐!这个姑娘,“办的好嫁奁,全不看旧时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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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驯马(雕塑)
于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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