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2月16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两条红领巾
陈伯坚
一月二十四日上午,我陪古巴《革命报》的贝尼特斯和萨拉斯两位同志游西湖。当日天气虽还算晴和,但终究有点冷,而且时值农历除夕,家家忙于过春节,因此游人不多。
忽然在牡丹亭下遇到一群小朋友,八、九个人,大的不过十二岁,小的大概还没有上学。他们散漫中有组织,随便中有纪律,看来是少先队员们在假期中临时组织起来进行集体活动,附带照顾一下弟妹的。
萨拉斯同志特别喜欢孩子,看到他们大为高兴,连忙拿出照像机来拍照。但是,他的巨大的望远镜头把孩子们吓跑了,只有两个最勇敢的留在那里。
陪同去的杭州同志向孩子们解释:这是“古巴叔叔”,要为你们照像的。“古巴”两个字有了神奇的效验。很快,孩子们就喊着“要古巴,不要美国佬!”欢快地聚拢来。拍了照片之后,萨拉斯送给每个孩子一张日历,上面有着那张著名的照片——卡斯特罗重返马埃斯特腊山区。卡斯特罗的名字和他的形象是那样深入人心,以致连最小的孩子都立即认出了他。
和“古巴叔叔”的相会似乎使孩子们不能平静。分别后好大一会,他们忽然又追上来围住我们,由两个孩子代表全体,把两条丝质的红领巾系在贝尼特斯和萨拉斯的颈上,其余的孩子则在四周拍手欢呼,为冬日寂静的湖山平添了一点生气勃勃的春意。系在孩子们颈上平平常常的红领巾,在贝尼特斯和萨拉斯的高大壮实的胸前却显得分外鲜艳。
贝尼特斯和萨拉斯在我国二十二天,访问了六个城市,曾经和他们正式交谈的何止百人。这些人年龄不同,职业不同,经历也不同。他们各自通过自己的体会,对古巴革命,对古巴人民和他们的领袖的坚定的斗争意志都表示了发自心底的赞佩。
在谈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谚语时,古巴朋友们开玩笑地说:“可惜我们离魔鬼太近,而离天堂太远了。”当时在座的一位中国同志说:“只要敢于斗争,离魔鬼虽然很近,但离天堂也不会很远。”说这话的同志经历了中国革命的漫长艰苦而又充满壮丽诗篇的岁月,这种经历使他知道:正如较之荒山野泽,苏州杭州是天堂一样,较之解放前的苦难岁月,对中国人民说来,我们整个国家现在就是天堂。在古巴,事情也正是这样的。美洲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饥饿和得不到治疗;而在古巴,每个儿童每天都得到一公升牛奶。古巴不仅正在改善人民生活,而且已经取得进行巨大的工作来提高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的条件,而在其他拉丁美洲国家,则还要进行斗争,以争取得到这种条件。在古巴人民看来,较之巴蒂斯塔的黑暗法西斯统治,目前他们已经生活在天堂中了。
贝尼特斯和萨拉斯同志在中国各地访问期间,到处都看得到、听得到和感觉得到中国人民对古巴的火热的爱。几乎每一座他们参观过的工厂都有支持古巴的墙报,几乎每一种杂志上都有支持古巴的文章、照片和漫画,甚至连《集邮》杂志也有古巴邮票的彩色专页。在上海第一印染厂,他们看到古巴实习生融合在中国同志的温暖的生活中,那个古巴姑娘有空就跑到工厂托儿所逗小孩玩。在由上海去武汉的路上,一位同行的中国女大学生为他们唱了《七·二六颂歌》,最后大家又以中文和西班牙文合唱了《要古巴,不要美国佬!》
这里更不要说在北京举行的“古巴革命摄影展览”了,短短十五天的展出,就有观众几十万人,这在北京举行的同类展览中是极为突出的。北京的观众从这里受到了鼓舞,受到了教育,甚至外地的同志看到报纸上关于展览的消息后,也来信要求到他们那里举行展出。有人还寄了钱来,要求买一份展览会的说明书,并请古巴同志签名留念。
观众从展出的粗犷、豪迈的照片中看到,古巴人民不仅在革命时期是英勇、顽强和充满信心的,而且在建设时期,在保卫革命成果、保卫国家主权和独立的斗争中同样是英勇、顽强和充满信心的。而最后作为结尾的那张卡斯特罗重返马埃斯特腊山区的照片,更是意味深长。他背着背包,凝望着苍苍莽莽的群山。是在怀念牺牲的战友?是在展望未来的斗争?他的全副战斗装备,他面前连绵起伏的群山,不正象征着革命取得全国胜利,只不过是伟大事业的开始吗?
和这些比较起来,西子湖滨的小学生献红领巾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我却很喜爱这个插曲,久久不能忘怀。
(附图片)  〔苗地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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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世纪的云
——在黄埔码头
李瑛
在黄埔海员俱乐部
海笛一声叫,
船泊岸了;
浪迹四海的水手,
在海员俱乐部抛下了锚。
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容貌,
却同靠一双手,挽住狂涛,
你——在那条商船管轮机,
我——在这条船上把锈敲。
尽管我们的国家相距万里遥,
感谢中国的港口把我们拥抱;
下次再见真是不容易,
请记下彼此的名字和问好!
餐厅里酒杯翻花,
阅览室有图片,还有书报;
让我们下一局棋,打一场球,
或到芭蕉树下听音乐……
太阳把你的脸晒黑了,
海风把我的衣服吹白了,
南亚的阳光,北非的云雨,
此刻呀,一齐溶进了会心的微笑。
隔着窗,眯缝两眼望远海,
明天呵,此刻又该是——
铁锚、水鸟,
白浪滔滔……
我们的路都埋在万顷烟波中,
但这里有罗盘、有灯塔、有旗号,
还怕它什么礁多浪险,
还怕它什么雨狂风暴!
海螺
感谢阿尔巴尼亚朋友,
送给我一只海螺;
迎着那万顷起伏的海波,
他吹,他吹,窗前是阳光,眼里是欢乐。
望着他,我呵——
我怎能不想起他的祖国,
他的为数不多的人民,
怎样英勇地捍卫了山河!
哦,我说,
时代才是一片真实的大海,
看它呀,激荡着多少
险浪恶波!
我懂得,小小的螺号,
莫不是因为它战斗的灵魂,
才生就一只嘹亮的喉咙,
它的形象才如一只警觉的耳朵!
于是,我的观念里,
忽然产生一个庄严的感觉:
只有真正觉醒的人才是勇敢的人,
只有勇敢的人,才爱螺号、爱斗争、爱歌!
送运载小麦的船去古巴
你就要绕过半个地球,
你就要驶向古巴码头,
感谢你,把这船小麦载给古巴,
——哦,我们时代的良心和自由!
望黄埔港外,一天大水,
多像我们北方的万顷田畴;
绿盈盈——麦苗儿翻波,
金灿灿——麦穗儿泛油。
北方是我的故乡,
收割这些小麦的,
不也有我母亲粗粝的手,
和她遥远的深情的问候!
望黄埔港外,水天尽头,
一只只船,一缕缕烟在飘流;
苍茫里,那一道道烟缕呀,
正微笑着向古巴招手。
我知道,在那缕缕炊烟下,
不也有英雄的母亲们,
在为自己,也为我们,
进行着庄严的劳动和战斗!
接受吧,古巴!这一舱小麦
——一舱甘蜜,一舱醇酒,
从它,你会听见我们的水流鸟叫,
从它,你会看到我们的幸福和自由!
一九六三年一月三日于黄埔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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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与动物何干
效牛文 江帆画
美国一个名叫祈礼福的,花了七年功夫,鼓吹人们豢养的牲畜一律要穿上衣服。最近竟然成立了一个“防止动物非礼暴露会”,还纠集了四万会员。祈礼福把美国的社会混乱、道德败坏等现象,归因于“裸兽行走于通衢而无忌”。大肆宣传露体的动物“可以毁灭美国的道德标准”。
西方世界固然不乏衣冠楚楚的资本家、脑满肠肥的大地主,他们除掉制造饥饿、死亡的“文明”外,还有另一种“文明”:脱衣舞、裸体舞、摇摆舞……。经常穿衣服的“文明”人,当众脱光,扭扭摆摆,丑态百出。祈礼福及其同道,对此视为当然,却为从来不懂、也永远不会懂得穿衣的牲畜的裸体,感到羞耻,惊呼“对道德威胁的可怕”!
资本主义的残酷剥削和腐朽没落,引起酗酒、自杀、犯罪增多等混乱、罪恶现象,引起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反抗。这一切,与动物何干!所谓“防止动物非礼暴露”,不过是企图防止人民的觉醒,企图模糊人民对罪恶的真正根源的认识而已。狗儿的围裙、马儿的三角裤,无非是些腐朽罪恶的资本主义制度的遮羞布。西方世界的卫士们,竟然搬出这么些“新式武器”,可见他们真是黔驴技穷了!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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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房子
殷瑛
我们大名县殷李庄河西的庄稼人,解放前最害怕上大水。只要到了雨季,庄稼人就把心悬在半空了。一有点风雨的动静,人们就扯儿牵女,窜上旧大名府城围的土堆。无情的水,便从漳河或卫河里漫堤而下,转眼之间浑黄的水就把庄稼人的土坯墙的房子,冲成一堆烂泥。房顶上的茅草或秫秸,顺水下天津漂洋去了。
水退以后,一漫黄色的旷野上,净是赤臂的庄稼人在脱坯打墙,盖着一家老小存身的房子。这时,村里的地主们正龇着牙,放声大笑哩!他们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放粮、放债,修整他们那不怕洪水的砖瓦楼房,还趁机让狗腿子们到处寻问:有卖地的吗?有卖丫头的吗?……
记得我小时候,村里一家地主就是靠了几次闹大水更加阔气起来的。这年春天,他家要盖一座不怕丈深洪水的楼房;叮叮当当的敲砖打瓦的声音传到数里以外,吸引了我们这些背柴筐的孩子们。我们成群结队地去看,刚一进那黑漆大门,就被监工的主人吆喝住了:
“小鸡蛋壳里剥的,滚出去玩!”
我走到家里,倒出柴筐里的豆楂,看见爹,就问:“爹,咱多喒也能盖一座不怕水的房子,也请请匠人……”
爹生气地打断我的话:
“盖砖房?咱祖宗八代住过砖房吗?”
有一天,我看见隔壁的叔父在他空旷的院场上从南到北用步子抄了一趟,又从西到东抄了抄。我立刻跑过去说:“叔叔,你也要盖砖房呀?”
“咳,盖砖房,说说算啦!谁不知道,砖房要盖在有风水的地方哩。风水,知道吗?”
我摇摇头。叔父似乎明白了跟他说话的是一个孩子,又接着说:“没有福气的人,占不了好风水,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哩。”
就在这一年,又发了大水,我们家里的房顶顺水漂洋去了,我跟随父亲逃荒奔到峰峰……
我在峰峰一住十五年,今年才回到我们河西。路上听见人们说着极亲切的乡音,我心说:“到家了!”可是,举目四顾,哪有“家”的影子呢?哪有我们河西人特有的那种简陋的小土坯房呢?眼前净是蓝色的砖瓦房!
我在饲养场里找到了叔父,开玩笑地问他:“叔叔,咱们没福气的人,怎么也盖起了砖瓦房?”
“咳咳,”叔叔愉快地捋着花白胡子说,“毛主席给咱们的福气呀,咱河西的庄稼人如今有了党的领导,有了人民公社,都有了‘福气’,有了好‘风水’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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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柔石烈士的诞生日期
丁景唐
关于柔石烈士的出生年份,解放后出版的几种中国现代文学史著作和《为了忘却的记念》等课文的注释,都根据鲁迅的《柔石小传》,作一九○一年。根据柔石烈士家属提供的材料是“寅年属虎”,一九○二年(壬寅)诞生于浙江省宁海县。然而,由于柔石烈士夫人和亲友也都记不清烈士的诞辰,因此也就难以探悉它的确切日期。最近见到柔石烈士家属捐献的一批烈士遗物,其中有柔石烈士青年时期的三本日记。在题名《逝影》的第一本日记封面上有柔石自书“平复 二十一岁五月”字样。这册日记的开始日期是一九二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最后一页日记为同年十二月七日。查阅一九二二年十月十七日的日记有这样一段记载:
“今天合旧历是八月二十七,是孔子的圣诞,又是我的生日。……我不愿做今人底古人,我愿做古人底今人。”
柔石烈士自己的日记是最可靠的第一手材料。据此,可以确定柔石烈士出生于农历八月二十七日,恰巧和孔子的诞辰同一天。“寅年属虎”,即生于农历壬寅年八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一九○二年九月二十八日。
有了柔石烈士自己的日记作依据,再来对照他在一九二四年秋所写的一篇《生日》中的二段叙述,就可以知道这篇《生日》,实际上是柔石烈士的自我写照。《生日》的头一段写着:
“夏历八月二十七日的一天,是萧彬二十三岁的生日。本来,他底生日是不容易忘记的。自从进了小学校以后,这十数年来,当每次举行孔子底圣诞的祀礼时,他总在热闹里面舞跳着,暗地里纪念他自己底生辰。但自从离开中学以后,他底不易开展的运命,就放他在困顿与漂流的途中,低头踏过他无力的脚步”(《希望》〔注〕第六八页)。
在《生日》的另一处,又有一段回忆: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孔子的圣诞,……二十二年前的此刻,我呱呀一声坠地。……母亲告诉我——在那时,外祖母得到消息,立刻拍手叫我‘归山虎’,因这年是寅年。又叫我是“熟年儿郎’,因她正在打稻的时候,禾黍丰登,满田野都是黄金色的佳穗”(《希望》)第七○页)。
《生日》文末署有写作日期“一九二四年秋作于慈溪”,这正是作者在慈溪普迪小学教书时的作品。文中虽然用了一个第三人称“萧彬”的名字,实际上却是作者自己。柔石烈士的许多早期作品都具有这种以个人经历为基础的生活记实的特征,有助于我们了解作者早年生活情况和思想的变化。《生日》,也正是作者在慈溪县城里一天的生活的记录。
〔注〕 《希望》短篇创作集,一九二九年冬编就,一九三 ○年七月商务印书馆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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