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11月26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现代西方资产阶级哲学的基本特点
杜任之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自由资本主义已开始进入垄断资本主义——帝国主义阶段。在整个帝国主义时代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反映资产阶级的最高级思想体系的现代资产阶级哲学,有
其基本特点。当资本主义在上升时期,资产阶级还是新兴阶级,
因而是革命的。许多卓越的资产阶级哲学家曾以战斗的唯物主义的精神和革命的辩证法的观点,对人类思想的发展作出了光辉灿烂的贡献,从而丰富了人类思想的宝库。到了帝国主义时代,资产阶级已变成没落的、反动的阶级,因而现代资产阶级哲学也就成为维护资本主义、维护资产阶级利益的反动的哲学了。这种反动哲学,同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资产阶级哲学比较起来,有其不同的特点。
流派众多,不外形形色色的唯心主义变种
现代资产阶级哲学首先表现为流派众多、形形色色的唯心主义的变种。
现代资产阶级哲学流派有的分为学派,有的还由于代表人物不同,分为小学派。各流派甚至学派各有其体系和论点,因而相互争论、攻击,有时甚至很剧烈。怎样理解这种现象呢?
有些资产阶级理论家吹捧说,现代哲学流派众多表明了现代思想的真正丰富和学术自由。实际上,现代资产阶级哲学流派众多,绝不是表现资产阶级的“思想丰富多采”。这是有其阶级根源和认识根源的。
帝国主义时代的资产阶级哲学的不同流派的先后产生,首先是适合资产阶级在阶级斗争的一定时期的需要的。新康德主义的出现是适应当时德国资产阶级一方面要求概括说明自然科学迅速发展的成果,另一方面要求同掌握工人阶级运动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相对抗。新黑格尔主义的出现是因为新康德主义的“民主自由”的口号和政策在阶级斗争的新形势下不利于资产阶级了,因而就把黑格尔抬出来,发展黑格尔哲学中的反动方面(如同神学结合在一起的唯心主义和对国家的神圣化)。新实证主义是在阶级斗争尖锐的形势下从事科学工作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躲在数学、逻辑科学“象牙之塔”的哲学理论,实用主义是典型的生意人、企业家的哲学,是美帝国主义的哲学。存在主义是资产阶级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死亡哲学;而法国存在主义主要是适合文学艺术、无政府主义知识分子和在生活线上挣扎的城市小资产阶级的哲学。新托马斯主义是对信奉天主教的广大居民的世界观的哲学论证。而人格主义则首先是对美国新教徒的宗教哲学。所有这些不同流派的哲学不论其背景如何,都是为适合资产阶级在阶级斗争中的需要而产生的,并都是以这样或那样方式为资产阶级利益、为帝国主义服务的。
其次,许多哲学流派利用各种各样的论证手法来坚持唯心主义的世界观,它们把认识过程中的各个不同方面、各个阶段或各种问题和困难加以绝对化或歪曲,并且在这个基础上构成它们自己的哲学体系。实用主义者在认识的实践环节上进行投机,他们把个人实践(事实上为实践的实际效用)这一点孤立地加以夸大,为其在认识论上的极端主观唯心主义作论证。语义学派在语言的作用上进行投机,他们把语言、词孤立地作为决定力量,流于绝对主观唯心主义。新托马斯主义者利用人类认识的相对有限性,要人诉诸“全知全能”的上帝。存在主义者把个体存在的感受夸大为存在,以主观世界代替客观世界。新实证主义以反对所谓“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为借口,并在科学领域危机形势下进行投机,企图在资产阶级哲学理论市场上取得所谓“新成就”。这就是现代资产阶级哲学在认识上的根源。
此外,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的各种体系的建立,还是资本主义思想潮流市场上“自由竞争”“各显其能”的结果。这实质上也就是它们竞相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来维护资产阶级唯心主义的世界观。从资产阶级的整个意识形态领域看来,资产阶级哲学流派众多也反映了资产阶级世界观的深刻危机。资产阶级一方面面临着资本主义的总危机以及社会主义革命的方兴未艾和社会主义建设的蒸蒸日上,另一方面面临着自然科学技术的飞跃发展和巨大成就。它的哲学家们既不能对现在社会基本矛盾和社会生活提出的问题作出明朗而正确的回答,又不能对现代自然科学发展提出的问题作出综合性的概括和指出方向,充分表现了资产阶级哲学思想的贫乏和枯竭。既然它们提不出任何新的、有积极意义的东西,于是就大体上采取了“标新”和“立异”的方式,即:从已往的各种唯心主义哲学体系中取其糟粕,并把它们用新的形式和术语装扮成似乎新的东西,于是就出现了各种“新”主义,如新康德主义、新黑格尔主义、新实在主义、新实证主义、新托马斯主义等流派;实质上吸取各种唯心主义的糟粕,形式上故弄虚玄、装腔作势,借以惑人和吓人,如现象学派和存在主义。但是,不论它们怎样“标新”和“立异”,由于它们的主观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观点和方法,它们就始终只能在唯心主义的极度混乱的泥坑里钻来钻去。
以各种方式反对马克思主义哲学
现代资产阶级哲学以各种方式反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资产阶级哲学家先是以沉默的态度对待马克思的哲学,不承认马克思主义哲学,因而他们攻击马克思主义哲学,多不指名。但是当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影响日益扩大时,他们就公开反对马克思主义哲学。
新康德主义以“回到康德去”的口号贬低和压倒黑格尔,从而反对马克思。李凯尔特的历史哲学更是明目张胆地歪曲和反对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其结果是修正主义者以此为理论基础,用“伦理的社会主义”代替科学的社会主义。马赫的经验批判主义以“新科学”的姿态歪曲利用科学成果,妄图挖空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于是有些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追随其后狂叫修正马克思主义哲学。新黑格尔主义者如克罗齐,突出地“改造”黑格尔,反对马克思,他的“精神哲学”认为整个现实都是精神活动的显现,而在方法上以形而上学的、概念的主观辩证法,反对唯物主义辩证法,在历史观点上把所谓“宗教”(包括民主、自由、社会主义等主义)作为历史动力,以唯心史观代替唯物史观。批判的实在主义者,如桑塔亚那把他自己的哲学叫做“正统的经验主义”,企图在自然主义的标榜下复活中世纪的实在论,他的神权倾向不仅反历史主义,而且极其露骨地反对马克思主义。分析学派的哲学家怀特海虽然有数理逻辑和自然科学的高度修养,但他的“自然是活的”这个基本命题,是用科学装饰起来的唯灵论。他把认识归结为主体的感觉,把历史归结为人们的“快感表现的纪录”,完全成为主观唯心主义的认识论和唯心史观了。自命其哲学为“分析的经验主义”的人和逻辑实证主义者卡尔纳普、维特根斯坦等,都是以反对所谓“形而上学”的名义否认客观规律,反对唯物史观并且反对社会革命,成为马克思主义的死敌。存在主义者从“我自己的存在”出发来领会存在,认为人的存在是一切存在的前提。所谓“存在先于本质”,实质上就是以人的存在为中心,说明主观世界创造外在世界。雅斯贝尔斯以诡辩法论证生、死问题,企图要人在死亡和痛苦中挣扎,警告现时代为“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大灾难”,人类面临“全面的自我毁灭”,公开反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萨特尔则一面反对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玩弄概念辩证法,一面却要以存在主义改造马克思主义,而成为马克思主义的更危险的敌人。实用主义者主张主观唯心主义的“有用就是真理”的认识论,并且提出反动的历史观。杜威宣扬人的意志、杰出人物决定社会进程。他抹杀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矛盾,宣扬改良主义思想,以反对马克思主义。新托马斯主义是以现代的内容来充实中世纪托马斯·阿奎那的学说,是现代极其公开的宗教唯心主义。他们为适应科学发展的高度成就,妄图论证理性同信仰、科学同宗教的“统一”与“谐和”,以宗教的唯心史观反对唯物史观,以宗教的人格个人主义和人道主义反对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由于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日益扩大,这个流派采取了以歪曲马克思主义的方式来反对马克思主义。
总之,现代资产阶级哲学各流派虽然各有其体系各有其论调,但归根结底都是唯心主义的不同的变种,都是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反对唯一的无产阶级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是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反映在意识形态领域中的最高和集中的表现。
对哲学根本问题逃避回答
现代资产阶级哲学在同无产阶级哲学斗争中所表现的基本特点是回避哲学根本问题,抹杀唯心主义与唯物主义斗争,妄图以所谓“第三条路线”或“中间路线”掩盖其以唯心主义反对唯物主义的斗争。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斗争手法上的特点。
恩格斯早已指出,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是思维对存在、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他还指出:“哲学家依照他们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分成了两大阵营。凡是断定精神先于自然界而存在的,从而归根到底这样或那样地承认创世说的人……,便组成唯心主义的阵营。凡是认为自然界是本源的,则属于唯物主义的各种学派。”
按照对这个最高的、最重大的根本问题的回答来判断,新托马斯主义和人格主义这两个流派都断定上帝先于自然万物而存在,很显然是唯心主义。他们为教徒建立世界观,以上帝为护符,公开地反对马克思主义,不可能隐蔽他们的基本观点,所以也就自认是唯心主义的。但是其它各流派都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隐蔽其自己的唯心主义观点。
远在十九世纪中叶的实证主义,就企图逃避对哲学根本问题的回答。孔德认为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都是“形而上学”,不是科学。但他实际上是坚持主观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马赫主义是实证主义的变种,它标榜自己超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上,但它的非物、非心的“要素论”暴露了它的主观唯心主义的性质。
到了二十世纪,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日益剧烈的斗争,反映到哲学上,迫使资产阶级哲学家更加逃避对哲学根本问题的回答。在这个问题上表现最明显和最露骨的,有实用主义、分析哲学、逻辑实证主义和语义哲学。
实用主义者詹姆斯认为:唯物主义同唯心主义的争论是无意义的,“形而上学的”。他把实用主义说成主要是一种解决世界是唯物的还是唯心的“形而上学”的争论的方法。他的“彻底经验论”把实在跟主观经验、感觉的总和混为一谈,又认为“纯粹经验”既非心又非物,而心和物都从它派生出来,从而提出既反对唯物主义又反对唯心主义的“中立的一元论”的“第三条路线”。这实际上完全是马赫主义的新形态,不过以更巧妙的手法掩盖其唯心主义的观点而已。杜威所主张的“经验自然主义”否认物质为客观的实在,而把实在跟主观经验混为一谈,因而在哲学的根本问题上所要走的“第三条路线”,实际上还是马赫主义的路线。分析哲学的首脑人物曾极力反对实用主义的真理论,但在哲学根本问题上也如同实用主义一样,并且接受了詹姆斯的“中立一元论”。在他看来,精神和物质只是经验的两种不同的形式,精神是直接形式(主观材料),物质是间接形式(客观材料)。他虽然把他的基本思想名为“现代分析的经验主义”,但基本上还是同马赫的经验批判主义一样。逻辑实证主义者卡尔纳普硬说,所谓哲学中的首要问题是“虚构的”,并拒绝研究它们。维特根斯坦也认为,关于哲学问题的大多数命题不仅是虚构的,而且是无意义的。因此他根本不回答这类问题。语义哲学“普通语义学”的活动也故意勾销哲学根本问题而不作正面回答。然而,回答哲学根本问题是任何哲学家都逃避不了的。他们纵然害怕暴露出原形而不作正面回答,可是他们的基本论点必然会暴露出他们的这样或那样的唯心主义。当他们不把客观实在理解为独立于人和人们的经验或知觉的实在,而把它说成是“感觉要素”、“感觉流”、“感觉材料”或“事素”等等时,他们无论怎样玩弄名词或术语,都立刻暴露出原形——主观唯心主义。例如,新黑格尔主义者布莱德累提出超越于主体和客体之上的“感性经验”,实际上还是从主体出发的认识论上的主观唯心主义。存在主义的基本概念是“存在”,似乎以“存在”统一物质和精神,然而雅斯贝尔斯却断然说存在“永远不是客体”,而马赛尔说存在只是“一种感觉”。萨特尔把自然叫做“自在的存在”,把人叫做“自为的存在”,宣称要取消物质和精神的二元论,而以存在统一之。实际上他又把存在归结为个人存在的感觉和自我意识。因此,他们的“存在先于本质”的基本命题,归根结底还是主观唯心主义。
由此可知,现代资产阶级哲学各流派所用概念和术语虽有不同,但它们大都逃避哲学根本问题的回答,妄图以此掩盖其唯心主义对唯物主义的斗争。这是现代资产阶级在同无产阶级哲学斗争时所表现的最大的特点。
非理性主义、神秘主义和信仰主义
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的许多流派否认自然规律、社会规律和历史规律的存在,否认人类进步的可能,贬低人类的理性作用,宣扬相对主义与不可知论,这些都是非理性主义的表现。十七八世纪的进步的资产阶级随着资本主义的上升,相信社会进步的规律性和必然性,相信人类理性的认识能力和合理地改造人类生活的现实可能性。现代资本主义的危机日益严重,资本主义社会趋于没落,预感到资本主义社会灭亡的资产阶级哲学家就公然主张非理性主义,提出本能、直觉、意志和不可思议的盲目的自然力等等,来同人类理性相对抗。
十九世纪中叶,盛行一时的叔本华的意志哲学就已提出否认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否认历史的进步,否定理性和思维认识世界的可能性和合理地改进生活的可能性。尼采的超人哲学发展了叔本华的非理性主义和神秘主义,而更加反动地成为帝国主义“弱肉强食”的掠夺和侵略思想的露骨的表现。二十世纪初期产生于法国的柏格森的生命哲学发展了尼采的意志主义,加强了非理性主义和神秘主义的倾向,明显地表现了帝国主义时代反动的资产阶级的反对科学和反对理性的意识形态的特点。新康德主义者在自然科学迅速发展的情况下,歪曲利用自然科学的成就,妄图为自然科学奠定唯心主义的基础。弗莱堡学派把自然科学同历史科学完全割裂开来,把社会历史看成没有任何规律性的一堆偶然事件的聚集。这已显露出它的非理性主义了。
新黑格尔主义者克罗齐、拉松等把黑格尔的矛盾的辩证法理解为非理性的。他们说黑格尔是“最伟大的非理性主义者”,宣传哲学与宗教的同一性,说哲学是以思维的方式把握宗教;布莱德累反掉黑格尔的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的命题,硬说思维永远不能把握实在,否认科学的规律性,说科学定律只是假言判断。所有这些都很明显地暴露了他们的非理性主义。
存在主义者雅斯贝尔斯认为,实在的世界不是真正世界,而是支离破碎的、乱七八糟的世界。他说什么“大全”为不能认识的对象,知识永远达不到外边,但又说什么“大全”可以意会而不可言传。他否认社会历史和人的进步性,宣扬超理性。萨特尔也认为自在存在一片混乱,无规律、无时间、无意义、不透明(不可知),强调主观创造世界。实用主义者企图把人的意志、感情等,看成超越理智之上的决定一切的力量。詹姆斯把人降低到动物水平,把人性归结为生物性的本能、冲动,而把感情意志提到首要地位。他的意志创造实在、创造世界的思想,显然是反理性的意志主义。杜威要把实在首先看成是由人的感情、意志所决定的经验,这只不过是另一种手法的反理性主义。
非理性主义必然流于神秘主义。本体论上的神秘主义是很明显的,如新托马斯主义公然把支配宇宙秩序和社会秩序归之于“神的理性”,把人类社会历史进步归之于人们对基督教上帝的信仰,认为对上帝的信仰为人的意识的最高级活动,是“真理”的最可靠的来源。它虽然也谈理性,但要“理性”从属于“信仰”,硬说理性要依赖超理性——“神的理性”的启示。人格主义者公然主张万物都有意识、有人格,许多人格之上有一个最高的人格——上帝。这些观点都是本体论上的神秘主义。
认识论上的神秘主义也是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的基本特点。哲学根本问题的另一方面是:“我们的思维能否认识现实世界?我们能否在我们的关于现实世界的表象和概念中正确地反映现实?”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的许多流派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否定的,因此它们流于不可知论。有的流派虽然并不否认现实世界的可知性,但它们所主张的认识方式和方法则是神秘的。如新黑格尔主义者克罗齐认为一切知识都起源于直觉,把自然科学说成是为了实用目的而造成的理智的虚构。柏格森更加强调地认为直觉是达到真理的唯一途径,而把物理的、数学的以及所有一切理性手段都说成是为了便于行动而设计的实用手段。胡塞尔强调本质观照,把直觉说成是最富有成效的能力,能领会“理念”客体之本质。雅斯贝尔斯主张丢掉理性的思维而体验自己。他还把现实世界的一切说成是上帝给人们的特殊密码,要人们学会懂密码的本事。新托马斯主义和人格主义在认识论上也是神秘主义。他们大用直觉一词,仿佛直觉能洞察真理,把握真理,甚至能领会上帝的意志。但直觉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能力,他们则说不出所以然来,因而他们的观点不仅是暧昧的,而且是神秘的。
另有一些现代资产阶级哲学流派,如逻辑实证主义表现出伪科学性。它们虽然侈谈理性和逻辑,但实际上是相对主义、不可知论,并且包含着非理性主义和神秘主义。它们大都把现代科学成就说成是主观的、约定的,不能为判断客观实在提供根据。它们认为一切科学规律的普遍性都只是科学家相互约定的结果。维特根斯坦根本否认有所谓客观存在的因果性,而只承认逻辑的必然性,说:“逻辑之外一切都是偶然的”。他还说:“神秘的不是世界是怎样的,而是它是这样的。”逻辑实证主义者固然说,科学不能找出任何论据来证明神的存在,但又说,科学也不能推翻关于神和一般超验的东西存在的论断。他们认为宗教的领域是一个特殊的信仰、感受、个人生活等等的领域。这就为信仰宗教留出地盘,终将流于信仰主义。
由此可知,现代西方资产阶级哲学各流派都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表现出非理性主义、神秘主义和信仰主义。这是哲学发展史上的反动和堕落。
二十世纪是帝国主义没落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胜利的时代。历史判定必然没落的资产阶级面对现实发生极大的恐惧,但仍然企图存在下去,于是自己既要在死亡线上挣扎,又要欺骗人民群众。这种时代背景和资产阶级的要求反映到哲学领域就必然是不敢承认客观规律性和人类社会历史进步的可能性,并且贬低人类理性的作用,同时由于面对科学发展的高度成就,又不得不“自欺欺人”地歪曲利用科学成就,提出科学与信仰的“一致”,流于神秘主义和信仰主义。
结语
总的来说,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的各流派虽然各有其体系,亦各有其特点,但它们也有共同的基本特点。一、流派众多,不外形形色色的唯心主义变种,为的是以各种花招和手段维护垂死的资本主义制度。二、它们对传统哲学“去其精华、取其糟粕”,以各种方式反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这是资产阶级同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在意识形态领域中的集中的反映。三、它们回避哲学根本问题,抹杀唯物主义同唯心主义的斗争,妄图掩盖其以唯心主义对唯物主义的斗争,这是由于它们不可能驳倒马克思的唯物主义而不得不采取的斗争手法。四、它们否认客观规律性,贬低人类理性,成为非理性主义、神秘主义和信仰主义,这是它们堕落和反动的表现。
十九世纪末期到二十世纪初期修正主义者醉心于新康德主义。在二十世纪之初,他们有的以实证主义和马赫主义对马克思主义实行修正。现代修正主义,从其观点和方法看来,也是同现代资产阶级哲学思想吻合的。在今天国际工人运动中出现修正主义逆流的情况下,分析和批判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确实是一项非常迫切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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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学术动态

思想的“普遍性形式”问题的讨论
近年来,我国学术界展开了关于哲学史方法论的讨论。在这个讨论中,许多同志就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一册(人民出版社一九六二年版)中关于孔子的“仁”是“普遍性思想”的观点,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冯友兰也先后撰文提出质疑、回答和补充。双方的主要论点是:
一、能否把古代哲学命题区分为“字面意义”和“具体意义”?
冯友兰认为,孔子所说的“爱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这些话里字面意义看,他的这些话是似乎是超阶级的;就其内容看,这些话的阶级性是很明显的”。由于古代哲学命题可区分为“字面意义”和“具体内容”,“所以‘仁’是一种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冯友兰说,这是他依据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一段话的了解得出的结论。
持不同意见的同志认为,这是对马克思和恩格斯原意的误解。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说的“普遍性形式”是指“企图代替旧统治阶级的地位的新阶级,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这就揭露了“普遍性形式”的虚伪性。企图取得统治地位的阶级之所以能够以全社会的姿态出现,是因为它的利益在开始时的确同其余一切非统治阶级的利益有一些联系。但任何思想都是有阶级性的,因此“普遍性形式”的思想只不过是统治阶级思想家为自己编造的幻想。在阶级社会里,不可能有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超阶级的“仁”和“爱”,因此也就没有脱离“具体内容”(阶级内容)的“字面意义”(超阶级)的哲学命题。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里,正是把握着阶级观点和历史主义观点,对唯心主义历史观的基本观点,即“愈来愈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在历史上占统治地位的观点进行了批判,揭露了“普遍性形式”的虚伪性以及产生它的认识论根源和社会阶级根源。而冯友兰却错误地援引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批判的观点,来说明“普遍性形式”的幻想的“真实性”。
二、“起初这种幻想是真实的”应该怎样理解?
“起初这种幻想是真实的”,是《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一个边注。冯友兰认为,“这个‘起初’是指提出这种幻想的阶级的革命时期。其所以是真实的,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它的利益在开始时的确同其余一切非统治阶级的共同利益还有较多的联系’。第二是因为‘每一个新阶级赖以建立自己的统治的基础,比以前的统治阶级所依赖的基础要宽广一些’”。正因为它是真实的,所以在宣传普遍性形式思想的“阶级还在进行革命时期,这种思想还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欺骗”。
持不同意见的同志认为,冯友兰所说的两个原因与他所要证明的观点是不相及的。关于第一个原因,冯友兰回避了“联系”的内容。马克思和恩格斯紧接着这句话已指出了这种联系的内容,即“这一阶级的胜利对于其他未能争得统治的阶级中的许多个人说来也是有利的,但这只是就这种胜利使这些个人有可能上升到统治阶级行列这一点讲的”。这并不是说新统治阶级同其他未能争得统治地位的阶级有什么“共同利益”,而是说这些阶级的某些个人同他们“还多少有一些联系”,而这些个人是已经背叛了自己原来阶级,爬上了新统治阶级行列的人。这一事实本身不但不能证明“共同利益的幻想”的真实性,而恰恰说明了这种“幻想”的破产。关于第二个原因,冯友兰所引证的那句话,是紧接在上面所引的那句话后说的。这就是说,新统治阶级骗得了一部分人的相信和给少数人以实际的利益,从而扩大了自己的队伍,比以前统治阶级所依赖的基础宽了一些,它与上面说的是同一个问题。持不同意见的同志认为,在阶级社会里,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对抗矛盾,而没有什么“共同利益”可言。所谓“共同利益”,只不过是统治阶级为自己编造的“幻想”,而对劳动人民来说则完全是欺骗和诳言。就拿孔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普遍性形式”的思想来说,孔子对他所要反对的阶级要求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对新兴地主阶级却是“己所不欲,要施于人”,甚至是“人所不欲,强施于人”,以便取而代之。可见,我们不能把剥削阶级自己为自己编造的幻想,当作历史的真实存在。持不同意见的同志还认为,过去历史上每一种占统治地位的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在阶级社会里,只是占统治地位的剥削阶级的思想。以往的一切社会革命,都可归结为由一个剥削阶级统治被另一个剥削阶级的统治所代替,与之相适应的是占统治地位的“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的更替。因此,“普遍性形式”思想只能是虚伪的。每个进行革命的剥削阶级为了推翻统治阶级,“不得不”把本阶级的特殊利益说成全体社会成员的共同利益。这时,仅就反对旧统治阶级这一点说,它们的利益在开始时还多少有一些联系(这不是共同利益),因此这个剥削阶级所提出的普遍性形式的思想,起初还能欺骗、迷惑和吸引其他阶级一些群众参加革命。但革命实践的发展终于会使广大劳动人民认识到,剥削阶级所提出那些“革命的原则并不代表他们的实际利益”。当他们认清了“普遍性形式”的思想的欺骗性时,他们就会转而对新的统治阶级进行斗争。
三、“普遍形式寓于阶级性之中”的实质是什么?
冯友兰认为,他并没有否认“普遍性形式思想”的阶级性。他说:“一个学说的普遍形式跟它的阶级特点是分不开的。它的普遍形式即寓于它的阶级性之中。”
持不同意见的同志认为,“普遍形式寓于阶级性之中”的公式,是套用“一般寓于个别之中”的公式,这是错误的。因为阶级性不是个别现象,而是人类进入文明以来,一切社会现象的普遍本质。相对于“阶级性”的“普遍性形式”,更不能看为个别与一般的关系。它们的关系是现象与本质、形式与内容的关系。“普遍性形式”是阶级本质和内容的表现,是阶级本质采取了超阶级的形式。把“普遍性形式”看为一般,就是说“普遍性形式”比“阶级性”是更本质更抽象的东西。其实冯友兰通过自己主观的抽象,抛掉各个敌对阶级的哲学思想的本质属性,主观地把它们之间的某些相似之处概括起来,以图证明“普遍性形式”思想既反映统治阶级利益,也可反映被统治阶级利益。冯友兰就是这样地作出了孔子的“爱人”是“爱一切人”的结论。“普遍形式寓于阶级性之中”的实质不是说明思想的阶级性,而是证明超阶级的“普遍性形式”思想的存在。
四、“普遍性形式的思想”有没有进步意义?
冯友兰认为,孔子“所讲的仁是一种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在春秋末期,地主阶级的代言人提出这样的思想,有其进步的意义”。在一定的条件下,即使抽象地承认人与人之间有一定平等关系,也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仁”的历史进步性,就在于它是“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他还认为,“普遍性形式”的“普遍性愈大愈进步”。
持不同意见的同志认为,思想的进步意义不在于它的“普遍性形式”,而在于它的具体内容,它的阶级性,在于它的内容反映了进步阶级的利益和愿望,在当时历史条件下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历史的事实也是,每个阶级的思想总是代表它本阶级的利益的。统治阶级把本来是代表本阶级的特殊利益说成是代表各阶级的共同利益,把本阶级的思想说成是“普遍性形式的思想”,这是一种欺骗。因此,经典作家总不是把“普遍性形式”本身作为进步思想加以肯定,而总是揭露“普遍性形式”的虚伪性。可见“普遍性形式”的“普遍性”愈大,不是进步性愈大,而是欺骗性愈大。
(张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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