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9月6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影评

锋利如刀的《塔曼果》
春城
同近年来在欧美此起彼落的什么派什么派的影片相比,法国片《塔曼果》也许只能列入“手法陈旧”“已经过时了”的影片范畴了。
但是,“新”的不一定都好,正像“旧”的不一定都坏一样。何况,我相信,把电影作为阶级斗争、思想教育武器看的人,决不会嫌这部片子“旧”,相反,所以认为值得看,也许正因为它坚持了进步的、革命的现实主义路子,而没有用“新”的招牌来掩饰其实是陈腐的骨子,所以它才受到了许多观众的赞美。
除了我们,也还有一些人不因它“旧”而忽视它的存在。相反,他们也许觉得它有一些新东西,太新了,所以要抵制它。法国政府就代表这类人,它明令禁止《塔曼果》输往阿尔及利亚等非洲国家。
艺术、文学等广泛地与人们联系着的东西,每日每时被人民群众鉴别着,也被人民的敌人鉴别着。是好是坏,两类人看法不同,常常相反。颠倒来看,两种鉴别可能是一致的。仅从法国禁演这件事,我们就可以大胆地说,《塔曼果》值得一看甚至再看,的确是一部好片子。
影片尖锐地揭示了帝国主义者、殖民主义者奴役黑种人的历史。影片像刀子一样戳进了资产阶级的疮疤。戳得深深的,戳得它们像野兽一样发出厉声的尖嚎!反动派的禁映令就是这种尖嚎之一。
影片热情地歌唱了被压迫民族彪炳千秋的斗争精神。影片像一座雕像似地把被贱视、被糟蹋了几世纪的黑种民族的形象,塑造得刚毅雄强,凛乎不可犯。不,那些有血有肉的人物,比起雕像来,更为生动、温柔,更容易使观众同他们情投意合,血泪交流。
片中的一些英雄形象既使我们怀想起几百年前反叛的黑奴的丰采,也使我们更加理解今天战斗在非洲和拉丁美洲广大土地上的兄弟们的思想感情。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一起的!
故事情节无须在这里赘述,读者可以去看影片。除了看影片,倒不妨找些历史书来翻翻。有关黑人历史的著作、有关殖民地历史的著作、有关资本主义发展史的著作,都可以告诉我们许多类似《塔曼果》的情节的史实,并且使我们进一步了解买卖黑人的罪恶勾当的全貌和资本主义、殖民主义发展的经过。
有的书告诉我们,猎捕和贩卖黑人是随着英国、荷兰、法国等殖民主义者先后侵入非洲就开始的。从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上半叶,前后干了三百五十多年。在这一段黑暗的年代里,殖民者采用了各种方法残害黑人,非洲人口损失了大约一亿以上!
有的书说,时间还要早一些,十五世纪就开始了。而参加这龌龊[wò-chuò]买卖的,包括了所有的殖民国家——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法国、英国。
在哪一本书里,都会有一些血淋淋的数字。据有的作者统计,从1891到1905年,主要由于奴隶贩卖,刚果的人口以每年十万的速度激剧递减。
著名的黑人学者、革命者杜波依斯在他的《黑人》一书中说,当时每一个奴隶运到西半球,就大约有五个奴隶在非洲被杀或在大海上死亡。有人统计前后运入三个美洲的黑奴总数为一千五百万,故死去的黑人总数在六千万人以上。
不久前逝世的美国共产党领导人福斯特同志的《美洲政治史纲》中,有一整章论述奴隶劳动,描写了奴隶制度的残酷和奴隶们的英勇反抗。这是一本很好的书。奴隶买卖的悲惨历史,看了使人惊心动魄。书中写道:“奴隶掠夺者用链条把奴隶绑在一起,要他们走数百英里路,像畜生一样地加烙印于他们身上,把他们装在可怕的奴隶船中运过重洋,当作动物一样地出卖给殖民地的主人。在船上,奴隶们拥挤一团,没有东西吃,并且被当作禽兽看待。他们很多人死亡了。很多次剧烈的反抗发生在这些地狱一样的船中。在利欲熏心下,人的堕落从没有像在这个罪大恶极的奴隶买卖中,下降到那样深的。”
书中还引述恩格斯的话:在热带国家做工的奴隶,平均工作时期为六年。有人说,奴隶的工作时间每天达十八小时、十九小时。奴隶因苦役折磨致死,奴隶主不负任何责任。
对照史书中的资料来看电影,更觉得影片的描绘是真实的,典型的,可信的。这样的片子能在资本主义国家产生,可谓难能可贵,这是正直的、进步的电影艺术家的胜利。愿借此机会,向《塔曼果》的导演约翰·培雷先生和别的艺术家们,致以一个中国观众的敬礼。(附图片)
在贩卖黑人船上服苦役的塔曼果和他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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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孤屿琐谭
胡福畴
蓬莱瀛洲,毕竟只是前人子虚乌有的一种幻想;而屹立在浙南瓯[ōu]江中的孤屿,却似可算得上是一个别饶佳趣的人间蓬岛。你看,瓯江如练,烟波万顷;一片绿洲,浮现其间。说它像白玉带上缀翡翠,固无不可;谓之为一舸雕栏玉砌,放乎中流而又永不移动的大画舫,谁曰不宜?在孤屿之上,双塔凌霄,东西对峙。绿树丛丛,隐现着殿阁台榭。云影波光,上下辉映,朝暮四时,变幻万状。像孤屿这样一座江上花园,历来人们就是把它当作蓬莱仙境看的。明季王思任在《孤屿》一文(《王季重十种》《游唤》)中说:“除讫蓬莱,抑孤屿也哉?”而明代周洪谟在《江心寺记》(见《孤屿志》)中更直截了当地说:“世俗所谓东海中有蓬莱诸山,随波上下,皆寓言耳,孰若兹形胜之真境也。”类似这样的描绘,在清代陈舜咨编的《孤屿志》中是触目皆是的。孤屿也呈现在古来热爱祖国山川的诗人的笔底:“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这是南朝谢灵运在永嘉郡守任内所写的《登江中孤屿》的名句。
这个“广东西二百余丈,南北半之”的孤屿,原来是“两峰对峙,中贯川流”,不相联接的。到南宋时在西蜀和尚青了的主持下,“以土窒中川,联两山为一”,才使孤屿中间成为像现在这样一片绿原平野。古代劳动人民具有斩蛟擒龙的劳动气概,终于使蛟龙不能再揽波涛,使中川最后成为平地。
在以往黑暗的岁月里,瓯江流日夜,流不尽人间悲酸泪。自清光绪二年(1876年)温州在“中英烟台条约”中被开辟作商埠以后,帝国主义者便看中了孤屿这块地。项申甫在《记甲申八月十六日事》(《午堤集》抄本)一文中说:“而邑孤屿胜地,亦为领事官所据,逐其僧居焉,官亦无如之何也。”这海上蓬莱的孤屿,在过去是一个人间悲剧的活地狱。就在项申甫的这篇文章里有这样的记载:“有邑人子尝登孤屿,为夷犬所蹙,赴海死,人亦无敢控者;而官之待教士也有加礼。”还有一桩惨绝人寰的事件在温州地方父老中口碑相传。几十年前,有个霸居孤屿的英国人,乘舢板到了瓯江下游的灵昆岛。岛上一位年青貌美的尼姑被他碰见了,就像羔羊遇见了凶神恶煞,这尼姑随即被强奸致死了。老尼姑向官府鸣冤,划舢板工人阿佩目睹暴行,便挺身而出,仗义作证。无耻的清朝温州地方当局居然把阿佩交给了帝国主义者,帝国主义者居然在孤屿私设公堂,强诬阿佩是捏造。结果杀人强盗依然逍遥法外,善良正直的阿佩惨遭绞刑。这天大的含冤,真是倾瓯江之水也是申诉不了的呵!
今天瓯江依旧东流,但自从换了人间,孤屿蒙羞、云水含悲的凄清景象,却便一扫而空。披上新装的孤屿,已显得分外妖娆[ráo]。东塔底下为帝国主义者所霸居的两座洋楼,早就成了工人休养所。
今天,你登临孤屿,纵目四顾,无一不是解放后新添的景物。一条石砌的沿江幽径,穿过茂林修竹,伸延在孤屿的后边。而在孤屿的前面,新近不仅加宽了堤岸,同时在边沿砌成了长列的石栏杆,隔江遥望,好像孤屿绿色的腰围,缭绕着一条白色的玉带。为纪念宋末文天祥曾来此誓师抗元而建于明代成化年间的祠堂,到解放前夕,只剩得颓垣蔓草,泣对斜阳。如今屡经修葺,庙貌重新。从文天祥祠往东过去几步,屹立着几年前新建的烈士馆,红墙朱甍[méng],倍使江山生色。烈士馆和文天祥祠等殿阁门前一带,苍松翠柏,临江挺立,令人想见先烈的亮节清标,正将和松柏同青,河山并寿。
孤屿不仅是温州市广大劳动群众经常登临观赏的胜地,就是行经温州的旅人,也总必在此留下寻幽揽胜的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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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朝鲜谚语
△撒了的米可以拾起,说出的话无法收回。
△游泳知河深,谈话知人心。
△虽然有了好种子,庆祝丰收还太早。
△虎口里讨不出肉来。
△不要用拳头向山岭示威。
(业伯辑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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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海边抒情 沙可夫遗作
海水
跳下温柔的海水怀抱里,
洗净了一身污浊,
清醒了昏沉的头脑。
——仿佛得到了一次新生。
这是祖国的海水呵!
每一滴海水对我都珍贵。
可爱的海水呵!
我每天来投在你怀抱里。
石子和贝壳
每一颗石子
每一枚贝壳,
发出各种各样的光采。
可是一旦潮落,
它们躺在干燥的黄沙地,
显得暗淡无光,没有生气。
它们无力地向海浪招手,
祈求它快冲到身上,
它们就可以得救。
它们愿意:
日日夜夜,永无休止地,
在海浪中磨炼、发光。
散步
红红的太阳已经落在远山的顶上,
海面上闪着辉煌、奇妙的金光。
后浪推着前浪,
冲上平坦的沙滩。
浪花溅湿了我的鞋子,
秋风吹落了我的帽。
汹涌的海浪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指引我向东南方眺望。
海浪如怨如诉地对我讲:
“那里是祖国的海岛——
台湾,
卖国贼蒋介石匪帮继续在
那里蹂躏同胞,
美国鬼子乘机来侵犯,
这是我们祖国的领土,
一定要解放!”
在这无边无际的海面上,
透过海浪传播着战斗的号召。
月夜
在静静的海面上,
月亮放射出肃穆、洁白的光辉。
星星默默地在高空闪烁;
秋风送来一阵阵凉意。
波浪轻轻地舔着沙滩;
飞鸟无声地掠过头顶。
在这海阔天空的清净世界里,
在这巩固的祖国海岸上,
呼吸着清爽、自由的空气,
忘记身上所有难治的病痛。
沉浸在严肃而激动的思绪里,
我感到无比的喜悦和力量。
〔编者按:今年9月1日是沙可夫同志逝世一周年。这里特选刊他生前病中最后的遗诗四首,以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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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风浪面前
林加
苏联影片《第聂伯河,你好!》中有这样一场戏:一座水坝刚刚建成,整个工程还在进行,突然,千年一次的洪水来临,第聂伯河顿时接近了危险水位,整个建筑工地和基坑中待用的全部机械器材,都处于洪水威胁之中。工程局长偏巧又没在家,怎么办呢?工地主任建议把器材搬到水坝另一面去,让水坝挡住洪水,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自称为第二号人物的洛申斯基则主张“立刻报告上级,请上级给予指示”。上级在莫斯科开会,显然,也来不及了;总工程师则决定炸掉刚刚建成的水坝,挡住洪水,以保全机械器材。这一决定,遭到了工地主任和洛申斯基的反对。
工地主任的反对,是出于对大坝的感情,不愿意眼见自己的劳动成果付之一炬。他虽然为眼前利益所蒙蔽而看不到更严重的后果,有缺点,但终归还是好的;他主要是怕炸掉大坝会使整个工期拖后一年。而自称“第二号人物”的洛申斯基则不然。炸掉水坝,事关重大,他可不愿意担风险,负责任,他坚持说:“最好拍加急电报请示局长,这是他的责任,让他决定好了。”总工程师呢?挺身而出,当机立断。他只考虑一点:怎么样才能挽救国家的财产。
这短短的一场争论,在我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致散场以后,那狂风呼啸、洪峰将至的工地现场情景,仍旧在头脑中复映;同时交杂着“你要受处分”“这是他的责任”“立刻把炸药埋好”这三种不同的声音。
在我们的日常工作中,这样严重的紧急关头,也许并不常常遇见,但风险——我是说,当需要你敢于负责的时候——不是任何时候都可能存在的么?一个忠于职守的人,他应该怎样对待自己的职责呢?若是一切都“让他决定好了”,那么,请想想:还要你干什么呢?
我不是说不要请示领导,不。请示领导是为了少犯错误或不犯错误,不是怕犯错误,虽然一字之差,动机是很不相同的。一切专断独行,自作主张,既不请示也不汇报的行为,都是目无组织,目无领导,这和敢于负责,毫不相干。但是,决不能因此就事无巨细都请示领导,不敢独立负责;碰到有“风险”的时候,都说:“这是他的责任!”而美其名曰:“请上级指示”。其实如此这般,畏事如虎,不过是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而已。若是那位总工程师也这样想,那么,不仅无数宝贵的机械器材,瞬息间将与鱼鳖为伍;整个工地甚至居民点也就顿时化作一片汪洋了。
我们的事业所以不断地取得胜利,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我们的队伍中有无数个这样赤胆忠心的人。他们面对人民的利益,不顾个人的得失,他们一切从革命的利益出发,无论何时何地,对待任何事情,他们是敢于负责,也乐于负责的。对像洛申斯基那样的人来说,他们就像一部大机器中的一个非常狡猾的螺丝钉,生怕自己被磨损了,千方百计寻找一个“空当”保全自己,而让别的齿轮去保持机器的旋转。螺丝钉当然是无足轻重的,但很可能因为它的松动而使整个机器毁于一旦。如果它勇敢地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那么,对于整个机器来说,它就是不可缺少的。
第聂伯河的截流工程终于完成了。起先,因为反对总工程师,闹意气,而被调在另一工地上的工地主任,也终于在工程紧急关头,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于是,总工程师说:“也有一些很难支配的螺丝,可是他们终究会找到自己的位置。”
这“位置”,也意味着每个人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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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坝上风光(木刻) 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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