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9月25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回忆欧阳予倩同志创作《黑奴恨》
孙维世
欧阳予倩同志逝世了,我忍不住失声痛哭!
医院来电话说他病重,我匆匆赶去时,他已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再慈祥地微笑,不再兴致勃勃地谈艺术创作中的问题,不再谈他的写作计划,不再指导我们工作,他已永远离开我们而去了!谁能不悲痛呢?中国失去了一位优秀的艺术家,我们失去了敬爱的老师!
欧阳予倩同志是中国话剧运动史上最老的一位戏剧家了,因为他是我们中央实验话剧院的院长,我们平时都称呼他老院长。和老院长在一起所受的教益,一时很难用语言来叙述,我只简单谈谈他在创作《黑奴恨》过程中的一些情况,说说我自己的感受。
1907年,中国最早的话剧团体春柳社在日本正式演出第一个剧目《黑奴吁天录》时,他就参加了那次演出。那时他还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演的是美国绅士解尔培的儿子小乔治。春柳社的一群知识青年选择了《黑奴吁天录》作为中国话剧第一次正式公演的剧目,他们提出了反对民族歧视,号召国人独立自强,这反映了当时客观的要求。中国话剧运动从一开始起,就表达了人民的愿望,就和人民的斗争相结合。这个戏演出后,从上海起,产生了许多话剧团体,话剧便在中国各地流行起来。欧阳予倩同志参加了这个戏的演出后,也就终生从事戏剧工作了。
1957年,当纪念中国话剧运动五十周年时,有人提议排演《黑奴吁天录》作为纪念性的演出,并想请欧阳老主持这工作。五十年来欧阳予倩同志一直坚持在戏剧工作岗位上,在话剧、戏曲、戏剧教育方面朝夕不懈地、辛勤地劳动着,他写了许多优秀的话剧和戏曲剧本,在舞台上创造了许多动人的艺术形象,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著述了戏剧和舞蹈方面的重要理论,培养了许许多多人才。在这时候由他来重新创作《黑奴吁天录》,自然最合适了。当时欧阳予倩同志也曾构思过《黑奴吁天录》的剧本。春柳社在日本的演出本已经找不到了。那次演出据说只有五幕,把原小说的宗教思想洗刷得干干净净,戏的结尾是以一群黑人奴隶杀死追兵,取得胜利结束的。汤姆在最后一幕也和黑人奴隶一起逃走了。那次演出和史托夫人的原著出入很大,等于一个新创作。欧阳予倩同志在1957年构思的剧本和春柳社演出的剧本又有很大不同。我和剧院的同志们还听他谈过两次剧本构思,后来因为其他工作,这事情就搁下了。
1959年,正当非洲的民族解放运动高涨时,欧阳老的心情很激动。我记得我到他书房去时,常常看见他伏在桌上看报纸,当他看到美国黑人受虐待,受歧视,看到白人惨杀黑人、殴打黑人的消息时,他把报纸递给我看,气愤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当他看到非洲人民解放斗争的胜利消息时,他又像孩子似的欢喜。他严肃地说:“《黑奴吁天录》还有它的现实意义,应该好好搞一下!”那时候,重新创作《黑奴吁天录》的思想已经在他心中逐渐成熟了。不久,他就到小汤山去写剧本。这个十场大戏(后来改为九场),一共只用了十天功夫就完成了。剧名改为《黑奴恨》。这个戏人物鲜明、语言简练,作者酝酿了很久的思想已经化为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在我们眼前展现出来了。善良的汤姆,勇敢的哲而治和意里赛,温柔的意麦苓,美丽而智慧的凯西……这些人在奴隶主的重重压迫下没有屈服,他们顽强地站立了起来!他们不屈的意志,宽厚的胸怀和高尚的人格,是那些奴隶主所不能理解的。他们所受的不公平的待遇,也是惨绝人寰的,这一切都是对美国不合理的社会制度的无情揭露与控诉!这个戏既不是史托夫人的原著,也不是春柳社演出的剧本,这是欧阳予倩同志的新创作。每次演出,在观众的阵阵掌声中,我好像又看见作者手里拿着报纸,愤愤地说道:“《黑奴吁天录》还有它的现实意义,应该好好搞一下!”是的,过去每当他说这话时,慈祥的笑容收敛起来,目光是严肃的,那时创作的火焰正在他心中燃烧着。这火焰化为语言,化为形象,传达出中国人民的意志与思想——反对种族歧视!反对阶级压迫!现在中国人民虽然正在胜利地建设社会主义,但是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被压迫被奴役的兄弟民族。他们永远以自己的行动来支持被压迫国家的民族解放斗争。
非洲的友人来看《黑奴恨》时很是激动,我从他们互相谈话的语气和表情中,看到了我们共同的愿望,了解了他们的心情。有一次几个黑人兄弟来看戏,散戏后他们长久伫立在剧场门口,不肯离去,最后演员们出来和他们见了面。他们向演员表达了自己的愿望,他们希望能把这个戏送到非洲去演出,也希望能把这个戏拍成电影。那个说话的友人声音很低沉,说得很慢,说完了话沉默了许久,才离开了剧场。我们那时也说不出话来,眼睛都有些湿润。我心里明白,这个戏的演出在导演的处理和演员的表演上还很不够,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使观众受到感染呢?作者在《黑奴恨》的后记中这样写道:
“现今,在美国,黑人还是受到严重的歧视和压迫。黑人的生命财产,基本人权都无保障。殖民主义者蹂躏非洲惨无天日,可是非洲的劳动人民也和其他殖民地的人民一样,已经觉醒,掀起了蓬蓬勃勃的民族解放运动,使帝国主义者手忙脚乱,浑身发抖。但他们决不甘心就此放手,还在一面施用阴谋诡计,一面肆行屠杀,还有就是甜言蜜语的欺骗。我以对被压迫者深切的同情,对殖民主义者极端的愤慨写了这个戏。”
作者对被压迫者深切的同情,对殖民主义者极端的愤慨,正是这种思想感情,感染了观众。
我把黑人兄弟的话转告给老院长时,他已在病中,但是他又在构思一个揭露美帝国主义的剧本。当他给我们讲述新的构思时,他的幽默,他天真的笑容把我们都逗乐了。这是揭露美国虚伪的民主制度,伪装的自由平等的一个讽刺剧。不久前我到医院去看他时,他又谈起这个剧本。他谈话时是那样乐观,使我感到他像还有无穷的生命力、他还能为祖国和人民做许多事情!他有创作计划,这些作品在他心中已酝酿成熟,他对剧院的工作,对剧目的建设,对导演表演艺术的提高有一套完整的想法,他对戏剧和舞蹈的研究也正动手,但是疾病竟这样快的夺去了他的生命,我们敬爱的老院长,我们多么需要你啊!
欧阳予倩同志对后辈的关怀爱护、循循善诱,使人永远铭记在心。他常常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传授给你。他勤劳不懈的工作精神给人极大的启发,使人永远难忘。我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一清早他就坐着推车出去,晨风拂着他的银发,他脸上充满了一天工作开始的喜悦。晚上常常听见他的推车声从我的窗前经过,在暮色中,朦胧地看见他的身影,他勤劳工作了一整天,带着没有虚度时光的心情,坐着推车归来。他不出门时就坐在书房里读书写文章。他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经典著作,学习毛主席著作,非常认真。写作一篇接一篇,没有休止的时候,他永远不知疲劳,在勤劳的工作中感受到无穷的幸福。
欧阳予倩同志为人正直,爱憎分明,他对敌人仇恨,对党对毛主席是衷心热爱。入党那天,他的全家都高兴得落下泪来。在新社会中,他获得了新的生命!无论在生活中、在创作中,他充满了政治热情!
永别了,我们敬爱的欧阳老院长!在今后的生活与创作中,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对您的回忆督促我勤劳不懈地进行创造性的劳动,对您的怀念,使我更加明确人生的目的,把自己整个生命,贡献给社会主义建设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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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悼念欧阳老
白云生
九月二十一日下午,我正在中国戏剧家协会开会,突见剧协秘书长李超同志面带戚容,眼含泪水,走进会场,哽咽地向大家宣布了我国当代著名的戏剧家欧阳予倩同志不幸去世的消息。与会的同志,登时不约而同地都站了起来。在这默默的几分钟的致哀里,欧阳老的和蔼可亲的音容,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和欧阳老第一次会面,还是二十几年前在上海。当时我在上海演出,他看过演出以后,特意来到后台,热情地对我和韩世昌同志说:“北方的昆曲,来到南方,能够上这样的好座,是不容易的。你们演得很好!”那时,正处在旧社会,昆曲这个剧种几乎奄奄一息,欧阳老以最大的热情和关怀鼓舞了我们。新中国成立后,欧阳老来到北京,主持中央戏剧学院,他对于继承我国的传统的表演艺术,极为重视。戏剧学院的舞蹈训练班、歌剧系和话剧系,当时都添了昆曲的课程,并约我和韩世昌等同志到该院教课。
北方昆曲剧院成立时,欧阳老怀着热烈的心情,表示了对昆曲的期望。他说:“昆曲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剧种,绝不能听其湮没,应当使之发扬光大,面目一新,为新中国广大人民群众服务。”
因而,欧阳老成了我们昆曲演员最亲密的同志和朋友。除了工作接触之外,每当万象更新,一元复始,春节之际,欧阳老总要约我们到他家作客;大家在一起谈谈各自的收获和新的一年在艺术上的打算。一九五六年春节,谈至兴浓时,欧阳老即席唱了昆曲“紫钗记”“折柳阳关”中的霍小玉的一段“寄生草”,我也接唱了李益的一段“么篇”。当时欧阳老非常兴奋,他说:等我腿脚好了之后,咱俩一定在舞台上演一回“长生殿”中的“小宴”“惊变”。
几年来,我一直在盼望他早日恢复健康,实现我们的愿望。不想今日他竟已作古。欧阳老的逝世,不仅是中国戏剧界的巨大损失;我们昆曲界也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作为一个昆曲演员,我一定不辜负欧阳老的热情期望,努力工作,在党的领导下,和大家一道使昆曲这个剧种能够更好地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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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红雀
傅仇
杜鹃树上的小红雀,
你唱的什么歌?
气象台上的红姑娘,
你又看见了什么?
听见红雀叫三声,
蓝天丽日多暖和;
红姑娘报告春天到,
社员忙着播青稞。
看见红雀竖羽毛,
连天风暴压山河;
红姑娘传出雷雨信,
社员忙着护苗禾。
头上的云海多宽阔,
怎能挡住小红雀;
天空的世界多神秘,
红姑娘能开天门锁。
小红雀展翅飞出窝,
飞向太阳红似火;
红姑娘挣断奴隶锁,
再大的风暴能飞过!
万里天空一点红,
红雀高唱飞天歌:
唱翻身的藏族女奴隶,
耕云播雨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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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塞上月
张惟
一轮皎洁的圆月,悬在蓝湛湛的天空。我们这儿是离山海关以北老远的地方了。若是在千百年前,少不得“明月,明月,胡笳一声愁绝”。而今在这遥远的北方垦区欢度中秋佳节,心里充满一片温馨,一片壮怀。
这里形成了新的村庄,新的风俗。边疆的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像老场长参加红军以来,度过了大半生的戎马生涯,你也讲不清他是湖南人,还是太行山人。总场政治部主任很年轻,东北战地风云交集时,他是个十六岁的战士,他虽在松花江畔土生土长,却随军奋战南方,飞越琼崖海峡,带来了一身海南人气息。山东的小伙子雄伟豪爽,上海姑娘纤细秀雅,笑个不停。各人都带个风俗来,甭说有多杂了,又合揉成个风格,我说它是北大荒人的风俗。
月下,淡淡的柔光,从白桦树叶间疏疏朗朗地照过来。青石桌面上,摆着松籽,是完达山红松的籽实,小苹果是四年前刚从旅大移植过来的。月饼又圆又大,讲不出什么特色。垦区早春雨涝,可是春小麦今年竟获得了丰收,完达山北的几个大农场,地势高坡,山南地带,低洼潮湿,由于制订了相应的措施,小麦生长反而比往年更好。这些南征北战的人们,掌握了这里的天时地利,土地毫不吝啬地献出粮食。难怪老场长举起酒杯向大伙说:“喝吧,我们真正称得起北大荒人了,当然不能自满,还要努力!”
这么多的人团聚,我感到幸福。本来,中秋团聚,或是月下思乡,这是自古有之,人之常情。但我们的感情要超越得更深更远。我们怀念过故乡,但更热爱创建新的故乡。故乡是可爱的,那里有着祖先的劳迹,家族的渊源,童年的记忆,但是,在边疆新垦地,闪耀着党的思想光辉,铸熔着自己的全部青春和生命,交织着深厚的革命友谊的欢乐。
塞上月,洒下了一片柔光,我们也洒下了一片对祖国的忠诚。抬头望,一轮明月,普照九州,我这时的思绪是奔涌的,感到了一种更为深远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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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标语领导着游行队伍
〔越南〕 青海
这首诗的作者青海是越南南方著名的进步诗人,越南南方解放文艺协会中央常务委员。他参加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代表团正在中国访问。这首诗热情地歌颂了反抗美吴罪恶统治的越南南方人民。——编者
人们上街了。
红色的标语擎在
一个穿着洁净丧服的
青年女子的手里,
领导着游行的队伍。
“结束恐怖统治!”
人们心情激昂
像潮水一般
向前涌去,
成千双脚发出了轰响。
“结束恐怖统治!”……
兵士们冲到街上来了,
一个紧跟着一个,
好大的一群,气势汹汹,
举起了枪。
“开枪!打那个姑娘,
打那个举标语的人!”
一声枪响,
姑娘倒在地上。
人们却没有停住脚步。
一个女人冲向前去
把红色的标语
高举在群众的头上。
“结束恐怖统治!”
“惩办刽子手!”
标语骄傲地举着
挥舞在空中。
滚滚的人潮继续前进。
“开枪,再开枪
对准举标语的人!”
砰!她倒下了,
标语复落在她胸前。
停止前进?
——不,决不!
人民是不怕枪炮的,
当他们团结得像一个人,
决心保卫生命的时候。
“结束恐怖统治!
打倒美吴集团!”
又一个女人冲向前去
像一颗火星!
标语又骄傲地
领导着人们前进!
兵士们想扳枪机
手指却不听使唤。
这些头戴钢盔的家伙
一个个缩进了据点。
人们走上了大街
标语始终带领在最前面。
啊,染上鲜血的
红色的标语啊!
“结束恐怖统治!
不许残杀我们的同胞!”
人声鼎沸,
脚步有力地踏着。
城里人也参加进来了,
队伍长得看不见尾……
〔李文俊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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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古巴谚语
*睡着的鸟儿容易射中。
*久经风吹日晒的脸不怕赤热的阳光。
*不要完全信任给你送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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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海港 赖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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