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11月17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解放牌”进了村
——公社散记
张庆田
黄昏,家家户户的电灯都打开了,有的人正围着桌子收听新闻,一阵轧轧的声音由远而近,接着传来几声清亮的喇叭声,人们一跃而起:
“汽车来了!”
“汽车来了!”
街里立刻挤满了人,成群搭伙的孩子跟着汽车奔跑,车灯亮了,一照一溜胡同。
“好家伙,真刺眼!”
“嗨,嗨,真亮,真亮!”
汽车在十字街里停下了。左拐右拐,拐不过弯儿来,人们围着汽车转,替汽车司机发着急:
“前走!前走!”
“嘿!撞了!”
司机嘎的一声,把车停住了。人们松一口气,接着又指挥起来:
“退,向后退!再退,停!”
汽车又煞住了。人们又一阵惊叹:
“比大骡子大马还听说呢!”
“真灵,这么大个物件子,让它怎么着,就怎么着!”
汽车拐过了弯,像箭头子似的,嗤的一道子,就滑到了街头起,又转了两个弯,停在公社的大院里。
人们像赶集上庙一样蜂拥而至。大家像看新娘子一样,评头论足:
“这家伙,这么长,比拖拉机可虎势多啦!”
“嘿!车后边是双轱轮!”
“那是呀,双轱轮稳当!”
“你看这轱轮多么大个,比胶轮车的轱轮大的多!”
“这是哪儿出的呀!”
“中华人民共和国!”
“那还用你说,我是问……”
“上海呗!准是上海出的!”喂了九年猪的雷双秋答了言。
“长春!你没看见这上面写着:第一汽车制造厂。”一个人用手电照着汽车的牌号,向他订正着。
“长春不是制电影的那地方吗?”
“那怎么你喂猪,还有人放羊啊!这就是咱们的解放牌大汽车呀!”
“别管哪儿吧!反正是国产的!”
“那是呀,这是正经的国货!”
汽车司机收拾好了汽车,从车门里跳了下来,人们马上把他围住了:
“小士,你在部队上是开的这个东西吗?”
“是呀,也是解放牌!”
“嘿!咱们公社有了自己的汽车了!”
“怨不得,你开的这么强呢!”
年轻的汽车司机,披着小大衣,站在汽车旁边,愉快地回答着大家的询问。他沉浸在喜悦里。
他是一九五五年参的军,参军前是个民兵,民校的学员,一天家亮着嗓子唱:英雄战胜了大渡河。就在这一年,他和本村的一个女社员,村剧团的一个演员王美阁结了婚。
参军的时候,王美阁拉着他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坐在拖拉机的平车上,在本乡所在村转了一趟。他向全体青年宣誓:“当几年兵,再回来就不是我这样的雷小士了!”
他这句话没有白说,参军前他是个粗通文字的青年,复员后,他的文化水平达到了初中程度;参军前,他是个普通的民兵,复员后,他成了优秀的汽车司机。参军前,他是个共青团员,复员后,变成了一个共产党员……
一九五九年他从部队转业到工厂,一九六二年,他响应了党的号召,回村来支援农业。当时,还有些社员替他惋惜,可惜一个汽车司机,回家拉锄把子来!
但是,他的心眼是亮堂的。一个共产党员应当到党最需要的岗位上去。他回来了,公社党委让他去开拖拉机。今天,公社新添了解放牌大汽车,他又成了汽车司机了,他怎能不高兴呢?……
第二天,天还不亮,下起了毛毛雨,新汽车用几领新席盖上了。参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来了。大家掀着席子看看汽车头,看看汽车尾,老贫农刘根群把自己的侄子抽到司机棚里,雷小士把孩子举到肩上,小孩子还呀呀学舌:“是解放牌的吗?”人民代表梁大竹一进院,就高声喊:“趁早,把俺们送到城里去吧!”她今天要到城里开妇女代表会,一看到汽车,就兴高采烈地嚷起来。
“真的!”扛了半辈子长工的老社员雷瘦巴和十队队长韩有宅齐声嚷道:“把社员们拉着转一趟,这一辈子也不白过啦!”
人们压不住内心的喜悦,叫着,嚷着。他们难道没有看到过汽车吗?不,他们看到过的汽车太多了!过去日本鬼子扫荡,不是坐着汽车吗?可是,那时候,他们把汽车路都破坏了……。
今天,他们高兴的是,这汽车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自己制造的,是公社自己买的,是公社的社员自己来驾驶,他们有一种高傲的自豪感!
祖国一日千里!让我们和社员们一起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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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管得宽”赞
丁力“见了武永安,心里就喜欢。”村里人人这样唱,称他“管得宽”。只要为公社做件事,他不吃饭也要干;谁敢拿公社一根草,他打破头也要管。管得好!管得宽!千斤的担子他敢担。他说:天塌我们也能顶!他说:山垮我们也能搬!有人放羊吃了队里的麦,又把渠水引进自留田;他在队员会上点了名:“不该只顾自己小心眼”。队长没抓紧棉田管理,他去帮助,批评得很严:“别忘了你是火车头,还当过抗日的游击队员”。早上到井口去检查,电动机是否跳得欢?晚上到气象台去打听,几时下雨?几时晴天?“牲口可曾加饲料?”他每晚要到饲养院去转转;“肥猪又长了多少膘?”他每日要到养猪场去看看。哪家有人病了,他早晚探望,问暖问寒,哪家生了小孩,他总要瞧瞧,心才舒坦。他是一个孤老头,今年年满七十三,“五保”待遇不肯要,他说:“我能动弹有吃穿。”他当过长工十八年,流的汗水能聚成潭;养肥了地主还挨打,至今身上有伤斑。他腰板硬,肩膀宽,双脚能把船踩翻,旧社会的三座大山,从没有把他的脊梁压弯。如今,脚踩公社的地,如今,头顶公社的天。他为社会主义大厦,时时刻刻添瓦添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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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柔石烈士的两封狱中遗书
丁景唐
鲁迅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怀着沉重的悲痛,铭记了为无产阶级革命文学流血牺牲的左联五烈士的光辉事迹。在这篇悼文中,鲁迅提到了柔石烈士囚禁于龙华牢狱中的两封遗书。现已查实,这两份富有历史意义的革命文物,经三十余年之久,完好地被保藏在北京的中国革命博物馆和上海鲁迅纪念馆。
今年四月末,笔者在北京访问中国革命博物馆时,承几位同志的热忱接待,得以见到了访求多年的柔石烈士第一封狱中遗书。怀着对先烈的敬意,同志们细细地鉴览着展示在眼前的烈士狱中遗书。
柔石烈士的第一封狱中遗书,原件为一张6厘米×19.5厘米的白纸,正反面都有铅笔字迹。纸色因年久已变焦黄,铅笔字迹也因年久而模糊。信纸上下端贴在一张约莫十六开大小的宣纸的右边偏中地位,而左边是鲁迅亲笔端正地书录的柔石遗书的正反面内容。可以看出这张宣纸显然是经过鲁迅精心设计的。柔石原信的右半纸边,有撕去一半的痕迹,留有一些字影。
柔石烈士第一封狱中遗书的正面,写着:——
×兄:我与三十五位同犯(七
个女的)于昨日到龙华。并于昨夜
上了镣,开政治犯以来上镣之纪
录。此案累及太大,我一时恐难出
狱,书店事望兄弟为我代办之。现
亦好,且跟殷夫兄学德文,此事可
告大先生望大先生勿念,我等未受
刑。捕房和公安局,几次问大先生
地址,但我那里知道。诸望勿念。
祝好!
赵少雄
一月二十四日
背后的原文:
“洋铁饭碗,要二三只
如不能见面,可将东西
望转交赵少雄”
这第一封狱中遗书,写于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四日。距烈士们被捕后一周,信的内容曾被鲁迅引录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但信中的三处“大先生”都由鲁迅改为“周先生”,又原件“此事可告大先生〔;〕望大先生勿念”句中无标点“;”,也系鲁迅所加。“大先生”是鲁迅先生家庭里的亲切称呼,他的周围的亲密战友也习惯地用这样亲密的称谓。柔石从囚牢中寄信称鲁迅先生为“大先生”,更是充满了尊崇和敬爱的深意。
柔石烈士在这封信中心情很平静,想在狱中跟殷夫学德文,并记惦着鲁迅的安全。他在信中转告鲁迅,请鲁迅宽心。尤其可贵的是他的革命的忠贞,决不连累同志和友好,因此信中示意:“捕房和公安局,几次问大先生地址,但我那里知道。”寥寥二十个字,充分表达了柔石烈士坚定的革命立场。
但,正如鲁迅所分析的,“他(指柔石烈士)信里有些话是错误的,政治犯而上镣,并非从他们开始,但他向来看得官场还太高,以为文明至今,到他们才开始了严酷。其实是不然的。果然,第二封信就很不同,措词非常惨苦,且说冯女士的面目都浮肿了,可惜我没有抄下这封信”。
值得一提的是,鲁迅《为了忘却的记念》中提及的“可惜我没有抄下”的狱中的第二封信,还是被保存了下来,现藏上海鲁迅纪念馆。信是柔石烈士牺牲前二天(二月五日)从狱中托人挂号寄至
“闸北横浜路景云里二十三号”一位同乡的。这封信是柔石烈士的最后绝笔,也是用铅笔写在一张三十二开大小的白报纸上,并未破残,字迹也比第一封信清楚。信的内容如鲁迅所记的,和第一封信有些不同,反映了狱中的饥寒交迫生活。信上说:“在狱中已半月,身上满生起虱来了。这里困苦不堪,饥寒交迫,冯妹脸带青肿,……”信末又提及“《丹麦小说》请徐先生卖给商务”。署名“雄五日”。这本《丹麦小说》,后来查明就是烈士牺牲六年后,于一九三七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丹麦短篇小说集》,署了金桥、淡秋合译的笔名。
烈士的狱中遗书是向青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阶级斗争教育的好材料。烈士们的遗书激励我们不要忘掉阶级斗争和紧紧地掌握阶级斗争的武器,奋发地从事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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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观众的话

《甲午风云》的美中不足
电影《甲午风云》,可以说是近年来我国影坛开出的又一朵瑰丽的鲜花。它的主题很鲜明——坚决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反对妥协投降。它是一部具有爱国主义教育意义的好电影。同时,在艺术处理上,人物形象鲜明,风格洗炼明快。
但影片在一个镜头的处理上,我觉得有违背历史真实的地方。这个镜头是:当日本帝国主义的舰队向我沿海偷袭的时候,渔家女李世英不幸中弹死去。这时,邓世昌正巧在渔民中间,他就跑上前去,用双手把她抱了起来。接着,对邓世昌这个动作作了特写处理。导演拍摄这个镜头,用意是很明显的,一方面表示邓世昌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和清朝的卖国妥协政策感到气愤;另一方面也表现了他同人民群众敌忾同仇。
可是,这样处理,恰恰违背了历史真实。因为邓世昌虽然是一个英勇抗敌的爱国将领,但在当时的封建制度下,在男女之间的封建礼节束缚下,他决不敢冒封建社会的大不韪,在广大群众面前,大胆地把李世英的尸体抱起来。而且,用双手抱起被害的人,来表示悲愤,这也不是我国的民族习惯,而是导演把外国电影中常用的手法搬到这里来了。所以,我觉得这是电影《甲午风云》中美中不足之处。
上海市 池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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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百花坛

《石牌坊的传说》的插图
马萧萧同志的长篇叙事诗《石牌坊的传说》是我很喜爱的一部作品,作家自画的插图,给了我艺术的享受,也使我联想起书刊插图中的一些问题。
在《石牌坊的传说》的序曲、尾声和许多章节里,有不少装饰性的插图。如《序曲》里“每当冬天的夜晚,守着昏暗的灯光,老祖母摇着纺车,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吟唱!”讲石牌坊的故事,在插图里就画一辆纺车和一盏油灯。(见第四○页)诗里吟唱到绣花女出场时,画面上就出现一个娴静的少女,坐在一块石头上。(见第五六页)还有仙鹤、松树、兗[yǎn演]州的古塔、地主的大门、毒酒等等,都是诗里所讲到的,画家自己就直接把这个事物画出来。这样,这些插图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加深读者对作品内容的理解和印象的作用。
但是,最值得提出来谈的还是那些寓意颇为深长的插图。这些插图,乍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诗中所直接讲到的事物。可是,只要你稍为仔细玩味一下,却又会发现它们之间有那么深刻的内在联系。比如,长诗里写到“小羊倌把住老石匠的手,跪在怀前就磕头:老爷爷,老爷爷,我要拜师父你收不收?”插图里画一个吃奶的羊羔,正要吃母羊的奶。(见第一○六页)诗里写到“苦瓜蔓儿牵苦秧,师徒俩逃命向哪方?深浅高低路崎岖,月黑天高夜茫茫!”这一节,作者就画一个一边回头向后看,一边向前奔跑的老鹿。(见第一二○页)诗里写到老师傅因为误吃了地主的毒酒,走上大石桥之后,“忽然心疼肠子绞”,原来“酒里的药性发作了!”画面上出现翻江倒海的场面。(见第一四九页)像这些插图,不仅起到装饰的作用,而且让读者的思想有许多回旋的余地,把作者所要表现的情绪,极大程度地传达给读者。读者读了那些动人心弦的诗句,再看看那些意味深长的插图,在自己的脑海里就更加容易展开幻想的翅膀。
《石牌坊的传说》的插图所以能恰到好处,是因为画家和诗人同是一人,他对自己作品的构思有透彻的理解。当然,我并不要求诗人或作家都给自己的作品画插图,因为这是不大可能的。前些时有人在《文艺报》上批评一位画家把一本小说的男主人公画成女的,我想其原因除了画家的粗心大意之外,主要是画家对作品的内容不够熟悉,理解不够透彻。为了把插图搞得更好,画家和作者应多多合作,互通声气,画家对作品的内容、主题思想,乃至细节都应有深刻的了解,至于用油画还是素描,用木刻还是彩墨,这既要看画家的擅长,也要照顾到作品的需要。
黄伊文
马萧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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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农村新景美术展览作品
张汝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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