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10月27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勤奋俭朴的一生
纪念徐悲鸿先生逝世十周年
吴作人
从我开始学艺的一天起,就深刻地体会到徐悲鸿先生勤劳刻苦、奋发图强的优秀品质。当时他初从国外归来,住在上海的一所里弄小屋子里,生活非常朴素。他虽然在南京的大学里任教,但是他宁愿仆仆沪宁道上,用主要的精力和田汉、欧阳予倩同志一起开展南国社的艺术活动。他在南国艺术学院义务任教时,热心带动学生进行创作,恨不得立即把自己的所学传授给青年一代。《田横五百士》就是在这时开始画的。他把住所权充画室,画布直接钉在墙壁上,我们几个青年帮助他放大勾稿。屋子小,光线暗淡,但是环境不好并不妨碍他工作。为了节省模特儿用费,好些朋友和学生就当了他这幅画面里的人物形象。他常告诫我们要抓紧时间,不要因为等待条件,荒废了学业,而辜负了青春。
徐悲鸿先生在艺术上的成就,和他的勤奋刻苦是分不开的。他在法国留学期间,住的是六层顶楼,十分简陋。在巴黎生活过的人都知道,那些虽然设有电梯的公寓,房东也不让住顶楼的穷人享受坐电梯的权利。那时靠国家公费的留学生,连日常生活都得不到应有的保障,常常影响学业。遇着这种时候,徐悲鸿先生有一个办法,就是专心致志于功课,以克制饥寒。在他的素描题字上,还可看到他所身受的痛苦。后来他还说过一个自己的切身体验,他在挨饿的时候感觉特别敏锐,吃饱了反而迟钝;巴黎这样的“花花世界”里,那些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滋味的。徐悲鸿先生的治学经验是“穷而后工”,他的奋发图强,在很大的程度上是为争气,要为穷苦的中国学生争气,为祖国争气。他不畏艰苦、坚韧不拔的治学精神,今天还值得我们钦佩。
徐悲鸿先生常说,聪明才智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勤奋。他除了在巴黎美术学校完成课业以外,还到达仰的私人画室学习,他以铁杵磨针的毅力磨练了他的造型技术。最近,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他的不少素描,多数就是在课外画的。从他数以千计的写生习作看出他在长时期的艺术学习中,付出过像所有成功的艺术先辈所做过的艰苦劳动,表现出他过人的毅力。确实的,艺术锻炼要不是“循规蹈矩”日积月累,就做不到得心应手,就提不高表现的能力。
勤奋俭朴的作风,在徐悲鸿先生中年成名以后仍然一贯保持着。抗日战争时期,他在重庆的生活和学生一样,他和学生一起吃饭,睡的是双层铺,上层是助教的铺。为了腾出地方来画画,后来又睡在临时搭的小阁楼上,国民党对一个教授的待遇,由此可以想见。但是,徐悲鸿先生并没有因此而对教学和创作有所懈怠。他每天一早到教室,一边教课,一边作画,还要处理日常行政事务。《巴人汲水》、《侧目》、《懒猫》等很多国画,都是在教学中创作的。他教导学生注意日常生活,加强感受,并立即把它表现出来。他说:“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韩愈:《进学解》),一个人如果四体不勤,决无成就。他对学生能力的高下,并不强求,但对懒惰则深恶痛绝。学生如有不完成作业的,他必严肃地给以批评,如不听从,就给以纪律处分,决不迁就。他甚至身在海外时期,以及后来在病中,还诲人不倦地用信札鼓励学生来督促学生努力用功加强艺术修养。
大家都知道,徐悲鸿先生教学极严,而最严的是学习态度。他勤学苦练的劳动态度,不论是要求自己或要求别人,都是一点也不放松的。若论徐悲鸿先生的个性,也有奔放不羁的一面。他是有守有为的,对治学是如此,为人亦如此。人们看他所画的奔马,就感到有奔放不羁的感情。这些马都是不带缰辔,只有《九方皋》上的那匹马是例外。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这匹骏马反而带有缰辔的呢?他说:九方皋是识马者,马亦如人,愿为知己者用,不愿为昏庸者制。这句话是意味深长的。
徐悲鸿先生自奉极廉,在经济最困难的时候,宁愿节衣缩食,把省下的钱买珍贵的图书,甚至以高价买油画原作。他对美术收藏所费很多。他个人生活是很刻苦勤劳,珍惜公共财物。但是对朋友,对艺术事业,却是从不吝啬的。
他如果能活到今天,在新的条件下一定会有更大的作为,而他过早地逝世了。他逝世十年后的今天,我们深切悼念他。展读他的信札,回忆他当日的音容;他过去所做的巨大贡献仍然是我们今天的榜样,是我们应当永远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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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在我这岗位上

夜夜探听漏水声
北京市自来水公司工程队听漏组 王新昌
北京解放不久,我就到北京市自来水公司工程队工作。领导上分配我的工作是听“漏”。干硬活,出气力咱都不怕,对听“漏”当时可真有点情绪。
这地底下埋着的水管子少说也得有一米多深,在地面上用个耳机子似的玩艺儿听听,就能听出地底下的管子漏不漏水?这不有点神了吗!领导上说慢慢摸索着干吧。好,我就试着听呗。可倒好,让我这么一听,地底下都是嗡嗡的声音,全都有“漏”。回想起来,这还是自己当初不懂事,不知道这个工作的重要,没有真正塌下心来。其实地下管道只要有米粒那样大小的一个洞眼,每月就要白白漏掉自来水二百吨左右。这不仅浪费了自来水,也给用户增加了负担。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要想尽办法查找水管的漏洞,发现它们的毛病,要不怎么人家都管我们叫“水管大夫”呢。
我们队在一九五三年采用三结合的办法发明了一种听漏器。这家伙传送地下的声音挺灵,我们就靠它给水管治病。白天街上车马行人太多,声音也太杂,非得“夜诊”不可,所以我们这几十个人都是白天在家睡觉,夜里上街活动。一到夜里九点半钟,我们三两个人一组地便骑着自行车分头出发了。车上挂着听漏器、标灯、手电筒、雨衣什么的,按着指定的地段对地下水管进行“巡回医疗”;有要求“急诊”的,白天黑夜我们是随叫随到。
听漏这一行的学问也不浅,刚一参加听漏的人拿听漏器这么一听,确实感到嗡嗡的只有一个音儿,可是听常了,你就有经验了,声音分辨得可细了。例如漏水时发出噗噗、咕嘟咕嘟等声音,我们听了就能分别,还可以知道地下的水管在哪一段上出了问题,也能大体知道漏水洞眼的大小。确定之后马上掏出表报来,将它们的症状详细地记录下来,等第二天好搬兵破土整治它。
不管刮风下雨,或是天上飘雪花,我们是夜夜出巡,凡是有管道的大街小巷都要走过。到天将放亮时,我们才踏车归来。别看尽是夜里串街,干我们这一行也有我们这一行的乐趣。半夜的街道多安静呵,把听漏器往地上一放……别动!听到一点杂音了,我们就弯下腰来,抛掉一切杂念,专心听下去,一蹲就是老半天。这比医生诊断一个病人的时间还要长。在早,我们还没想到在身旁放个标灯什么的,常常光顾听漏了,后边有骑车的过来了也不知道,挨过撞的不在少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顶多埋怨一下骑车人为什么不点车灯,便又接着听下去。有时闹得骑车人好不纳闷,碰上个好奇的人,也就凑过来蹲着跟我们瞎打听。不清楚的人看了我们这个行道都觉得挺神秘的。有的时候我们工作告一段落,坐在便道上抽口烟什么的,碰上好心人就劝我们:半夜了,回家抽烟吧!回家?他还不知道我们要的就是这股劲儿,这也是劳动后的愉快嘛!
一旦发现有“漏”了,我们那种心情还是很复杂的。一方面高兴,因为工作有了结果,发现问题了;一方面又担着心,一分一秒地漏的都是咱人民的自来水呀!有时睡觉时也惦记着,不知那“漏”修好了没有。到了第二天晚上,起来洗洗脸,吃完饭,我们又该准备上马路去当“水管大夫”了。这时候又担心听不出“漏”来,又怕听出“漏”来,我看我们心情上的这个矛盾暂时是没法儿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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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剧评

《雪山朝阳》放光辉
——评来自西藏反映平叛斗争的话剧
陈刚
中国人民解放军西藏军区文工团,跋山涉水来到首都,演出了他们创作的、反映西藏现实斗争生活的新戏《雪山朝阳》(张俊飞编剧,詹望导演),受到了观众们热情的欢迎。
这个剧本概括地表现了西藏平叛前的一系列重大事件,揭露了西藏上层反动分子施展两面派手法,勾结帝国主义和扩张主义分子,制造叛乱,妄图继续维持黑暗的封建农奴制度的阴谋。党和政府驻西藏的代表,曾经对上层反动集团做了长期、耐心的工作,争取他们按协议办事,进行和平改革,可是,这些大庄园主的政治代表人物,坚持反动立场,悍然发动叛乱。人民解放军在西藏人民的帮助下,迅速地平息了叛乱,粉碎了反动分子的迷梦。
西藏军区文工团的同志们,以这一事件的前因后果作为素材,写成剧本,搬上话剧舞台,是很有意义的。
《雪山朝阳》不仅告诉人们,这场严重的阶级斗争是怎样表现、怎样展开的,使人们增加了许多具体的、生动的见闻,而且,作者通过这个戏阐明了一条真理:反动阶级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对于任何反动派,必须同他们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
剧作者以较多的笔墨,用来揭露西藏上层反动分子的丑恶嘴脸,几个反动分子如旺钦噶伦、振那活佛、凯松代本、茨蓉小姐等,都被描绘得各有特色。其中写得比较成功的是旺钦噶伦。旺钦噶伦既是大庄园主,又是大官僚。他在政治上同外国反动分子相勾结,里通外国,进行反革命活动;另一方面,迫于形势,又极力用进步的面貌作伪装,施展两面派手段。通过封锁粮食、派人行刺解放军干部、窝藏叛匪、直到最后公然组织叛乱这一系列事件,作者运用生动的情节,揭示了旺钦噶伦阴险、狡猾的性格。这个人物反动、凶恶的本质特征,被表现得相当生动。
剧本的正面人物虽然不多,可是,作者倾注全力歌颂的陈参谋长,却是个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作者为这个人物安排了许多困难的境遇,经过严峻的斗争考验,鲜明而有力地表现出人物崇高的精神品质。陈参谋长善于掌握党的政策,政治立场坚定,能够从极其复杂的斗争中分清敌我、明辨是非,成熟地运用无产阶级政治斗争的艺术。尤其是在第四幕里,旺钦噶伦纠合振那活佛、凯松代本等人,利用康巴骚乱事件,有意向陈参谋长挑衅,舌剑唇枪的一场政治斗争,被陈参谋长批驳得狼狈不堪。这里不仅突出了几个反动分子的不同性格,更加重要的是,把陈参谋长胸襟坦荡、义正词严的革命家风度,写得有声有色,给人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作者还描写了爱国进步人士彭错老爷,农奴丹增老人、曲美顿珠、扎西卓玛等人,笔触伸向西藏社会各个方面。观众看戏时不仅记住了那些重大的斗争事件,同时也记住了活跃在事件里的各种人物。
特别应当提到的是,西藏军区文工团的演出,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与地方特色。导演、演员、舞台美术工作者都付出了艰巨的、创造性的艺术劳动,徐永亮饰演的陈参谋长、云越饰演的旺钦噶伦,都很出色,是值得称赞的。整个演出显得很真实,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给观众的印象是很深的。这里可以看出,文工团的同志们入藏以后,几年来坚持为当地军民服务,不断地深入群众生活,深入斗争,因此,才能取得这样优异的艺术成果。他们的工作精神与创作作风,都是值得表扬的。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够满足的地方,那么,主要的是剧本还写得不很集中,事件过多,人物过多,作者对生活的概括还不够精炼,因而使全剧在艺术方面还有些粗糙之感。我们相信,剧团的同志们一定会继续不断地进行加工,把这一出好戏搞得更加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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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唱着歌儿出发
绥民
列车车厢里有一群青年人,
他们像小鹰一样轻捷欢欣;
也许因为刚踏上生活的征途,
他们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是要表达心中激越的情怀,
还是要抒发满腔战斗的豪情?
忽然,谁大声唱开了歌儿,
一个动人的旋律引得满车响应。
一会儿,唱我们在太行山上,
一会儿,唱我们是无敌的工农铁军,
一会儿,唱大刀进行曲,
一会儿,唱东方红,太阳升……。
一支歌儿唱出一个年代,
一支歌儿唱出战斗的晨昏,
炮声,号声,马嘶,人喊,
都在这歌声中交响,飞腾!
啊,走向战斗的年轻朋友,
你们已经开始向生活挺进;
这只是你们行程的起点啊,
要更猛勇地去冲开人生的大门!
你们唱着歌儿走向生活,
生活会用歌声将你们欢迎;
老一代的歌曲新一代接唱,
新一代又把新的战歌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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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打谷场的灯火
艾岚
一堆堆金色的谷垛间,
闪着亮晶晶的一点灯火;
全屯人都枕着甜梦睡了,
只有你,看场老人醒着。
睁着有些昏花的老眼,
瞅着醇酒般深浓的夜色;
听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狗吠,
你凝神地谛听,警惕地守卫。
想过去,满眼是如山的草垛,
却没有你取暖的一点柴火;
想过去,满眼是如河的稻谷,
却没有你充饥的米粒一颗!
党的春风抚平你一脸皱纹,
公社的雨露洗尽了你颊上的泪痕;
从前地主鞭子下的奴隶,
如今是社的管家人。
六十岁了你不服老,
夜夜在谷场上守到天明;
哪一粒谷米里没有浸润着你的汗水,
那闪闪的灯火正是老人的一颗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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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观众的话

闲谈电影里的“车伙”
常常看到反映农村生活的电影里有演员拿鞭子赶车的镜头,但在农村生活惯了的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演戏,因为绝大多数“车伙”使鞭子是相当不熟练的。
可不要小看了这个不到半斤重的赶车鞭子,要使得像样可得有点深功夫咧。电影《暴风骤雨》里饰车伙老孙头的赵子岳同志是受人欢迎的一位演员,他在《暴风骤雨》里演得那样朴素,令人感到亲切,但一看他拿鞭子催马赶车的动作,立刻就感觉不真实。另一位名演员崔嵬同志,他在《红旗谱》中成功地塑造了朱家父子两代农民英雄的形象,但在财主冯家门前坐在车上响的几下鞭子,虽然比《暴风骤雨》里的赵子岳同志的功夫深一些,却也看出来不是个会赶车的人。《两家春》和《槐树庄》等反映农村生活的电影也都有类似的情况。
听说影片《红色娘子军》的演员们在排演前曾“手不离枪”,以便尽量熟练手中的武器,那么演车伙的演员在排演前是不是也应该有一段“手不离鞭”的生活呢?我们希望在今后的故事片里能看到质量较高的“车伙”,更希望演员们无论演什么角色都能作到“装龙像龙,装虎像虎”。 辽宁省新金县农林水利局 滕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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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歌唱者 墨西哥 安·戈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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