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7月2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献给毛主席
〔维吾尔族〕 铁衣甫江·艾里耶夫领袖毛主席,你的每句话都是智慧的泉眼,谁痛饮着它谁就会充满力量,浑身是胆。从你智慧之杯里,人们畅饮纯真的美酒,幸福啊,这甜美的甘露也已流进我的心间。我知道:一切财富、一切幸福的价值莫过于紧紧地牵着你的衣袖勇往直前!我们时代有过列宁,又有你带来幸运,在我们亿万人心里有着你睿智的容颜。有了你,被苦难折磨得衰老的人重逢青春,像一棵绿叶婆娑的槐树挺立在永恒的春天。是你点起爱祖国的烈焰烧毁万恶的地狱,在地狱的废墟上正在创造美妙的乐园。任何魔鬼在我面前只不过是只苍蝇,是你给我力量,阴谋和艰险怎能把我阻拦!任何妖精的谄媚也不能使我迷误方向,哪管它颜如美玉对我仍然是丑恶万般。我要把仇恨的子弹射向那卑鄙者的心口,因为那无耻的凶手决不会给人民以慈善。因麻痹而带来的悔恨已使我百倍警惕,我再也不能高垫起枕头沉沉入眠。我若是竭尽全力去坚守你指给我的岗位,哪怕遇到千苦万难我也会口甘心甜。在我的一生中我誓将永远跟你在一起,哪管在漫漫长途上还有着千灾百难!有了你,祖国高奏起响彻云霄的乐章,是你的《讲话》给了我新时代的琴弦。感激你啊领袖,你领我加入大合唱的行列,你给了我意志,给了我信心和勇敢!
1962·6·8
〔克里木·赫捷耶夫译〕(附图片)
上图:毛主席塑像 傅天仇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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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祖国黎明的钟鼓楼
——谒叶坪苏区中央局会议室和毛主席办公处
阮章竞树叶筛下光钱钱,筛满草坪筛满园。我轻轻地踏着阳光路,静静地走进土楼院。小楼院,土楼院,土地承墙墙承檩。一幢小小的土楼房,住党住领袖住人民。手扶扶手上小梯,三步走廊窄如指,我沿着不平的小通道,走进苏区中央局会议室。一张旧桌子,几条旧凳子,三十个冬天三十个秋,经历多少雨打风雪飘?可是本色仍如旧,结实又坚牢。房子小,似坩埚大,可是炼出个红天下,铸造新中国的熔钢花,在这里飞起红光华!房子低,五尺不过头,但是升起座红北斗,光芒万道从这里,射进太空新轨道!我朝着楼梯口,轻轻移动步,走进毛泽东同志当年的办公处。一张旧桌子,一床薄铺板,窗前一方紫砚台,它曾磨碎了人间千万难!夏夜的蛙声里,秋夜的风雨中,淡淡的灯光下,军情战报层叠层。夜静绵江响壑壑,砚台墨尽又重磨,部署战斗写军令,笔圈敌人进天罗!槽头战马怒顿蹄,营门哨声催集合。停笔笑看灯台下,落满死蚊焦灯蛾!黎明雷电从灯下起,天兵百万从笔底飞,红霞日日照千山,这窗前站着毛主席!这座土楼并不高,仰头看见在云里头。在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它是祖国黎明的钟鼓楼,唤醒人民千千万,抱起长江倒头流!
1962年2月17日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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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叶坪毛主席办公处(速写)
 阮章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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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血衣
〔蒙古族〕敖德斯尔
多年来,我调动了数次工作。为了轻便起见,每次调动都要扔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有一套印着血迹、带着弹孔的旧棉衣,我总是依恋不舍地从这里带到那里,又从那里带到另一个地方。直到今天,我还是把它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的枕边,因为它蕴藏着我思想感情的一段最重要的经历,它使我常常想到怎样做人。
那是1946年初冬,在解放战争最艰难的岁月里,犬牙交错的战线和敌强我弱的形势,给我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重重困难。
当时,我们内蒙古人民自卫军骑兵支队,还是带着民族武装性质的部队。战士们骑的是自己的马,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还有不少人背的是自己的枪。
一场大雪之后,严寒降临在草原上了。老天犹如赔了本钱的老板的脸,阴沉而又灰暗。八路军答应给我们的棉衣一直没来到,每当我见了那些冻得脸都发紫的哨兵时,真是从心眼里着急。
“上级到底发不发棉衣?要是不发,干脆给我们一个月的假,好回家取衣服。”战士们不时地跑来跟我们说。
我对战士们说:“你们到这儿嘀咕,我上哪儿嘀咕去?好了,把我这套衣服扒下来吧!”
这时,李政委出来向大家解释:“八路军也有困难,自己还没有大工厂,要解决这么多人的冬装,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再说,现在的交通也都被堵塞了,他们也许比我们还着急呢!”
我当时对共产党、八路军虽说还不大熟悉,可是对李政委还是很信任的。他真是一个好人啊!两个月以前,他带着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的介绍信,来到了我们的支队。那时,谁知道政治委员是干什么的,我就请他帮助军需参谋统计武器弹药,有时部队在汉人居住区驻防,就叫他打前站,号房子、弄草料。这些工作他做得都很好,还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就跟队里的参谋、干事们闹得烂熟,就连全支队排以上干部的名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老实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汉人呢。
有一天,我的一个同乡,名叫苏格尔的老战士,出门回来后就对我说:“你还是叫弟兄们回去取衣裳吧,别指望八路军的棉衣了,谁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到?比方说,就是咱们的娘吧,亲娘和后娘还不一样呢,不用说他们还是汉人呢。”
我说:“大叔,你别光看外表,汉人和汉人还不一样呢,共产党和国民党里多数都是汉人,为啥还干仗呢?八路军是我们蒙古民族的好朋友。”
老头片刻没话,只是低头沉思。
“怎么,你不信吗?”我问他。
“咋不信呢!”老苏格尔说完,沉默了半天又说:“可是人家八路军早就穿上这么厚的棉袄啦,我亲眼看见的,敌人怎么就专拦住给我们送棉衣的道呢?”
我没回答,打量着他,他的眼睛陷得更深了。那件像涂了一层油漆似的夹袄上又增添了两块补钉。他是个很诚实的牧民,为了反对国民党大汉族主义,保卫家乡,扔下老伴和一窝光腚孩子,骑着自己的独眼骡马参加了支队。
老苏格尔走后,李政委缩着脖子走进来。看他那样子,也是冻得够呛。我这个人从来就想啥说啥,张口就说:“我说老李,听说昨天上来的步兵都穿上棉袄了,就是咱这些后娘的孩子穿不上。我想,你用我的名义向司令部写封信请示一下,我想轮流放假,好让战士们回家取衣裳,反正我们拿蒙古包上的毡子裹身子也得打国民党。”
政委还是那样平静,不慌不忙地掏出大烟斗点了一袋烟,笑呵呵地说:“你别着急嘛,八路军能穿上棉袄,自卫军也一定能穿上。我估计,就在这两天内会送来的。”隔了一会儿,他忽然从图囊里掏出信纸,说:“这样吧,我们先从步兵团那里借百八十套棉衣,先发给衣服薄的战士们,你看怎样?”
我坚决地摇着头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在人家勺下伸过碗。再说,棉衣是按着各单位实有人数发下来的,你能说得出‘你们冻上几天,先让我们暖和暖和’吗?”
“各部队正在扩军,也许多发几十套的,我试试看。”说着他唰唰地写起信来。
我知道他看到战士们挨冻,病号一天比一天多,心里比我还难受,不然怎么会连他那件破背心和雨衣都脱给病号了呢?
第二天下午,我从离我们驻地较远的一个连队回来时,村子里停着几辆大车,套车的牲口全像刚从污水里钻出来似的,满身是汗。司务长和管理员们正在那里分棉衣。我走进屋一看,在政委和我的行李上各放着一套灰色棉衣。虽是粗布,倒是又厚又结实,我高兴极了。咦!肩和前襟上穿了好几个枪眼,还沾着一片血迹。我很惊奇,当下就向管理员询问根由。管理员见了那一片血,“啊呀”了一声,尴尬[gān-gà]地说:“刚才我……我没注意。支队长,我马上给你换一套。”
“不!”我从他手里把棉衣夺过来,说:“送衣服的人在哪儿?……”
“啊呀,你还不知道哪?政委早就派人找你去了。”管理员像轻机枪发射似的嘟嘟起来:“这是八路军步兵团的军衣呀,往这送的途中,碰上土匪打响了,护送军装的一排人还没回来,李政委听了后,领着两个连走了。”
我想找车夫问问情况,据说车夫们都跟政委去了。只有几名伤号刚被抬到卫生所去。我立刻率领警卫连出发了。
当我们快走近发生激战的地点时,战斗早已结束了。山间宁静得出奇,只见战火烧过的山野一片漆黑,没烧尽的草木和牛粪,还在冒着青烟。我急得全身发抖,一直跑上了梁顶。战士们都牵着马,低头站在山坡上,有的在抽着肩,有的在擦眼泪,就连战马也安静地站着。整个山岭被可怕的沉寂笼罩着,山谷里还弥漫着硝烟浓雾。
十几名八路军勇士,在这山岗上光荣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从堆满山坡的敌人死尸和烈士们牺牲时候的各种各样的姿态来看,他们曾进行过一场最激烈的搏斗。在勇士们占领的阵地上,到处是摔碎了的枪支和机枪零件。有一个烈士,是在战斗中拉开了手榴弹与围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的;另一个烈士的手里紧握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枪,死在他周围的五六个蒋匪军中,有的胸口穿眼,有的腹部裂口……。还有个烈士,手里握着一块带棱角的石头,他那血迹斑斑的指甲,利刃般的像要刻入石中。他们就这样用生命给我们送来了棉衣。
一会儿,步兵团的领导同志和烈士们的好多战友也都赶来了。准备掩埋烈士的时候,自卫军战士们三五成群地抬起了烈士们的遗体,坚持要把他们抬到我们的驻营地,按着蒙古民族的礼节安葬。八路军同志同意了这个要求。这时候老苏格尔走到我跟前,指着烈士们的遗体哭着说:“那楚克,你……你你看见他们穿……穿的衣裳了吗?比我穿的还薄呢,……可是,为了我们……。”他悲伤得再也说不出来了。
另一个战士含着满眶的热泪说:“人家听到我们还没穿上棉衣,就把自己刚发下的衣服脱下送来了。”
“要是……不送棉衣……哪……哪能出这个事。”老苏格尔擦着眼泪说。
听了这话,我更忍不住了,悔恨自己思想不开展,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李政委才写了那封信。我一激动,又埋怨起李政委:“老李,我的思想不对头,你尽管直接了当地批评,可真不该写那封信啊!”
李政委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我说:“你看,我还没来得及寄出去,他们就把棉衣送来了。”
这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觉得那些躺在地上的和站在他们周围的人们,如像巍峨峻秀的山峰般雄伟,而我自己,像高山下的一颗小草那样渺小。
当我们离开山头的时候,自卫军的战士们把烈士们摔碎的枪支零件、弹壳等遗物,悄悄地拣起来,包在手巾里,小心地放进衣袋,作为对亲密战友终生不忘的纪念。
葬仪是在我们全支队指战员的泪雨中举行的。起初,战士们在无声地流泪,接着就是一片低低的啜泣声;不!这不是我们几百人在哭,而是灾难深重的蒙古民族捧着赤心在他们亲人面前宣誓。
当我失去母亲的时候,我没有哭过;受伤痛苦的时候,我没掉过眼泪。可是今天,我的眼睛模糊了,热泪顺着脸滚了下来,滴在这千行泪雨里了。
在那无边的暗夜里,一簇簇冲天的野火燃烧着,火舌像巨大的红旗,在雪花纷飞的夜空中回旋,好像向整个草原号召着斗争。在我们的头顶和肩膀上撒满了鹅绒般的雪花,像是老天也给人们披上了孝衣。狂风越来越猛,但是大家都在凝望着火光一动不动地站着,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烈士们那北斗星一样的永远闪光的名字,却一字一字地刻在我心上。
夜深了,狂风还在呼啸。我向村里走着,一面走一面想,似乎从沉睡中苏醒。当我走进屋时,管理员已经给我换来了另一套棉衣。我把他叫来命令道:“把我那一套给我拿回来!”
“哪一套?”
“就是那一套,带血的!”
从那天起,我穿着那套带着敌人的弹孔,印着同志血迹的军装,穿过浓烟烈火,迎着早霞红旗,沿着烈士们没走完的道路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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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慷慨悲歌
黎少岑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一被关进龙华监狱,我就注意搜集烈士的遗作。一品排天、地、人三弄,墙壁都是新粉刷过的,这当然不是为了犯人们有个好的住处,而是为了消灭掉那成千上万在这里牺牲的革命志士所留下的痕迹。借“放风”的机会,我把三弄都搜索到了,还到水井边问过女监里的难友,仍是一无所得。很难想像,那墙壁从来便是光溜溜的。
岂只在墙壁上找不到什么,问起同难,差不多都是新近被捕来的,找不到一个老犯人来打听过去的情况。早先关进来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这倒是用不着多问的。当时,五位青年文学家刚牺牲不久,在离开牢房不远的旷地中有间破烂的房子,有个杂役悄悄地指给我说:何孟雄等二十三人,就是押到这个房子里,从外间用乱枪打死的。
在寻找不得之后,我便开始用指甲轻轻地剔刮了,既想把被掩盖的笔迹刮出来,又怕手下重了,把它连同石灰一起刮掉。最后才在地弄尽头靠右手的一个牢房里的左边墙上,紧靠双层床架的竖柱里面,找到这样一首律诗:
慷慨登车去,临难节独全,
余生无足恋,大敌正当前。
投止穷张俭,迟行笑褚渊。
者番成永别,相视莫潸然。
铅笔写的,笔划挺细,不用心看便难以发现,从字迹看来,是在临刑前匆忙写的,其中只那个“潸[shān]”字格外写得整齐,看来烈士在这生死关头的庄严时刻,还想念到了读者,怕别人辨认不了这个不很通俗的字,而忍死须臾,下功夫把它一划划刻得清清楚楚。
从诗意看,和这位烈士同时被捕的有人叛变了,还有人贪生怕死,所以才有“临难节独全”和“迟行笑褚渊”等语。和烈士一同就义的也可能很有几人,才鼓励大家“相视莫潸然”。在找到这首诗后,很多同难的也来看了,很感动,只可惜未发现作者的名姓。
今天看“人民日报”,才知这首诗是杨匏[páo]安烈士所题。至于我看到的那首是烈士自己所写,还是别人辗转所抄,就不得而知了。监狱中本来是不准带笔墨进去的,弄到一点铅芯,就当宝贝一般。反革命看到这些正气磅礴的诗篇就吓得发抖。在他们开始叛变革命时,有的地方还容许犯人使用笔墨,绝命诗就写得满墙都是,有的是自己创作,也有抄写古今烈士的诗句的。尽管反动派封锁得严,有些绝命诗还是传出来了,影响不小。在一九二七年底,我就听到同志们传颂几首好诗,一年多后,我被关进那个牢房,又见到这挥洒地题满半壁的诗句:
有客有客居汉江,自伤伤世如颠狂,抱负不凡期救世,赢得狂名满故乡,一心只爱共产党,那管他人道短长?我一歌兮歌声扬,碧血千秋吐芬芳。
有家有家在鄂东,万山深处白云中,老父哭儿伤无椁,老母倚闾泪眼空,故乡山水今永诀,天地为我起悲风。我二歌兮歌声雄,革命迟早要成功。
有友有友意相投,千里相逢楚水头,起舞同闻鸡鸣夜,击楫共济风雨舟,万方多难黎民苦,相期不负壮志酬。我三歌兮歌声吼,怒掷头颅向国仇。
有弟有弟在故乡,今日意料有我长,昨夜梦中忽来信,道是思兄忆断肠。可怜不见已三载,焉能继我起乡邦?我四歌兮歌声强,义旗闻起鄂赣湘。我五歌兮歌声止,慷慨悲歌兮今日死。
我六歌兮歌声乱,地下应多烈士伴。
我七歌兮歌声终,大地行见血花红。
末尾题名是王达强,黄梅人,据说曾负责湖北地下省委的工作。诗句写到后来,字愈写愈大,看得出是在争取那最后一刻,奋笔直书。面对这烈士墨迹,比先前看到那抄在纸上的,更加激动,不由人不热血沸腾。这七歌是洋溢着充沛的情感的,烈士对他的家,他的弟弟,他的朋友和同志,都有着深切的怀念;但他更爱真理,更爱广大的人民,不惜流尽那最后一滴血。
在一九三三年后,白区工作几至被破坏到百分之百的时期,在上海警察局看守所里壁上的诗句,便是满腔愤怒,来斥责那在革命低潮中的动摇、变节分子了。
我们是工人,我们不怕死。劝你快明白,切莫要自首,既不能做人,也不能做狗,纵然能做狗,也是不长久。
今天读到印在纸上的烈士诗,仍觉凛凛[lǐn]有生气,感到后死者的责任重大,该怎样才无愧于先烈在天之灵。但如能找到些亲笔按原样保存下来陈览,让青年们更容易体会当年的情景,那就可能从字里行间,认识出更多扣人心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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