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11月25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从第二十一到第一
易和元
在报纸上时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体育报道:某某队出人意外地战胜了某某强队,某某新手出人意外地打败了某某老将。所谓“意外”,就是连想也没有想到的意思。在一般人看来,新手和老将,弱队和强队,技术相差太远,旗鼓不太相当,而新竟能胜老,弱竟能胜强,这岂不是有点“意外”么?
可是,“意外”越来越多,新手不断战胜老将,弱队不断战胜强队,水平越来越接近,因此,体育记者们在预测一场比赛的结果时就谨慎小心多了,用的术语是:鹿死谁手,实难预料。
然而“意外”毕竟还有,新疆女子篮球队获得今年篮球联赛女子组全国冠军,恐怕就可算一个。为什么说有点“意外”呢?因为新疆女子篮球队在去年篮球联赛中是第二十一名,今年竟跃升第一,进步得这么快,这谁能想到呢?真是“意外”,真是可喜可贺!
但是,对新疆女子篮球队说来,恐怕不是那么“意外”的。固然,她们没有把握说可以稳拿这次全国冠军,然而,争取打出好的成绩,名列前茅,却是很有信心的。因为正如报道所说,她们重视队员的思想教育工作,并且能够及时总结经验,在比赛中不畏强手,充分利用队员体力好的优点,发挥了快速、勇猛、投篮大胆的风格。这样,她们既有敢于胜利,争取打出好成绩的雄心壮志,又有艰苦锻炼,不断提高技术的实际努力,因而才能取得显著的成绩。从第二十一到第一,她们的胜利不是没有来由的。
这种精神,这种风格,很值得学习。不单打球是如此。我们常看到一些公社的生产队,原本是落后的,忽然一跃而成为很先进的队;也看到有些同志,原来的政治、业务水平并不怎么高,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却有了显著的进步。乍看起来,这也是有点“意外”的。其实,道理也是一样,丰收是靠辛勤的耕耘得来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道理很对,很合乎事物发展的规律。我们有些青年人,胸怀大志,要为祖国为人民做出一番事业,要力求胜过前人,这当然很好,他们在不同的岗位上也的确做出了成绩,因为他们奋发图强,非常努力。可是也有一些人缺乏实地苦干,努力钻研的精神,于是他们的“大志”只是“空怀”罢了,是没有办法实现的。对这样的青年说来,想一想新疆女子篮球队从第二十一到第一的事例,是会获得教益的。如果她们心怀夺冠军的大志,而又不艰苦锻炼,提高技术,这个第一能得到么?


第4版()
专栏:影评

边防如铁
——评影片《冰山上的来客》
 谢逢松
我们的边防战士不分昼夜,不避寒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卫在边境线上,他们始终睁开雪亮的眼睛,紧握锋利的武器,监视着敌人,打击着敌人。是他们保卫了我们的和平生活,保卫了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影片《冰山上的来客》的创作者们,怀着高度的热情,付出艰辛的劳动,拍出了这么一部反映边防战士的生活和斗争的影片,这是值得赞许的。
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逃不脱这样的命运:“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最近,我沿海军民全歼九股美蒋武装特务,这就是他们必然灭亡的命运的新见证;我防空部队再次击落美制蒋匪帮U—2飞机一架,这又是他们必然灭亡的命运的新见证。但是,任何敌人都不会自甘灭亡,他们必然会不断地来捣乱。他们失败的次数多了,越接近死亡,就会变得更加阴险,更加毒辣。我们在边境上与敌人的斗争,将是长期的,经常的,又是十分复杂的。因此,反映这方面的生活和斗争的文艺作品,应该写得细致而深刻。从这一点上看,《冰山上的来客》取得了较好的成绩。
影片中描写的反特斗争的复杂性,尖锐性,体现在作者所安排的情节、所结构的故事中。作者根据冰山哨所这样特定的环境,写了敌人施用“美人计”,我军将计就计,歼灭敌人的故事。作者笔下的敌人所施用的“美人计”,不是一般的美人计,而是与我军战士的身世联系起来,以“纯真的爱情”的形式表现出来。这样写,既揭示了敌人的阴险、狡猾,又反衬出我军战士的优秀品质。影片从假古兰丹姆的被揭露到“真神”的被揭露,描写步步深入。阿米尔对假古兰丹姆从相信到怀疑,从感情到理智,这个发展过程,也还是写得自然而清楚的。特别是杨排长对假古兰丹姆的识破,从观察假古兰丹姆的一些反常态度和行动,到叫阿米尔唱歌,发现她“顺风不顺耳”,这些描写都有表现力。“真神”阿曼巴依的来历虽然还嫌交代不清,但他不露破绽地装成仆人,狡诈地应付我边防战士,而到最后一刻才现出原形,这些描写也别具匠心。
影片另外一个长处,便是作者把剧中人物的斗争和日常生活联系起来写,把主人公从事的斗争和他们丰富多采的日常生活交织在一起。譬如影片中写到杨排长喜欢吹笛子,阿米尔喜欢种花和唱歌,卡拉喜欢弹琴,这些都有效地为塑造人物性格和推动剧情发展服务。杨排长吹笛子,表现了他那乐观、风趣的性格;他用吹笛子来作为战友间联系的暗号,又表现了他的智慧和警惕性。阿米尔的花几度出现,都牵连着这个人物的命运;他三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支歌,便三度推进剧情的发展。卡拉的琴,更是和卡拉的斗争,甚至和他的生命联系起来了。
这部影片较重要的一个缺点,就是有些地方的描写还较粗,较露;有些情节还不是紧紧围绕着人物性格的刻划,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就拿第一个镜头来说,作者就考虑得不够周密。在狂风怒号、四周无人的野外,匪首江罕达尔将他的小老婆乔装混在被他们抓来的一群人中间进行假枪毙;然后,这个女人从人尸堆里爬起,推成近景,占满整个银幕,同时出现片名。作者以为这样可造成气氛,使观众产生悬念:“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其实,这却离开了生活的真实。在当时四周无人的特定环境里,匪首完全没有必要把特务混在人群里去假枪毙,因为他无须掩谁的耳目。
一班长和阿米尔冻僵了还持枪屹立在山洞口那场戏,也有一些缺陷。这场戏从两个战士威严屹立的画面出现和杨排长来以前的描写是有逻辑的,感人的。但是,从杨排长来了,大喊一声“一定要把他们救活”,到向天鸣枪,两座冰峰崩倒,再到杨排长回到营房,两手一伸,把吊灯打得急速摇转,随后开窗高喊:“三班长,把她抓来!”为止,从导演的设计和演员的表演、语音来看,缺乏人物内心的依据。杨排长一见他们两人,就突然异乎寻常地喊道:“一定要把他们救活!”这里没有一个感情演变的过程;他只看了一眼,根本还不知道战友的死活,哪里会第一个念头就是“把他们救活”?既然要把他们救活,不立刻前去救他们,而随即向空中放了两枪,目的何在?是迸发当时的感情,还是为了痛悼?当然,导演的意图是清楚的,放两枪,倒两峰,说明山峰可以崩倒,而我们的战士却巍然屹立;但是,当时人物的意图却不清楚。杨排长突然决定要去抓假古兰丹姆,也和他一贯细心、谨慎的性格相矛盾。这里为了表现他痛念战友之情,竟未顾及有损他性格的统一和完整。
影片的结尾处,放射三颗红色的照明弹,从形式上看起来也是寓意深长的,为了表彰为斗争而牺牲的三个人。但在这里,也只注意了形式,而未更多地考虑实际,像纳乌茹孜的行为,还很难与红色照明弹联系得起来。
赵心水同志是一位年轻的导演,在这部影片中,从结构故事,开展剧情,刻划人物,运用音乐等方面,都显示了他的才能和技巧。但是毕竟因为经验不多,尤其是反特片这种影片样式还存在着许多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因此我们有理由希望赵心水同志今后更进一步,把影片拍得更加完美。
《冰山上的来客》是一部好影片,看了长志气。它使我们更加热爱我们的边防战士,使我们更加坚定了建设社会主义的信心和决心!
(附图片)
阿米尔唱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后,杨排长发现假古兰丹姆“顺风不顺耳”。


第4版()
专栏:

鲁东鲁北纪行
钱昌照
鲁东途中所见为访农情到鲁东,麦青棉白树初红。田家不少欢心事,即在相逢一笑中。
鲁北道上抗涝抗旱一年年,人力从知可胜天。昔日荒凉盐碱地,如今车载尽粮棉。
引黄灌溉耕作适时排灌好,定教盐碱不成灾。黄河直下八千里,原为农村服务来。


第4版()
专栏:

能人
杨尚德
那天,在深山里的石坡嘴村,我和一伙社员闲聊。聊到这个村子公社化前后的变化时,我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村里有多少知识青年呢?”
一伙人扳着手指头数起来,从村东到村西,从村南到村北,一个挨一个,这个中学毕业,那个高小毕业,一连数出了三十四个。我不由得“啊”了一声,想不到这个六十几户的山沟小村,如今有了这么多有文化的人!这么一合计,连他们自己都有些吃惊了。
大家正为这个数目字赞叹着,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句问话:
“你们说,没上过学的人,算不算是有文化的人呢?”
“没念过书,当然不能算?”谁都觉得问得好笑。
“可是,人家有知识呀!”那人不服气地提高了嗓门:“你就拿谢得功来说……”
谢得功是生产大队的会计,稍高的个子,鸡蛋形脸,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二十几岁的样子。出门开会,穿一身蓝制服,挂两支钢笔,胸脯挺得高高的。他也不光会计业务精通,干庄稼活也是把好手。几何、代数他摸点门;物理、化学能讲个道道,还创造发明过不少“土洋结合”的新式农具哩。周围有初中、高中毕业回来当会计的青年人,都甘心拜他为师;邻近各村的干部和群众,都口口声声称他为“能人”。
刚解放的时候,村里没有一个识字的人,想办个民校,找不到教员。一伙要求学文化的青壮年,集中在一间小土屋里,围着一盏小麻油灯发愁。
“难道咱们就不办了吗?”
大伙沉默着,互相瞅来瞅去。这时间,老村长注意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
“得功,你就给咱出来担当这个角色,咋说?”
“我?!……”得功傻眼了,自己从小放羊,连学生都没当过,怎么能当先生呢?
“你心灵!早几年你不是跟八路军学会写你的名字了吗?全村还数你强哩。”老村长笑着说:“这叫没办法的办法。你辛苦点,给咱到临时小学里贩点文化来?”
“这个?……”谢得功还犹豫着。
大伙鼓励他:“不要紧,干吧!咱们要求也不高,只要认得个名字,能记个小人工账就行了。”
得功应承下来了。他每天翻山越岭到八里外的李家沟小学去跟教员学上几个字,赶紧回来,转教给本村乡亲们。现打热卖,效果还不赖。大伙学会了一些字,他比别人学得更多一些、快一些……。
谁想,还没等他们学好记自家的小人工账,村里就办起了互助组,很快又发展到了初级农业社。不得已,只好从山下一个小城镇里请来一位老先生当会计。这人架子很大,总不好好干;最后扔下一堆糊涂账走了。
老社长召集社员来开会,大伙围在一盏玻璃罩灯旁,议论纷纷。有人说:“咱们请政府给派个人吧!”“到处都办社,都缺人,都向政府要人,政府哪来那么多有文化的人呢!”
老社长说:“难道我们就因为缺个会计,社不办了?社会主义道路不走了!”
“哼!害怕蝼蛄叫,就别种地了!”人群中跳出了一个小伙子:
“我来干!”
“得功,能行吗?”有人惊疑地问。
“不行还不会学!过去谁打过仗,不是也学会了吗?……”
这一回他主动把担子接过来了,困难自然是很多的。写不来的字要问人,打不来的算盘要问人,常常为了一笔账要翻山越岭去请教人。每天晚上,熬干了一灯又一灯的油。一次深夜翻看账本,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妻子从睡梦中忽然闻见了一股烧布味,惊慌地坐起来嚷:“什么着了?什么着了?”一看是灯火把得功戴的帽檐烧了一个洞。
他坚持着勤学苦练,又不断到县、区举办的会计训练班去学习,上级也不断派人来辅导,清理了旧账,建立了新账,几年工夫成了一名呱呱叫的好会计。
一年一年,在他的笔下,不断增添着新数字、新项目;在他的身旁,不断涌现着新人物、新课题。高小毕业生回来了,中学毕业生回来了,各式各样的新农具、新技术上山来了。他的眼界一天比一天开阔,他的脑筋一天比一天丰富,跟回乡来的学生学数学、学物理,跟下乡来的干部、工人学技术、学革命道理,他脑子里计算的事情越来越繁多精细了……。
他是村子里第一个拿起笔杆的人,他是村子里第一个动手改良农具的人,他是村子里第一个用自装的矿石收音机预报天气的人……他算不算村子里的第一个有文化的人呢?这却是人们不曾想到过的问题。
一次我去找他核对一些情况,他用精确的数字说明了这些年来村子里各方面的巨大变化,还科学地说明了未来的发展远景,似乎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他都计算出来了。当说到村里有文化的人的数字时,我特意注意了一下,从他口里听,从他统计表上瞅,但听来看去,也还是个“34”。
我说:“你这铁算盘,人都说你能算破天算透地,为什么村里有多少有文化的人这个小数字就没有算精确呢?光算念书回来的知识青年,那么你呢?”
“我?”他不由地吃惊了一下:“我算什么呢?没想到……”


第4版()
专栏:首都剪影

柜台前的两代人
江池文 苗地画
当你漫步街头或走进商店的时候,如果稍加留意,你便会发现站在柜台里迎接你的售货员同志常常是一老一少。老店员的面孔我们都很熟悉了,年少的大都是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初中毕业生。他们的面孔上还留有一些稚嫩的学生气,单纯、热情、主动,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新鲜,让人觉得他们挺可爱的!
那天我走过东单菜市场,看见一个老师傅正跟一个少年抬菜筐。到了地方,那少年把柳筐一扔便回头要走,只听老师傅在后面说:“小伙子,先别走。这柳筐可不是篮球,咱可不能这么随便扔。不光要轻拿轻放,还要摆得齐整。放在那儿,不管谁来了一看都得让他说:好,一色儿齐!你们在学校不是天天出操站队吗,就是那样子!”
临到夜晚快闭店了,顾客渐少,我们又可看到老店员正在教年轻的姑娘学打算盘;可以看到小吃店的老师傅正在教徒弟掌握炸油饼的火候……。有时候,又会碰上师徒二人低声细语,促膝而谈,说不定那老师傅正给徒弟讲自己当学徒的往事呢……(附图片)


第4版()
专栏:

新社员(中国画)
  陆鸿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