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10月16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表的故事
北京市电车公司有轨厂司机 陈国霖
两年前,我大女儿高中毕业后在中学里当少先队的辅导员了。我们一家人合计着,想给她买只手表。买表的那天,我亲自到店里仔仔细细挑了只一百多块钱的,还配了条不锈钢的表带。
回到家,我手托着这只闪光发亮的新表,真是越看越爱,越爱心里想得越多。我把大女儿叫过来,告诉她说:“孩子,你刚参加工作,家里就能有富裕钱给你买只表了,你要动心细想想,自己享的是什么样福!戴上这只表,你千万别忘了,二十多年前,你爸爸像你现在这么大那阵,可是烧香算计钟点的!”接着,我又讲起那时候半夜上班受的罪来了。
二十多年前,我在电车上卖票。那年头的电车工人,不论家住多远,上下班都得凭着两条腿走。我家住西单辟才胡同,电车厂在崇文门外法华寺。清早四点上班,我夜里两点就得往那儿走。这十几里地,紧走快赶也得两个钟头。走着走着,什么时候闻着龙须沟的臭味,什么时候才算到了。摸黑走夜路,你脚底下还得多留神,一个不小心,就许让满街的“倒卧”绊个跟斗。“倒卧”是什么?现在的青年人,大概都没见过。那多半是些失业要饭的人。一个个身上披块破麻包片子,肚子里多日没食,实在耗到一丁点热气都没有了,走着走着,一歪,倒在街上就算完了。解放以前,每到数九寒天,北京城里哪天都得往外拉这种尸首。摸黑走路让它绊个跟斗,真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来。
夜里走这两个钟头倒还好说,最受罪的是家里没有钟,不知道准确的时候。
每天晚上,我躺下睡觉,我老爹就得坐在旁边守着。一会儿出去看看星星,一会儿出去听听动静。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再把我叫起来。看星星,听动静,哪有准儿呢!碰上阴天下雨,就更难估算了。所以我常常不是起晚了,就是走早了。
要知道,在那种年头,你到厂晚了,就得多挨几天饿。你到厂早了吧,又得多受不少罪。
到厂晚了,为什么就得多挨几天饿呢?在旧社会,我们这些卖票的和开车的,虽说都有职业,其实全是“在业游民”。按照当时厂里的规矩,你上车干一天,月底才发给你这一天的工钱,要是你今天来晚了几步,派车员喊你没应声,那今天就算没有你那五毛四了。这还不说,明天等着瞧吧,门口准贴出来了“红字点名——一九五”!
“一九五”就是我陈国霖。那时候开车的和卖票的,在电车公司都不配有姓名,一概论多少号。你在车上干多少年,也没人称呼你的尊姓大名,什么时候都是叫你“一九五”、“一九六”一群号码!
什么叫“红字点名”呢?那就是停你的班了。往后,每天清早四点,你得照旧赶来点名,在厂门口候着。哪天用着替班的,哪天你才能上车。要是一连老停班,那就离着开除不远了。开除,那又离着“倒卧”不远了。听到“倒卧”这两字,当时的电车工人谁能不胆战心惊!
那么,到厂早了,又怎么多受罪呢?这我先得说说那时候我下班以后还要干什么。每天我卖完十二、三个小时票,回到家就是掌灯时分了。连累带饿,人已然乏得像滩泥,一心盼着到家能有口稀粥喝。可是进门一看,一家老少还都没法儿动烟火呢。唉!只好转身出去租辆破洋车,豁出命来再干。拉完晚车回来,少说也有十点了。我半夜两点又得往外走,脑袋统共才能跟枕头靠上多大工夫呀!驴马干完一天活儿,还有个上槽的时候呢!我老爹真恨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实在舍不得早点叫我起来。
再说,早到厂子,也有早到的苦。
别管刮多大风,下多大雨,你得抱着票兜子在厂门外蹲着。为什么不进屋避一避呢?厂里房子倒有的是,就是不准开车的和卖票的进门。谁把咱们当人看了!
夏天在厂外蹲着,蚊子咬,臭味熏,还都好忍,一到冬天可就要命了。有时候,刮风下雪我老爹没有估摸准时候,老早把我叫了起来。我走到厂子门口一打听,才一点多钟,唉!冻着吧。我浑身都穿的什么?上身是我家里的用她一条大裤衩拼凑起来的小棉袄。应名是棉袄,其实短得盖不着肚子,糟得挂不住补钉。在车上一挤掉一块,风一吹满街跑棉花团子。下身呢?只有条破单裤;脚底下趿拉两只烂鞋片子。十冬腊月后半夜的“刀子”风,刮得人透心寒,我觉着自己的脑浆子好像都冻成冰块了。一蹲几个钟头,也就是仗着我那阵二十多岁,多少还有点火力,万幸没倒卧在那儿。
要能知道准钟点,不是也省得晚走着急、早走受罪了吗?
我老爹疼儿心切,老琢磨这事,到底让苦日子给挤出一个穷办法来:烧香算计钟点。他买了些大根的香,事先计算好,点多长是一个钟头,用尺子比着,在香上一节节地划上墨笔道。每天晚上我睡下,我老爹就烧起香来,不错眼珠地守着,点完一根赶快再续上一根。点到第几根的哪条墨笔道上,算是到钟点了,再把我叫起来。
其实,看天也罢,烧香也罢,真正夜夜当钟用的,还是我老爹。可怜他老人家,十几年没睡过一宿整觉。夏天,困得他滴里搭拉像串蒜辫子,自个赶快站起来活动活动,也不敢闭会儿眼。冬天,屋里没火,穿的薄,肚里又没食,冻得他上牙跟下牙打仗,浑身哆嗦成一个团,还得不大工夫就冒着飕飕的夜风,站在外边去看天、听动静。更难为人的是那份提心吊胆劲儿。叫早了,心疼儿子;叫晚了,一家人又要多挨饿。就是烧着香,他也不敢松心,万一阴天下雨香返潮了呢。
上岁数人,夜夜这么折腾着当钟使唤,我做儿子的看着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儿?
说起来现在的年轻人都许不信,就这样天天受憋,年年受罪,我们一家人谁的心里都没敢转过这种念头:“买个旧钟吧!”不单我家没钟,我们住的那个大杂院里十几家人,哪家都没钟。
那时候,亨得利钟表店也跟现在一样,在北京开着三家,从早到晚不关门。可是出来进去的,都是些坐自用洋车、小汽车,穿绸裹缎的资本家啦,官太太啦,我就没见有一个工人模样的人往里走过。我拉洋车、蹬三轮那六七年,天天免不了打亨得利门口过,甭说进去买了,都没打算过隔大玻璃往里瞧一眼。你想想,老的老,小的小,还都空着肚子眼巴巴盼我早点回去呢,我哪儿有那份闲精神!
这是什么样的社会,什么样的揪心日子呀!
这样的社会,这样的日子,咱们应当一丝一纹地刻在心坎上头!活到一百岁,享着天大的福,也不能够把它磨掉!
我常想:一个人的心坎上,要老刻着这种纹路,就好像心里头多了杆金秤,添了面银镜子。好些事,就都容易掂量出轻重,分清青红皂白了。只要你能掂量出轻重,分清青红皂白来,心里头明明白白的,吃什么,穿什么,都能得益。可你心里头要是不明不白的,穿的好,吃的好,倒许得不着益。
还拿我们家头两年买的那只表来说吧!你要是就从眼前浮皮表面这么一看,自个凭本事挣的钱,存起来买只表,那是应该应份的!再说,如今我们那个杂院里,家家都有钟表,我家的小柜上也早摆着两只小闹钟了,有富裕钱多添只表也算不了什么!你要是再站在大街上比比,南来北往的干部呀、工人呀、教师呀,戴表的人多着呢。人家不但戴表,还穿着毛料衣裳、骑着自行车哪。你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想,今天戴上这只表,明天就许惦着做套毛料衣裳,后天也许又一心打算置辆自行车了。全都置备齐了,你再上街一比,人家有你没有的东西更多了。得!慢慢的,你那心里就会严丝合缝地塞满了这些东西,成天为它奔了!
可是你要是心里头有那杆金秤,多一面银镜子,同是这只表,分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从这只小表,你就能照出自个那小家和咱们整个国家这十几年的天大变化来!照出社会主义的洪福来!
要随时这么动心细想,日后,工作的时候,你准知道应该使出什么样的劲头儿来。就是拿着自个的劳动所得,你也准知道该怎么用了,决意不会随手乱扬。哪怕你后来再有富裕钱,多添置些什么东西,它也不会塞住你的心。
样样这么量,事事这么照,慢慢的,你就会越来越爱社会主义!越来越一心扑在社会主义上!
(原载北京日报 本报作了删节)


第5版()
专栏:

含泪闯关东
——抚松县东岗公社社员王昌宗自述家史
我家住在吉林省抚松县东岗人民公社。可是,我并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在万恶的旧社会里,我家经历了三十多年辗转不定的生活,最后才在这里定居下来。
我的老家是山东省莒县相邸村。一九一○年春天,莒县发生了很大的旱灾;夏天又遭一场涝灾,秋天颗粒无收。因为我家年年欠粮欠债,地主老财们谁也不肯再借给点粮食,我父亲只好到处打短工,我娘领着我的两个姐姐四处要饭。我的奶奶在饥寒交迫的生活中死了。当时,我父亲连口棺材也买不起,就用家里的一领破炕席,把奶奶卷出去埋了。我爹对我娘说:“这里没有咱穷人的活路了。”他愤怒地把锅摔个粉碎,说:“闯关东去!”
闯关东去
闯关东,也得有点路费啊!可是,我家那时东凑西凑,只凑够能买十个烧饼的七吊钱。借,向谁去借呢?爹一跺脚,把我的两个姐姐装进挑筐里,对娘说:“七吊钱,也要闯关东!”就这样,一家人含着眼泪,离开了祖居的相邸村。那时,正是一九一一年的春天。
我爹和娘抱着一种离家越远、希望越大的念头,忍饥挨饿,沿途乞讨,向遥远的关外走去。夜晚,一家人有时睡在店栈门口,有时宿在荒山破庙,有时宿在路旁、河边、桥下或山洞里,风吹雨打,从来没有好好睡一宿觉。
走出山海关,爹逢人就问:“穷人到哪个地方有活路?”问来问去,听人说:奉天(沈阳)一带不错。到了奉天城外,我的两个姐姐饿得哭叫起来。为了讨点剩饭充饥,爹和娘刚迈进一户财主家的大门坎,迎面站出一个管事的喊道:“出去!这是你们臭要饭的人进的?”娘哀告说:“俺是逃难的,你可怜可怜孩子,好几天没吃饭了。”那家伙说:“不行!”这时又走出一个挺着肚子的胖子,指着管事的说:“少废话,把狗放出去!”管事的呼喊一声,突然窜出两条大黑狗,张牙舞爪猛扑过来,爹和娘急忙跑出门外,可是两条裤腿已经被撕破,鲜血流了出来。爹咬牙切齿地说:“这里财主太可恶了。走!去告他一状。”一位过路的赵老伯走过来劝道:“忍着吧,走到哪里也没有咱说理的地方。”那位好心的赵老伯把我们领到家里吃了一顿饭,并告诉我爹说,通化那里地多、人稀,日子好混,你们到那里去试试吧!爹和娘向他千恩万谢,就奔通化而去。
越逃越荒
从关里到关外,从山东到通化,经过两个年头,一路受尽了苦,爹和娘不想再走了,就在孤砬子村住下来。村里的孙富户找爹说:“你们抛家舍业的,刚来到这里不容易安身,我租给你们几亩地种吧!”他还说,秋后按收的粮食交一半租子。爹答应了。爹是个庄稼人,不分昼夜,精耕细作,又加上那年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秋天收成很好,除交上对半租子,余下的粮食还够一家人填饱肚子。可是往后一连三年,不是涝就是旱,孙富户不管年景好坏,定要按第一年交的租子收租。交上租子,就不够吃了,我爹一气之下退了地。
在孤砬子村活不下去,我家又搬到通化县小龙爪沟屯,租种了刘和亮的二垧山地,年租六石。头三年还对付能过活,到了第四年,刚铲完头遍地,就下了一场冰雹,紧接着又遭了一场大风,秋后歉收。狠心的地主怕我们交不上租,在打场时,就派人守着把刚打下的粮食拉走了。爹一看,这里也过不下去,又把家搬到月牙泡村,租种一家姓王的地主的地,种了三年,也活不下去,又在一九二六年冬天逃到了抚松县。
当我们走到抚松县刁窝砬子村借宿时,外号叫姜聋子的地主花言巧语劝我们住下来给他种地。第二天,他领我爹去看地。他说:“这三垧地土质肥,保险长好庄稼。我只收你八石租子。”当时大雪盖地,没法看土质,也没法丈量面积,爹就信以为真,答应下来了。可是,等冰雪融解后一看,全是沙岗地,土质很坏。爹去找姜聋子,他不但不承认骗人,反倒咬人一口,说:“地是你去看中的,八石租讲妥了,不能改。”我爹说:“那俺就不种了!”他奸笑着说:“不种,也得拿租子,要不咱就进城打官司。”我爹一想,一来,打官司赢不了;二来,不种他的地,再到别处也不容易,于是,就忍气吞声地种了。泥一把,汗一把的弄到秋,只收了七石粮食,还不够交租。当时,村里一些穷哥们见事不公,就选出老农崔兆德出面说情,恳求姜聋子减减租子。姜聋子一边抽着大烟一边说:“春天讲好,两相情愿,要不,他能种么?”崔兆德说:“年景不好,你就可怜可怜他这家逃难的人吧!”姜聋子眼珠子一翻,说:“你给添上点粮,他不就交上租子了吗!”崔兆德好说歹说,由他担保,姜聋子才答应来年交清。爹两年才还清了这笔冤枉账。
第二年冬天,我的三叔王秀成也为生活所迫,由山东逃到关外,找到了我们。爹和三叔商量到老林子里开一块地,省得老是受地主的欺凌。我们就把家搬到了离三道庙岭村四里远的前趟子,挑选了一块林子,全家动手,盖了两间地?子住了下来。我爹和三叔两人在大雪没膝的林子里砍树,放树,刨树根,打弄土,耙平地,好容易把地刨成了垅,开出一垧多地。全家人心里都觉着这回行了,总算有了自己的地了。可是,清明刚过,全家人正高高兴兴地播种。一天,突然来了三个骑马的人,身上都带着手枪。这三个人横眉竖眼地指着爹问:“你们敢在这里随便开荒,你们问过谁?”爹说:“这个沟坡子没主。”这时,一个满脸长胡子、穿着缎子长袍马褂的矮胖子奸笑着说:“没主,这是什么?”说着拿出一张“隔山照”一念,原来像这样荒无人烟的老林子,也在地主老财的魔爪下控制着。
地开出来了,怎么办呢?那位大胡子说:“我张平之向来仗义疏财,公平处事。你既然已经将地开出来,费了很多工,那就成人之美吧,我不马上收回,让你种七年,并且不要你一粒粮和一文钱,如果你们愿意开,还可以接着开,你看如何?”爹不知其中的道道,感激地说:“谢谢张掌柜的好意。”
大胡子张平之为什么让人白种七年地呢?后来才明白,这里地势高,气温低,新开出的土地不长庄稼,等过六个年头,土质变暖,才能种庄稼,到第七年才能打粮食。尽管这样,在爹和三叔的辛苦耕作下,土质很快改变了,第四年就获得了好收成,因为不交租子,这年粮食就够我们吃了。
我家刚吃上顿饱饭,地主就眼红了。第五年开春,张大胡子的李外柜来找爹说:“张掌柜的生意不好,外账又多,从今年起,就要按四六开收租子了。”我爹一算太重,恳求减一减。李外柜不耐烦地说:“掌柜的吩咐,不行就收地。”就这样,张大胡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爹和三叔两人用了四年开出的三垧多地夺了过去;没过几天,又把这地卖给了另一个地主,赚了一笔好钱。
一九三一年春天,我们搬到东岗乡高丽堡子屯。全家又动手在大林子边上盖起了两间地?子。那里的山林也都是归几家大地主所有,他们手里也有像张大胡子那样的“隔山照”。爹和三叔便在大地主尹秃子的林子里开了三垧多地。我那年十四岁,成天给尹秃子放牛。
走投无路
我的三叔王秀成刚到关外时,还是身强力壮的红脸大汉,可是仅仅五年的生活折磨,逐渐面黄肌瘦,身板一天不如一天,常常生病。为了给他治病,我爹向财主历伍先借了五十元印子钱(高利贷),利息是大加一。当年秋天就欠到一百元,第二年,利滚利变为二百元了。狠心的地主见我们第三年秋还不上债,硬把俺家喂的一口百多斤的大肥猪赶去,又将俺家收下来的四千多斤谷草全部拉走。我三叔正在生病,又气又心痛,病更加重了。那时候,山沟里没有一个医生,重病要送到县城去治。去一次县城是不容易的,要穿过一百多里路的老林子,要花不少钱。三叔说啥也不让送他到县城治病,他说:“再欠下债,就是我好了,也挣不出利息钱。”谁想到,没过几天,三叔就死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三叔死了不久,转过年我五岁的小妹妹也得急病死了。全家人眼泪还没干,第三天后,十岁的弟弟放猪时昏倒在林子里,抱回家来,光吐黄水。爹和娘觉得救人要紧,狠狠心,咬紧牙,想再借点印子钱,第二天把他送到县城去治。可是,当天晚上,小弟弟也离开了人间。
前后不到两个月,病,夺去了我家三口人的生命。
一灾刚过,又来一祸。日本鬼子侵占了东北,豺狼的魔爪伸到了长白山下。为了割断人民同抗日联军的联系,日本强盗施行了并屯政策。
一天下午,日本守备队来到屯子里,不容分说,就把我们的房子烧了。我们冒着大火,好容易抢出一点东西。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天晚上,在火未熄、泪没干的时候,土匪又把我家仅有的一点粮食和遮体的破烂衣裳抢走了。真是家破人亡,走投无路。
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爹逐渐郁闷成疾。在他病危的那天上午,我到福兴大药房请医生,哀告了半天,一个姓张的医生答应去。可是,他刚走出大门就站住了,左右瞧了瞧,对我说:“你去吧,我有要紧事,等会再去。”说完转身进屋去了。我苦苦哀求,他却一再推脱。柜台旁边有一人告诉我:“快雇辆马车来,他就去了。”天哪!我哪有钱雇马车啊!没奈何,回家去了。可是,等我回家一看,爹心痛的打滚。我二话没说,又跑回药房,苦苦恳求说:“俺家就在大南门外,离这里很近。”说着我朝他跪下了。他到了我家,给爹看了看,就对我娘说:“先交十元钱,打一针。”娘说俺没有十元钱。他一听说没钱,立刻锁上药包,不满地说:“没钱找我看什么病?”说着就走了。不久,我爹就死了。
我爹死后,靠我打柴换钱,母子二人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糠一顿、菜一顿的生活。在八年的打柴生活中,由于时饥时饱,我得了严重的胃病,不得不在一九四二年春搬回东岗村,给地主陶元德开垦土地。尽管严重的胃病折磨,我还是白天黑夜拼命地干,开出二垧三亩地。在这期间,吃不饱,穿不暖,风吹雨打,我又得了喘息病。我那白发苍苍的娘又挎篮提棍挨门乞讨,不久也得了病,一到春冬就咳嗽个没了。
苦尽甜来
转眼又过了三年,穷人的苦日子总算熬出了头。一九四五年秋天,晴天一声雷响,来了救星共产党。村上成立了农民会,我当了民兵,打倒了地主,推翻了压在农民身上的大山。我亲手开的那块土地也还了家。我和娘到地里去埋完木桩子,也不知是喜欢还是悲痛,大哭起来。土地改革的第二年,村农会帮助我盖了三间新房子。一九四七年,我三十一岁才成了家。
在党的教育和培养下,我在一九五○年春天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人民公社成立以后,生产队因为我身体多病,不让我干重活,社员们选我当了仓库保管员。我总是想办法多干些能干的活,去年我就做了三百多个劳动日,生活越来越好了。我娘常对我说:“早年,那日子像地狱一样,说不完的苦。现在的生活像天堂一般,说不尽的甜。”
如今,我已有了四个孩子。大儿子今年高小毕业,姑娘在念三年级,小三今年也进学校了。新的一代,是在充满着幸福的生活中长大的。他们再也不会像我们这一辈人过去那样为苦日子操心,再也不会拿起小鞭子给地主放猪,再也不用挎篮提棍挨门讨饭,再不会因生活所迫上不了学。每逢我看到孩子们蹦蹦跳跳、欢欢乐乐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过去,一想起过去,就更爱今天的新社会,干劲也大了。我心里想:好好干,把咱们的国家建设得更好,让子孙代代过好日子。
(中共吉林省抚松县委三史编写小组整理)
(附图片)
徐启雄 插图


第5版()
专栏:农业知识

尿素为什么可以肥牛
尿素是一种优质化学肥料,同时也可以用来饲喂牛、羊等反刍动物。现在已经充分证明,在反刍动物的日粮(每日饲料量)中,部分蛋白质饲料可以用合成尿素来代替。
怎样变成蛋白质
当尿素随饲料进入反刍动物的第一胃——瘤胃以后,它就被瘤胃中大量的微生物群落、单细胞动物所分泌的尿素酶分解成二氧化碳和氨;微生物、单细胞动物,就利用分解出的氨作为营养物,合成自己的体蛋白。据测定,瘤胃微生物利用尿素中的氮合成蛋白质的效率为百分之七十五。牛在消化过程中,微生物、单细胞动物随瘤胃的内容物进入第四胃,而被消化吸收。瘤胃微生物含蛋白百分之四十一点八,胃单细胞动物含蛋白质百分之二十六点五,都是一种很好的蛋白质饲料。
尿素含氮百分之四十六,如果用来喂牛,每公斤尿素相当于五公斤豆饼或芝麻饼,可代替二点八七五公斤粗蛋白。
据国内外研究,每公斤尿素可增产牛奶六到九公斤;在饲育成牛(断乳以后至成年的牛)或肥育肉用牛方面,每百公斤体重喂二十到二十五克尿素,日增重可提高百分之二十五。
根据分析,按照氨基酸的成分,牛瘤胃微生物的蛋白,最近似牛肉的蛋白质,因而牛利用它来合成肉的效率较高,为百分之十七点四,比合成奶的效率高百分之五点七。
饲喂的数量
饲喂尿素有很好的经济效果,但是它只能代替日粮中的部分蛋白质,而不能完全取代日粮中的蛋白质。因为当尿素饲喂过多的时候,它的吸收率反而降低,饲料中纤维素的消化率也下降,瘤胃中微生物数量也随着显著减少,更严重的是可能引起动物中毒,甚至死亡。大部分研究的结论是用尿素代替日粮中总蛋白质量的百分之三十左右最为合适,它在日粮干物质中的比重不应超过百分之一到二。如按体重计算,以每五公斤体重给一克尿素的效果最好。如按不同年龄的牛群来说,成年奶牛的喂量可控制在每天一百五十克左右,最多不超过三百克;育成牛可日喂五十到六十克,随年龄增长,可加至一百克。
饲喂的方法
饲喂尿素的方法很多,也比较方便,普遍采用的有两种:与精料一起饲喂,或与玉米一起做成青贮饲料。尿素与精料一起饲喂,可把所需的尿素均匀地拌入干料中;如喂湿料,可把尿素用温水溶解,然后拌在料里,随拌随喂。把尿素加入玉米青贮料的方法是:用青贮重量的百分之零点六到百分之一的尿素配成百分之十的溶液,在制作青贮料时分层喷撒,每装十五厘米喷一次。含尿素的青贮料最好在五个月后开窖饲喂。根据国外的试验,单纯加入尿素时,青贮饲料的质量往往不高,适口性差,最好是把尿素和硫酸铵混合加入,每吨青贮料中加入四到四点五公斤尿素和一点五到二公斤硫酸铵。这样的青贮饲料,不仅质量高,而且因为含有硫,对瘤胃微生物的发展也很有利。
尿素的饲喂效果与日粮的结构有密切关系,日粮中最好有充足的醣类(如淀粉),尤其是易溶性的醣类,如糖蜜、甜菜渣等。此外,磷、硫和其他的维生素、微量元素,都能提高尿素的饲喂效果,因为它们能促进瘤胃微生物的发展。
注意事项
因为尿素在进入瘤胃后很快地就分解出氨,所以当大量尿素同时进入瘤胃时,微生物来不及利用大量生成的氨,氨就被血液吸收,引起有机体的中毒。中毒的症状是肌肉抽搐,瘤胃鼓胀和呕吐。为了防止意外损失,使用尿素时应注意:①每天的剂量一定不超过规定范围,并将它分成几份,分次均匀地拌入饲料中;②不要在牛空肚时饲喂大量尿素;③牛的日粮的成份不要变化太大;④体弱的牛最好不喂尿素。
周鼎年


第5版()
专栏:农业知识

牛胃的构造
牛为反刍动物,它的胃是复胃,分四个部分,即瘤胃、蜂窝胃、重瓣胃和真胃。前三个胃都是食道的扩大部分,主要作用是贮藏食物和把食物混合均匀;第四部分的真胃,有腺体,能分泌胃液,进行消化。牛的第一胃(瘤胃)容积最大,约占全胃容积的百分之八十。食道和胃联接处的裂口叫食道沟,与瘤胃和蜂窝胃相通。牛吃的饲料先到瘤胃,再由瘤胃底部把部分食物推入蜂窝胃,然后靠瘤胃的收缩和腹肌的压力,再把食物推入食道沟传送回口中回嚼。反刍后的食物重新吞入瘤胃,再经二、三胃进入第四胃。小牛不是这样,它的食道沟关闭很紧,乳汁不能流入前三胃,而直到第四胃。


第5版()
专栏:农业知识

我国的热带麻
热带麻是一种热带地方生长的麻类作物。按照植物分类学来说,它又分蕉麻(即马尼剌麻)和龙舌兰麻两种。龙舌兰麻里又有剑麻(即西色尔麻)、番麻、假菠萝麻、虎尾兰麻,新西兰麻和毛里求斯麻等。这些麻类分布在我国广东、台湾、广西、云南、福建。这些地区栽培的,以龙舌兰麻中的前三种为最多。龙舌兰麻类在我国北方也能生长,是作为一种常绿的观赏植物——凤尾兰来培植的。
以上各种热带麻类有一个共同特点,是从叶部或叶鞘中剥取纤维,所以又叫“叶纤维作物”。
热带麻的纤维非常强韧,抗盐碱性能很强,在干燥或水湿状态中伸缩性变化极小,所以,是制造钢丝绳、起重用绳不可缺少的原料。这种绳缆是航海、渔业、工矿、运输上的必需用具。这种麻纤维,还可以编制高级草帽、地毯,也可以做造纸、纺织原料。最近,有些地区从它的副产品叶粕中,成功地提取了草酸、果胶和某些贵重药物等。
解放后,党和人民政府积极发展热带麻类,在华南地区进行了大面积种植,建立了科学研究机构。为了发动群众采集野生龙舌兰麻,还制定了合理的收购价格和纤维分级标准。
耐旱、耐瘠能力强,病虫害也较少,是龙舌兰麻类的一大优点。适宜栽培这种麻类地区的公社生产队,如果利用山坡、路边、房前屋后的小片荒地多种一些龙舌兰麻,既可以作为庭院的围篱,又可以收到纤维。 如运
(附图片)
海南岛人工栽培的剑麻(上图)和蕉麻(左图)


第5版()
专栏:农业知识

能泌盐的树木
我国北方的盐碱地很多。盐碱地中含有大量的氯化钠(食盐)、硫酸钠(芒硝)或碳酸钠(碱)。这些盐类溶解于水。土壤中含有这些盐类较多的时候(千分之一),一般树木吸收水分困难,无法生存。有的树木即使能吸收水分,也往往由于同时吸入了这些盐类而中毒死亡。但是,一些柽柳属的树木和胡杨却能适应这种土壤,它们甚至在含盐千分之十的重盐碱土上,也能生活。
这些树木是怎样抵抗盐碱的呢?
第一,一些柽柳和胡杨的根细胞,有较强的吸水力,但对盐的渗透性则较小。这样,它就能够从盐碱土里得到需要的水分,适当排出不需要的氯化钠等盐类。
第二,这些植物的叶子有许多分泌腺,能够分泌出大量的水分,已经吸收在体内的盐分,能借分泌出来的水分带出叶外,凝结在叶面上。叶部的盐分经风吹露洗就脱掉了。它们的这一特殊本领,能使体内积聚盐类不致多到有害的程度。
一些柽柳和胡杨的这种特性,对改造自然有很大好处,人们可以用它绿化并逐步改良大面积的盐碱地。
一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